出自专栏《爆裂出击2:反抗吧!咸鱼们》
我被拐卖到犯罪集团,见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那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然而造成这样现象的,却是我日思夜想了半辈子的人。
1.
我是被奶奶养大的,我的父母在我十三岁那年,就外出打工。
十年都没回家。
他们每年都会定期打一笔钱给我们,钱不少,给我们和奶奶生活绰绰有余。
十年间,爸妈并不常打电话给我们。
他们说工作的地方信号不好,再给他们几年时间,等赚够钱就回来。
我每天都期盼着爸妈能早日回家。
怕他们失望,我努力读书,终于考上了大学。
但是,大学毕业那年,却成了我最灰暗的一年。
奶奶一生节省,一直生活在农村老家。
那夜,家里电路老化,发生了严重的火灾。
奶奶没有逃出来,葬身在火海。而我脸部也严重烧伤,彻底毁了容。
那几天,我天天给爸妈打电话,但是再也没打通。
他们没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甚至不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
毁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本科毕业,却被各大公司拒之门外。给的理由都是不符合岗位要求。
我知道,是我的相貌吓人。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最后还是被一家公司录用了。
公司不大,也就五六十个人,工资不高,却很空闲,也很少有加班。
领导人很好,在入职半年后,就组织大家去国外旅游。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说不兴奋是假的。
我满怀期待的旅游,却成了我永生难忘的炼狱。
2.
我被拐卖了。
到了国外之后,我们被收走了身份证、手机等。
这是一场长达半年的骗局,在踏出国境那一刻,我就彻底没有了未来。
十几个人被塞进一辆不知名的货车。
货车密不透风,泛滥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枪,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一个我眼熟的同事,试图在半路逃走,结果被他们开枪打死。
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将他的器官装进了特殊的容器内,运往了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处理完的尸体被他们随意丢弃到路边草堆里,这里荒无人烟,没个几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不安地贴着货车角落,眼睛不小心与那具尸体对视,他还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
我再也强忍不住,不断地干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抱着手臂,牙齿死死地咬着袖口。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的脑子彻底空白,存在于各大教育报刊和视频科普里的拐卖案,正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那些视频都是美化过拐卖案,现实比科普更加恐怖和绝望。
我缩在墙角,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有吗?
这里远离我的国家,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谁能来救我。
绝望的气氛绕着整个车厢,我们就像待宰的猪一样,关在车厢内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被送到了犯罪集团。
那个充斥着贩毒、电信诈骗、人口器官贩卖的罪恶之地。
就连穷凶极恶之徒都逃不出去的地方。
3.
我被一脚踹下了车,还没顾上疼痛,就被拽到人堆里。
他们之中有不少中国人,说着普通话。
「这群是大学生,脑子灵活,拉去跟强哥打电话!」
「这群没什么用,拉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哪几个器官能卖。」
「至于这几个……」那些人脸上尽是猥琐的笑容,「上面指定要了,等玩腻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他们说的话不难理解。
我们这群人里,头脑灵活的被分配去干电信诈骗,年老体弱的被拉去割器官贩卖。
至于那些漂亮的年轻女孩则是被上头的人预定,之后的日子也能想象到,在他们玩腻之前,要受到多少惨不忍睹的伤害。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我可以去做电信诈骗,不要把我送走!」
那个漂亮的女孩,之前是我们公司的前台。
此时的她灰头土脸,神情无比绝望,她拉着那些恶魔的腿,求着他们放过她。
这当然行不通。
他们是恶魔,没有人性的恶魔。
那两个男人一脚将她踹到地上,拿着枪指着她的脑袋:「再 tm 的多一句嘴,老子就毙了你。」
强大的压迫感,吓得她愣在原地,浑身颤抖,下体一股液体流出。
她被吓得尿失禁了。
所有人都自身难保,根本没人敢去帮助她。
此时我无比庆幸,我毁容了。原本娇丽的面容,变得丑陋无比。
所以,我被分配到跟着所谓的强哥做电信诈骗。
要不然,我的下场大概和这几个漂亮的女孩一样。
4.
我曾经在视频里见过电信诈骗。
听说,每个人都有任务量。如果完不成,就没有饭吃,还会被打。
但现在,却成了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我想我努努力,努力完成任务量。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出去的机会。
然而,现实又打了我一巴掌。
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一个园区。
园区周围,皆是重兵把守,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好好学学!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干的活!」
那里坐着上百个人,每个人的脸上无光,眼神黯淡,骨瘦如柴,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瘀青和伤口。
他们机械地拨打着电话,说着差不多的行骗套路。
为首的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好了以后,就开始接受入园仪式。」
入园仪式?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我们被带到一片漆黑的小黑屋。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进去。
面对黑暗的恐惧,我习惯地寻找墙角靠着。
还没等我摸索到墙角,一击闷棍突然打到我的手臂上,疼痛飞快地蔓延到全身。
我被打倒在地,抱着手臂痛苦地蜷缩着。
随之而来的都是无穷无尽的鞭打和各种拳打脚踢。
周围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为什么,刚来就要被打吗?
一切都是我太天真,他们打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等人痛得发不出惨叫的时候,门开了。
那束光,照射到黑暗的地方。
「怎么样了?」
好耳熟的声音。
我虚弱地躺在地上,脸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
「强哥,都教育好了!」
「好,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谁要是敢逃跑,下场可比今天惨多了!」
原来,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让刚来的人听话。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根本无法克制恐惧。
我拼命地睁开眼睛,当目光看向被拥护在最中间的男人身上时,直接愣住了。
那熟悉的面貌,即使苍老了几分,但依旧被我认出。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称为强哥的男人会是我爸。
5.
我的脑子当场死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人拉出了小黑屋,带到居住的地方。
那是十几个人一个房间的大通铺,没有男女之分。
房间除了一个大窗户和通铺以外,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
闷热无比。
我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如果伤口发炎,今夜没有熬过去的话。我大概也会被拉去挖了器官,拿去贩卖吧。
我抚摸着脸上的疤痕,这是一张丑陋的脸,爸爸没有认出我。
我爸叫江勇强,那群人叫他强哥。
看样子,我爸应该不是被拐卖过来的,甚至还会是这个犯罪团伙不小的头目。
所以,我这些年用的钱,都是踩着那些鲜活的生命,赚着人血馒头来的吗?
深夜里,我哆嗦着唇,在这里晚上要保持安静,要不然又要挨打的。
更何况,我是这些恶魔的帮凶,这些脏钱有一部分都是被我花掉的。
我拿着钱,接受着良好的教育。而他们,死后却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有什么脸独善其身。
或许,毁容,被送到这个地方,就是对我、对爸妈所做的一切的惩罚吧。
有种东西就叫因果报应。
6.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被叫起床。
这里没有赖床可说,你迟几分钟起床,都要受到一顿毒打。
每顿是一个馒头加一瓶水,一天两顿,没有晚饭。
如果没完成任务量,不仅要挨打,也没有饭吃。
超额完成任务量,那一天就会多给一个馒头。
这就是园区的生存守则。
我没有想好该不该和父母相认,如果相认了,能脱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吗?
又或者我接受的教育,让我内心煎熬,我不愿承认我有这样的爸妈。
愣神之际,我的腰间突然被狠踹,整个人被踢倒在地。
「你个丑八怪,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干活。」
恶魔般的声音传来,我浑身颤抖,那是深入心底的恐惧。
我不敢回嘴,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按照他们所教的,开始打诈骗电话。
但他们似乎找不到发泄的东西,继续调侃道:「妈的,谁让这个丑八怪跟着强哥来干活的?怎么没送去卖了?」
「上头说了,这个好歹还算个大学生,等干不动了,再送去卖。」
他们说的卖,就是将人体有用的器官全卖了,等你没有了利用价值,然后再抛尸荒野。
我哀求:「大哥,别卖我,我肯定好好干活。」
那男人还想动手,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是我爸:
「福子,还不去送货,在这偷懒,是想挨打吗?」
叫福子的男人,哂笑道:「强哥,我这就去。」
听见爸爸的声音,我忍不住转过头。
诧然间,他的目光也注视到我。
多年未见,他变了许多。眉眼间冰冷无比,就像是注视一个死物一般。
片刻之后,又收回了目光,走远了。
我不禁苦笑,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7.
今天不出意外,我没有完成任务量,最后还是受了一顿打。
半夜十二点,结束以后,我躺在床上,不愿意移动一步。
工作没做好,我连中午饭都没的吃。
因为饥饿,我的腹部传来强烈的不适。
今天是奶奶的忌日,我没去给她上坟,她会怪我吗?
好想念她做的玉米粑粑。
我抱着肚子,透过小窗,看到了外面那一轮弯月,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突然,隔壁床传来骚动。
我吓一跳,捂着嘴止住了哭声。
她翻过身对着我,透过窗我看见那双睡意蒙眬的双眼。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但我觉得那双眼睛特别漂亮。
她悄咪咪地对我开口:「怎么还不睡?」
我戒备地看着她,没敢回答。
她不是和我同一批进来的人,看样子应该待了比较久了。
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枕头下掏了半天。
「吃吧,我今天超额完成任务量,多给了一个馒头。」
是馒头!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示意我接过馒头。饿到一定程度,脑子没法思考,我连忙接过馒头,毫不犹豫地啃着。
「慢点吃,没水,小心咽着。」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这几天接收到唯一的善意。
我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我叫邱小烟,你可以叫我小烟,你叫什么?」
我思考片刻:「江予,你可以叫我小予。」
其实我叫江砚知,但想到爸爸,我还是换了一个名字。
小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的眼神不像其他人一样麻木,那双眼睛带着光,非常漂亮又充满着希望。
「小予,来到这里,好好听话才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要放弃。」
我吞完最后一口馒头,看着她的眼睛。
明明自己都身处地狱,却还要腾出时间安抚不相干的人。
我没有理由说出一个「不」字,哽咽道:「好。」
8.
后来的几天,她就像姐姐一样尽可能地帮助我。和那群人说要带着我一起做。
小烟是我们这任务量做得最好的,那群人同意了。
她教我诈骗技巧,在成功开了几单,没有再挨打之后,我好像有点适应这种日子。
我有问过她,为什么要帮我?
在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真的存在这种不求回报的人吗?
她说,她家有个妹妹,和我很像。
我笑了,这个理由太蹩脚了。
我摸了自己的脸蛋,那里布满伤疤,连块完整的肉都没。
谁会长得和我一样。
不过,我没再问。理由不太重要了。
直到,那场意外的到来。
9.
那是深夜。
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闷热的房间,我烦躁地翻过身,眼睛下意识地看了小烟一眼。
只见她的床铺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睡意被打断,我揉揉双眼,轻悄悄地往外走去。
这时的园区,除了巡逻队和暗哨,一个人都没,寂静无比。
我小心翼翼地躲避暗哨和巡逻队,可是终归没找到小烟的身影。
这里严防死守,她绝对逃不出去。
正当我无功而返时,墙角暗处突然传来人声。
对方刻意压低声音,即使在深夜,也不容易被发现。
我好奇地走近了几步。
「怎么样?能不能找到那些罪证?」
「目前比较难,他们很谨慎。」
我愣在墙角,大惊失色。
是小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烟的声音继续说道:「明天,梅英会来选人试毒。我请求组织给我这次机会,让我深入。我们只有这次机会,才能打入内部。」
对方是个男声,声音有点急不可耐:「不行!邱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要不要命!」
小烟苦笑一声:「身为人民警察,我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别被发现了!」
我在转角处,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切都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
梅英,那是我妈的名字。
10.
「谁在那!出来!」
突然,一道电筒的光照射到我眼睛。
我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糟糕!
小烟还在转角处!
我赶忙解释道:「大哥,我起来上厕所呢!」
巡逻的是一个本地人,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
他似乎看清我的面貌,嫌弃地移开灯光,手中的棍子重重地敲在我背上。
「他吗的,别给我整那些花花肠子,快他妈回去!」
我倒在地上,求饶道:「大哥,别打了!我不上了,我这就回去!」
几棍之后,我的背部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疼得麻木。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打出来的作品,收回了手。
此时他没有发现转角处的小烟他们。
我算着时间,他们应该溜走了。
我才敢站起身,撑着疼痛的上半身,缓缓地往回走。
回到屋内,小烟果然回来了。
她躺在床上,与我四目相对,脸上是浓浓的担忧。
我走到床边,拉着她的手,轻轻在她手掌写下「无事」。
她抓着我的手,往我手里放了一瓶药。
一瓶消炎药。
随后在我的手里慢慢地写着「都听到了?」
我没出声,缓缓点点头。
她继续写道:「小予,相信我吗?」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此时,我郑重地点下头。
我知道了,她是一名卧底警察。
潜伏多日,为了能一举将罪犯绳之以法,斩草除根。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摇摇头,神情从来没有如此温柔。
11.
这夜,我们聊了许多。
她有她的保密原则,许多事情不能告诉我。
但靠着听来的墙角,和一些举足轻重的话语。
我大概明白了。
这个犯罪集团,长居在国外。
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渗透到国内。
器官贩卖、电信诈骗,还有贩毒。
他们在国内有巨大的交易网,就像我当时的公司一样。
开着空头公司,给几十个员工发着低额的工资和轻松的工作。
等待着放松警惕之后,再以旅游的借口将人带去国外。
国内已经发生无数起大型拐卖事件。
而邱烟,也就是邱小烟,她抹去自己的身份,卧底在这犯罪团伙三个月,却毫无进展。
她从线人口里知道,高层将派人来选择合适的人来试毒。
而她,要当的就是这个试毒的人。
此去,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即使没死,这一生也要被毒品所害。
这却是她接触高层唯一的机会。
这夜,我彻夜未眠。
一闭上眼,都是新闻中缉毒警察、卧底警察牺牲的画面。
亦或者是我唯一能记住的几句隆重的宣誓词。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12.
我已经做好决定,我拉着小烟的手,嘱咐道:「小烟,我会帮你的。等下不管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站在法律这边。」
她皱了皱眉头,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小予,你要做什么?」
「放心,不会做傻事的。还有,我真名叫江砚知。」
她还想说什么,屋子大门突然被打开。
一群手持枪的极恶之徒闯了进来。
「都给我站好,谁敢动,老子开枪打死他!」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梅英。
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在看见她这秒,瞬间被瓦解。
等她再走向前几步,我浑浑噩噩地开口,声音是连我都没想到的颤抖:「妈妈,是你吗?我是知知啊!」
为首的那个女人,听见名字后,冰冷的神情软了几分,她的目光被我吸引。
却在看见我的面貌时,呆住了。
她没有讲话。
「妈妈是你吗?我是江砚知啊,你不记得了吗?你说好今年要回来的,要回来参加我的毕业礼的。」
我说着我们会在电话上讲的内容,说着只有我们知道的内容。
宣泄着这几天的委屈。
我看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崩溃,她俯下身,颤抖地抚着我的脸:「我的知知啊,你这是怎么了?」
「一年前,家里发生了火灾,奶奶死了,我也被烧伤。我打你们电话,你们都不接。」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打了好几个,你们都不接。后来,我被公司拐卖到这里了。妈妈,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待着这里!」
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求她带我出去。
她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原来,这样的罪犯也会心疼自己的子女吗?
「好,妈妈带你出去。以后跟着妈妈,妈妈不会让人欺负你!」
「福子,江勇强人呢!他闺女在这那么多天,他死哪去了!」
那个叫福子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妈用枪指着教训道。
「梅姐,强哥去送货了,还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您家闺女啊。」
「你他妈少贫嘴,等江勇强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我先带我女儿回去,剩下的事情,你们处理!」
我妈拉着我的手,想要往外走。
我定在原地,不肯离开。
她回过头,眼神温柔:「怎么了,知知。」
我指了指僵硬在原地的邱烟:「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她是我的朋友,我想让她陪着我。我害怕。」
我妈停下,没有说话。
我攥紧手指,大量的汗浸湿了后背。
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行。」
我抬起来,惊讶地看着她。
就那么简单吗?
13.
我带着小烟离开了园区。
去往了更深处的地方。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安静地跟着我们后面。
新地方的环境要比搞诈骗的园区好上不少。
路上除了有几个蔫了吧唧的瘾君子之外,再也没有当场开膛破肚的吓人场面。
更多的是拿着枪,整齐有序的雇佣兵。
他们对我妈毕恭毕敬,看来她在这个犯罪集团的地位不低。
所以呢?
被抓后,会直接被枪毙吧。
我被带到一间干净的房间,妈妈握着我的手,不嫌弃地抚摸着我的脸蛋。
那是前几年我天天渴望的温柔,让我此时只有寒冰刺骨的感觉:「知知,妈妈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房间洗漱一下,衣服我都给你备好了。至于你的朋友,在你隔壁房间。
「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伤害你。等下我就带爸爸过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
我乖巧地点点头:「好。」
我妈满意地离开了。
我环顾四周的环境,房间干净整洁。
有空调、有独立的卫生间,像是酒店一样。
我拿着放在床上的居家服,进了浴室。
刚洗了一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砚知,你在吗?」
是小烟。
我急匆匆地洗完,穿上衣服。
打开房门,小烟正拿着一袋药站在门口:「你背上还有伤,我来给你上药。」
「好,谢谢。」
「去浴室上药吧。」
我有些疑惑,躺床上不应该更好换吗?
我转头看见她严肃的神情,聪明的我反应过来,顺从道:「好。」
浴室的门一锁,我正要开口,小烟就从身后捂住我的嘴:「别说话,有监听器。」
我比了一个 OK 的手势,小烟才缓缓放下手。
我们蹲在浴室里,两两相望,不肯开口。
「你真是梅英的女儿?」
小烟泛着苦笑,复杂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上的伤疤,压低声音:「警察小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14.
「从我第一次挨福子打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关心我,帮助我,获取我的信任。然后利用我进入内部。
「那天晚上,和你接头的,就是福子吧。」
小烟的神情恍惚,有些诧异我居然那么快就猜到了。
其实我刚开始并不知道。
都是在那个晚上,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讲话,我才知道福子是卧底。
那么多天,我也了解了不少。
福子跟了我爸很多年,他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份。
他手里有着我们的手机、身份证、护照。
他能不知道我是谁吗?
但他没说,甚至瞒着我的父亲。
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有计划一样。
我还是不相信,这个地狱有人能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陌生人。
她没有说话,沉默了。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或者我还需要再做什么?」
她欲言又止:「你……没有生气吗?真的愿意吗?」
我笑了,来到这里第一次开怀地笑了:「邱烟,我爱我的父母,但也爱我的国家。我无法接受这样冷血无情的父母。法律的底线不应该被触碰。他们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一直逍遥法外。
「要不然,午夜梦回,我怕我良心不安。」
我盯着她的脸,一滴滴泪水从她眼角流出,她的脸上有震惊、难过,还有敬佩。
「砚知,你不必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那些人血馒头,我吃了那么多年。
「所以,你们接下来的计划呢?」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再让我们在卫生间叙旧。
邱烟比我更懂,她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后天是他们的传统节日,点灯节。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需要找到她们国内那些集团的犯罪名单,再偷溜出去。」
我问:「怎么溜出去?」
「点灯节,那时候,重要的高层会带着家人去市区过节,留守的人也会喝得烂醉。凌晨四点到五点的守卫最松懈。只有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钻进小树林,随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跑就好。我们的人在十几公里的地方接应着我们。」
「你有多少把握?」
她思考片刻:「如果是之前,我成为试毒人,大概只有 40%。现在,有你的话,我有 90% 的把握。」
我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名单在梅英,也就是你妈手里。我需要你这两天偷出他们国内的犯罪证据。
「这件事情很危险,要是暴露了,你我大概都会丧命。我可以给你思考时间。」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用思考了,我做。等我消息。」
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们已经在卫生间耽误太久了,再思考下去,怕是要引起他们怀疑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这个房间有监控,我亲爱的妈妈还是不相信我。
小烟:「上好药,我就先走了。」
「好。」
15.
晚上,我妈就带着我爸来找我。
我爸泪眼婆娑,七尺男人眼眶通红,不停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我的知知。」
我乖顺地表示理解:「爸爸,没事的。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就好。」
「你来了那么多天,为什么不找爸爸?为什么不和爸爸说?」
我愣住了,一时间想不到回答。
对啊,我来了那么久,见到我爸的次数不少,为什么偏要今天相认。
我的内心警铃作响,快速地转变脸色,捂着脸故作艰难:「可是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在外面打工。没人告诉我,你们做的是这种生意。」
我没有演戏,而是真情实感地流下泪:「爸妈,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些事。直到今天,看见了妈妈,我才忍不住相认的。」
我拉着他们的手,恳求道:「妈妈,我不要好的生活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咱们早点收手,一家三口团聚不好吗?」
此时的反应,才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正常反应。
果然,我爸妈的眼里更多的惭愧、顾虑也在慢慢消失。
他们面面相觑,拿出那套半真半假的话语告诉我:「爸妈答应你,等最近忙完了,就带你去国外,就此收手。」
她抚摸着我的脸:「我家知知,之前那么漂亮。不过,你别担心,等爸妈干完这批就有钱了。就带你去国外,做整容手术。你很快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长舒一口气:「好。妈妈,我信你。」
夜里,我们三人相拥在妈妈的房间。
我向他们倾诉着这几年的生活。特别是,那场火灾。
那种打不通电话的无助感。
我残忍地揭露着这一切,让他们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让他们对我的提防、对我的顾虑也消磨殆尽。
深夜,等他们睡着后。
我的眼睛瞥上那台唯一连着外网的电脑。
那是妈妈的电脑,那些罪证,大概就在那里。
我还有时间。
16.
第二天,一大早。
我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人。
茶几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爸爸妈妈先去忙了,早餐记得吃哦。」
我揉了揉纸条,最后将它抚平,重新放回了原位。
我的目光又落回那台电脑上,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人。
此时,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快速地打开电脑,手指攥紧鼠标。
我的胸口起伏,手指微微发抖。我一边瞥着门口,一边快速地翻阅电脑。
在哪里,那些东西到底在哪。
最后,我在硬盘看见一些东西。
对,就是这些!
我激动地掏出邱烟给我的u盘,一股脑地将所有的东西拷贝到u盘里。
突然,门口传来骚动。
是妈妈的声音!
我慌了神,千钧一发之际,赶紧将 u 盘塞进口袋。
妈妈打开门时,我在摆弄着她的电脑。
她皱着眉头,好似有些不悦:「知知,你在干嘛。」
我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想奶奶了,在看奶奶的照片。」
电脑的页面,是我早就打开的邮箱相册,里面是这几年我给奶奶拍的照片,还有一些儿时我和爸爸妈妈拍的照片。
妈妈看见照片后,眉头舒展开,她亲昵地靠着我:「别难过了,等爸妈忙完,就带你回去见见奶奶。」
我点点头:「好。」
很快,我们就能去见奶奶了。
「怎么没吃早饭?」
妈妈很快就发现了一口都没动的早餐。
「我吃不下去,能让小烟来陪我一起吃吗?我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母女刚相认,在没触碰到她底线,她总是能满足我一切合理的要求。
小烟被她带到房间。
她还是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变化,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我总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坐在一起,无声地吃着饭。
我妈笑吟吟地给我夹着菜,直到一个男人闯进。
「梅姐,抓住条子了。」
我和小烟停下筷,四目相视。
我妈没抬头,接着给我夹菜:「哦,是谁?」
「是强哥手下的福子!」
福子!
我们大惊失色,他暴露了。
我妈立马注意到我的异样:「怎么了,知知?」
我猛地回过神:「没……没事。只是这个福子,之前还打过我和小烟,他怎么可能是条子呢!」
我露出手臂上被福子打的伤疤,我妈眼神瞬间冷了:「这些条子,很能伪装。既然他敢打我女儿,就没必要死得那么痛快了。
「知知,你继续吃。妈妈去去就回。」
「妈!」
还没等我说完,妈妈就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
我紧张地看着小烟,此时的她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她。
「小烟,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颤音:「计划照旧。」
也是,他们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已经做好了为人民牺牲的准备。
她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而耽误整个计划。
我悄悄地将口袋的 u 盘交到她手中。
「东西在这了。」
她点点头:「砚知,明天凌晨四点和我一起走吧。」
我摇摇头:「不行,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了。我要留下来,给你争取时间。」
「你……」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我制止了。
我们都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我妈是高层,却不是最大的掌权人。
留下的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连我父母都护不住我。
但,又有什么办法。
我的良知,必须让我这么做。
17.
处理完福子。
也到了点灯节。
确实有不少的人,坐上了去往市区的车。
凌晨四点,在守卫看不见的死角,我与小烟告别。
她第一次哭得那么难受:「江砚知,你等我,好不好。一定要等我!」
我摸着她的头:「好,我答应你。快走吧!」
她没有耽误时间,轻松地翻过墙。
对不起了,邱烟。
我要食言了。
此时的园区,只有几个留守的高层和我的父母。
送走了邱烟后,我往回走。
此时,我的爸妈正坐在院子里,一脸冷漠地看着我:「知知,你去哪了?」
我出奇地冷静:「四处走走。」
「是吗?你那个朋友呢,邱烟去哪里了!」
「不知道。」
我妈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邱烟是另一个条子。你快交出她,我可以向老大求情,饶你性命。」
我笑了:「妈妈,如果当时就知道我这几年全靠这些人血馒头活着。我恨不得当年就死在那场火里。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成为你们的女儿。」
我说着残忍的话,刺激着她们。
我妈气得要上前打我一巴掌之时。
突然间,出现一声巨响。
一时间,周围火花四溅,燃起了熊熊大火。
「妈妈,大概忘了吧。我大学之前学的是弹药工程专业,后面为了好就业才转了金融专业。
「我早就发现了周围的那些炸药,让我们一起下地狱,给无辜的人道歉吧。」
大火已经蔓延到我们的院子,爸妈想拉着我一起逃跑,我却死死拉着他们。
来不及了,没有人能跑出去。
爸妈对着我咆哮:「知知,你就这么恨爸妈吗?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爸妈,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大火还在蔓延,烟雾呛得我说不出话。
我感觉身上好疼,被火烧得好疼,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爸妈已经被烟呛得昏迷了。
熊熊大火肆意地吞噬着我们。
真好,这个地方终于被毁了。
希望,我做的一切,能让邱烟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18.(邱烟番外篇)
我是一个卧底。
潜伏在犯罪集团的卧底。
本来以为我们的机会万无一失,却被一个聪明的女孩识破了。
她是那个犯罪集团高层的女儿,却被意外地当成普通人抓进来。
卫生间内,她的话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却有一对惨无人道的父母。
如果她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我们应该会成为一对特别好的朋友吧。
她非常配合我们的行动,将集团的犯罪证据交到我手中。
点灯节的凌晨,她送我到墙角。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却忍不住地丢下承诺,让她等我。
那天夜里,我跑了没多久,却听见一声巨响。
当时大火四起,我转过头。
那是她给我制造的逃生机会,我不敢回头看。
我拼命地跑,不管后面有多少只野狗在咆哮。
我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跑。
我终于将罪证交到了组织的手里,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国内的那些集团,被一网打尽。
而那个女孩的生命,却永远葬在那场大火中。
备案号:YXX1jobnQKjFL321JoS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