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病娇

出自专栏《她比烟花寂寞:情到深处人孤独》

真千金回到林家,我意外发现了地下室里的大型金丝雀笼。

我看着哥哥带回来的竹马姐姐,准备大义灭亲。

我找竹马商量解救他姐的对策。

结果,我住进了这笼子。

1

我坐在床上,看着这巨大的金丝雀笼里,再次感叹。

季诚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地下室关一关得了,还搞个笼子,怪废钱的。

再说,他又不是为了关我的,干嘛弄在我家地下室?

我翻找着旁边的零食柜,拿起一包青瓜味薯片咔嗞咔嗞地吃了起来。

旁边的铁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我头都不带抬的,刷着季诚给我下载好的老友记全集。

「林冬芙,你有没有一点被囚禁的自觉?」季诚开了笼子的门,手上拎着我要的可乐。

他在我身边坐下,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薯片。

「你关我还抢我零食?有没有人性。」我抢回零食,不太想看他。

「我帮你辞职了,你家里,我说你和朋友旅游去了,反正雪蓉回来后,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你了。」他抽了张纸,擦拭着修长手指上的薯片粉渣。

我用眼神刀他,他用一根手指头抵着我,将我的眼神挪开,「工资我给你出双倍,行了吧。谁让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嗯,是我倒霉,找谁商量不好,找了你。」我拿出没开的可乐递给了他,他接过自然地拧开,递还给我。

「委屈你两个月,等我绑到她,就让你走。」

「你放了我我也一样知道是你干的,我不会去报警抓你?」我咬着吸管,故意激他。

季诚低头笑了,干净的笑容,却有双疯狂的眼睛。

他偏过头笑着靠近我,声音沙沙的,像蔷薇的刺:「林冬芙,你舍得吗?你那么喜欢我。」

我看着季诚近在咫尺的脸,快速亲上了他的侧脸。

我勾起笑,直白地看着他:「季诚,知道我喜欢你还敢关我,谁更危险可还不一定呢。」

2

季诚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后气急败坏地擦拭着脸颊。

「林冬芙,你!」

季诚阴沉着脸看了我半天,气愤地离开。

「季诚,说好不把我自己扔这的,我害怕。你要是扔我在这,等我出去就把你的丑照打印出来群发!」

事实证明,不爱你的男人都是铁石心肠的。

我披着毯子不敢睡,看了一夜的老友记,直到困倦到,眼皮沉重地合上。

但睡眠中梦境反反复复,场景不断地切换。

10 岁,不隔音的杂物小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抽风扇呼呼转着,也掩不过大人的争吵声:「你换女儿就换,抱人家的拖油瓶回来做什么?」

寄放在我家的季诚,坐在我身边,加大了手里平板动画的音量。

16 岁,父母给哥哥买了许多新玩具,一家人搬进了季家隔壁的大别墅。

「当然要把女儿换回来了,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完全有能力养她。至于冬芙,还给人家就是了。」

不明白为什么大别墅的小房间也不隔音,我写着卷子,针管笔划破了纸张。

「林冬芙,听听力,帮我一起做了。」季诚把随身听放在我手边。

19 岁,季诚连着几节课都跟着我上,还对我异常的好。

我以为他和我有一样的情愫。

直到他递了一瓶可乐给我,「林冬芙,你们系那个林雪蓉,你帮我要一下联系方式吧。」

我被可乐生生呛了一口,咳红了脸。

22 岁,母亲开始装修那间一直空着的有漂亮飘窗的房间。

粉白色的公主风,是我不曾拥有过的宠爱。

我心下不安,又生出些无用的期待。

我生日这天,家里做了一桌好菜,订了一个漂亮的三层蛋糕。

可主角不是我。

我被不知名的人关在厕所,直到保安大哥发现了我。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我顶着书包,在窗户看着他们一家团聚。

而季诚,也带着礼物站在其中。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了,在那天,我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我被巨大的悲伤冲刷着,哭着醒了过来,还没缓过神,冰凉的眼泪顺着太阳穴不停落入发间。

铁门的锁孔再次传来转动声。我拿被子掩过头顶,蹭掉了眼泪。

3

「呐,起来吃饭。」茶几边的真皮沙发传来衣物磨擦的声音,饭盒盖子被打开。

「季诚,你放了我吧,我会离开这个城市,离你们远远的,绝不再出现。」我闷声道。

季诚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冬芙,不是现在,等两个月后雪蓉回来。」

「季诚,你为什么喜欢她?」

「她的日子很苦,可她还是很温柔,让人怜爱。」

我翻开被子,气愤地看他:「所以你就是嫌我太坚强呗。」

「林冬芙,你真的喜欢我吗?不过是,我曾经站在你这边。」季诚总是这样,用干净的笑容,质疑我的爱。

若他冷漠些,我或许不会这么逃不开。

「季诚,你错了,喜欢你是我眼瞎。」我假装无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坐起来,吃着饭。

他起身就要离开,我抓住了他的袖子:「什么时候回来?」

「一小时吧。」他好笑地看着我。

「噢。」我松手,继续吃饭。

「昨天对不起,我去办了点事才没回来。」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手腕淡淡的乌木香水味道洒落下来。

我没有讲话,任他离开。

关于季诚,我曾在动态里这样写他:

那个行路人手指上的茧

抚过我的长发时未有感受

身上的乌木气味像极了月亮的清苦

他的瞳孔大概被海水浸泡过

海藻色的幽静湿润

被驯化不过是一溜烟的事

他愿意伸手

我自然低头

季诚点过赞,第二天还笑我,写的什么酸东西。

我趴在课桌上,下巴埋在臂弯,瞪了他一眼,转头不再理他。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勾起笑容。

可是季诚,被臣服的人,往往更容易上瘾。因为无我,你便不再成王。

季诚在晚一些的时候回来了,提着一个巨大行李箱。

「里面装的不会是林雪蓉吧?」我面上调笑着,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你猜啊。」他勾起嘴角,目光隐隐有些兴奋。

4

我盯着箱子正测量大小。

「我是那样的人吗?」季诚开了铁笼的门,银制的枷锁被他丢在一旁。

「你不是?那你做这个笼子关人家?」我知道他刚刚是在逗我,气愤地回嘴。

「走吧,陪我出差。」他手上拿着我送他的精制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

「你不关我了?」我试探道。

「你的猫还在我手上,你要是跑了,你猜会怎样?」季诚收了火机靠在笼边,扬起笑容看我。

我的天堂和地狱,同时在这一个人身上存在。

「知道了。」我假意顺从着,季诚明明就很喜欢我的猫。

即时起程,我在飞机上浑浑噩噩地睡了又睡,到达时,满眼的白映入眼帘,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是雪,我看了看身边路牌上的标志,才发现,是我的梦之地,圣诞老人的故乡。

我伸手接着天上飘落的雪花,连寒冷都叫我心情大好。

身上被披上一件带着体温的大外套,乌木香气在这低温的环境下,淡淡的,少了那种微苦的气味,有几分暖。

我回身去看季诚,「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良心发现了?」

「我过来出差,怕你坏我好事罢了。」季诚发着消息,很快接应的人就来了。

酒店是特色的玻璃屋,屋顶是透明的特制玻璃,不会结霜积雪,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极光。

我陷进柔软的床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只觉得连同灵魂都在快乐的发着光。

若是季诚爱我就好了,我的人生将不再是苦难。

「我去开会了,你自己在这总不害怕了吧。需要什么就让酒店服务送,可以出去但别太远,小心被熊吃了。」

季诚念叨着,一面在镜前烦躁地征服着领带。

我从床上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向他,拍掉他的手,帮他系好了领带。

他盯着我的目光过于专注,我玩笑地伸手往上一勒。

「咳,杀了我可没人给你过生日了。」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拉松领带。

我心里的小鹿是他送来的间谍,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疯狂乱撞。

我看着他整理着深棕色西装马甲,套上一件黑色的长大衣。

银框眼镜后的目光透过镜子看我,微笑着,「怎么,被我迷到?」

我没出声,无可否认,季诚的外在条件优越得很。

少年的那种干净热烈和正装时的儒雅,完全是两种气质,却都迷人极了。

是那种被放进橱窗,我能守一辈子的迷人。

季诚出门后没多久,我发现他的公文包安静地躺在桌上,我套上外套,匆匆追了过去。

屋外飘着雪,季诚的黑色背影在大片的白色中十分扎眼。

我扬起笑容,小跑两步,骤然停下。

季诚走向一个撑伞的女生,那女孩举高伞撑向季诚。

我看清了伞下,林雪蓉甜笑着的脸。

雪花落在我的脸颊,慢慢化开,好冷,那种寒意直直钻入心脏。

我攥紧手心,盯着他们一起上车,直到车子开远,模糊成点。

不行啊,要加快点进度了。

5

我的生日,也是林雪蓉的生日,我都快忘记了。

我窝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紧盯着墙上的指针。

还有十分钟,就要零点了,这个说要陪我过生日的人,还不见踪迹。

最后七分钟,季诚踏雪而归,他在入口处抖落了一身雪。

他提着粉色的方型盒子进来,放在我面前,扫视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头:「林冬芙,怎么自己喝起酒来了。」

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乌木香,我只觉得醉涩。

我一笑,眼里竟冒出一点水汽来。

「季诚,我竟然会以为,你真的是为了给我过生日才带我来这的。」

他拆蛋糕的手一顿,又继续动作,「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我当然要陪她把生日过了。」

粉白色的公主蛋糕,他放上一支星星蜡烛,看了腕表一眼。

「快,许愿过生日。」

去年的生日就是这样,季诚找到了在花园湿漉漉的我,拉到他家,我们赶在最后半小时,过了生日。

我只许了一个愿,一个从 18 岁开始许的愿望:我只要季诚。

「季诚,给我唱生日歌吧。」他从来不愿意唱歌,哪怕去年的我那么狼狈,他还是坚持用手机给我放。

我看他从口袋找出手机,淡淡出声:「季诚,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生日了。你和她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再有时间理我了吧。」

我努力维持着情绪,可眼泪不听我,偏偏要落。

我用食指尖抹去,再抬头看向沉默站着的季诚。

他处在高位,低头看我,神情让我无法捉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叹出一口气,张了几次口,「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季诚的声音还是清澈的少年音色,带着一丝磁性,只是五音不全,没一句在调上。

我在他的眼神压制下憋着笑,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我只要季诚。」我在心里默念,突然感觉这愿望好像越发飘渺,不安感油然而生,眼尾落下一颗泪。

睁眼,吹灭蜡烛。

「季大歌神,建议以后别再唱歌了,容易吓到人。」

若只有我听过,也算拥有了季诚的唯一。

「要不是你生日,你看我打不打你。」季诚在我身边坐下,接过我分给他的蛋糕,假凶着我。

「季诚,你和她为什么不在一起,却来招惹我。」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手里的蛋糕,试探着。

「说来话长。」季诚吃着蛋糕,不小心沾了一点在嘴角。

我看了一会儿,口干舌燥,有种想上前吻掉的冲动。

我移开视线,「切,她知道你占有欲那么病态吗,还玩囚禁。」

「我不会囚禁她。」他认真答道。

我往两人的杯中添了红酒,拿起我那杯一饮而尽。

「季诚,不能是我吗?我皮糙肉厚,还坚强耐折磨。再说,我身材也比她好。」我看着他嘴角的那点奶油,半玩笑开口。

「林冬芙,你在我这,和我姐一样,像家人。」他没看我,晃着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起身靠近他,单手撑在他身后的沙发抹手上:「那做些家人不会做的事情就好了。」

我在他微醺的目光里,吻上嘴角那抹白。

甜滋滋的,

此刻我就像荒漠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初逢绿洲,便一发不可收拾。

季诚微微睁大眼睛,带着诧异,不等他反应,我笑着凑上前,加深了这个吻。

6

随后的事便不再由我主导,酒精辅佐,欲望使然。

呼吸间皆是刚刚好的微醺,我们沉没,像月亮一步一步陷入云朵。

迷糊间,我看着窗外的雪正纷纷扬扬的落,这至冷的冬夜,有一室正暧的春。

早晨,阳光将我唤醒,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我翻身,只觉得仿佛散架了一般,处处疼痛。

我把被子扯过头顶,又入梦乡。

季诚消失了两天,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吃饭睡觉,等极光。

我在酒店游荡时,认识了一个同样在等极光的法国男孩,休伯特

金发碧眼,笑起来阳光极了,和季诚相似,又完全迵异。

通过翻译软件,我们磕磕巴巴地交谈下来,休伯特这次是给自己 18 岁的成年礼。

「芙,听说今晚会有极光,一起去等吗?」休伯特举着手机,给我看翻译。

我看了看手机,思索着。

按理来说,季诚今天应该要回来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休伯特的邀请。

临出门前,我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靠近时,茉莉香味仍有余存。

我皱眉,拿起我的那瓶梵香松柏,在大衣上喷了喷。

茉莉的味道一扫而空,我满意地出了门。

我们在酒店旁的冰湖边上扎了个避风营地,休伯特拿出一个加大的保温杯,拧开,倒了一小杯给我。

我尝了一口,是热红酒,果香四溢。

我盯着天空,心里估算着季诚要多久才能找到这。

休伯特翻出手机相册里自家小狗的照片给我看。

两人原是保持着距离,但余光看到有人正向这边走,我凑近了些,增加亲密的错觉。

「林冬芙。」季诚背着矇眬的远光,向我们走来,冷着声叫我的名字。

休伯特看了他一眼,转头问我:「Lover?」

「My wish.」我轻声道,回以一笑。

休伯特做出理解的表情,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匆匆离开。

「林冬芙,你挺快活。」季诚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淡淡地看了一眼休伯特离去的方向。

我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他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坐了下来。

「明明是快活过的某人,把我扔在这三天。」我续了一点红酒,捧在手里小口喝着。

「林冬芙,」

「知道了,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的。陪我等到极光吧,就当补偿我了。」

两人默契地不再讲话了。

直到天边开始泛起奇妙的光芒,从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梦想着这一幕。

极光,和季诚。只可惜,他还不爱我。

直至极光消失,我都平静得很,因为这样,我的人生愿望就只剩下季诚了。

「林冬芙,你喜欢这里吗?」我转头看向季诚的侧颜,不明所以。

「你不打算带我回去了吗?」我不自觉地冷了声。

「我是说,过些日子。」季诚微笑着,却没半点玩笑的样子。

「切。」

我故作轻松,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纠着内里的料子,过于用力,指甲反折了一下,疼痛掩不过恐慌。

回国后,他没再把我带回那个笼子,而是带到了他私人公寓关了起来,但他每天都会准时回来陪我吃晚饭。

季诚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些,周身的气氛有些古怪。

「林冬芙,你哥说,你对安眠药过敏是吗?」

啊,终于被发现了,不过,林冬皓又是怎么知道的。

「嗯。」我平静地答道。

那杯放了安眠药的橙汁我根本没有喝,被囚禁,不过是我预料中的结果。

季诚画牢,我便走进,不管他想关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季诚盯着我,对我的回答竟并不惊讶。

「我早说过了,季诚,说不定我比你更危险呢。」

我勾起唇角,毫不避讳我的晦暗。

「我是不是真喜欢你,还要怀疑吗?」

7

季诚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开口:「林冬芙,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我明明猜得到答案,还是心口一窒。

「谁要和你做朋友,你放了我,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我冷下脸来,语气很重。

我在赌,赌季诚对我的在意。

季诚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绝对的占有欲。

包括从小玩到大的我。

我的人缘一直莫名的差,女孩大多数因为季诚只和我亲近,男生就不知为何了。

直到有天,季诚破天荒地没和我一起回家,好奇心作怪,我悄悄跟了过去。

小巷里,一个男生被按在地上,我看清了脸,是那个和我要微信的转校生。

「别靠近林冬芙,知道了吗?」季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却是满满的警告意味。

所以我会错了意,自以为那是喜欢,因自卑而克制的感情,全数倾出。

直到林雪容出现,她温柔且甜,和季诚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惹人怜爱。

再到父母认回她,将她接回。

我身边的一切,都像是从她那里偷走的一样,她回来,我便应该让位。

其它我都无所谓,只有季诚,我不想让。

「我说了,⼀个月后,我会让你离开。」季诚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我知道了,我的感情我会自己整理。」我起身上楼,把自己埋进被窝。

刚刚经过季诚时,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让我一阵发晕。

啊,不如把他藏起来好了。

占有欲叫嚣着,几乎吞没我。

我躺了一夜,半夜下起了大雨,雨夜多好,可以冲刷一切。

我把藏匿季诚的计划想了千万种,直到白纱窗渐渐明亮了起来。

季诚一大早就出了门,我下楼倒水,意外见到了熟人。

林冬皓,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小芙,怎么回来了也不和哥哥说一声?」林冬皓穿着白色的毛衣,一脸温柔地看着我说道。

「嗯,我想休息两天再回去的。」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莫名不安。

「季诚让我来接你回家,雪蓉提前回来了,母亲让我们一起去吃饭。」

他拿着黑色雨伞,就站在玄关处,没有进来的意思。

无声地催促着我尽快跟他回去。

我不知道季诚到底想做什么,他既然要我走,走就是了。

我简单收拾了东西下楼,林皓冬接过我行李箱,他的指尖划过我的手,冰凉的触感像新开的刀刃,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走吧,晚些会有大暴雨。」他已经把行李放好回来,撑伞来遮我过去。

才走出两步,我感觉肩头被揽住,隐隐有些用力。

我想躲开时,他已经松手,开了车门让我进去。

我坐在副驾,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安全带的边边。

此时空气中水生调的香水味越发浓郁,我只觉得熟悉,慢慢困倦,再没了意识。

再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金丝雀笼。

「醒啦?」

8

林冬皓的声音传来,在这空旷的地下室里,染着几分空幽。

「这是,什么情况?」我身体还有些绵软,说话的声音都少了几分气力。

这地下室不是季诚为了关林蓉雪的吗?林冬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小芙,这是哥哥给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喜欢吗?」林冬皓坐到我的床边温柔地说着,伸手想触碰我的脸,被我躲开。

他目光一暗,神情一下冷了下来,勾唇,伸手强硬地捏住我的下巴,

「啊,我忘了,小芙明明最喜欢的,是季家那小子吧。不过可惜,他喜欢的是我的亲妹妹。」

他整理着我脸旁的碎发,言语中隐约可见的疯狂。

我咽了口口水,尽量平静地开口,「林冬皓,我也当了你 22 年的妹妹。」

他松开了我的下巴,突然站起身,在茶几边拿起滚烫的开水倒入杯中,两个玻璃杯中来回倒着,似乎在降温。

「小芙,知道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的爱终见天日。可是季诚那个碍眼的家伙,竟然骗走了你的心。」

他侧对着我,悠悠地说,提到季诚时,明显地咬牙切齿。

「当初我清理你身边那一群毛头小子的时候,就不该碍于情面漏了他。」

所以,我身边的异性,不是季诚干扰的,而是林冬皓。

听了这个消息,我突然有点泄气,那么季诚,对我真的只是朋友?

林冬皓端着水杯,拆了个吸管,递到我嘴边。

我确实口渴得很,但还是警惕地看了水杯一眼。

「放心,水而已。我也不怕你跑。」林冬皓的情绪阴晴不定,这会儿又温柔得很。

我小口地喝了两口。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似乎很满意我的这一点顺从。

他口袋的电话铃声响起,接起后说了几句,他就匆匆离开了。

这三天他都没出现,一个阿姨被派来照顾我,顺便用手机给林冬皓报告情况。

林冬皓关着我,是一点娱乐项目都不给我,不像季诚那么人性化,我抱着膝盖发呆。

他发现我不见了吗?还是忙着和林雪蓉谈恋爱,早把我忘了。

按林冬皓的说法,囚禁这个事,和季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他为什么关了我,还拿林雪蓉做借口?

空气中一直定时传出一阵水生调香气,我的身体又开始有些无力。

我的目光锁定在地下室角落的那台加湿器上,「阿姨,那个可以关掉吗?我头晕。」

阿姨为难地摇了摇头,我更确定那加湿器有问题。

「那可以帮我拿我的香水过来吗?我不想闻这个味道了。」

阿姨紧张地拿起手机,好一会儿,拿着我的化妆包过来。

「小姐,先生说不能让你碰瓶子。」

我扫了一眼那几个香水瓶,梵香松柏的瓶子映入眼帘。

我的心跳加快,一个想法在心中成型。

「其它不要,就那瓶黑色的,每天帮我到处喷一些吧。」

季诚,不要来了,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失望,利落地结束这一切。

9

在这的几夜我都睡得极不安稳,如果不是那未知的香气,我根本不会睡着。

尤其是有一夜我恍然间有了意识,有双微凉的手轻抚着我的脸,从眉尖,到嘴唇。

我猜想那是林冬皓,我对他的接近充满了不适,我尽极大的力翻身埋进被子里。

醒来后,身边却没有人。

两天后,林冬皓来了,带着一个行李箱,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闻到了熟悉的乌木香,鼻头一酸。

「小芙,我们私奔吧。」林冬皓靠近时我才发现,不是沾染的。

「林冬皓,我不愿意,你也不是季诚。」压抑的情绪在触碰到季诚相关时,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小芙,不要再提他的名字。」林冬皓阴沉着脸,冷声道。

「我不提,你就能假装不知道吗?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要用和他一样香水。」我言语带刺。

无人用玻璃罩保护的玫瑰,只能依靠生长出更多的尖刺来自我解救。

或者,自我了结。

「我让你别提了,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林冬皓以极大的力度想拉走我,我奋力扎挣着,又被他推倒在床上。

他压制着我,即将靠近时,我颤抖着,试图用头去撞笼子的栏杆。

「冬芙!」

那是季诚的声音,在我晕过去的前一秒。

醒来,消毒水的味道浓重。

「醒了?」身边围了季诚,和他的姐姐。

我的额头处传来疼痛感,我微眯了一下眼睛。

季诚的姐姐双手抱胸,看着我的眼神有莫名的敌意,她一向是冰山冷美人的那一卦,平时待我冷淡我都习惯了。

只是这敌意,我倒是初次感受到。

「姐,出去说。」季诚挡在我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

他叫来护士检查我的状况,两人离开了病房。

门被敲响。

一身白色长裙的林雪容带着恬静的笑容进了门。

9

「季诚呢?」林雪容把盆栽放在我的床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和他姐姐出去了。」

我看着她脖颈处的红色胎记,目光一暗。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伸手轻抚了一下那块胎记,「很显眼吧?妈说如果早点看见,就能早点认出我了。你说是吗?」

她的笑容带着某种意味,我攥紧被子,有些慌。

见我沉默,她冷了脸:「当时我说想去你家借住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林冬芙,你霸占了属于我的一切 20 年,还不够吗?」

晦暗的心事被戳破,我反而松了口气。

「林雪蓉,这件事,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当时是害怕,才错误地处理了。」

「没关系啊,反正这一切我都会拿回来的。包括季诚,也是属于我的。」她又换上笑容,好似刚刚的冰冷不是她一般。「你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不久,我仍诧异着,季诚却独身一人回来了。

他看见林雪蓉,眼眸里的慌张一闪而过。

「你怎么来了?」

「诚,我听说冬芙住院了,就过来看看。」我无声地看着她突变的样子。

林雪蓉这两面性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林冬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是什么家族遗传属性吗?

季诚送林雪蓉回去,叫来了一个陪护阿姨陪着我。

到了晚上,我总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气,头疼得很。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盆栽,皱了皱眉,「阿姨,麻烦帮我把这花放远点吧,太香了。」

阿姨走过来一看,「诶哟,姑娘,夜来香这花怎么能养,养不得,有毒的。」

阿姨掩了口鼻,用黑色的塑料袋装好,开了窗通风,提出去扔掉。

我揉了揉心口,闷堵的感觉还没散去。

林雪蓉是故意的吗?

「怎么了?不舒服吗?」季诚走了进来,把甜汤放在我的床头柜。

「季诚,林雪蓉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样子。」

我有些担忧,看着季诚认真地说道。

他正低头帮我开着甜汤的盖子,明显愣了一下,「我知道。林冬芙,你离开这里吧,去芬兰。我在湖边买了一栋房子,有很大很漂亮的天窗。」

他知道?可他愿意接受吗?

「你就那么爱她?甚至为了避免我们矛盾,把我送到世界的另一边?」我的心脏一阵紧缩。

「当然爱啊,林冬芙。」他笑着看我,那认真的眼眸,生生刺破我的心脏。

也摧毁了我的王国。

我的眼眶一热,低下头,眼泪砸在白色被单,晕成灰色的圆点。

「切,你和我一样眼瞎。走就走,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我越说,声音越颤抖,哽咽地说完最后一句。

我翻身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哭泣。

10

我放下手里的机票,手在梵香松柏的香水瓶前停滞。

转向拿起桅子香的瓶子,在手腕处喷洒着。

向来浓烈惯了,忘了其实温水才养人。

我穿上白裙子,没有化妆,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脆弱。

门被打开,季诚看见我时,目光闪烁了一下。

「林冬芙,你今天,挺不一样的。」

我不说话,安静对他笑了笑。

他把我送到机场,我笑着冲他说再见。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会再见,我平日在他面前总吵闹,和他拌嘴,不会服输。

我要他多年以后仍记得这一天,记得这样温柔寡淡的我他只能见这一次。

记得越久越好。

我就要干涸了,可你依旧鲜明的,像是从未遗失过。

若爱有回响,你会在每个三更的梦里,听见我。

我坐上飞机,摸了摸口袋里的安眠药。

再看一次极光吧。

下飞机后,我按着地址找到那间屋子。

巨大的落地窗连着半片天窗,舒服的白色毛绒沙发球。

电视旁的录像带,放着老友记的全集。

季诚对我这位老友真是尽心尽力,这一切布置都太对我的喜好。

我在房子里转了又转,我好喜欢这里,我都舍不得污染这里了。

好久没碰手机,除了我被季诚囚禁时林冬皓发来的消息,再没有其它了。

真糟糕啊,这人生。

我把手机扔在桌上,窝在沙发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我会成为哪一颗。

我等了一周,极光一直迟迟不出现。

我不要等了,遗憾又不止这一个。打开备忘录想着要不要留下些什么。

却发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备忘录:冬芙,对不起,再等等我。

时间是我出国前一天,我坐直身子,是季诚。

我颤抖着手,心慌得很,我打开微信想找他。

却收到了一条群发的微信,手机滑落在地上,我的眼泪不停地往外冒。

季诚死了。

11

我抖得厉害,播打着季诚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翻了翻手机,发现我连能确认这件事的人都没有。

不会的,季诚怎么会死呢。

我哭得喘不过气来,心脏一阵绞痛,我眼前一暗,没了意识。

醒来时,我躺在床上。大概是家政阿姨发现了我。

是梦吗?是梦吧。

我拿着手机,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点开了微信。

置顶聊天框里,那条讣告消息真切地显示着。

不是梦。

我的眼泪又不停地掉,我点开季诚姐姐的微信,「姐姐,季诚。」

我实在不敢打出那个字。

季诚的姐姐发来一条新闻,一车汽车在山间行驶过程中偏离了轨道,坠入了大海。

监控拍下的那辆车,和驾驶座上的人。

是季诚。

我倒回床上,不知道眼泪流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空轮回了两次紫红色。

我平静地倒了一杯水,下楼,在外套里摸出安眠药。

我吞下两颗,用水艰难地咽下。

接着准备倒药的时候,门被打开,我抬头看去。

和一身黑衣的季诚四目相对。

我手一顿,药洒了满地,我愣愣开口:「我才吞了两颗,你就来接我了吗?」

季诚先是一顿,随后挑眉,勾唇笑起来:「是啊,林冬芙,我做鬼都不会和你分开,感动吗?」

我愣着不敢动,他走过来,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满是乌木的香气,裹协着风的清冷,慢慢他的体温传递了过来。

「你,你没死?」

我伸手揽紧了他,结实的手感,我确认了这个事实。

酸涩的眼睛又盛满了眼泪。

「嗯,吓到你了,抱歉。」季诚的手安抚地拍着我的背。

他扶着我的肩,用手抹去我的眼泪,温柔地看着我笑着,吻印在额头上,鼻尖,再是唇。

一个温柔而热烈的吻,美好到让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冬芙,原谅我,我会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好吗?」

我点了点头,「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送我去医院。」

我伸出开始起过敏反应的手臂。

他心疼地皱眉,给我套上外套,带我去了医院。

折腾到半夜,我们才回到家。

12

季诚拿着棉签帮我涂药,我目光一直盯着他。

「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计划好的,是假死。」

「为什么?」

他偏头思索了一会儿,笑着看向我。

「想和你一起人间蒸发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固执地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放下药,揽着我,开始讲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简单地讲,就是三个病娇,两个想害我,一个想抓我。

而季诚,在保护我。

季诚的姐姐喜欢林冬皓,林冬皓喜欢我,林雪蓉喜欢季诚。

季诚和他姐约定好会带我离开,但意外杀出了林雪蓉。他只好一边周旋着,一边把我藏了起来。

但后来林冬皓囚禁我的事,他姐对我也不友善了,他还发现了林雪蓉已经开始对我下手的事情。

他怕护不住我,只好先逼我离开,自己处理好一切,再来找我。

听完,我就是震惊脸,「那,那时你关我,为什么说要等林雪蓉回来,还关在林冬皓的地下室。」

「是林冬皓准备等林雪蓉回来,这样你失踪了,他可以说是你接受不了,自己出走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天后他刚好要出差,派人四处调查你,就是没想到地下室。」

「那你干嘛关我呀?不能直接告诉我,让我安心躲起来吗?浪费我的眼泪。」我一想起就生气。

「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林雪容已经发现了,我不敢确定你的安全,只好把你带回家藏在身边。只是没想到被林冬皓钻了空子。」

他抓着我的手轻轻揉着。

「你装得还蛮像的,我真的以为你不喜欢我了,白白难过。」

「我连你都瞒不过,怎么瞒着其他人呢?」

「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再瞒着我了,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的。」我认真地说道。

「嗯,我答应你。」

「你出事这件事,你姐姐不会难过吗?」

「她就是帮凶之一。」

「那她还发了新闻给我,我以为是真的呢。」

我抬头去看季诚,疑惑着。

「故意的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你不怕林雪蓉发现了吗?」

「怕什么,只要我姐成功了,一个林雪蓉有什么好怕的。」

「成功什么?」

季诚笑得有些神秘,「这么说吧,现在那个金丝雀笼,被林冬皓住了。而钥匙,在我姐姐手上。」

「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起被林冬皓囚禁的那些天,我还是有些脊背发凉。

「谁让他关你来着。」

我盯着季诚的脸,有些不真切。

「那这么说,你不是占有欲强的病娇了?那那个被打的转学生?」

「他就是个花花肠子,我当然不会让他靠近你。不过你这话的意思,是对我不是病娇这事挺失望啊?」

季诚笑着凑过来,捏了捏我的脸。

「不过体验了一下,关你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偏爱的东西本来就应该私藏。」

他眸色一暗,声音低沉了下来。

一个吻,开启一个充满春天气息的夜晚。

13

由于入睡太晚,我愣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季诚准备了一桌菜,「你看你瘦的,身上都快没有肉了。多吃点。」

「哪有,我本来就瘦。」

「上次抱你没那么硌手呢。」他夹了块肉放在我碗里。

「什么上次……」我说到一半,脑海里闪过一些在玻璃屋的画面,脸一热,不再开口,低头吃饭。

饭后,我们窝在沙发里看星星,虽然是冬未了,还是有很些冷。

「我记得我放了毯子在柜子里。」季诚去开柜子时,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些什么。

「别开!」

晚了一步,柜子被打开了。

一副手铐和脚镣被迫现世,我眨了眨眼睛,手心都冒汗。

「林冬芙小姐?解释解释?」

季诚拿在手上,反复看了看,调笑道。

「咳,本来想用的,最后不没用嘛。」我理不直,气也壮。

「你这是在病娇的边缘来回试探?」季诚把东西放好,走回来又抱着我。

「嗯,只对你。」

「那在法律上绑住我好了。」

「嗯?」

「我们结婚吧。」

「好。」

「我爱你,林冬芙。」

我张口,话被堵在热烈的亲吻里。

早春,我们在教堂举办了一场两人的小婚礼。

晚上两人准备去小酒馆庆祝一番,到了之后,在吧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休伯特见到我,热情地挥挥手,想给我一个贴面吻。

季诚黑着脸把我护在身后。

休伯特笑了笑,半拦脸,轻声问道:「Your wish?」

「Yes,and also my lover.」我笑着回道。

季诚看了看我俩说悄悄话,拉着我就往外走。

「不喝啦?」

「回家喝。你刚和他嘀咕什么呢?」

「只是告诉他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笑着,任由他牵着我走。

「什么愿望?」他停下来,回身看我。

「和你成为爱人。」我认真答道。

季诚笑着凑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亲吻着我。

如愿以偿,如期而至。

「谈天说地与我添柴火

饮酒看晚霞对看两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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