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以后开奔驰,顿时觉得我 30 万的车不香了,时不时揶揄几句,说我那是小破车。
我不分辩,我纵着他。
两天后,全村都知道他年后要去省城,做大老板的专属司机,开奔驰!
周围全是羡慕奉承他的人。
他那些兄弟,一个个跑来我家,想我也给他们介绍工作。
我统一回复:这事记下了,以后看机会。
蔡精说我不耿直,在旁边拍胸脯:「等哥们儿我混出头了,把你们全部弄省城,吃香的喝辣的!」
第二,查民法典,咨询律师。
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法律不支持,断绝只能从情感上断绝。我可以不对弟弟负责,但对父母,我有赡养义务。
按照我家的情况,摊到我头上的,一个月大概 500 元。
500!很好!
从前,我每个月转 1000,逢年过节少则 4000,多则上万,加上他们各种伸手要,生病,买衣服,买好吃的,林林总总,一年固定支出在 4 万左右。
从 4 万到 6000,足以让他们的生活下降 3 个档次!
我的目的仅仅如此吗?
当然不!
我还要把当初修房子和彩礼的钱要回来。
从前供他们吸血,在金钱上不想计较太多,是想维系这份亲情,如今既然想霸占我的房,我的车,我的存款,那么……
吃我的,全部给我吐出来!
我和律师讨论了很久,制订方案 123。
第三,给我那个拈花惹草的前夫打电话,叫他过来接孩子。
和家人撕财产这种事,我不想孩子看见。
「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葛立军问。
「不需要。」我说,「过来的时候,给孩子带个新年礼物,好点的。」
葛立军道了句「明白」,我们家的情况,这些年,他清楚。
虽然离婚了,但我相信他能做好。
15
这期间,还有两个细节。
我家里人可谓机关算计,他们居然张罗着想给我介绍个对象。
熟人。
村长家的儿子,我小学同学,当初的校园一霸。
结婚、离婚再结婚,现在在二婚内,婚姻中最大的不满是两任妻子都生不出孩子。
我家里人在和他谈。
他离婚娶我,给 10 万彩礼,保证能生。
「你们这是典型的蚊子腿也是肉?」我问他们,「就没想过我在城里能找个条件更好的?出手 20 万的?」
「你一个二婚,能值多少钱?10 万块已经烧高香了!」我妈语气中全是嫌弃。
我没同意,只问他们,蔡精那工作,还想不想要了?想要的话,不要搞这么多事,一份工作,可比 10 万块钱值钱多了!
第二个细节与我的房子车子有关,我听见蔡精两口躲在厨房里商量——
蔡精:「桃子那车,差是差了点,但我开着挺顺手的,真的不要了?」
张云朵:「小破车而已,早给你说了,格局大一点!那车才值得几个钱,咱的第一目标是房!你难道想以后住出租屋,宝宝也跟着你住出租屋!」
蔡精:「是是,媳妇儿说得是。精装修,家电齐全,拎包入住,哈哈哈,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让桃子把房子给我们?咱现在这关系,等工作呢,不能硬来。」
张云朵:「谁说要硬来了?我和我爸妈商量过了,咱进城后先住她家,多两双筷子的事儿,她总不能拒绝!」
张云朵:「我这不没工作吗?我有的是办法叫她自己都不愿回家!」
张云朵:「我们不搬,搬的就是她!等你成老板心腹,她求你的时候多了,到时候随便张张嘴,房子就到手了!」……
我悄咪咪走开。
什么是又坏又蠢?这就是!
我蔡桃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家人?
16
葛立军和律师一前一后到,律师专门带了两个助手。
葛立军是个人精,多看了律师和他的助手几眼后,对我说了句「早该这样,这就是个无底洞」,然后带着孩子就走了。
律师则开门见山,说受我委托,与他们协商财产分割事宜。
我妈一听就傻了:「什么叫财产分割?」
我淡淡回答:「就是分家。」
按照我爸妈的尿性,我修的房子,我买的家具家电,等他们百年后,肯定全部留给蔡精,一块砖也不会给我!
果然——
「分家?!」我妈的声音顿时高八度,「你 TM 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和你爸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弟的!你一分钱都别想分到!」
「你是我生的!你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没让你全部上交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想分我的东西!」
律师是半个熟人。
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对我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关于人权,财产权。
我妈哪里会听,她指着律师,叫嚣着,唾沫飞溅:「你哪里来的?滚!给我滚!老娘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瞎逼逼!」
律师提醒她,财产分割先协商,后起诉。
我妈大笑,说哪有女儿告妈的?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她骂我不孝,说她命苦,怎么生下我这个狗东西?!
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对她的感情,早在她一棍子朝我打下时,已经断了。
「实在不能谈,走法律程序吧!」我转身朝我的车走去。
蔡精急了。
「我的工作怎么办?」
「自然是黄了。」
我仿佛听到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一边侧头看我车内情形,里面脏得啊,完全没有语言可以形容!瓜子壳、薯片渣满地满椅子,零食袋子、啤酒罐子同样散落在车内……
一边说:「且不说你这资质能不能给老板开车,就说你们心心念念想进城霸占我的房子,我也不能让你们得逞。」
蔡精脸都绿了,他大吼一声:「蔡桃子!」
然后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晃荡着,洋洋得意:「你别忘了,你车钥匙在我这里!你要不把工作给我搞定,你车子就是我的!」
我笑笑,朝律师看去,示意他说。
律师文质彬彬:「蔡先生,您刚那话我已经录音了。您涉嫌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敲诈勒索我的当事人,我的当事人有权保留追究你刑事责任的权利。」
蔡精蒙圈了几秒,右手猛地一挥:「别给我扯那些我听不懂的!说点我听得懂的!」
律师从善如流:「意思就是,您刚才那话,您姐姐可以起诉你,一告一个准,您等着被拘留吧!」
蔡精平时在家里横,在外面、在强势一点的人面前就是个怂包。
他的眼神闪躲,脚步跟着后退:「车是她借给我的,我们姐弟,说话比较随意。」
律师笑得斯文。
我跟着笑,对蔡精说:「把车洗干净,我改天来取。」
说话间,我走到律师开来那辆车旁。
我妈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尖叫着:「蔡桃子,你要敢走,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没理她,坐进车里,律师在外面交涉。
「王女士,麻烦您注意言辞,您刚那一话属于恐吓我当事人,我当事人同样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是我名片,关于财产分割,你们有任何想法,给我打电话。」
我妈一把夺过名片,撕得稀烂。
「分割个屁!老娘的财产,这辈子都是老娘的!就算要分割,也应该分她的!老娘生她容易吗?她难道不该报答吗?」
律师提醒我妈,房子是我修的,家具家电是我买的,依法我还能多分一点。
我妈情绪快崩溃了,吼叫着:
「她一个赔钱货,她不修谁修?!就是该她买!该她修!」
律师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再摸了一张名片,放地上:
「有任何想法,给我打电话。」
17
回程的路上,沿路风景飞快后退。
我回忆这么多年的一切,仿佛梦一场。
如今,梦醒了。
下岗、离婚、和父母断绝关系……人世间的所有悲痛,接踵而来。
「没想到你生在这样的家庭。」律师开口,「平日看你风风火火……对了,资料都在吧?」
「在。」我转过头,「20 万彩礼的借条;修房子时施工队给的收据;家具家电只要在店里买的,都有收据或发票,不在店里买的,可以淘宝截图。」
律师点头:「OK,资料齐全。说实话,你这个 case 挺简单的,你就算不请我,翻翻书,自己也能办。」
我笑着摇头:「怕是不能,今天若不是你带着人去,我根本走不了。」
我把那天被家人围在田里的事说了一遍。
「这样的家人,你得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是,我知道。」
律师说过几天替我收车。
我点头,提醒他最好请个 4S 店或维修厂的工人,收车的时候好好检查下。
「这么信不过他们?」律师满脸诧异,「怕他们在车上做手脚?」
「防范于未然。」我的语气很淡。
人性之恶,有的时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想象。
我对他们的感情,一旦放下,就仿如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我不排斥用最大的恶去揣测他们。
18
世间事,有因就有果。
「得」与「失」有的时候像一个轮回。
那些收据与借条,当初是葛立军专门收着的,离婚的时候,还专门和我算了这笔账。
如今,居然再次派上用场。
19
3 天后,律师带汽车维修厂工人上门收车。
蔡精很爽快地把车钥匙交了出来。
呵,怎么说呢?
只能说我太了解我的家人了!刹车被人动过。
一旦开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律师拍照,当着蔡精等人的面儿,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报警,一旦报警,就是杀人未遂。蔡精扑到律师面前,对着电话嚎,说他不是故意的,说他只是为了了解汽车结构。
我沉默着听着电话那头,人性的贪婪,总是轻易越过善恶。
如果我死了,我的财产就是女儿和父母的。
我妈肯定会拼命争夺抚养权,一旦争到,那么我的财产,约等于蔡精两口子的。
脑海里无数念头闪过,几秒后,我听见自己说:
「暂时不用报警,证据留着。」
20
我的不用报警,在我爸我妈等人眼里,是妥协,是要脸。
他们洋洋得意地对律师说:「你这趟是白干,她不会告我们的!」
直到法院文书送达。
他们慌了,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说我是「白眼狼」「自私鬼」,问我「你对得起我吗?」「做姐姐的,不就该扶持弟弟吗?」,叫我「等着被全村人口水淹死」……
我忍着没把他们的电话和微信拉黑。
再之后,
举证,答辩。
等到真正开庭,已是 30 天后。
21
我爸他们纷纷穿上最好的衣服,显示出是体面人。
同来的还有不少村里人,都是来旁听的,他们看起来站在我爸妈那边。
蔡精很得意,迈着地痞流氓一摇一晃的步伐,专门跑到我面前,大拇指朝后:
「看见没,都是支持我们的!别以为请个律师了不起!蔡桃子,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回村里了!就算回去,也把你打出去!」
我朝那群人看去,
特别朝某几个女性看去。
她们看着我的目光,有隐忍,有期待。
我站在原地,把话语权留给律师,律师再次搬出「涉嫌恐吓」那套,说完后,和我一起走进法庭。
22
意料之中的审判结果。
耕地没我的份儿,因为我的户口早迁走了。
宅基地按人头分,因为修房子、装修、买家具家电,几乎是我一个人出的钱,单据齐全,财产分配下来,房子那块,我占了大头。
我妈大吼不服,说家产都是儿子的。
其他人跟着起哄。
法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我的律师乘胜追击,说蔡精欠我 20 万,综合他动我汽车刹车,开庭之前威胁我不许回村,没有固定经济收入等,申请把他那部分房子执行给我。
我妈破口大骂,说我黑心,说法官肯定收了我的钱。
蔡精更是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双眼通红,身体前倾,一副想杀了我的样子。
法官叫当事人冷静,宣布休庭,建议双方再次商议。
法官的话没说完,蔡精忽然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朝我冲来!
我忙着后退,法警飞快冲来。
周围所有人都在尖叫。
现场兵荒马乱。
眼看刀子就要捅进我的心脏,离我最近的律师替我挡了下,手臂被划出深深的口子,鲜血飞溅。
法警制伏蔡精。
律师当即被送往医院。
这事不再是单纯的民事纠纷,而是刑事案件,在法庭当众行凶。
蔡精当场羁押。
23
再一个月后。
蔡精以故意伤害罪,严重妨碍司法罪,判处 3 年有期徒刑。
我妈在电话里骂我是「害人精」,「叫我给蔡精偿命」。
我反问她:「蔡精死了吗?我给他偿命?你在诅咒他死吗?」
我妈沉默。
我接着说:「妈,你也是女人,你真的觉得女人就应该命如草菅,给男人当牛做马?」
我说:「以后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村里那房子,你们可以一直住,每个月 500 块钱的生活费,我会按时打到你账上。」
我妈尖叫:「500 元,500 元够什么?!」
我轻声说:「我这是咨询过的,摊到我身上的法定赡养义务,您要觉得不合适,可以再去咨询。」
我妈沉默了。
至于老家的房子,蔡精那部分也是我的,我每个月只需要支付 500 元赡养费,不再像从前一样永不止境。
24
我的这次财产分割,在老家开了个很不好的头。
好几个被压榨着要供养哥哥或者弟弟的女性,都效仿我,要和家里情感断绝,要财产分割。
有人说,这严重破坏了当地传统家庭关系,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也有人说,压榨多年的女性,正在自我意识觉醒……
我觉得上升不到「觉醒」的阶段吧,也就是为自己争取幸福的权利罢了。
对了,张云朵和蔡精离婚了。
她和她的家人觉得蔡家没什么可捞的,终止妊娠后,重新找了个男人嫁了。
据说,又捞了 10 万彩礼。
25
今年大环境不好。
国际局势紧张,疫情反扑。
继去年年底大规模裁员后,再次大规模裁员。
我没再入职任何公司,和几个朋友商量后,决定自己创业。
不一定是好的决定,却是新的开始。
还有就是,
昨天,律师给我打电话,邀请我一起吃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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