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在竹马的监督下跟天降谈恋爱

他:「跑?」

我:「跑!」

于是我们俩就跑了。

是真的跑。

他牵着我一路狂奔,开上摩托突突突就跑了。

我连头盔都没顾上戴,轻车熟路往后座上一蹲。

然而当我搂着腰,把脸贴他背上去的时候,福至心灵,扭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陆康站在楼道里的窗户边,脸上明明白白就写了四个大字。

奸夫淫妇。

我觉得我今天是好不了了。

按照陆康之前的尿性,他不在我爹妈面前告我个天昏地暗,他就不姓陆。

9

摩托转过好几个街区,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巷子口。

蛋糕小哥把摩托车一偏,长腿一伸,支在地上,问我。

「想好去哪儿了?」

我就感觉我小心脏还在嘣嘣跳,老觉得今天家里大概要地震。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我是真不敢回去。

所以我特别老实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没想好。」

小哥想了想,说他昨天想出来一个新甜点,问我想不想第一个试吃。

像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必须是想的啊。

小哥打了个电话,轻车熟路给我带去上次去的那家手作甜品坊。

老板也没在意,因为他全程都在瞄我。

一边瞄,一边冲着蛋糕小哥挤眉弄眼。

小哥对老板的各种明示暗示无动于衷,自己配齐材料洗了手,两条胳膊冲我一伸。

「挽袖子。」

老板啧了一声,低低咕哝了一句虐狗遭雷劈,摇着头走了。

如果面前摆着的不是面粉鸡蛋香草精,我甚至以为我围观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外科手术。

因为这厮打着他忙着做吃的手不能脏为由,全程把我指挥得团团转。

一会儿让我给他系围裙,一会儿让我给他正帽子,一会儿嫌热让我给他擦汗,一会儿又嫌领子太紧让我给他松松。

系围裙正帽子这种事情我忍了。

擦汗我就当他体质天赋异禀,空调房里也不耐热。

问题是,你丫穿个圆领 T 恤,我给你松什么领子?

拿把剪刀给你剪成深 V?

然而奈何人手艺实在太好,翻糖能活活翻出一朵花来。

别说我在旁边看花了眼,就是隔壁桌正在做蛋糕的俩妹子,到最后自己那桌也不管了,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像。

等东西出炉的功夫,他甚至还给我调了杯奶茶。

轻轻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充斥了不大的店面。

隔壁桌的俩妹子打着学艺的旗号,凑过来跟蛋糕小哥套近乎。

一边夸他手艺好,一边打开二维码问能不能加好友。

结果人一指我,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正在追她,加了你们,她可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工作坊老板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一膀子挤开俩妹子,蹿过来就要拉我。

「妹儿,上次他抽奖也是给你抽的内定吧?」

「咱俩打个商量行嘛?」

「你每周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就半天,给我撑撑场子,」

我:……

小哥一巴掌把老板拍开,低头凑到我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一直到他把我送到楼下,我耳朵尖儿上的红,都没褪。

他说的是:

「你不用着急做选择,我总能等到你心甘情愿点头。」

「我的公主。」

他大概没觉得我能听懂,说完也没指着我回答。

但当年我虽然去的是英国交换,二外我选修的是意大利语。

再加上出国后又趁着假期去意大利玩了两回,基本的交流没问题。

我在楼底下磨磨唧唧不太想回家。

小哥就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我磨叽。

突然人深吸一口气,半边身子倾过来,指了指我的嘴角。

「有东西。」

我一愣,下意识想伸手去擦。

结果手刚抬就被他握住了。

他的脸突然就凑了上来,鼻尖碰上我的鼻尖,然后旋了半个角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嘴角。

「好了,没了。」

我:!!!

我只感觉脸上轰一下就炸了。

脑袋里一团蒙。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我脸颊,就像是一团小小的又生存力极强的火种,烧在我心上。

他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腰间,把我往他的方向带了带。

他的嘴唇温热又干燥,若有若无地擦着我的嘴唇。

他的嗓音低低的,一半勾引似的,一半又像在极力忍耐。

「可以吗?」

这种时候,从我本人意愿来说,大概需要唐僧或者柳下惠的定力,才有可能说出一个不愿意。

但是如果从第三方角度来看,这个拒绝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因为回答他的,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

而是来自不知道从哪来蹿出来的,陆康的,拳头。

10

丫也不知道到底在我家楼下站了多久,反正我还没来得及决定点头或者摇头,他就嗷一嗓子冲了上来,一手把我拽到身后,另一只手就直直冲着蛋糕小哥的脸招呼过去了。

一边打一边说:「你离她远点。」

我:……

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俩男人在我面前为我打架的,祸水感觉。

就很微妙。

因为拉架也不对,不拉架好像更不对。

而最关键的是,在他们打架的整个过程中,但凡我有一点想要冲上去把俩人隔开的苗头,这两只就会非常齐心协力的,把我怼到一边。

怼的过程也很巧妙。

也不说什么,就是俩人非常默契地,一边打一边挪地方。

有的时候是小哥压着陆康揍,一边揍一边往旁边挪。

有的时候是陆康拎着小哥的衣领撕,一边撕一边往旁边跑。

我在试图伸手两次未果之后,选择掏出手机报警。

「你们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啊。」

警察叔叔的威名不是盖的,俩老爷们儿同时住手,趴在地上抬头看我。

我开了免提,表明我没撒谎。

陆康扑上来,在电话拨通的第一声后,把我手机按了。

小哥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原地,拿手背擦嘴角。

陆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我。

「我送你回去。」

我:……

大哥,您这德性送我回去,开门我家就得炸好吗!

小哥则冲我伸手。

「不想回家,去我那儿也行。」

我:……

大哥,麻烦你认清一下现实,夜不归宿罪名很重的好不好。

关键时候两个男人都不靠谱。

我一指小哥。

「你,回去。」

又一指陆康。

「你,也回去。」

最后指了指我自己。

「我能自己坐电梯。」

俩人戳在原地,看着我都不吱声。

我扭头往门口走。

结果刚走没两步,我就听到身后脚步响。

再一回头,陆康跟在我身后,小哥跟在他身后。

和串糖葫芦似的。

陆康给的理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所以跟回去看看。

小哥给的理由是,不放心陆康跟着我回家,所以他也跟上来看看。

俩人这回不动手了,就站在我面前吵吵。

并且越吵越上头,我几次想劝,都被他们俩给瞪了回来。

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

他们俩站在电梯口不动,我自己上去难道不行嘛?

于是,当最后我把这个提议提出来的时候,陆康和小哥就像两只互啄得正欢快的老母鸡,被陡然拎住了脖子一样,瞬间梗在了当地。

小哥脸色还好一点,陆康被憋得脸都绿了。

看着我的眼神只差当面问我一句话。

「你是不是傻?」

不过被他俩这么一打岔,我翘班关机失联一整天要被家里疯狂盘问的提心吊胆,倒是冲散了很多。

11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甚至心情十分平静。

然而等待我的,是更平静的客厅。

平静到甚至连灯都没开。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有一种非常玄妙的直觉。

家里有没有人和开没开灯,并不能完全成正相关。

有的时候虽然没开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有人。

有的时候家里开了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没人。

就比如说现在,我站在门口,面对着黑灯瞎火的客厅,第一反应就是,除了我,没人在家。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我把每间房间都溜了一圈,然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我妈给我留的条儿。

说是因为我要实习走不开,所以她和我爹趁着放假带我弟旅游去了,让我自己在家记得锁门。

要实在不想做饭又不想饿死,就去陆康家蹭。

我看着坚壁清野的厨房,以及空空荡荡的锅碗瓢盆,第一次发自肺腑地产生了,我是不是亲生的这种疑问。

当然,搞清楚爹妈去向之后,我总算是知道陆康为什么敢脸上挂彩跟我上楼了。

丫肯定是知道我家没人。

果然姓陆的才是我妈的亲儿子!

我摸着暂时还很饱足的肚子,决定先洗个澡,平复一下今天大起大落的心情。

当然,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我亲娘能卖我卖到如此地步的话,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洗这个澡。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巧合,都是由各方面不同因素的加成下,最后导致出的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因为关机一整天,导致我异常心虚,并不是很想点开微信看我爹妈给我发的消息。

又因为一个人在家,所以我洗澡的时候直接开了音乐播放器。

再加上上楼之前,陆康和蛋糕小哥那一场旷世之战,导致我满脑袋都在想,他们到底回家了没,干脆忘了拿衣服。

提问,当你一个人在家,洗澡时忘了拿浴巾也忘了拿衣服,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

当然是光着出来啊。

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不是?

当然,前提是,家里真的没别人。

一旦有人,送分题分分钟秒变送命题。

比如说我现在。

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手撩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手拿着音乐放得震天响的手机,扭着屁股走出来的时候。

刚好赶上坐在沙发上的陆康,缓缓站起来。

我跟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忘了问我干嘛裸奔,也让我忘了问他为啥会在我家。

那一晚,我的惨叫,在夏天静谧的夜空里,合着小区草丛里声声虫鸣,格外悠长。

陆康第一时间把他放在沙发上的 T 恤扔过来,然后自己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我套上衣服就往房间冲。

然而我家走廊,铺的是瓷砖地板。

众所周知,再防滑的瓷砖,当你光脚沾水踩上去的时候,总是不那么防滑的。

最后我几乎是以一个足球运动员在绿茵场上围攻破防,然后一脚铲滑进球的标准姿势,用头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所以,当陆康听到动静跑过来查看时,他再看到的,是一个脸朝地趴在地上的我,以及一个因为 T 恤被卷到腰上而露出的,白花花的屁股。

我换衣服的时候,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如果这个时候杀人灭口的话,抛尸灭迹都有哪些注意事项。

陆康给我的解释是,我妈因为今天一天联系不上我,所以把我家备用钥匙给他家送了一份,让陆康转交,他是来给我送钥匙的。

考虑到我一个人在家里怕黑的老毛病,他又临时决定大发慈悲在我家客卧睡一晚,给我壮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副尊荣也回不去。

在得知了他的真正需求后,我腆着肚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对陆康说:

「咱俩孤男寡女的,待一起多不合适。」

陆康目光沉沉,我盲猜他的心理活动,是在打死我和打残我这两个选项上,反复横跳。

不是我不厚道,实在是陆康难得吃瘪。

我得把握机会。

陆康也不急着开口,一直到给我看得心里发毛,才慢慢悠悠问我。

「你确定?」

我脑内警铃大作。

按从前我和陆康惨痛的交锋经验来看,但凡我敢说个确定,我的报应总会来得特别迅猛。

比如小时后我弄坏了东西,试图推陆康出来顶锅,他也是这么问我的。

当年小,不懂事,理直气壮说了确定。

他倒是光棍,当场就认了。

结果回去之后我就被我爹妈混合双打,打得连班主任差点都没认出我来。

从此之后我就懂了。

陆康问我确不确定的时候,我一定不能答确定。

陆康又非常好心地提醒我。

「想好了再回答。」

说完还拿了茶几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冲我晃了晃。

「我打包票,这里面的东西你应该挺感兴趣的。」

不得不说,在拿捏我这件事上,陆康的确是做到了炉火纯青。

因为他甚至还一指窗户外。

「跟他有关哦。」

我认怂认得无比痛快。

风水轮流转。

这回的地主老财,变成了陆大爷。

这厮现学现卖,硬是把他原本一马平川的肚子挺出来啤酒肚的气势,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我家的医药箱。

「哎呀,这架打得,浑身痛啊。」

我忍气吞声,包冰块煮鸡蛋,还给他胳膊上喷了半瓶子云南白药。

陆康又指使我给他背上贴膏药,把我好不容易让他穿上去的衣服又给脱了。

我一边按他说的位置在他背后忙着上下其手,一边还要应付他突如其来的抽风。

「你不晕血了?」

我:???

他背上哪来的血?

大概是我位置老找不准,陆康最后干脆从我手里拿过膏药自己贴了。

又扭过头来把我拎到他面前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那天给他上药上得很利索嘛,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别扭?」

我:……

那是人家不挑剔好不好!

我给人裹成个僵尸了人还夸我手艺好呢?

你再看看你?

我膏药贴歪一厘米,你嚎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当然,我是真好奇他到底搞到了那哥们儿的什么把柄,弄得他要连夜过来跟我邀功。

陆康拿乔作势,给我使唤了个够,才换了个方式抽风。

「你对他的事情还挺上心的,我说别的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想掀桌。

是你拿着他的资料来勾我的,我不上钩你又要说我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了!

正的反的都让你说了,那我只要等着挨骂就好了呗?

左不过对上陆康我也从没赢过,他再抽风,我也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了。

「你给不给看,不给看我就不看了。」

陆康就又问了我一遍。

「你确定?」

我都要哭了。

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也不知道是我哪一句马屁拍对了地方,陆康终于把资料袋拍在我怀里。

「你自己看。」

也不知道陆康到底走得什么途径弄到的这份材料。

里头居然是一份完整的,蛋糕小哥的,详细资料复印件。

包括他的社交网络账号,和他的家庭情况,读书史,以及成长史。

12

徐杭两个字旁边,是跟着资料一起复印出来的,黑白的,蛋糕小哥的大头证件照。

大概是他读书时候拍的,眉眼还没太长开,照片上的他,表情是明显的青涩和稚嫩。

陆康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完。

「今天郑姨打电话问我你为什么关机,我说你拿了诊所公用的手机在跟客户沟通,手机放办公室充电,帮你圆过去了。」

「郑姨怕你没带钥匙,所以把钥匙给了我妈一片,让我送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非要跟他一块儿,至少得先看看他是个什么人,再做决定。」

我一边听陆康絮絮叨叨,一边往后翻。

不得不说,如果材料没造假的话,蛋糕小哥这份档案,着实有点异常精彩。

亲爹吸毒入狱,现在还在戒毒所里关着。

亲妈靠摆摊儿做小生意把他供到初中。

从小学开始就是混混头子,初中记过辍学,读书史就是一整部山鸡哥的崛起。

大概是因为老天爷赏饭,这货于厨艺一道上着实有天赋,五年前自己攒够了钱,去意大利待了三年,两年前回国,目前在酒店后厨当甜点师。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陆康大概是找了传说中的私家侦探了。

要不然一天之内,他怎么可能把这种犄角旮旯的资料找这么齐全。

陆康特别耐心地等着我翻完。

然后问我,「你还想找他?」

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陆康说的,可能是对的。

抛开我想不想的问题,如果不是他今天给我圆这一下,蛋糕小哥这份家庭材料,只要往我爹妈桌前一放,我觉得我可能会被当场软禁在家。

陆康直接替我妈把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台词说了出来。

「他不适合你,你就算要找,也不能找个这样的,闭着眼睛上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都比他强。」

我:……

不知道为什么,陆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在我脑内莫名跟我爹,慢慢重合。

我低头又快速翻了一遍材料。

心里很诡异的,有点烦躁。

「你去出差,就是去查他去了?」

陆康一愣。

「也不全是,我开会就开一天,后来看着我开会的地方跟他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地比较级近,就顺便去逛了一圈。」

「也没特意打听,他在他们那个小县城还挺出名,后来搬家了,当地也没人知道他搬哪儿去了。」

陆康又指了指我手里捏着的纸。

「我请派出所的朋友给我联网查了一下,时间有点紧,感情社交史还没查,要不我再多找找?」

「医院系统应该可以翻到他的就医记录。」

我:……

我好像突然有点知道,我母胎单身这么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

但陆康这是图什么呢?

我找不到男朋友,也没见他打算来给我接个盘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模模糊糊在脑袋里闪了一下。

因为很快门铃就响了。

陆康和我二脸蒙圈。

我问他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点外卖的吗?

他说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敢点外卖。

结果猫眼外头站着的,是徐杭。

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我充分领略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两个人,说好的送我回家。

然而这两只,一个直接开门登堂入室,另一个干脆堵门捉奸。

徐杭大概也是做了非常非常久的心理建设,才来我家敲的门。

因为门开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真的非常正经而且……忐忑。

并且那一声呼之欲出的「叔叔」,已经出来了半个音了。

然而等他看清楚给他开门的是陆康之后,那种忐忑,就直接僵在了脸上。

尤其是,陆康上半身,还没穿衣服。

我坐在沙发上,总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眼熟——如果徐杭手里再多一把扫帚的话。

那一晚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徐杭和陆康到底是怎么样经过激烈角逐,最后各退一步达成一致的,我也已经全然忘却了。

总而言之,当我反锁上房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失去意识时,我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想在他们的脸上,一人贴上一张名签,一写陈奇,一写郑伦,横批:哼哈二将。

是的,由于陆康死都不让徐杭进门,徐杭宁可报警也不让陆康睡我家沙发。

所以他们俩最后的结论是,让我捐出两床空调被,他们就睡我家大门口。

我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梦,梦见我拿着床单当绳子,从八楼往下蹦极去上班。

然而第二天一早,这两个男人,就身体力行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

什么叫三个和尚没水喝。

只有陆康的时候,我能坐上私家车。

只有徐杭的时候,我能坐上小摩托。

而当这两个男人同时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选择坐地铁。

因为我总觉得,无论我是接哪把车钥匙,剩下的那个,都能把他的竞争对手给,直接打死。

今天跟陆康约好拔牙的是个小朋友,我在《猫和老鼠》跟《小猪佩奇》之间,果断选择了《动物世界》。

陆康看了我一眼。

「你放这个干吗?」

我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

「不是看动物,是看看我自己。」

电视里,赵忠祥老师正在为动物们声情并茂地解说:

「狮群里也会有三角恋爱。情敌之间,有时候会打得头破血流。只有打败了情敌,才有情侣们的安宁。看来,狮子们找对象,也要担当很大的风险。」

陆康:……

大概是动物世界里狮子打架的场面给了陆康极大的刺激。

以至于他在中午堂而皇之地翘班,带着我直奔附近的游乐场。

一路上我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瞪回来了。

停车的时候人才想起来给我解释,他到底在抽什么风。

「我记得你过十岁生日那年,秦叔叔本来说想带你来这个游乐场,后来那天你家临时有事,郑姨把你放到我家来了,你还在我房里哭了好久,怎么问你原因你都不肯说。」

「后来吃完晚饭我哄了你半天你才说,但是那个时候游乐场已经关门了。」

「我一直想跟你补一个,但后来也没找着什么机会。」

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

「……现在离我生日还早。」

陆康嗯了一声。

「我看了下时间,生日的时候你应该回学校了,所以提前过也行。」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事实真相尽可能委婉一点告诉他。

「但今天不是周末。」

陆康不明所以。

「那不是正好?人不多。」

我:……

我还是闭嘴算了。

五分钟之后,陆康带着我,站在门可罗雀的游乐场里,脸色黑得跟锅底一个色。

「你跟我说不是周末,就是这个意思?」

我以手捂面,默默点头。

是的,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游乐场的大部分游乐设施,都没开。

号称造梦工厂的旋转木马,因为没有灯光加持,看上去格外老旧。

而素有表白圣地的大型摩天轮,则因为没有月光朦胧柔光,显得笨重又愚蠢。

至于以浪漫著称的小火车,则因为没有小孩子的衬托,停在铁轨上,孤单寂寞又无助。

整个游乐场里,空空荡荡,连工作人员都看不到两个。

只有免费沙堆滑滑梯那儿,零星蹲着几个小屁孩儿在撅沙子。

是的,陆康是中午翘的班,这个点儿我估计人家都吃中饭去了。

因为沙堆边上的妈妈奶奶们扛不住暑热,已经在招呼小朋友们撤了。

我有点想安慰一下陆康,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只能陪着他,顶着夏天正午的太阳,在连树荫都没有的游乐场里,慢慢悠悠,溜达了一圈。

陆康看着我,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得出来,默默地把我送回了家。

他出门的那一刻,我脑袋里莫名其妙蹦了一个很诡异的词。

缘分已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13

一个人在家的生活总是轻松又放纵的。

我早早洗刷完毕,躺在床上刷微博。

然而就在我即将睡着的一瞬间,微信电话突然蹦了出来。

跟我只有一面之缘的手作甜品店老板的大头照,震得我手心发麻。

我迷迷瞪瞪点了接通。

震耳欲聋的音乐加上老板那哭爹喊娘的嗓音,差点没直接一波给我送走。

「妹儿救命啊,只有你能镇得住他了啊!」

我:……

老板三下五除二给我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徐杭喝高了,赖在酒吧里不肯走,谁劝都不好使,问我能不能帮个忙,让他听点话,好歹别睡大街上。

我本来想说你都搬不动,我来也没用。

奈何人老板卖惨一把好手,话里话外都是我不来他铁定被人一顿暴揍再扔大街上自生自灭,搞不好还会被人捡进黑煤窑这辈子都毁了,请我务必赏光露面,一切重活他来干,我只要负责把徐杭喊醒就行。

最后干脆帮我叫了个滴滴,一步到位楼下接驾,连发定位都省了。

本着陆康总不至于晚上十点钟还查岗的侥幸心理,我换好衣服下楼直奔老板给我发的地址。

我到的时候,徐杭已经瘫在卡座的沙发上了。

老板看到我,就跟看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直接把我按到他面前,扯着嗓子喊。

「你看谁来了?」

我必须承认,当时,徐杭的拳头,距离我的脸,只有 0.01 秒的距离。

他起床气大概挺重的。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先从愤怒,再到惊诧,然后变成了不可置信,最后又重归于愤怒。

那个沙包大的拳头,最后带着风,临时拐了个弯,擦过我脸颊,直接落到了还摁着我的老板脸上。

「这种地方谁让你喊她来的?」

我:……

老板:……

徐杭揍完老板,眯起眼睛又看了我两眼,然后又看了看周围。

接着他突然一把拉起我,拔腿就跑。

老板撵在后头哎哎哎叫了几声,也没哎出个什么来,估计是捏着鼻子给徐杭结账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喝高了的人能跑那么快。

而我之所以判断他喝高了,是因为他跑的时候,直接略过了他心爱的小摩托,硬是用两条腿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街边喧闹的人群和路上往来的车流被他远远甩在背后。

他扯着我轻车熟路穿过几条七拐八弯的小巷子,一直跑到本市最大的摩天轮底下,才停了下来,一屁股瘫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我笑。

「坐不坐?」

我忙着大喘气,没空理他。

他冲我勾勾手指头,趁我弯腰的功夫,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

带着酒气的鼻息打在耳垂上,配上他略显低沉的声音,越发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我陪你啊,走吧。」

从前远远的看这座摩天轮,总是觉得它应该挺高的。

但是真等到了底下,才发现,原来丫这么高……

亮白色的霓虹灯冲破月光的朦胧与柔和,徐杭带着我,还特意挑了个粉色的轿厢。

整座城市在我眼前慢慢变小。

唯有高处吹过耳畔的风,和坐在我身边带着酒气的人,无比清晰。

我看窗外,徐杭就看我。

一边看一边凑过来,然后噗地一下,就把下巴直接搁在了我肩膀上。

「我喜欢你,你别不理我。」

我:……

都说会撒娇的女人,男人扛不住。

要我说,大老爷们儿撒起娇来,时机卡得好,语气说得对,我是女的,我也遭不住。

徐杭拿手撑着我这边的玻璃窗,虚虚把我圈在怀里。

「以后我都不喝酒了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来,不是要打你。」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徐杭凑到我脑袋边上,跟我一起看底下。

「我本来还想,怎么着也得追你半年才好,但是栀栀,我真的不想等了。」

他轻轻扳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过来看着他。

「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窗外的风吹得格外温柔,头顶的月光是那样朦胧,整个城市闪烁的霓虹在我和他脚下。

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不得不说,除去这厮喝酒了之外,摩天轮的确堪称表白模板打卡地。

他和陆康,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我在徐杭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大概是我太久不说话,徐杭等了等,突然又笑了。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被徐杭挤到轿厢里离窗户最近的小角落里,他离我离得太近了。

近到只要再往前稍稍低一低头,他就能准确捕捉到我的嘴唇。

而事实上,他似乎也的确打算这么干。

我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往旁边躲了躲。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徐杭就势把脸埋在我肩窝。

「你问,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轻轻推了推他,无果。

这厮就像是打定了主意想赖在我身上一样,怎么着都不动。

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是我?」

抛开他的家庭之外,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像我这样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女孩子,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徐杭定定地看着我。

摩天轮开始往下降。

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

轿厢轻轻震了一下。

一圈走完,我和他又回到原点。

他先跳下去,冲我伸手,把我接了下来。

「你想知道?」

我斩钉截铁地点头。

从小到大,陆康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就没断过。

我就是再迟钝,也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到这种程度。

我实在不算优秀到让人能对我一见钟情的地步。

徐杭牵着我往回走。

临到家的时候他松开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揉了揉我的脑袋。

「做个约定吧,离你毕业还有三个月,你等我三个月,我告诉你为什么是你,好不好?」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于温柔。

我轻轻嗯了一声。

结果一直到我整个暑假结束,徐杭都没有再出现。

陆康大概是跟我爹妈稍微透露了一下我这一段还没有开始就注定不被看好的爱情,郑女士开始打着母女谈心的旗号,旁敲侧击给我洗脑门当户对对婚姻的重要性。

陆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保持着每天到我家来打卡一次的频率,接受我爹妈的热情款待。

我记得那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也不知道陆康出门时受了什么刺激,我说我坐后座吧,他非得把我拽到副驾上来。

然后我跟他没头没脑的对话,就那么非常平静而又诡异地开始了。

陆康:「你跟他还有联系?」

我:「跟谁?」

陆康:「徐杭。」

我哦了一声,没否认。

虽然徐杭人没来,但微信上经常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今天给我拍个新品照片,明天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刷足了存在感。

陆康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喜欢他?」

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一道送命题,不能随便说。

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窗外。

陆康苦笑一声。

「放心,我不跟郑姨说。」

对对对,你不跟我妈说,还可以跟我爹说,还可以跟你妈说,也可以跟你爹说。

信你我就傻到家了。

陆康叹了口气。

「以前总觉得你,还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姑娘。」

「回过头看看,你也长大了。」

我:……

我不长大还能往回退?

陆康一边开车,一边和个长辈似的跟我唠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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