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冉的炮灰记

「嘁,」木淮把头扭向另一边,语气里带着不屑,「这么霸道!」

「木淮,你很闲么?」许安冉看着这个别扭又幼稚的少年开口。

「你管我。」

「你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木淮很自觉地在刚刚化妆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似乎觉得靠得太近,又往旁边挪了挪,「就是来告诉你一下,那个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不难纠缠你,」木淮看向许安冉,耳尖开始慢慢泛红,「当然,只是为了帮你摆脱他,出于朋友的道义,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可千万别以为……」

「好啦,本小姐没兴趣,」许安冉打断他,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回眸看向这个有些扭捏的少年,「他真的走了?」

「是啊!他和他助理上的车,走得那叫一个绝情!我呸,我可什么都知道了!我妹当初可真是看走眼了!我和他没完!」

「两个人走的?顾秋呢?」

「留下来谈生意了呗。喂!你不会在给那个人发消息吧!」

看见许安冉低头飞快地打字,木淮有些急了,干脆一把抢过人家的手机,有些愤愤:「凭什么给那种男的……」

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的是百度搜索界面「幽闭恐惧症严重吗?」

木淮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了。

许安冉的眼神落在搜索结果的最后一行字上:「若不能离开所恐惧的场景,就会心慌心跳、呼吸气促、手足发抖,甚至昏厥。」

慕逸城离开了,按理说算是剧情的一次大变动,但许安冉不能确定顾秋是不是还会像原剧情一样被困在杂物房。

男主走了,女主还在。

许安冉犹豫了一下。

这次的剧情,好像是她自己掰弯的。

许安冉将手机抽回来放进包里,抬脚就走。

「诶!喂!你去哪!」木淮刚回过神来,才发现许安冉已经走出了几步远。

「你还有事么?」许安冉顿住脚步回眸看他。

木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一束束耀眼的光线滑上漆黑的苍穹,「嘭」的一声,焰火在少女身后如墨的夜色中华丽绽放,无数光点向四周跳跃,将黑夜撕破,绚烂又盛大。

少女的瞳孔里铺了一层焰火绽放时细细碎碎的光,红唇被此刻夜空中的流光溢彩衬得更加鲜润。

木淮望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是愣愣地道:「没……没事。」

待少女的身影隐入夜色中后,木淮坐回秋千上,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捂住眼睛傻笑了起来。

(二十四)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几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和夫人谈得正欢。

「我早就看不惯她了,真当自己成凤凰了,」一个唇角带痣的少女挽着旁边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是慕总身边的一个小助理,还天天给我们摆脸色。」

「就是就是,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旁边的人跟着附和,态度一样的轻慢。

「大家小声点,」其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谨慎地将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下,「别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带痣的少女将瓜子壳呸到地上,嘴角扬起笑,「钥匙在我包里,谁管她,人没了最好。」

「就是就是,没了最好。」

在不远处不停转悠的林助理手里的红酒杯差点拿不住。

现在的女人的勾心斗角都这么可怕的吗!

果然大小姐让他盯着是对的。

平时这几个小姐看着温温和和,可狠起来还真叫人头皮发麻。

林助理忽然有一种看透人心的惊悚感。

「钥匙在她们手上?」许安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林助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啊?哦,哦,在那个张总的女儿包里。」

「等等,等等……」林助理赶紧拉住许安冉,「大小姐你去干嘛?不是说会有人英雄救美的吗?」

「英雄走了,我得去补救呀。」许安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诶诶诶,那我们怎么拿钥匙?」林助理瞥了一眼那边正言笑晏晏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要不大小姐你把人引开,我偷偷去拿?额……不对不对,她一定会把包随身带着的。」

「哦!我知道了,」林助理忽然灵机一动,「我先找个合适的理由,假装去给她敬酒,然后再假装不小心把红酒洒在她身上,然后我再假装很抱歉,引她去换衣服,然后大小姐你就在试衣间悄悄躲着,等她换衣服的时候再偷偷拿走她包里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样,计划是不是很……」

林助理还没将自己完美的计划诠释完,就听见许安冉说了一句「麻烦」,然后就直直地朝那个带痣少女走了过去。

「钥匙。」

他听见大小姐简单利落地开口。

林助理猛然想起,她们可是有身份的人!

许家什么地位!

大小姐什么地位!

林助理后悔了,他刚刚出的什么主意,简直是对她们身份的侮辱。

「什么钥匙,我听不懂。」带痣少女上下打量了许安冉一眼,若无其事地开口。

「本小姐不喜欢装傻充愣的人,」许安冉在她的对面坐下,手指有一茬没一茬地敲着红木沙发的扶手,「快点哦。」

「许安冉!你仗势欺人!」旁边有人先喊了起来。

「就是啊!你别欺人太甚!」

「对啊,我们丹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诬陷!」

「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带痣少女的脸上开始有泪珠滑过,配合地抽噎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安冉皱皱眉。

她可还什么都没干呢?

既然大家说她仗势欺人,那她就勉为其难满足一下大家的期待吧。

「林助理。」许安冉望向那边还愣在原地的人。

「大小姐有何吩咐!」林助理这下有了底气,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许安冉将头发撩到耳朵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张氏给我们的那批产品有点质量问题,换一批好像挺麻烦的,要不直接解约吧。」

「你……许安冉!你……你在胡闹!」

「对呀,本小姐就是在胡闹。」许安冉看着眼前炸毛的人平静地开口。

她今天有些烦躁,没心思和她们纠缠。

张晓丹被气得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快点哦,」许安冉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然就解约了。」

旁边林助理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前,昂起头,斜眼看着她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大小姐这么嚣张,他不能拖后腿。

不得不说,方法虽然粗暴了些,但是又快又管用。

许安冉接过他手里刚拿到的钥匙后,认真地想了想,又顺手将他推回那群人中间:「替我听她们道歉。」

林助理:「……」

大小姐可是一点亏都不吃。

(二十五)

黑暗封闭的小屋子里,门窗紧关,处处弥漫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在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里,一个女人双手抱膝,头发散落着,头抵在膝盖上越埋越低,肩膀在微微抽动,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回忆中。

顾秋用力攥住自己的衣角,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如潮水般袭来的情绪。指尖开始慢慢泛白,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想起九岁时,那两口停在她家大厅里的漆黑的棺材,冰冷刺骨的暴雨伴随着雷鸣电闪,将灵堂不时照亮,阴森、恐怖。

她被锁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没有一丝光透进来,黑得让人心慌。

她哭,她闹,她害怕独自一人在未知的黑暗里。她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拍门,她让他们放她出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将手边可以摸到的一切东西全部摔到地上,门外都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没有人管她,她在黑暗的世界里孤立无援。

他们说她不听话。

他们说她要懂事一些,不该在爸爸妈妈的葬礼上闹。

恐惧、无助、迷茫席卷当初的那个小女孩。

顾秋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手足持续发抖,她的头脑现在一片混乱。

她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但曾经的一幕幕不停地浮现在眼前。

冰冷、黑暗、诡异的小屋。

无数割裂的片段让她头疼欲裂。

她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袭来。

顾秋曾无数次觉得,她是一个自信坚强的人,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的困难。

但她没想到,绊住她的还是曾经不够强大的自己。

濒死感慢慢涌上来。

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就在她打算放弃挣扎,被拖进黑暗的回忆中时,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温软的声音,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晃晃头,捉住意识里的最后一丝清明。

有人吗?

有人吗?

会有人吗?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

她听到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幻觉吗?

她强撑着抬起头,被一束亮光猝不及防地射到了眼睛。

那个熟悉又精致的少女站在光里。

「顾……」

许安冉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被眼前的人扑过来突然紧紧地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后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女人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低低的抽泣声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大,在这个小屋子里蔓延开来。

她哭得很伤心,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苦难都宣泄出来。

许安冉被抱得越来越紧,仿佛她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尽管心里五味杂陈,许安冉也尝试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把声音尽可能放得轻柔,一遍遍地安慰着「我在我在,没事的啦」。

顾秋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这场戏的主角,那个会目睹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的人,那个带着光来拯救她的人,阴差阳错地变成了许安冉。

(二十六)

宴会过后,许安冉就好像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只是每天宅在家里,偶尔做一做许父给她的文件。

「吧嗒。」

房门被关上。

许安冉揉揉快要起茧的耳朵,扑倒床上。

谁也不会知道,她今天在客厅听她的保镖们讲了一天的笑话。最后他们自己把自己逗得乐到不行,笑得前俯后仰,还意犹未尽地约定明天再来。

许安冉叹了口气。

快乐是他们的,而她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开始振动。

许安冉勉强撑起眼皮扫了一眼。

陌生号码。

她翻个身,拒接后继续睡。

振动。

拒接。

振动。

拒接。

就这样循环往复好多次后,许安冉的困意慢慢被磨没了。

「喂?」许安冉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晚风吹起了窗边轻纱的一角,温润柔和的月光挤进室内,木制的地板像如积水空明。欧式的古典挂钟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点整。

「骗子吗?」许安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电话那头依旧保持沉默。

沉默就等于默认。

许安冉明白了。

果然,富也有富的烦恼,容易被坏人盯上。

忧愁的许安冉开始了耐心的劝导:「跟你讲哦,你这样不好,首先在半夜不睡觉打别人电话这一点就非常非常不道德。」

「还有哦,你的调查情报也不够准确,」许安冉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昧着良心说个谎,「嗯……其实本小姐也不是那么有钱啦。」

「呵,是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是啊是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可穷啦。」许安冉很自然地接上话。

「那确实挺穷。」

莫名地,许安冉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可恶!

现在的骗子也太过分了吧!

还伪装成熟人的声音来骗人。

电话被「啪」地挂掉。

那头男人愣了愣,喉结滚动自嘲地低头笑了一声。

手里把玩着的是他一周前在拍卖会上花高价买下的戒指,做工精致,指环是雕花镂空设计,衬得中间镶嵌的钻石更加晶莹剔透。

许安冉刚躺下没多久,就忽然想起什么。

「是吗?」「那确实挺穷。」刚刚男人的声音不停在她脑子里循环。

隐隐地,她好像知道那个声音像谁了,但又不敢确定。

许安冉控制住此刻有些凌乱的思绪,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往楼下跑去。

此刻厨房里正灯火通明。

莫管家和几个保镖正发着愁。

「诶,莫叔,大小姐这几日是不是有些反常,」一个保镖双手环抱胸前,抬肩撞了撞旁边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自从她从宴会上回来以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好像心里装着事。」

「不清楚,」莫管家摇摇头,「昨晚吴妈给她做了她爱的红烧虾仁,她都没动几口。」

「我们今天讲的笑话那么好笑,大小姐都兴致缺缺的,」一个带着墨镜的保镖撇撇嘴,「这可不像她。」

「你们说,」另一个保镖把脑袋挤进站着的两人中间,分别看了一眼两个人后谨慎地开口,「大小姐不会是失恋了吧?」

「你才失恋了。」少女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

保镖那还被两个人夹着的脑袋被很不客气按了一下。

「小心本小姐扣你工资哦。」

所幸,许安冉只是浅浅地吓唬了人家一下,就转头将自己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人,笑眼弯弯:「莫叔,麻烦帮我查查这个电话号码。」

保镖揉揉自己的脑袋,感叹一下什么叫「换脸比翻书还快」。

(二十七)

过了几天,许安冉收到木淮的咖啡厅邀请,本来她是没兴趣的,但耐不住木淮一遍又一遍地打她的电话,迫于无奈就答应了。

但到了咖啡厅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被骗了。

「木淮,你找本小姐到底有没有事的?」许安冉托着腮盯着眼前的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眼前的少年眼神时而地落在手表上,时而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公司大楼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嗯?」许安冉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嘁,没事就不能找你?」木淮冷哼了一声,埋头喝了一口咖啡。

「哦,还真不能。」许安冉拿起包包,就要起身。

「诶诶诶,有事有事!真的有事!」木淮看人家真的要走,立马就急了,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拽住许安冉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又像是被烫了一样飞快撒开。

「真的?」许安冉看着这个耳尖开始泛红的少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早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入咖啡厅内,一道明一道暗地落在两人靠窗的桌子上,柔和温暖。

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奶白色的简约细口花瓶,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插在里面,花瓣层层叠叠,微微下卷,红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咖啡厅有玫瑰花不出奇。

出奇的是,放眼望去别的桌子都没有,就这一张桌子有。

但是木淮一口咬定就是咖啡厅原本的搭配和设计。

对于这种小把戏,许安冉是智商下降才会信。

还有桌子上那个摆得那么明显的陶瓷杯子,粗糙别扭,一眼就知道是手工做的。

许安冉给出了自认为最真实最客观的评价:「有点丑哦。」

没想到这一下就把木淮给惹急了:「哪里丑了!你眼睛有问题吧!」

「你再好好看看,这不挺好看的吗!哪丑了!」说着还举起杯子给人家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遍。

许安冉撇撇嘴。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听不了真话的。

她现在有些后悔昨晚答应这个咖啡邀请,比起这个她还是回家听她家保镖讲笑话更有意思。

「诶诶诶,你真走了?」

看见许安冉起身离座,后边的少年跟了上来。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本小姐的生命?」许安冉往店门口的方向走。

就在她刚踏出咖啡厅的店门时,就看见慕逸城带着一行人从不远处的公司大楼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她的手忽然被身后的人拽住,转身之前她看见慕逸城往这边望了过来。

「你干嘛?」许安冉的警惕性一下就上来了,立刻想挣脱少年的手,却被越攥越紧。

「放开呀!」现在的许安冉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拉扯,只好一个劲地往外抽自己的手。

木淮根本就不管许安冉的抗拒,就直接把那个陶瓷杯子塞进许安冉的单肩编织包包里。

「本小姐不要!」

许安冉真的快要气死了,他还在尝试把那枝还带着水珠的玫瑰花塞进许安冉的另一只手。

「你收下我就撒手!」

少年的眼睛没有再看她,而是越过她和远处的那个男人隔空对视,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和少年人的狂妄,以及满满的挑衅。

许安冉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身为恶毒女配的她居然被算计了!

这合理吗?

合理吗!

直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上了车,木淮才满意地松手,嘴角上扬。

「我数三个数,给本小姐拿回去。」

许安冉将陶瓷杯子和那枝玫瑰花递过去。

木淮双手交叠搭在后颈上,悠闲地往回走:「嘁,爱要不要。」

礼物送出去了,那个男人也警告了。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木淮的心情愉悦到不行。

常言道:苦乐相生,物极必反。

少年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啪!」

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不用他去求证,几颗陶瓷碎片就伴随着破碎声飞到了他的脚边。

木淮愣了愣。

「我说过,本小姐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宴会。」

身后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人会知道,在少年心底扎根生长的玫瑰枝枝蔓蔓,在开得最灿烂的那段时期,却在某一天的早上被人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咖啡厅外阳光依旧,街头繁华热闹,喧嚣不止,行人熙熙攘攘,有说有笑。

有几个好事者透过玻璃往这家咖啡厅里看那个半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陶瓷碎片的少年,却无一例外地被少年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吼了回去:「都他妈地看什么看!」

(二十八)

「那个,慕逸城会看娱乐新闻么?」

「当然不会。」

许安冉看着顾秋发来的微信回复,开始郁闷了起来。

不看娱乐新闻,那她扔花摔杯子的事情还怎么让那个人知道呢?

许安冉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狗血的小说,狗血的剧情,

全都给她遇到了。

残阳洒下的血光漫天遍地,染红了又轻又软的白色窗帘,卧室里很安静,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桌子上的那几瓶醇香的红酒,瓶身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变得模糊。

「早上八点财务部汇报工作,十点左右有国际团队前来学习参观企业文化,十二点在索菲特酒店接见威廉先生,下午参加青年研讨会。可能会有些许小变动,但大方向是这样。」

「嗯。」

顾秋合上了行程安排表,却没有抬脚离开的意思。

「顾助理还有事吗?」慕逸城抬眸看她。

「今天在 Mars 咖啡厅许小姐把木少爷的礼物当场砸了。」

顾秋言简意赅地开口。

她刚收到许安冉的微信消息,就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小心思了。

作为当时在场的旁观者之一,顾秋决定勉为其难地帮一下她。

「这不是你工作范围内的事。」

慕逸城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顾秋说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的。」

高跟鞋的「哒哒」声渐渐消失。

慕逸城放下钢笔,将头靠在办公椅上。

「慕总还是在意了今天的事。」顾秋打下一行字发给许安冉,抬头透过玻璃缝瞥了一眼里面的正在揉眉心的男人。

对话框那边没有任何回复。

顾秋想了想,又打下一行字:「可能需要哄一下。」

对话框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顾秋撇撇嘴,将手机收进口袋往财务部走去。

这位大小姐可真让人操心。

(二十九)

墙上的挂钟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点半,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落地窗外霓虹灯璀璨夺目,即使夜色浓稠,街道的繁华喧嚣也仍在继续。

「喂?」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许小姐有事吗?」慕逸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看财务部的文件。

声音一如初见时冷漠,带着疏离感。

许安冉坐在高脚凳上,捏着手边的酒杯,纤细白皙的小腿被月光笼罩。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啦。」

「那大半夜给陌生人打电话是不是不太道德?」

许安冉打了个酒嗝。

这个话好像有点耳熟。

「嗯……我……我其实……」

许安冉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噢,是这样的,我玩大冒险输掉了,就随便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许安冉扶住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地开口,「就是给朋友随便地打一个电话,一不小心就打给你了。」

「朋友么?我和许小姐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

最后两个字他咬字有一些重,起了些强调的意味。

「其实……其实也是有一点的啦。」

「许小姐怕是说笑了,哪来的关系。」

男人步步不让,语气客气又疏离。

顾秋敲了敲玻璃门,在慕逸城的眼神示意下将脚步放轻,把要签字的文件放到旁边。

「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许小姐。」电话的那头传来少女有些闷闷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开心。

「在和许小姐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我貌似没有资格对许小姐直呼其名。」

慕逸城平静地开口,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翻看着刚刚递来的文件。

电话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复。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澄澈又朦胧,仿佛是温柔的,又带着些许的寒意。

许安冉又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莹莹如玉,皎洁无暇。

要走剧情,要防小人。

关键所有的事都只有她一个人。

沉默持续了太久,久到慕逸城觉得她已经挂掉电话了。

就在他也准备放下电话时,那头忽然传来少女的闷闷的声音:

「慕逸城。

「我有一点点想你。」

熟悉的温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哭腔。

顾秋注意到男人签字的手明显顿了顿,钢笔的墨水将纸浸出了小黑点,在流畅的线条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许安冉没有听到那边有任何回复,吸了吸鼻子继续问:「不生气了好不好?」

(三十)

夜色阑珊,晚风习习。

顾秋拿着刚签好的文件退出去,顺手将迎面而来另一个助理拉住:「下班时间,白助理没什么大事的话今晚就先不要打扰慕总了。」

「慕总要走了吗?」白助理抱着一堆的文件透过玻璃门的缝隙朝办公室里看。

「也许很快就要走了吧,」顾秋将他手里的文件抱过来一些,看着眼前人望着里面怔愣的模样,轻笑,「得了,别看了,走吧。」

里面的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将领带扯松,手机贴近耳朵,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而不是谈生意,那种轻松且随意的姿态代替了一如既往的正襟危坐,关键是唇角带笑。

「慕……慕总……慕总!」白助理盯着里面忽然有些想哭。

谁知道他那天晚上被慕总凶了一句「看够了吗?」后抑郁了多久,战战兢兢了多久,如履薄冰了多久!

终于!

他不用再担心被灭口了!

白助理忽然有种忍辱负重终成大业的感觉。

不由得又瞥了一眼里面的面容俊挺的男人。

忍住激动和兴奋将文件又抱回了自己的工位。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车流不息,温柔的晚风不知又吹开了谁的心扉,月色依旧明媚,邀人共婵娟,寄托所有埋在心底的思念。

(三十一)

夏季的炎热在不知不觉中消散,送走了萧瑟的秋风后,这个繁华的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飘洒洒,把道路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成了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屋内开着暖气,许安冉站在体重秤上有些愁眉苦脸。

小半年没什么大的剧情要走,日子过得太过滋润,她都被养胖了。

都怪慕逸城,还隔三差五就找她去吃各种餐厅,都胖上加胖了。

「大小姐,」莫管家引着一身酒红色毛呢大衣的人满面笑容地往这边走开,「顾小姐到了。」

许安冉悻悻然地从秤上下去,盯着人家的细腰开始羡慕。

「我明天要出国了。」顾秋端起还有些温度的茶杯,暖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

「啊?出差么?」

「欧洲分公司需要一个总经理,下午三点就走。」

许安冉拉住眼前人的毛呢大衣的下摆,闷闷地问:「就不能晚点再走吗?」

顾秋轻笑了一下:「难得的升职机会,有时间到欧洲的话,我们也还是有机会一起出去逛逛的。」

许安冉叹了口气。

今晚好不容易有大剧情,又要她一个人处理掉了。

木家别墅的院子,一辆越野车正稳稳地停下。

驾驶座上身量高挺的少年穿着一身黑白撞色的越野服,取下头盔,正从车里出来。

木溪透过落地窗往外看那个日暮才归的少年,心情愉悦地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身心都扑在兴趣爱好上,她哥终于不去想那些男女之情的事了。

她的私房钱也终于不用拿来打发他几乎一周一换的女朋友了。

自从那个炎热的夏天过后,木淮就像赌气一样开始拼命地谈恋爱,拼命地交女朋友,所有表白的都来者不拒,每个都带家里来晃一圈。

在当时甚至还被娱乐新闻冠以了「花花公子」的名号。

每个女朋友少则三天,多则三周就分手。

他倒是分得干净利落,留她搁后边替他收拾烂摊子。

道歉,打钱,道歉,打钱……

木溪对这一套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

到后来估计他自己也有些腻,就开始钻研越野去了。

留给她两个月难得的清闲。

回归正常的日子,真好。

木溪端起牛奶杯轻抿,嘴角带着笑,抬眼看落地窗外。

等等!

扑哧——

木溪喝牛奶的动作一顿,剧烈咳嗽了起来,白皙的脸因为呛了一下变得通红。

白茫茫的雪地上,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戴着墨镜,玲珑有致的身材被紧身的红色越野服完美勾勒。

两人抬眼看到了楼上的她,木淮还兴奋地扬起手喊:「妹!快下来!给你介绍我朋友!」

木溪擦了擦嘴角的牛奶渍,拳头已经握得咔咔作响,眼里的杀意已经藏不住了。

客厅里,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木溪挨着某人在沙发上坐下,左手不动声色地掐住他的腰,一边朝对面的少女礼貌地笑,一边把头靠近木淮,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又开始了是么?」

「嘶,」木淮倒吸一口凉气,「妹你轻点,轻点,很疼的。」

「从你领她进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木溪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手上掐人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面上却笑容不减,对坐在对面的少女轻轻点头。

红衣少女看着兄妹俩暗地里的小动作,弯了弯嘴角。

「咳咳咳,」木淮蓦地站起身来,躲过了木溪身后作恶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红衣女子开口,「我妹妹有些调皮,师父见笑了。」

木溪愣了一下,眨眨眼。

师……师父?

「今天的雪太大了,她是外地的,所以我邀请她来我们家暂住一晚,妹你不介意吧?」

木淮看她怔愣的样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木溪回过神来,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

「不介意不介意,你先喝茶,我马上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去。」木溪从沙发上起身往楼梯走去。

脚步轻盈,心情愉快到不行。

不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就什么都好。

楼梯口处还不忘回头叮嘱木淮:「哥你别怠慢人家!」

(三十二)

寂静昏暗的走廊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墙倚着,额前的碎发垂落,脖颈修长,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黑屏的手机,呼吸有些重。

安全出口的通道处泛着幽幽的绿光,带着些许的暧昧。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

「慕总?」一位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少女叫了几声,尝试着靠近。

男人的下颚线紧绷,薄唇紧抿,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唇角带痣的少女环顾了一圈,看到四周无人后便大胆地把手搭了上去,声音放轻:「慕总我是张总女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跟我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说着便摸上了男人的滚烫的脸。

她的嘴角刚刚弯起笑,走廊里就猝不及防地传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半明半晦的光影里有个人不急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本小姐的眼皮下趁火打劫?」

许安冉不满地撇了她一眼,随后去看慕逸城的情况。

「我……你……你怎么在这?!」带痣少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本小姐为什么不能在这?」

许安冉将她扒拉着慕逸城的手推下去,一脸嫌弃。

真是的,弄脏了她以后还要不要啦?

「你……你……许安冉你干嘛!」带痣少女急了起来。

今天就是她搭上慕家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为了今天她不知道准备了有多久,如今全被突然出现的许安冉搅黄了!

「张晓丹,你看清楚,本小姐的人可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哦。」

许安冉握住男人的手腕,灼热的触感清晰地传来。

「还好吗?」许安冉用手指挑起了慕逸城的一直低着的脑袋,对上了他低敛着的眼眸。

熟悉的声音拉回来慕逸城的半刻清明。

认清了眼前少女的熟悉的眉眼,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扯了过来,环抱住她的细腰,弯着腰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更加粗重了几分。

「冉冉,去楼上。」声音嘶哑到不行。

发烫的胸膛蓦地贴上来,许安冉被吓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些紧张。

这……这药效这么强大吗?

破剧情又开始洒狗血了?

「许安冉你干嘛!慕总已经跟你解约了!你不要不知羞耻地对慕总拉拉扯扯投怀送抱好不好!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了!」带痣少女有些恼羞成怒,说着就要来扯开贴在一起的两人。

许安冉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慕逸城,我和你有关系吗?」许安冉嗓音温软又绵长。

既然她不相信,那她就让本人亲口承认好啦。

「别闹,冉冉,」男人将怀里的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沙哑得厉害,「去楼上,我在楼上有个房间。」

许安冉伸出白皙光滑的手给她晃了晃,中指上的那枚钻戒小巧精致,指环是雕花镂空设计,精美奢侈。

「看清楚哦,已经是结婚戒指了。」

款式和慕逸城现在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三十三)

一夜的荒唐过后,清晨的阳光透过还未拉开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带着温暖的气息。

许安冉醒得早,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有些茫然。

原剧情里是男主被下药,女主带着解药赶到,然后把男主送医院了。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眼前人的胸膛,闷闷地开口:「喂,慕逸城,我们的剧情好像走偏了。」

男人本来就睡得浅,被许安冉这么一动就醒了,索性将她不安分的手整个包住,眼睛依旧合着,声音还带着些微的沙哑:「别闹。」

许安冉侧过身子,拿另一只手继续戳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你和女主角的故事好像被我毁了。」

叮咚——

许安冉的脑海里的声音出现了电子提示音。

果然,是管理大大发消息来了。

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线的罪行许安冉不认也得认。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始道歉认错,就听到电子音的道贺:

「恭喜 1244 号许安冉圆满完成《天价宠妻:慕太太你的马甲又掉了》中的女主线。」

女……女主线?

许安冉有些蒙,犹豫地开口问:「不……不是女配吗?」

「鉴于 1244 号在本书中的出色表现,管理员已将 1244 号的女配线更改为女主线。」

「那……」

「正在清除书中人物关于系统的记忆。」电子音打断了许安冉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

慕逸城捏了一下旁边眼神有些空洞的人的手心:「怎么了?」

许安冉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摇摇头:「没……没事。」

男人低低地笑了,伸出手将人搂进怀里,俯身过来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温柔地开口:「故事没有毁,我盛情邀请许小姐出演我的女主角。」

酒店外朝阳初升,带来了冬日的温暖,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暖和而温润。

许安冉一直觉得自己拿的是恶毒女配的剧本,但她却没想过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她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女主角。

[完结]

小番外 1

「慕逸城,小小慕说他有一点饿哦,」坐在沙发上许安冉转过头看向那个电脑屏幕前的男人,眼睛眨巴着,「你说,我们带他去吃小龙虾好不好呀?」

屏幕的蓝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精致俊挺。

慕逸城抬眼看了一眼她那已经显怀的肚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小慕现在应该更想睡觉了吧。」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半钟,外面的夜色愈加浓稠。

「可是小小慕说,不吃小龙虾就睡不着啦,」许安冉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一脸认真跟肚子里小宝宝对话,「是吧,小小慕。」

「是小小慕想吃还是某人想吃?」

「当然是小小慕想吃啦,」许安冉笑得异常乖巧,「还有某人她好像……好像也有一点点想吃。」

说着还特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拉开一小段距离给他看:「一点点哦。」

没等慕逸城说话,许安冉就很自觉地从沙发上起身去关电视,被桌角不小心磕了一下也完全不在意,语气满是雀跃:「少数服从多数,快点啦,小小慕都快等不及了。」

「慢点,不差这一时半会。」慕逸城看着有些毛毛躁躁的某人有些头疼。

「诶呀,走啦走啦。」

初春的晚风依旧带着寒冷的气息,月光倾泻而下,洒下一片温柔。

街角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灯光,把小道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人影轮廓被模糊了,牵着的手却清晰可见,从未分开。

小番外 2

木溪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生怕错过了越野车手采访的每一个片段。

「请问木先生,在你越野生涯中对你帮助最大的是谁呢?」

木淮还没来得及把头盔摘下来,主持人就把话筒递过来了。

「当然是我妹妹了,我的很多越野装备都是她送我的,」木淮对着镜头一脸得意,「我都说不用了不用了,她非要送我。」

非要送?

木溪忍住了现在就想给某人一拳的冲动。

之前软磨硬泡没日没夜地求了她好多天的是鬼吗?

木溪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打下了一行字:

「爸,这周哥哥的零花钱也打我卡上吧。」

信息被发送。

就这样,木淮在一个平凡的早上、一次平凡的采访中悄无声息地失去了他的一个月的零花钱。

「那凌小姐呢?对您没有帮助吗?」

木淮和凌云,两人一起搭档不知拿下了多少越野界的冠军,让不少人又羡慕又嫉妒。

记者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带了点孤注一掷的意思,今天非得扒出点这对「神雕侠侣」的故事不可。

「我师父啊,她当然很好啊!那个技术真的分分钟秒杀在场的人,我当初都败在她手下好多次才认的她做师父,真的很厉害!」

面对这种犀利尖锐的提问,木淮也没觉得半分不适,反而开始炫耀起了他的师父。

「那木先生有没有给女孩子送过花呢?」记者不死心,继续追问。

「当然没有啊!我眼光很高的好不好!」

镜头前的少年身姿挺拔,鼻梁高挺,洒脱又自信。

初春的暖阳洒在生机盎然的大地上,不远处一丛蔷薇正开得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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