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冉的炮灰记

这居然让他有些欣慰的感觉。

「嘶,」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上的红肿小包,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地看向他,「慕逸城怎么办啊?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嘴上说着受不了,但在慕逸城递来的那管药膏面前,许安冉却犹豫了。

「拿着。」

许安冉没动作,只是盯着膏管口的褐色膏体。色泽暗沉,凑近闻还有股怪味,总能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

药膏递过去一些,许安冉就往后面缩了一下。

「停停停,」许安冉急忙将慕逸城拿着药膏的手腕推远,一脸嫌弃,「慕逸城我觉得我还是不擦了吧,它也太丑了。」

从来都是药挑人,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挑药的,还是以这种理由。

慕逸城对挑剔的理解倒是更深了一步。

他刚把药膏的盖子旋上放回盒子里,抬眸就看见许安冉已经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只手还伸到后背隔着睡裙胡乱地挠痒。

几缕微微弯曲的发丝贴着脖颈蔓延下来,能看到她白皙的天鹅颈上面那几个红色的疙瘩和周围几道有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刚放下的盒子又被莫名地拿了起来。

「干嘛呀?」

许安冉露出侧脸,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床沿旁边的慕逸城,目光落在他沾了药的指尖上。

「别动,」慕逸城将药膏慢慢擦开,对上眼前人困惑的目光,表情平淡,「我可不希望半夜还被某人吵醒。」

「吵你?可能吗?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慕逸城,你可不要乱讲哦。」

慕逸城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之前的几个晚上是谁,都半夜了还跑来把他叫醒说自己饿了。

指尖触感冰凉,有人帮自己擦,许安冉也不推辞了。

把脖颈周围的红疙瘩全擦一遍后,慕逸城掀起眼皮问:「还有吗?」

「哦,这里。」许安冉忽然想起什么,撑着手臂坐起来,给他看腿上那一小片青青紫紫的地方。

「怎么弄的?」

「掐的呀,都疼死啦。」

「你掐的?」

「对呀,我又不可能说哭就能哭出来。」

慕逸城揉了揉眉心,想来应该是在采石场和木溪发生矛盾时弄的,虽然许安冉跟他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但也没说她当时的眼泪是这样来的。

「痛痛痛……」

许安冉哭丧着脸,捉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你轻点呀。」

他微微抬眸看了看眼前被痛出眼泪的:「轻点也是疼。」

「你一定是在公报私仇,」许安冉偏过头看他,泪眼模糊,「你今天还凶我了。」

「什么时候凶你了?」

「还不承认?就在我和木溪摔在草丛里的时候,你一过来就语气不耐烦,『许安冉!你又怎么了?』声音那么大,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慕逸城看着她一本正经学自己讲话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凶吗?

「还有那个抱,你真的好磨蹭哦,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尴尬死啦。」

「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嗯?是不是?」

一直得不到明确回应的许安冉侧身凑过去看旁边人的眼睛,一脸不满,嗓音柔软:「你错没错嘛?」

慕逸城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某人挡住自己视线的脑袋给摁了回去:「嗯,错了。」

真是怕了她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许安冉笑眼弯弯:「那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慕逸城看着眼前的人,无奈地笑了笑。

闹起来是挺闹,但哄起来也挺好哄的。

(十)

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敲响。

「慕哥哥,你醒了吗?」门外的木溪有些焦急地敲起门来,昨晚许安冉走了之后就没回来,早上也不见人影,说实话,她还有些怕许安冉一个想不通就离家出走什么的,她其实就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一下她,并不想闹那么大。

「稍等。」慕逸城看了一眼床上正在用枕头捂住耳朵的人,似乎是已经被吵醒了。

「慕哥哥,你快些,我有事跟你说。」敲门声更急了一些。

许安冉不满地翻了个身,然后跪坐起来,偏头看看门的方向,眉头微蹙。

既然如此,她真就不客气了哦。

而慕逸城正在打领带,就从镜子里看见许安冉朝他走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拽上他的领带,踮起脚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下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音色暗哑:「许安冉。」

「别动哦。」嗓音轻柔。

窗帘还没有拉开,丝丝缕缕的阳光只能从边角微微透进来,房间内光影昏暗,撩人的暗色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周围的空气渐渐开始暧昧。

「哐当!」

木溪只是碰了一下门把手就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扫来。

而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的大脑停止运转。

即使房间昏暗,她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衣襟凌乱的男人脖子上那个烫人的红色吻痕。

「出去。」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威胁。

木溪慌乱无措,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怎么会在慕哥哥的房间,慕哥哥怎么可能呢……

(十一)

「吧嗒」

门被重新关上。

眼前的少女噗嗤一声就笑开了,桃花眸弯成了月牙状,很自然地甩开他的手,往床上扑去,心情愉快地打了两个滚。

反杀成功!

她本来是想先在慕逸城的脖子上留个吻痕拉出去刺激一下木溪的。没想到她直接就闯进来,都省去她很多麻烦啦。

想起木溪震惊又怨愤的小表情,一副被气到的模样,许安冉忽然觉着自己这两天的好心情都回来了。

真不愧是她,真的是太完美了。

心情非常愉悦的许安冉坐起来,笑眼弯弯地转过身,正打算感谢一下慕逸城的配合,就撞上了一束炽热的目光,温度滚烫,略带侵略性地盯着她。

情况不对。

真的不对。

一时间,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许安冉机械地保持着瘫坐在床上的姿势动都不敢动,眼神也不敢乱放。

直觉告诉她,她摊上事了。

昏暗的光影只能勾勒出镜子前那人矜贵清冷的身形,领带松散,表情阴翳不明。

所幸,在良久的沉默后男人轻哂一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然后转过身开始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衫和领带。

许安冉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误会,误会啦。

也是,男主的人设怎么会说崩就崩呢。

她刚刚还以为慕逸城被她这么简单的小动作就给撩到了呢,这也太丢人了。

镜子前的人将眼眸里情绪压下,微微侧头从镜子里观察脖子上的红色吻痕,昏暗的灯光下稍显暧昧,被指尖碰上摩挲了两下后,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加深了一些。

外面的助理已经在催着行程了。

慕逸城将领带系好,套上西装,回眸就看见那个刚刚身体还僵直得像座雕塑的某人已经慵懒地瘫回床上了。

带上门的那一刻,两束视线正好在空中相遇,许安冉还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朝他眨眨眼睛,完全没有刚刚做过坏事的愧疚。

慕逸城:「……」

(十二)

「许安冉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被拍得「轰隆轰隆」直响。

房里的人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了一点,端起温热的红糖水抿了一口后,抬眼看那扇被撞击得微微震荡的房门,脸色不悦。

真是烦人呀。

「出来!快点!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咣」的一声,门被重重地踹了一脚,门框也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木淮继续加大了拍门的力度,他就不信叫不出来了!

欺负了他妹妹还想装没事人!呵呵!他今天必须给许安冉一个警告,惹了他的人就别想有好下场!

终于还是许安冉先受不了外面的大嗓门了。

「咔嚓」一声,门开了。

「你终于出来了!还想躲着?没门!」木淮的拳头又紧了紧,怒目圆睁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敢保证,如果许安冉是个男的,他就一拳招呼上去!

「吵死啦,你给我安静点。」许安冉一脸不悦地扯着眼前这个太阳穴上都青筋凸起的人往楼梯的方向走。

「干什么!」

「谈谈呀。」

木淮抬眼看着那个站在几级台阶上俯视他的人,忽然觉得没了身高的优势,气势也跟着弱了一截。

可恶!故意的!

许安冉将整个身子侧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不满地盯着台阶下那个被气得面红耳赤的人:「第一,昨天后山的时候是你妹妹先来找我麻烦的哦,可能她没跟你说。虽然说最后她哭了,但我也确实没动手,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连道小疤都没有;第二,昨晚你妹妹放蚊子咬我,她自己睡得香,我只好去慕逸城的房间睡。而且我搬走了之后,你妹妹还能免费得到一个单人间,住得更宽敞,说到底这件事她还得感谢我。」

「少扯淡了!我妹妹……」

「你先闭嘴,听我讲完。」许安冉皱皱眉,非常不高兴他打断自己的讲话。

「第三,今天早上,你妹妹冒冒失失地闯入我和慕逸城的房间,这已经算是侵犯他人隐私了哦,一点也不礼貌,所以这件事是她的错哦。」

「那你有什么冲我来!」木淮梗着脖子冲人喊道,「欺负我妹妹算怎么回事!」

「你搞清楚哦,我哪里欺负她啦?」

「你没欺负她会躲在被子里哭!别以为我不知道!」木淮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台阶上的人。

他中午去找他妹妹的时候,就看见他妹妹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说着些什么,声音破碎,勉勉强强地能听出「许安冉」三个字。

这么明显的事还想糊弄他!

啊呸,不可能!

许安冉看着眼前越来越暴躁的人,心里都要郁闷死啦。

她觉得刚刚自己讲的那一大堆都是废话,眼前的人一点也听不进去,就只认定是她欺负了人。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木淮看着眼前沉默的人,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还欺负我妹妹,也不看看她哥哥是谁!」

许安冉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的下腹又在隐隐作痛了。刚来生理期就遇到这种烦心事,真是倒霉死啦。

她一开始居然还试图用道理来说服这个死脑筋,现在看来简直是对牛弹琴。

再讲下去也是白费口舌。

「算啦,」许安冉撇撇嘴,决定放弃和没脑子的人讲道理,「本小姐心地善良,就不跟你计较了。」

许安冉不计较,并不意味着木淮不会计较。

他一把拽住旁边往回走的许安冉,微微昂起头,态度嚣张又高傲:「记住了,别找我妹妹的麻烦。」

许安冉嫌弃地扯开他的手,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木淮,你是傻瓜吗?」

(十三)

一楼房间。

「放心妹妹,许安冉我已经教训过了,」木淮有些嘚瑟地跟床上的人邀功,「她以后不敢欺负你了的,相信哥!」

木溪微微抬起埋在怀里的头,抽抽噎噎地问:「她……说什么……了吗?」

「嗯……不太记得了,」木淮是真的没怎么听许安冉中间的长篇大论,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妹妹被欺负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她最后还骂了我『傻瓜』,『傻瓜』你知道吗?直接给我整愣了一下,就突然有那种宠溺和暧昧的感觉,你懂吗?你哥我在道上混了怎么多年,真的第一次知道有人骂人用这个词的。」

「诶,你说,她为什么不用『傻逼』这个词?明明戾气十足,褒贬分明,感情到位。她居然用『傻瓜』?是不是很奇怪?诶,我好像知道了。妹妹,你说,她不会是……」木淮欲言又止,试探性地看向床上的人。

木溪的嘴角抽了抽:「哥,你想多了。」

(十四)

慕逸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尾,营造出一室的温柔和静谧。

他刚躺下去,床的另一侧就动了,旁边的人靠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些埋怨:「你今天好晚啊。」

「嗯,去了另一个村,」慕逸城微微偏头,「今天怎么了?」

他能很明显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有些低落,语调也不像平时那么轻快。

慕逸城这么一问,许安冉所有的委屈都藏不住了。

为什么麻烦总是接二连三地找上她呢?为什么剧情老是变呢?为什么什么事都和她有关呢?她又不是女主,为什么总是找她,总是找她,总是找她……

「已经解决了,但是现在还是好难受。」许安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感觉很多的事都脱离了控制的样子。」

慕逸城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了建议:「可以试着抓住核心矛盾,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边角上,保证主要部分向好发展,可能也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这些枝枝叶叶会不会影响主干啊。」

「有些关系藏在暗处,你要去挖掘。」

「太笼统了。」

许安冉叹了口气,侧翻过身面对着慕逸城,这些都是口头上的东西,实际上真的是无从下手。

还是好难啊。

「还有欧洲那边的分公司出了一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我五点走。这边的考察工作过两天也完成了,到时候你再跟他们回去。」

许安冉闷闷地应了一声,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

「顾秋也会跟着去,作为助理她在很多方面都能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到。」

末了还是添了一句「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清,你不用担心。」

「嗯,」至少这件事是写在剧情里的,许安冉也没太大的意外,往旁边又靠了靠,手指拽上旁边人的衣角,「我肚子有点疼。」

「吃坏东西了?」慕逸城的手很自然地摸上了许安冉绵软平坦的小腹。

「生理期。」

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睡裙传到肚子上,力度也拿捏得刚刚好,刚刚的疼痛也慢慢地缓解,困意也慢慢袭来。

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外的荔枝林上,有几只萤火虫结伴从窗边飞过,青蛙的叫声和蝉鸣声交织在一起,单调枯燥,此起彼伏,黑暗中的整个村庄都陷入了浅眠。

慕逸城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睡过去的人,将她滑落的薄被又盖了回去。

一夜好梦。

(十五)

「砰!」

许安冉一回头,就看见她的玻璃杯碎了一地,而桌子旁的人立刻闪到了一边,与地面上的碎渣拉开距离,理直气壮地冲她喊:「这我可什么都没干!」

嗯。

第四次。

许安冉将视线收回。

后面的人又补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把它放这里!不然它能碎吗!」

虽然这是她带来的最后一个杯子,虽然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但是她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许安冉深呼吸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一小碟码得整整齐齐的糕点,本来是大娘做给她的,可最上面几块却不知道被谁啃过。

她捻起一块残缺的桂花糕凑近眼前,扯出一个笑:「嗯,不生气。」

看到许安冉手里被攥成团的纸巾和忍耐的表情,木淮忽然得到了极大满足,双手交叠搭在后颈上悠闲地往外面走,拐角处还不忘回头瞥一眼许安冉旁边的那个樱粉色的流苏包包,嘴角上扬哼起了小调。

客厅里很快就传来木淮预期的声音,一想到许安冉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木淮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就好像比他赢了越野赛还开心。

虽然他没办法采用武力来教训许安冉,但是……

木淮不受抑制地笑出声来。

他真的是太聪明了吧!

他早说过,不仅在武力上压制他们,智商也分分钟碾压他们!

天啊!他真的好聪明!

木淮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刚刚被许安冉甩出去的包包里爬出来的一条青青绿绿的虫子,身材臃肿,正在前后蠕动着身子往她这边爬来。

可恶,第八次。

「喂。中心花园,所有人。」

许安冉咬牙切齿地放下电话,望向窗子外那个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人。

本来以为慕逸城和顾秋到了国外,她也就不用去担心主线剧情了,日子又可以恢复以前的惬意和休闲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木淮捣乱的前提下。

这两天木淮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天都在背地里搞这些幼稚的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早上五点突然在外面大吼大叫、将她包包的背带故意扯坏、总是「不小心」踩到她的鞋。

一开始许安冉真的是要被气死啦,她和木溪的事明明上次就解决了,而木淮却一直找她麻烦,而且她越生气木淮就搞得越起劲。

所以许安冉只能强迫着自己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假装没有被这些东西影响到,营造一种她一点也不在意的假象。

额……虽然假装得不太成功吧。

这两天来她每时每刻都要担心木淮有没有又搞破坏,连吃个饭都要担心凳子会不会被突然抽走,许安冉觉得自己都快被逼得神经质了。

就这样,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木淮成功让许安冉记恨上了。

不过,一想到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许安冉呼出一口气,终于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日子要结束了。

木淮,呵呵。

许安冉打开手机备忘录正准备将刚刚的两桩仇也一并记上,那条肉肉的青虫就一扭一扭地进入了她的视线,距离脚尖不到一米。

许安冉愣住……

原本打字的右手忽然就停了,她刚刚貌似……好像……碰……碰到了这个东西……

不可能!

许安冉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刚刚在包包里摸到的一定是口红,虽然说摸起来有些软软的吧。

嗯……

不……不可能的啦。

两秒后。

许安冉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的右手伸远,将头偏到另一边,表情痛苦。

怎么办呐,她现在好嫌弃自己呀。

(十六)

木淮伸手挡着太阳,看着旁边抱着垃圾桶吐得厉害的少女,表情愉悦。

许安冉这么狼狈的日子,可不多见啊。

「水。」许安冉伸手过来想拿他手里的那瓶矿泉水,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已经完全充满了呕吐物的怪味,恶心又难闻。

她终于明白了木溪为什么宁可去挤员工车也不愿意坐木淮的车,如果她早知道木淮开的是越野车而且还不愿意走修好的路的话,她绝对不可能答应让木淮送她回去。

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直接从乡间的泥路走,为了炫耀他的新越野车的性能有多好,还特意把车往各种泥坑里开。

许安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诶诶诶,」木淮将手里的水举高,「这个可是我的水。」

「给我,」许安冉勉强扶着旁边写着「中心花园」的木牌站稳,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极其欠揍的某人,声音有些乏力,「你快点,我现在很难受。」

「想要吗?」木淮故意地将那瓶水在许安冉的眼前晃悠,在人家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又往回抽,晃了晃脑袋,「就不给你。」

看着许安冉咬牙切齿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木淮忽然觉得事情很有趣。

他发现许安冉还挺好欺负的,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捉弄,一看到她因为自己而情绪波动的样子,就特别有意思。

许安冉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抬眸盯着眼前的人,从牙齿里挤出字来:「本小姐现在命令你……」

「什么什么?谁?你?命令我?」木淮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直接打断眼前人的话,耸了耸肩膀。

此刻,木淮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

「谁家的小姐?哪来的小姐?就你,许安冉,在我面前?搞笑,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啊?你说……」

「帝都许家大小姐,许氏企业未来的合法继承人,」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不怒自威,「这么?木家现在都已经敢这么放肆了吗?」

果然,报应来了。

木淮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步伐从容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整整齐齐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眼神不善,带着杀气。

木淮还在怔愣中,就看见中年男子微微一扬手,所有的保镖就训练有素分立两侧,朝这边弯腰鞠躬,动作整齐划一。

「恭迎大小姐回家。」

声音低沉洪亮,如雷贯耳。

木淮的脑子翁的一下停止运转,这种像黑社会一样的场面,他真的……第一次见。

「动手吧。」许安冉被中年男子扶住,略微抬头示意。

「诶,那个那个,误会啊!」木淮讪笑着摆着手往后退,心里发毛地看着眼前一拥而上的保镖,个个身材魁梧。

在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人面前,木淮的反抗基本无效。

「许安冉!你以多欺少!不讲武德!」被两个保镖狠狠摁住的木淮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梗着脖子朝这边喊。

歇了好一会的许安冉也终于恢复了元气,听到这话倒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谁欺负人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唔……」许安冉侧身看向后面,「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

声音整齐洪亮。

「嗯,怎么办呢?」少女微微弯腰凑近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一脸忧愁,眼神无辜,「你污蔑我,所以本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哦。」

「许安冉,你赶紧放了我!」木淮挣扎地动了一下,又被保镖狠狠摁住。

可恶!

莫大的耻辱!

许安冉也不急,悠闲地躺在保镖搬来的摇椅上,眼睛微合,旁边的侍女熟练地给她剥葡萄。

什么时候木淮认错道歉,她就什么时候放人。

「许安冉,」终究还是木淮先受不了这毒辣的太阳了,「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

「咳咳咳,」他清了清嗓,眼神落在许安冉身上,视线相遇后又生硬地移开,「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你。」

末尾几个字声音又低了下去。

末了又想起什么,急急地补了一:「当然,只是勉为其难,不然谁愿意啊!」

许安冉摘下墨镜,往前弯腰,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压着的人。

什么意思?

少年脸色绯红,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汗珠顺着脸颊两侧往下,汇聚在下颚处,欲落未落。

「他脑子……被晒坏啦?」

许安冉看向旁边的侍女发问,谨慎地指了指脑袋。

「喂!」木淮觉得自己有些没面子,就像是他被嫌弃了一样,又朝人家喊,「实际上谁看得上你啊!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但喊完又有些后悔了,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

「真吵,嗯……把你的嘴巴缝上好不好呀?」许安冉弯下腰和人家平视,一脸认真。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背后可是一整个木氏!木氏!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哦!现在放了我,往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不跟你计较了!」

「一笔勾销?」眼前的少女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笑眼弯弯,「我可不要。」

许安冉回头看向她的保镖们,每一位都是身材硬朗,面容冷峻,西装革履。遇上她的视线时都微微垂眸,以示恭敬。

嗯,是恶毒女配的标志配置。

「莫叔,做得干净点哦。」

木淮就这个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直起身来,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吩咐一件小事。

直到许安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的挣扎和叫嚷也无济于事。

这次,木淮完败。

(十七)

「怎么,睹物思人?」

顾秋将手里的红酒递过去,目光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没有。」

慕逸城简短地否定,将目光从自己的无名指上移开。

大厅里富丽堂皇,精致的吊灯上挂着微微颤动的水晶流苏,在灯光下闪闪烁烁。

高脚杯里的暗红色的液体被徐徐晃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顾秋的目光再次落在慕逸城端着红酒的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做工精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矜贵清冷的男人早已有所归属。

这倒是她第一次见他戴,也怪不得很多带着女儿来的富豪一开始还挺兴奋激动的,但在握手之后就有些兴致缺缺了。偶尔有几个还拐弯抹角地试图打探,可惜慕逸城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

「是许安冉?」顾秋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慕逸城没承认也没否认,嘴角微微上扬:「挺幼稚的。」

有些答非所问,慕逸城也只是抬头抿了一口红酒,没有过多解释。

酒香醇厚,回味绵长。

「幼稚是因为她被保护得很好。」顾秋轻笑,眼眸里的心酸一闪而过。

她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受尽白眼,遭人唾弃,所以她从小起就知道她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被人欺负。为了这一切,她早出晚归,力争上游,拼命工作。

所幸,上天从来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

顾秋环顾了一下四周,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商业名流,企业精英,西装革履,得体大方。

她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将嘴角的酒渍缓缓擦去,嘴角弯起:

「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她不靠别人,也能和他们比肩而立。

(十八)

自从上次被许安冉的保镖教训过后,木淮一连几天都做了噩梦。

梦里许安冉打扮精致,身旁站着一个保镖,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手执一把黑伞给她挡太阳。

他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嘴巴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下一秒,许安冉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猝不及防,手里还拿着一枚针,锋利冰冷,笑眼弯弯地问:「木淮,把你嘴巴缝上好不好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群黑衣人摁住,根本无法挣扎。而那枚针闪着寒光,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连好几天,这个梦循环反复,把木淮折腾得都没睡好。

木溪也注意到了木淮的异样,往常这么喜欢欺负许安冉的人,但自从从村里回来后就一反常态。

但凡有许安冉出现的场合,他一律不去,甚至到连许安冉的名字也不许她提的地步。

唉,男人心,海底针。

自从没了木淮的打扰,许安冉的日子过得非常地逍遥惬意。

但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许父在上班的路上遭遇了一场车祸,准确来说算不上车祸,因为刹车及时,两辆车只是有些轻微的摩擦,但许父就是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了。

「我爸到底怎么样了啊?」许安冉焦急地拽住旁边医生的袖子,「怎么会这样呢?」

「大小姐,您别担心,」旁边的医生扯出纸巾递给许安冉,柔声安慰,「许总并无大碍。」

许安冉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抹去,声音有些沙哑:「那什么时候醒啊?」

「许总只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而导致的暂时昏迷,最多一个月,肯定能醒。」

旁边的许母轻轻地拍着许安冉的肩,柔声安慰:「别太担心,你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乖,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许安冉将头埋进许母的怀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真的太突然了。

像这种大事,原剧情里居然都没有写。

就算是车祸,身体各部分也没有受到任何严重的撞击,应该没理由会陷入重症昏迷的。

很反常,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

这段时间正是慕逸城在欧洲的分公司陷入困难的时候,欧洲市场正在抵制外货,导致大量商品堆积,随时面临着血本无归的危险。

因为原剧情里许家和慕家没有联姻的关系,生意场上的商人都只讲利益,所以许父果断选择了撤资,尽管也有些许亏损,但也保住了大部分资金,此举也将慕氏推进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结果当然是用脚都能想到,慕氏在男女主的努力下起死回生,市场份额狂增,日益繁荣。

毕竟主角光环还是很厉害的。

许安冉吸了吸鼻子,果然,管理大大这是要给她加戏了。

因为婚约的缘故,所以这次许父不太可能还这么干净利落地撤资了,无法体现男女主并肩作战的爱情,故事线就没办法推进。

而许安冉作为许氏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自然是推动剧情的最合适人选。

想通后,许安冉的眼泪又下来了。

所以她这是要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慕氏的报复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啊。

许安冉心累,恶毒女配真的好难当啊。

(十九)

「以慕氏这么多年的根基和实力,太早盖棺定论未免有失偏颇。」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看对手。对手是谁啊,那可不是区区一个公司,是整个欧洲市场啊。在这件事上押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会议室里正在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不同意,风险和收益一直都是成正比的。各位可有想过,如果我们能和慕氏一起挺过这一关,那欧洲市场的这份巨额利润我们也能分一杯羹,还有别忘了许总和慕家的婚约,如果我们在这个风口浪尖撤资,必定会被人口诛笔伐。」

「怕什么,生意场上的朋友只是暂时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难道会有人因为我们对慕家撤资就终止和我们的合作吗?有人敢吗?」

众人发出一片唏嘘声,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是撤还是不撤?」一个略微年长的人斟酌着发言。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许总不在,他们也不敢贸然拿主意。

「撤呀。」一道声音打破平静,会议室的门被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恭敬地打开,声音的主人脚步悠闲地走进来,「为什么不撤?」

「大小姐。」众人的声音参差不齐,有高有低,全部都面带恭敬。

「都坐吧,」许安冉挥手示意,转身看向那个跟着自己的人,「林助理,开始吧。」

令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小姐这次来还真是来解决问题的。

屏幕上 PPT 演示清晰明了,从各个方面详尽剖析了这次的欧洲危机,还分析了许氏是否有应对这次危机的能力以及如果失败将会面临的资金缺口,从多个角度论证撤资的利弊,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

讲解几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再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为止。

「所以,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许安冉看向他们,「如果没有,就请举手表决吧。」

结果如许安冉所料,她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下这场博弈。

「大小姐,您要回家休息一下吗?」

旁边跟着她脚步的是一直协助许父处理事情的林助理,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昨晚改 PPT 的时候,这位大小姐似乎是不太放心他做事,一直在旁边盯着他,还把一些东西给无理由删除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照做。

就这样一直忙到凌晨三点,这种超负荷的工作量他已经习惯了,可就怕大小姐身体扛不住。

「再不努力点,我家就穷了,」许安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去吧,把今天的工作流程安排下来,我可不想以后流落街头哦。」

「哦,对了大小姐,那个婚约……」林助理欲言又止。

许安冉想了想:「一并解了吧。」

(二十)

「慕总,你看看,像这种紧要关头,许氏居然把我们全部的资金链给断了,这不是明摆着想全身而退吗!」

慕逸城接过顾秋递来的资料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确认和自己的之前的预测没有太大的出入。

「启用 B 方案。」

其实慕逸城之前就有考虑过许氏撤资的问题,并且也已经开会讨论过解决方案,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许氏所有的技术人员暂时扣留,增加工资待遇和工作福利,如果有不愿意的,让监管部门尽快找到合适的代替者……」

「这个倒是不必了。」顾秋将另一份资料递过去。

「没有撤人?」

「嗯,目前许氏所有的技术人员暂未接到撤回通知,依旧各司其职。」

慕逸城将资料递给顾秋,眼眸平静:「那就一切如常。」

撤但又不全撤,实在是居心叵测。

顾秋将门「咔嚓」关上,虽然她知道他们有应对方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利益的时候趋之若鹜,有危险的时候就敬而远之。

呵呵,许氏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她刚肯定,如果这次他们全盘皆输,赔得血本无归,许氏也只会是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个,还会庆幸自己当初明智的抉择。

呵,多么恶臭的嘴脸啊。

所以呢,剧情是被顺利推进了,而许安冉也被骂惨了。

看着慕氏慢慢转危为安,公司里的人都按耐不住了,纷纷开始甩锅,集体把当初那个错误的决定推给许家那位大小姐,说着她当初是怎么强硬地闯入会议室,然后逼着他们同意她的决策的,一个个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而许安冉在外面传闻的所有「刁蛮任性」「肆意妄为」都成了既定事实。

而此时许家餐厅内却分外平静。

「爸,我……」

「诶,别,安冉,别道歉,」许父将剥好的鸡蛋放进许安冉的碗里,嘴角带着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利落果断,已经让爸爸很意外了。果然,大学没白上,之前的培训也没白费劲,嗯,不愧是我女儿!是吧,老婆!」

许父看向旁边的许母,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是是是,」许母无奈地应着,将手里刚剥好的蛋也放进许安冉的碗里,「别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们许家的企业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反正啊,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许母也笑得一脸温柔。

许安冉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蛋,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本来没想解释这件事的,她就是单纯地够不着那杯牛奶,想让她爸推过来一点。

他们远比她自己敏感,敏感到连自己的一丝丝情绪变化都会察觉。

这份爱,很重,很重。

都说在爱中长大的人,心中会酿成一颗蜜饯,看天下会明朗,看丑恶会勇敢,看事情会乐观。

许安冉深以为然,她之所以现在可以对外面的质疑和攻击置若罔闻也正是因此,因为有了他们的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眼角往下流,许安冉急忙拿餐巾纸擦去。

(二十一)

「嗯,呵呵,好久不见。」木淮看着眼前的穿着晚礼服的少女,生硬地开口。

黑色的吊带礼服紧致修身,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肤白若雪,娇俏可人。

木淮移开目光,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不自然:「我可没有说很久不见了,嗯,不见最好了!我可没有想要见你!」

许安冉看着眼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人,有些头疼。

因为许氏和木氏近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所以今天的晚宴她还得和眼前这个人参加。

「嗯,知道你不想见我了,」许安冉懒得跟他计较,就干脆打断他,挽上他的手臂,「赶紧进去吧。」

旁边的人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许安冉疑惑地偏头抬眸看旁边耳朵尖有些绯红的人:「你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木淮立刻否认,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你别老冤枉我好不好!」

「哦。」许安冉越看越觉得旁边的人今天很奇怪,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她保镖下手太重了,直接给留下后遗症了吧?

许安冉再次看向旁边的人,少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却依旧挡不住身上的不羁个性,灯光下眉眼分明,五官立体,年少轻狂的意气就在举手投足中显露出来。

许安冉忽然觉得自己有罪。

男二就这么被她没轻没重的保镖给毁掉了,唉,可惜。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飘散在言笑晏晏的人之间。

「喂,许安冉,你想吃点什么吗?」站在她旁边的人忽然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干净阳光。

不对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了。」许安冉快速拉开距离,但木淮又紧跟了上来。

而落在旁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对小情侣浓情蜜意的样子。

许安冉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回头却又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正当她疑惑地转回身时,右侧余光中忽然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没等许安冉看清楚却又隐入了人群中。

她在宴会厅了找了一圈,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小心点,摔了我可不救你!」

旁边突然出现的木淮虚虚环住她的腰,她竟然看不清对方眼眸里的情绪。

而在她后腰处的悬空的手还迟迟不离开,没有真碰。

许安冉将他推开,目光落在旁边离她还有一米远的一级台阶,这样的距离和高度她根本不会摔。就算摔了,木淮这种扶人方式也根本接不住她。

有问题。

仿佛是在做样子给谁看。

许安冉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二楼的栏杆处,却是空无一人。

大厅里的人依旧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热闹至极。

「今天可是有神秘来宾的大日子呢!」

「谁?透露透露?」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是位大人物!」

许安冉端着红酒坐到糕点区的凳子上,环顾了一周宴会厅里的人,托着腮若有所思。

(二十二)

宴会厅的外面是一座小型花园,两层小喷泉的中央水花在飞舞,旋转、跳跃,煞是好看。

两棵挂满串灯的树闪闪烁烁,中间绑着被白色的花缠绕的秋千,月光下显得静谧美好。

人们总说,美丽迷人的事物背后往往不简单。

许安冉在那一刻深以为然。

「没……没看到哦,什么都没看到。」许安冉咽了咽口水,眼神迅速从半明半晦的光影里那一男一女的身上移开,脚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企图用粗大的树干挡住自己。

正当许安冉抬起脚步想跑时,背后传来男人带着些凉意的声:「怎么,畏罪潜逃?」

低沉又带着些暗哑的嗓音让许安冉觉得有些久违。

下一秒,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攥住她的手腕,温热且用力,她整个人被往旁边一带,转瞬间就被压在了树干上。

熟悉的眉眼渐渐清晰了起来。

「慕先生,自重哦。」许安冉用力去推眼前人的胸膛,偏头找顾秋的身影,可惜没找着。

不知道是许安冉的话还是动作刺激到人了,慕逸城的手直接从她和树干的缝隙里绕过,紧紧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放开啊。」许安冉有些生气地去掰他箍住自己腰间的手,但无济于事,她越掰慕逸城就收得更紧。

「怎么,我不能碰?」男人垂眸冷眼看着她。

说话的气息落在许安冉的额头上,带着火烧火燎的温度。

「为什么解约?」

「解……解约啊……那个……对不起嘛,」许安冉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我爸又昏迷了,我只能自己拿主意了呀。」

「嗯?」

「不对不对,」许安冉忽然意识到了好像说错话了,「哦,是硬币,是我抛硬币决定的,都怪那枚硬币,什么解约撤资都是它擅作主张决定的,太过分了。」

「慕逸城,你真厉害,」许安冉末了也不忘夸一下眼前的人,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力挽狂澜,嗯,很厉害的!」

慕逸城看着她的飘忽的眼神,有些不悦,手上的力道一重,「我说的不是这个。」

「嘶,」许安冉吃痛,拍打着他的手背,没好气地问,「那到底是哪个嘛?」

「为什么解除婚约?」

「婚……婚约?」

许安冉愣了一下。

两人贴得很近,许安冉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紊乱,浅垂的眼皮下眸光迷离。

「你喝醉了。」

「没有。」

「你就有。」

习习晚风夹带着些酒味,醇香醉人,带来了深夜的凉意 。

月明如水,月光透过树的枝枝叶叶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的身上。

慕逸城眸子微沉,怀里的人正低着头,认真地扳他扣在腰间的右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再开口。

慕逸城修长的手指将她脸颊旁边有些凌乱的碎发撩开,手指沿着鬓角最后落到她精致小巧的耳朵上,然后抵上她的额头:「解释呢?」

许安冉像是没听到。

「你在逃避?」慕逸城的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翻涌的情绪,「嗯?」

怀里的人依旧没抬头看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她自己的事,似乎现在发生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

后一根手指刚被掰起来,前一根就又扣了回去。

明明知道是无用功,许安冉也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无所谓。

慕逸城无从得知。

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捏起,许安冉被迫与面前的人对视。

漆黑深邃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忽然低了下来朝她靠近。

直至唇瓣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许安冉才后知后觉。

「不要!」

许安冉猛地别过脸,躲过了这个带着些试探意味的吻,男人亲了个空。

慕逸城依旧保持着刚刚亲上的姿势没有动。

许安冉听到耳畔旁传来一声冷笑,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随即下巴被人再次捏住,用了些力气,带着狠意。

「放手呀!」许安冉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她有些生气了。

腰上的力道在收紧,男人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唇与唇再次相贴,他力道大得让许安冉几乎无法挣扎。

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说我不要!」还保有一丝清明的许安冉使出全身仅剩的力气推开了人。

慕逸城没有防备,往后踉跄了两步。

「慕逸城,我已经说了我不要,本小姐最讨厌被强迫了,」许安冉扶着树干,擦了擦有些破皮的嘴角,「再有,既然已经和你解约了,那在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对本小姐这样做。」

慕逸城不说话,只是敛着眼神看她,眸里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漆黑模糊的夜色将万物笼罩,宴会厅里的喧嚣渐渐少了很多,不断有宾客从正门离开,交谈声、轻笑声从花丛的另一边传来。

「慕总!」

有些焦急的声音破空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拍卖会!那个拍卖会开……开始了,车子在正门。」助理跑得有些喘,正抬手想擦擦脸上的虚汗,就看见昏暗光影处的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女,眼中带着一抹湿润,唇瓣嫣红。

好像是,许……许家大小姐?

他眯了眯眼睛,把头微微伸过去想看得更真切些。

「看够了吗?」

男人清冷的声音让助理身子一僵。

完了。

好像……好像看到不该看的了。

「慕总,我守口如瓶!」

助理马上侧了个身,正对慕逸城身子绷直,嘴巴紧抿。

慕逸城没讲话,只是看了那边的人一眼,眸里的情绪被微垂的眼帘遮住。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许安冉的心头,她说不清楚那是愧疚还是失落。

直到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她也没能从这种情绪里挣扎出来。

(二十三)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心里有事?」

「没有啦。」

「诶诶诶,别动。」

化妆师露娜将许安冉溢出来的口红小心翼翼地擦去,又用唇刷把没涂匀的地方补了一下。

许安冉的目光落在幽暗的花丛处,即使是虫鸣声也掩盖不了那里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像是人走路时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偷窥可不是个好习惯哦。」许安冉皱皱眉,按住化妆师正要给她补妆的手,盯着花丛开口。

「咳咳,真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花丛被拨开,只见那人双手插兜,状似无意地朝秋千这边走来。眼神像是落在她身后的月亮上,又像是落在她身上,飘忽不定:「我就……就路过,你别多想!」

许安冉不是很想搭理他。

化妆师将口红旋回去,站了起来,眼神暧昧不明地落在她和木淮之间。

「笑什么呀?」许安冉看着化妆师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有些恼。

化妆师忽然弯腰向她凑近,带着笑意的声音刻意压低:「可别又被吃掉了哦。」

「露娜!」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化妆师摆摆手,抬起手捂住嘴角的笑,「有什么事再给我电话吧。」

「木淮,本小姐现在心情很不好哦。」许安冉偏头看旁边靠在树干上的人,「你最好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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