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法医是如何做到不怕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的?

破获连环碎尸案后,警察集体去看了心理医生

出自专栏《非正常死亡:法医鉴证实录》

我是在职法医,遇到过的最可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幸存者的惨状。她在一个狭小的黑色箱子里被发现,已经残缺不全,没法想象她每分每秒经历怎样的痛苦。

人心的恶才是真正让人胆寒的。

(本文改编于真实案件。)

211 省道进城路段,两辆车迎面相撞,白色的丰田霸道越野车骨头要硬一些,只是车头撞凹进去一大块;另一辆黑色的北京现代伊兰特轿车就没那么幸运了,车头扁了一半,连带车门都被挤压变形,挡风玻璃碎得七零八落,像残破的蜘蛛网。

警戒带已经拉了起来,路边停着九辆警车,红蓝色的警灯闪个不停,现场却异常安静,只有警员走动的脚步声和相机快门的喀嚓声。

我深吸一口气,从轿车的后备箱捧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表面有些尘土,里面的东西大小介于篮球和排球之间,分量很沉,我一摸就知道是什么。

我轻轻把塑料袋放在空地上,大家都聚拢过来,围得密不透风。

在提取了塑料袋表面的痕迹物证后,我打开了塑料袋,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还是新鲜的。」从破案的角度来说,相对于腐臭味,我还是更喜欢血腥味,案发时间短,会留给我们更多的线索。

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头发,很像是一个假发模特。

可这是一颗货真价实的头颅,血淋淋的,背对着我们。我把它转过来,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股凉意顺着我的双手往上蔓延。

我把头颅拿起来,一缕淡红色液体拉着丝滴落到下面的塑料袋内。

「别踩我!」不知谁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后面同事的脚。很快,警戒带内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今天早上八点接到的报警电话,交警事故科先行赶往案发现场。

两辆车里都没人,发现轿车后备箱里的端倪后,交警立刻通知了指挥中心。我们火速赶到现场,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案子做了简单交接,移交刑警队主办,交警留下清障车在路旁待命。

交警根据车牌号码找到了越野车车主,说正在医院做检查。轿车是外地车牌,交警查到那是辆套牌车,然后根据车架号和发动机号查到那辆车早在半年前就被登记为被盗抢车辆。

轿车是顺行,越野车是逆行,估计很可能是酒驾。酒驾出了事故,车留下,人先撤,这是惯用伎俩。

天空飘起了雪花,刮在脸上有点疼,李筝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晓辉哥,咱把这些袋子弄到解剖室再检验吧?」

我应下,将塑料袋装进了运尸袋里,往回走。路面有些滑,半小时的车程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解剖室里温暖明亮,隐约有一股腐败的气味。五个黑色塑料袋并排放在解剖台的中间,堆成了一座小山,在无影灯下反射着暗光。

其中一个袋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是那颗头颅。另外几个塑料袋表面绷得很紧,从外观上能大致分辨出尸块的样子。所有塑料袋表面都有尘土,像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

逐一对塑料袋进行检验后,王猛摇了摇头,「按理说这么脏的袋子应该能提到指纹才对,可一个指纹都没找到,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

我们给塑料袋编了号,分别贴了标签。

1 号塑料袋装了头,2 号塑料袋装着躯干,3 号塑料袋装着双上肢,4 号塑料袋装着左下肢,5 号塑料袋装着右下肢。

袋子全部打开,往外一倒,解剖台上散布着七零八落的尸块,尸块数量不多,分得不是很细碎。

我和李筝摆弄一番,很快就拼起一具女尸,零部件一样不少。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发圆脸,细眉微弯,眼角没有丝毫皱纹,牙齿磨损程度轻。尸长 163cm,皮肤白净,身材匀称。

只是,死者面部肿得厉害,局部还有些青紫,身上兼具失血和窒息的征象,一时看不出明显的死因。

李筝盯住死者胸前,伸出手轻抚胸部正中剑突位置,然后把手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烧烫伤!」

死者剑突位置有一个等边三角形伤痕,皮肤少了一块,露出粉红色的真皮层,周围起了泡,生活反应不是很明显,应该是濒死期或者死后形成的损伤。

「我们穿越了?」李筝疑惑地看着我,「这不是古代烙铁酷刑么?」

我点了点头,「凶手很残暴,你看她身上这么多伤,一定是多种工具造成的。」

女孩身上布满了凌乱的条形伤痕,四肢有许多类圆形孔洞,给人一种千疮百孔的感觉。

这些损伤都具备生前伤的特征,不难想象,死者经历了怎样的虐待。

死者角膜轻度浑浊,尸斑位于躯干背部,指压稍微褪色,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距检验时间 12 小时左右。另外,尸斑在背部,说明死亡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尸体都是呈仰卧位的。

我看了看墙上的表,早上 9:34,那么,死亡时间就是昨晚 9:30 左右。

尸体很新鲜,面部特征很明显,而且尸块还很全,对于寻找尸源、确定死者身份是十分有利的。

可我盯着尸体端详,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躯干部的尸块,除了颈部以外,四肢的断端都有缝合线。

碎尸案我见过很多,可是把尸体切割后又缝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不免有些狐疑。

按常理推测,谁会做这么画蛇添足的事?而且这种缝合线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外科医生才会用到。

此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四肢居然出现了轻度腐败。这说明死亡时间应该更长,与根据躯干和头部得出的死亡时间不一致。

我心下一惊,这指向两种可能,一是被害者在生前就被砍去了四肢,二是躯干和头颅并不是一个人的。

压制住内心的惊骇,我按照检验流程逐项检验。

三小时后,我们从解剖室急匆匆赶回分局。刑警队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后悔没问王猛要个包子。

同事们神色凝重,毫无疑问,这是个大案。

会议开始,大家将手头的情况汇总。

侦查中队和交警一起在某宾馆内找到了越野车的车主。

车主是个小老板,叫陈霆,人长得五大三粗。

据陈霆说,昨晚他和朋友开车回家,不小心撞上了一辆轿车。他撞车以后就晕过去了,不知道谁把他弄回来的。

车留在原地,不算肇事逃逸,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警察找上门。

他说车是朋友庄岩开的,可侦查队调取了事发路段的监控,拍得很清楚,越野车司机是个壮汉,副驾驶上的人要瘦很多,很明显车就是陈霆开的。

调查员又找到了当晚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庄岩,和后来送陈霆回家的人。根据他们的口录,再现了昨晚的经过。

昨晚陈霆喝了不少酒,庄岩没喝酒,本来庄岩要替陈霆开车的,陈霆却借着酒劲硬开车上路。

撞车后,陈霆晕了过去,庄岩没有大碍,但没敢下车。一是越野车逆行,陈霆喝了酒,怕被对方抓住把柄;二是怕对方情绪过激,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他看到轿车上下来一个人,围着越野车转了一圈,拉了下车门没拉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据庄岩回忆,轿车司机戴着针织帽子和灰色口罩,只露着俩眼,眼有点眯,个子不高,走起路来有点晃,右手捂着左胳膊,好像左胳膊受了伤。待对方走远,他才赶紧叫了朋友来接。

侦查员查了周围一百多个摄像头,发现相撞的轿车是从郊区往城里开的,只有两三个监控拍到了车内的司机,但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想想也正常,毕竟车上拉着尸块,凶手肯定会乔装一下,只是大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去城区抛尸。

冯大队长猛地吸了口烟,咳嗽了两声,「技术科说说情况吧。」

王猛首先介绍了现场和车辆情况,轿车的后方地面有刹车痕,轿车司机当时应该发现情况不对,提前进行了减速,可越野车没有减速,直接就怼上了。

轿车车上除了一个灭火器和一个脏兮兮的油拖,再没有其他物件。车是盗抢车辆,牌子是假的。

轿车后备箱里有两片干枯的树叶,轮胎沟槽内有泥块,已经进行了提取。

接着就是我介绍尸检情况。

我首先介绍了大家比较关心的死者个体特征,在投影仪上放出了死者的面部照片。死者面部肿胀变形,颈部的气管、食道、肌肉和颈椎一起被齐刷刷地切断,颈部下方还连着几块皮肤,边缘沾着血,几个刚入职的警察看着投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我重点介绍了尸检中的发现,尸块断端骨质能完全吻合,初步看尸块是同一个人。尸体有扼颈痕迹和舌骨骨折,窒息征象明显,应该是扼颈死亡。

尸体伤痕累累,致伤工具包括拳脚、皮鞭、木棍等工具,还有动物撕咬。

分尸工具为小而锋利的刀和钢锯。

最奇怪的一处烫伤,死者胸部有一处边长 3 厘米的三角形烫痕。

会阴部损伤和阴道撕裂伤,用试纸没检测到精斑,具体情况还要等 DNA 结果。

一口气说完死者身上的诸多损伤,大家的眼神都变了,我估计他们和我想的一样,凶手的残忍程度超乎想象。

当我说到死者尸块上有缝合痕迹时,大家放下了烟,也停下了笔。

从分尸工具和分尸手法看,这个人似乎很专业。而且尸块腐败程度不同,在确定尸块来自同一个人的情况下,说明人是活着被肢解的。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凶手真是残忍又变态。

冯大队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当务之急首先要确认死者身份,对死者社会关系进行排查,看有无矛盾点和利害关系人。当然,凶手这条线也要同时跟进,调查那辆套牌轿车的活动轨迹。」

我补充道:「还有个办法,如果能做出嫌疑人 DNA,就可以直接以 DNA 找人。」

冯大队点头应下,宣布散会,大家各自行动。

下午我们去市局送检,大包小包一大堆。

简单吃过晚饭,我们在办公室里等着 DNA 检验结果和晚上 10 点的第二次案情会。

等着不是闲着,我查询了近期本地的失踪人员,找到了三名年轻女性,只是由于死者面部肿胀,一时不好辨认。

讨论了几句,没什么头绪,大家就各做各的事了。

年轻女性,被捆绑,锐器分尸,案子发生在夜间,嫌疑人有交通工具,嫌疑人有专业背景……

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树林里的那只断手,思念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怎么了,晓辉哥?」李筝端着咖啡壶过来,往我的杯子里倒,热气升腾起来。

意识到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我定了定神,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事,我只是在想案子。」

面对各类现场和尸体,我也会难过愤怒,但更多的时候会我会将私人情绪压下去,冷静地工作。

只有那一次,唯独那一次,我自己乱了阵脚……

「晓辉哥!」李筝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绪,「DNA 做出来了,比中了一名失踪人员。」

和检验结果一致,尸块属于同一名死者,正是三名失踪人员之一,叫苏虹。

苏虹,女,23 岁,第三人民医院护士,刚参加工作一年。一周前,苏虹下了夜班就失联了,当天穿了一件粉色外套。

我翻出她的失踪档案,生活照中的苏虹比王猛拍的要漂亮很多,白皙的椭圆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轿车钥匙、方向盘和档杆上都做出了同一名男性 DNA,在现有的 DNA 数据库中没有比中,这说明凶手没有前科。

凶手 DNA 和徐珊案嫌疑人 DNA 不一致,我暗暗舒了口气。

越野车驾驶侧门把手上也做出了嫌疑人指纹,和庄岩的供述一致。

我们怀疑嫌疑人当时想灭口,但没有打开车门,怕引人注意,就弃车逃走了。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开会的点。上头高度重视这个案子,调集了各个部门人配合,我们的会开得越来越频繁。

按照常理,死者身份确定了,案子基本上就算破了一半。

关键的是,做出了 Y 染色体,可以在更大的库里比对。Y 染色体传男不传女,具备种姓遗传特质,多数同姓的家族具备同源 Y 染色体,可以进行家系排查。之前我们就是用这个破了一起杀害女童的案子。

一周过去,案子迟迟没有进展。

侦查队查到苏虹父亲手机上有苏虹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车 579」。这正是套牌车的号码。说明苏虹生前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惜未能逃出魔爪。

案子的热度持续发酵,社会上传出了各种版本,一时间人心惶惶,单身女性不敢在夜间单独出门。

苏虹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她没有男朋友,平时奔波在家和单位,两点一线,没啥要好的朋友,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苏虹的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城郊结合部,专案组走访了附近居民,也没查到什么。

案件汇报到省厅,省厅下发了协查通报,让周边地市帮忙协查。

又是一周过去,关于嫌疑人的线索没有协查出来,倒是牵出了几起类似的案子。死者均为各地市当地人,各地也只发生过一起此类特征的抛尸案,所以并没有将其列为系列案件。

经过梳理,2008 年至 2014 年间,在本省四个地市分别发生了类似的分尸抛尸案,案子都没有破。

而这些案子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受害人胸部都有一个等边三角形烙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而是连环杀人案!

省厅立刻组织了专门的工作小组,把这几起案子进行了串并案。

我们按发案时间顺序对 4 起案件进行了编号。

1 号案:2008 年 10 月 5 日,A 市,被害人苗俐,22 岁,护士,下夜班后失踪。三天后,其尸块在绿化带内被发现。

2 号案:2010 年 11 月 12 日,B 市,被害人林苏,21 岁,公司职员,相亲后失踪。五天后,其尸块在路边垃圾箱内被发现。

3 号案:2012 年 12 月 3 日,C 市,被害人周晓娜,19 岁,大学生,外出做家教后失踪。六天后,其尸块在城区某公园内被发现。

4 号案就是我们这起案子。

2009 年,徐珊失踪那年,也在这个时间跨度内,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案情重大,省厅指派我市负责系列案件主办工作,其他地市协助。

刑警抽掉精干力量成立了专案组,案件暂时被命名为「黑车碎尸案」,凶手则被我们称为「粉色杀人狂」。

各地市都派人来参加破案会,四起案子的案卷材料堆在我们会议室,几乎铺满了整个会议桌,奋战几个昼夜后,我们总结出一些案件的规律:

四起案件都发生在偶数年份(不排除尚有没发现尸块的案子);受害人均为年轻女性,有正当职业,单身,长发圆脸;失踪当天穿粉色衣服。

死者四肢均有动物咬痕,躯干胸部正中剑突位置有一个等边三角形烫伤痕迹;除了第一起案子外,躯干部尸块都有缝合痕迹。

大家重点讨论了缝合尸块的行为,根据特殊的缝合线和较专业的缝合手法,推断凶手可能是医生。为此专案组排查了大量医院诊所,但没查出眉目。

尸块没有进行掩埋,而且是集中抛尸,这和以往的碎尸抛尸案有很大不同。嫌疑人气焰嚣张,有挑衅公安机关的感觉。

受害人都是夜间失踪,失踪地点多为城郊结合部,手机再也没用过,推测罪犯具备一定的的反侦查意识。

各地针对受害人进行过排查,发现与社会关系都关联不大,情杀仇杀的可能小,很可能是陌生人作案。

四起案件的案发地以齐风市为中心,最远的 A 市距齐风市 150 公里,最近的 C 市,距离齐风市 100 公里。

随着一串系列杀人抛尸案渐渐浮出水面,公安机关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案子不知怎么被炒到了网上,一时间商场里的粉色衣服滞销,街上很少见到穿粉色衣服的女孩。

专案组抽掉多名警力对监控视频进行查看,调取了车辆轨迹,发现被撞轿车经常深夜出现在城区,但白天很少见到。

结合车上有大量尘土,轮胎也有泥土,推断车辆可能平时停在有泥土的郊区。大量警力被部署在郊区,展开地毯式走访排查。

同时,在市局 DNA 室牵头下,开展了 Y 染色体家系排查,查到几个姜姓家族。可细致的排查工作耗时耗力,进展缓慢。

案子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冯大队专门召集技术科和专案组一起开了个会,主要对嫌疑人进行细致刻画,「一切还是要回归现场,回归尸检。」

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下午,经过一番争论,我们总结了嫌疑人的一些特征。

嫌疑人身份特征:很可能是本地居民,青壮年男性,家里养了狗,对周边地市较熟悉,可能从事的职业需要经常在各地之间跑,具备医学知识和技能。

此外,嫌疑人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知道如何躲避固定的几处监控探头,有固定分尸场所和相当长的不受打扰时间。

犯罪嫌疑人心理特征:变态残忍,讲究仪式感,以烫痕标记受害者,仇视女性,对粉色有偏爱。冷静细心,具备反侦查意识。

嫌疑人嫌疑人多年来在各地作案,气焰嚣张,社会影响极坏。冯大队长在会上直接锤了桌子,「挖地三尺,也要抓到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苏虹案发生三周后,又发生了一起大案。

在崇山脚下一个背阴的石坑内,有人发现了几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人的四肢。

看过尸块后,我感到一阵头大。相似的分尸手法,一模一样的塑料袋,不同的是,这次的尸块没有躯干和头部,没发现那个标志性的等边三角形。

根据四肢推断受害者是女性,身高在 160cm 左右,有动物咬痕。

幸运的是,这一次在塑料袋上提取到半枚血指纹,上面的血竟做出了相同的嫌疑人 DNA。

至此,这起新发生的案子与前四起案子完成了串并案,确定为系列案件第五起。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接连发生碎尸案,人人自危,公安机关压力山大。

这次我们直接根据死者 DNA 信息发布了大范围尸源 DNA 协查,比中了 D 市的一则失踪人员信息。

5 号案受害者叫魏静,女,25 岁,D 市某花店店主。一周前,她到齐风市联系花卉批发事宜,之后就失联了。

由于魏静此行带有考察性质,没有明确的联系人或合作伙伴,所以并不清楚她接触过哪些人。

魏静的家人曾来到位于齐风市郊区的花卉种植基地打听过女儿的行踪,但没有人见过他们女儿。

这段时间,王猛联系了专业机构对 4 号案车上的泥土和后备箱里的枯树叶进行了鉴定。

提取多地的土样比对鉴定后,锁定了城郊一片区域,那里有很多种花的高温大棚,正是花卉种植基地。

后备箱里枯树叶属于一种比较名贵的桂花,而那片高温大棚里盛产桂花。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花卉种植基地,刑警队几乎倾巢而出。

排查花棚时发现有一处花棚锁了门,据一花农反映,花棚主人姜顺峰好几天不在了,可能是去外地送货了。

姓「姜」!我们心中大惊!

据说姜顺峰的花卉大棚管理得不错,花卉造型独特,十分畅销,订单络绎不绝,他经常开车到周边地市送货。

花农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姜顺峰的花棚里时常传出一股臭味,可是他家的花却长得非常好。有人问起,姜顺峰就说是用了有机肥。可那股味道不像粪便,倒像是死猫死耗子。

我们突击检查了姜顺峰的花棚,里面养着一条德国牧羊犬,膘肥体壮,毛色发亮,十分凶猛。

我们在花棚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窗户全都封上了,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人体检查床,尽管冲刷得十分干净,可还是隐隐散发着血腥味。

旁边有张木桌,上面摆了许多手术器械。墙角放着的两把烙铁引起了我们关注,其中一个是三角形的,另一个是椭圆形的。拿起三角形烙铁一量,边长 3cm。

我们还在下水道口发现几根长发和阴毛,通过 DNA 分别比中了死者苏虹和魏静。这下没有疑问,姜顺峰就是系列杀人碎尸抛尸案的嫌疑人。

接下来就是抓捕姜顺峰了,可我还有个疑问:5 号案受害者的躯干和头颅去了哪儿?

既然确定了嫌疑人,刑警队自然有很多办法找到他。

我们突击检查了姜顺峰在城区的家,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搜出一个整理箱,里面有粉色衣服、钱包、手机等物品。

搜查过程中,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将目光投向房间角落的一个黑色箱子。走近之后,一股浓烈的骚臭味传来,那是——大小便的气味。

我们赶紧掀开箱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映入眼帘,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面孔,五官狰狞,说真的,比恐怖片还要恐怖。所有女同志都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箱子里的女人目光有些呆滞,她先是愣了几秒钟,接着身子开始剧烈抖动。

我准备把她拉出来,手伸进去却掏了个空,没抓住她的胳膊。我的冷汗瞬间冒出,再定眼一看,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四肢!双臂和双腿都被砍掉了,伤口被缝起来,只有少量血迹渗出。

当时我心里突然想到一个词——人彘!

人彘是古代的一种酷刑,极其残忍,具体不细说。换个通俗的说法,就相当于活体标本,割掉四肢,再缝合伤口,让人在痛苦中缓缓死去。

拨打 120 后,几个胆子特别大的同事一起把她从箱子里抬了出来,我发现她胸口正中有一个椭圆形的烫伤痕,这让我立刻想到了花棚里那两把烙铁。

将她抬出箱子后,我往箱子里望了一眼,屎尿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别说气味,光是看了就想吐。

最后经 DNA 鉴定,她正是 5 号案受害者魏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还活着。

姜顺峰家里有个书架,上面摆着诸如《人体解剖学》、《外科学》等医学书籍,被翻得起了毛边。

我们搜出了一个 DV 和许多光盘,里面全是姜顺峰虐待、杀人和分尸的过程。视频内容触目惊心,饶是见过许多血腥场面,我都从未见过这样残忍恶心的。

唯一欣慰的是,里面没有徐珊的身影。

几天后,姜顺峰在外地一家网吧被民警扑住,没有反抗,神色淡然。

姜顺峰到案后在白天一直保持沉默,偶尔说几句话也表达不清楚。但到了晚上会东扯西扯,好像变了个人。

我们调查了姜顺峰的家庭情况,姜顺峰父亲是肉联厂检验员,母亲是医院护士,平时母亲十分强势。后来,母亲和医院里一个男医生好上了,闹得沸沸扬扬。再后来,姜顺峰父亲杀了姜顺峰母亲,被判了无期徒刑。

我们翻出了当年那起杀妻案,尸检照片中,姜顺峰的母亲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

母亲死了,父亲坐了牢,姜顺峰跟着姥爷长大,姜顺峰高考失利后,继承了姥爷的花棚,弄了辆二手车,闲暇时间跑黑出租。

接下来,我和四个地市的法医拿着鉴定卷聚在一起,强忍着不适,开始看姜顺峰录制的视频。

每段视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姜顺峰在开始时都会说「试验开始」,然后和受害者来一段合影。

接下来他会打开一瓶红酒,放着音乐。女孩仰卧位被绑在床上,被切除四肢,缝合伤口。

除了残害女孩的视频,他还拍了一些修剪花卉,以及拿残肢喂狗的片段。

专案组制定了专门的审讯方案,一个晚上,姜顺峰招了,所有犯罪过程都是轻描淡写,但听得审讯人员毛骨悚然。

被问到为什么要活着割掉女孩的四肢时,他说:「要是母亲没了手脚,就只能乖乖待在家里了。」在他看来,这是一项证明自己猜想的试验。女人没了手脚也能活,而且不会再跑了。

姜顺峰抖着腿,面色平静,「就像修剪盆景一样,要把无用的枝条剪掉,才能培育出完美的造型。」

「你为什么不用动物做实验?」

「动物自己养那么大不容易,再说都有感情了,从外面买来的又太贵。」人命在他眼中连动物都不如。

被问及有没有性侵那些女孩,姜顺峰摇了摇头;问及为什么破坏女孩阴部,他再次摇了摇头。

第一起案子在视频里没有相关证据,审讯人员进行了重点审讯。

好在姜顺峰对第一起案子印象特别深刻,后面的反而有些模糊,他说其实那晚他杀了两个人,除了女孩还有出租车司机。

护士苗俐是姜顺峰杀害的第一个人。当时姜顺峰在 A 市联系送货事宜,晚上闲着没事开车在街上转悠。他看到一个粉衣服的女孩朝他招了招手,问他去某小区多少钱。

姑娘容貌姣好且孤身一人,穿了一身粉色衣服,姜顺峰就让她上了车并故意把车开到偏僻路段,后来女孩威胁他要报警。

他本想把那女孩放了,但通过后视镜恰好看到女孩在拨电话,于是起了杀心。他将女孩捆绑后杀害,连夜拉回花棚,买了手术刀和钢锯进行分尸。

那是第一次「试验」,他没有进行缝合,只是烙印了三角形。

姜顺峰有个习惯,在哪里拉的人,就会把尸块再抛回哪里,这也是那天晚上他为什么拉着尸体往城区跑的原因。

他说:「我胆子小,怕鬼,要是不把她们的身体送回去,她们做鬼后会缠着我。」

杀死出租车司机,是姜顺峰临时起意,他在准备抛尸时,恰好一辆出租车路过,狐疑地瞅了他好几眼。

通过核实,A 市的确有个出租车司机被杀案至今未破。我们后来找到了那辆出租车的下落,被一家废品收购站用 500 块钱买入,拆解后换了 1000 块钱。

姜顺峰格外中意那种没有手续的「黑车」,在每次作案后,都会把车卖掉,然后再买一辆。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怀疑到姜顺峰,警方也没查到他身上。

电脑里最开始的视频是 2 号案的女孩,那一次,姜顺峰购买了 DV 和三脚架,进行了拍摄。

视频中 2 号女孩嘴里一直嘟囔什么,「她哀求我快弄死她,一直哭,我于心不忍,就把她杀了,我总是心太软。」

这些案子多年未破,要不是那辆越野车酒后失控,恐怕还会有更多女孩成为试验对象。

那天撞车后,其实姜顺峰并未走远,而躲在路边的阴影里,幸亏陈霆和庄岩叫了朋友,不然后果很难预料。

通过监控发现,事发时间段,不远的路口处正有辆警车在驻巡,估计警灯对姜顺峰起了震慑作用,他才会弃车弃尸而逃。

姜顺峰一直没说为啥要在女孩胸口上烙印,我们推测那是他对自己试验结果的评价。如果女孩被切掉四肢,缝合伤口后还能活,就代表成功,烙上椭圆形;如果死了,就代表失败,烙上三角形。

因此,死去的四个女孩都是三角形烙印,只有活着的魏静是椭圆形烙印。原理有些类似于猪肉的检验检疫印章,毕竟他父亲在肉联厂上班,可能他受了父亲的影响。

盖章表示合格

案子告破后没几天,就迎来了春节。万家灯火亮起之际,遇害者再无法和家人团圆了。

变态杀人狂也是怕死的,姜顺峰很快就提出自己有精神病。经过司法精神病鉴定,姜顺峰的确有人格障碍,但作案时处于清醒状态,很明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那样做的后果,具备完全行为能力。

在看守所等待死刑复核的时候,姜顺峰又供述了两起杀人案,其中一个女孩没落实身份,也没找到尸体;另一个女孩失踪了,尸体也没找到。这两起案子不一定就是姜顺峰做的,但因为要查案,姜顺峰又多活了一段时间。

我们原本指望 5 号案受害者魏静能提供更多证言,可她精神一直没恢复,半个月后死在了家中。

案子完结后,有同事患了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专案组请来心理医生,给所有参案的警察都做了心理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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