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奚青原拉到我的身后,不知道为何,她对奚青原似乎也有一种浓厚杀意,我只当她是冲着我来的,忽地,远处传来清冷的声音,一身白衣的师姐御剑而来。
「我的师妹,自然是我们信。」
她手里拿出信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往日师妹出山门,我都会让她给我带些药材,这是她给我写的清单,每个人的书写习惯不同,是不是一个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又拿着另一些信封出来。「此女的字,可谓是不堪入目,如何同我师妹比。」说着,她有些嫌弃。
她又看向江念月,眉头轻蹙,「你们将她逐出云苍宗,如今她与你们无关,但是师傅死前说,一切与明月无关,并未断绝他们的师徒关系,她就还是师傅的弟子,是我的师妹,受了冤屈,我自然要替她解释。」
师姐素来不爱讲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今日却说了很多,「你明知我师妹金丹被毁,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却想要我师妹的命?你怕大家知道什么?还是说,那个人说得都是真的,你早知道我师妹已经换人了,却还是故意引诱,想要我师妹的命。」
说完,她挥一挥衣袖,又走了。
这件事情太过奇幻,宗门大比在即,所有门派都就这事讨论起来,有人相信,自然有人不信。
宗门大比因为这件事而搁置下来,所有人都在,而我便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叫大家看清她的这副嘴脸。
江念月手中长剑翻动,指向魂体,只听见一声尖叫,我手快夹住她的剑
那魂体回过神,开始恼怒起来,将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便包括江念月刻意引导她的事情,甚至还有她说关于我的坏话,这可就离不开江念月早年对她的捧杀时,顺带暗戳戳对我言语贬低,如今更像是狗咬狗。
沈长轻却是附和道:「我同明月姑娘有些渊源,当日在魔教,溪梧确实说,是江姑娘让他去引诱她的。」
沈长轻话落音,场内议论纷纷,他是这一辈最年轻神级炼丹师,可以说,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一个沈长轻,大家对他的话,不管真假,也都会附和几句,江念月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沈长轻,眼眶一红,模样可怜,「我没有。」
我也赶紧眼眶一红,却没有泪,像是强忍着一般,「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我,毁我声誉,害我师傅。」
师兄也此时却站了出来,跪在师尊面前,「弟子有事要报,云苍宗弟子江念月,与魔族勾结。」
他拿出一些信件,继续道:「这是他们往来信件,江念月这些年提升如此之快,便是因为魔教教主将自身功法给她,而她则利用丹宗少宗主未婚妻身份,替他找治眼睛的丹药。」
一个一个证据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江念月似乎有些百口莫辩,看着我,又哭又笑,她转而看向沈长轻,「这些年,你当真一点也不喜欢我嘛?」
沈长轻眉眼冷淡,「不曾。」
奚青原就在这时,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向他,安抚性朝他摇头。
江念月有些失魂落魄,像个疯子一样朝我刺来,她的招式十分毒辣,剑锋一转,我拉开奚青原,她的剑划开我的脊背,霎时鲜血淋漓,我一脚将奚青原踢出去,然后打开奚青原给的结界锁,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流水阻隔,看不真切,我手握成拳,穿透灵力,砸到她的腹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一拳一拳,发泄着这些日子所受到的所有痛苦,直到感受到她的灵力逐渐消失,她痛苦地哀号着,震惊极了,「你,你不是……」
金丹破裂不能修炼是真,可她若觉得杀死我如同杀死蝼蚁,那便是她自大了。
「是,我金丹被毁,而凡人之躯修道艰难无人能成,可那又如何,若无人能成,我便成为这天下第一人,曾经我修剑时,便想争这天下第一,如今做了体修,我便要做这最强之人,我要做天下第一,做,踩在你头上的人。」
我看着她,最后一掌,震碎她的金丹,她眼神恶毒,「若是重来,我定不会输你。」
「我原本很好奇,你为何要这样恨我,可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丑陋恶心的东西看见比自己高不可及的人,难免心生嫉妒,妒忌他们得到的一切,自己却不愿意努力,只想着将人拉下马取而代之。」
她看着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有天赋,有那么多愿意帮你的人,你自然是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是啊,我就是招人喜欢,我也没办法,就好像你那么努力抢别人东西,成为人人敬仰羡慕的人,而我一个普通人之躯,却也可以将你踩在脚下。」我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你想过没有,今日你的这身修为,若是辛苦修炼所得,是真本事,你又如何会被我轻易打碎金丹,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沈长轻今日,说谎了,在魔教时,他并未听见溪梧说的那些话。。」
她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明明是最清白的人。」
我低头看她,沈长轻自然不可能,他愿意帮我,我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杀人诛心,这不是江念月的作风吗?害我众叛亲离,声誉全毁,如今这滋味,也让她自己尝尝。
「因为他喜欢我呀。」我答,一瞬间,江念月眸子一片死灰。
我拿走她手里的剑,手里的沧澜剑一如往常,闪着寒光,「我的东西,该还我了。」
然后又将自己浑身弄得狼狈弄得狼狈不堪,用背后鲜血染红衣襟,低头朝她笑道,匕首刺入她的四肢,气味「就算重来一百次,掌握了多少先机,强了多少别人命定的机缘,你都不可能赢我,忘记告诉你了,你没有机会重来了,你会长长久久地活着,直到生命终结。」
8
宗门大会前夕,我给师兄师姐寄了一封信。
信上内容希望他们可以帮我。
奚青原有些紧张,捏着信封不敢送出去。
「他们万一不帮你呢?」
我只是摇头,「不会的,我是他们的月月。」
而去就算他们便是不帮,我也自有办法。
当日我昏迷在大会之上,大家也都看出了江念月的真面目,过往所得一切成灰,天之骄子落下神坛,什么天才,不过是个揠苗助长通过外力的来的天才,不免有人嫉妒,他们辛辛苦苦修炼,抵不过别人和魔教勾结得来的灵药。
她被赶出了宗门,受尽众人嘲笑奚落,最后疯了,她想死,却又处处受阻,只能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溪梧在得知我的下落时便派人追杀,可未等他行动,我便杀进魔教,他眼睛蒙着一块红布,看着我,依旧高高在上,他的神识落在我的身上,那一架足足打了三天,魔教一时血流成河,而我,站在血泊之中,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死前,他眼里还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可杀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杀不了你呢?以前我可以夺你眼睛,如今便可取你性命。」
他多次败于自己的傲慢,到死也没想到自己输在哪里。
我将体内那个魂体赶去了荒芜之地,走时,她不断挣扎怒骂,「你真恶毒,心狠手辣,我也不想到你的身体里面。我也不想的啊,后来的事情我也是被骗的啊,明明江念月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也不想的。」她不断挣扎,试图让我放过她。
闻言,我有些想笑。
「你说我心狠手辣?你一个占用旁人身体不知悔改的贼,或许你一开始确实是不知情。可你贪恋我身体为你带来虚假名誉,想灭我魂体,其实我也能理解,凡事俗人都舍不得荣华和爱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我的手害死了我的师傅。」
我朝她笑了笑,无视她惊恐的眼神。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让你清醒着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我看着她,往她身体掐了个决,丢进了荒芜之地,魂体,便要和魂体打交道,我要让她,有意识的,长长久久,用千百年的时间,让她为师傅赎罪。
我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师傅的灵牌前,小小的玉牌上,刻着师傅的名字。
我眼泪刷地落下,在寂静的宗祠里嚎啕大哭。
「逆徒明月,前来谢罪。」
然后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我说得语无伦次,我终于报仇了,终于洗清了冤屈。
「我疼,这些年,我疼,我对不起师傅。」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努力修炼,不曾偷懒,在师傅逼着学体修时多听听他的话,多锻炼魂体,是不是就不会被抢走身体,师傅也不会死了。
可自古千金难买早知道。
奚青原在我的身后,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爬轻轻拍拍我的背,也红了眼睛。
「圆圆别哭,你一哭我也难受。」
师兄站在我身后,最后什么也没说,准备转身离开。
我叫住他,低声道谢。
他犹豫两秒,还是问道:「若是那日我不帮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了?」
我点头,没有犹豫,宗门之内,我唯独对不起师傅,却对旁人问心无愧。
相处多年的人换了芯子,他们都不曾发觉,也不曾信任。
我没有留在云苍宗,和奚青原离开了
临走时,我感谢了师姐,师尊他们似乎有些不舍,我看见他们眼里淡淡歉疚,却不好意思开口挽留。
自魔教那件事后,我的名声一时传到了修真界,不少没有灵根的人也想拜我为师,可得知体修修炼条件后,又都一个个退缩了。
奚青原有些心疼,一个劲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
「比起疼,我更怕我想做的事情落空。」
他心疼地抱住我,和奚青原在一起后,我常常逼问他上辈子的事情,一开始他并不愿意说,可他小脑瓜子并不聪明,总能被我套话。
拼凑的词汇中,我大概明白了江念月为何会如此恨我。
她来自上辈子,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或许她过得不好,而奚青原,是我上辈子拯救的小狼崽。
他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上辈子她炸金丹,我就在旁边被炸死了,可疼可疼了,吓死我了,要亲亲才会好。」
我有些想笑,我想若是我没有遇见奚青原会怎么样,我的生活或许只有仇恨,然后在报仇雪恨后如无根浮萍,不知去向。
金丹破损,无法修道,得道成仙,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目标。
可我遇见了奚青原,叫我觉得,这世间还是有些意思。
我亲亲他的唇,夸道:「奚青原你真可爱。」
这还是那个异世之魂用我身体恋爱时常用来夸魔教教主的。
「可爱,什么是可爱。」
我低眉想,便答,「值得喜爱,想到便心里欢喜。」
他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那圆圆也最是可爱的,是我最最最可爱的人,天下第一可爱的人。」
番外
1
隔了那么多年后,他再次遇见了明月,她神色狼狈,衣着破烂,手里的剑也破破烂烂,眼里像雪域多年未化的雪。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依旧是他心里耀目的少女。
明月不知道的是,他等她等了可久可久了。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真好,他又看见了她。
奚青原年少时遇见过一个姑娘,她像是苍穹之上最耀眼的月亮。
那时他同族人走散,落入雪熊的手里,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便见红衣少女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只抬手间,便将那大熊的头颅砍下,又将还是狼崽子的自己抱在怀里,她似乎很喜欢摸自己的狼耳朵,抱着自己不撒手,奚青原就红着脸任由她动作。
他那时浑身是伤,圆圆一直悉心照料,
她告诉自己,自己叫明月,明月圆满,所以未踏入修仙之道时,乳名叫圆圆。
后来她一直将他带到身侧,而奚青原也见证了她一路飞升,见证了她越来越好,成了修真界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一起度过了春秋冬夏,后来奚青原又见证了她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他的未婚夫,丹宗的少宗主。
他们一起修行,历经磨难,然后互生情愫。
每次提到他时,圆圆的眼睛便是亮晶晶的,她偶尔也会抱怨,可这抱怨里又无多少责怪,是带着欢喜的。
她们大婚那晚,奚青原也在送嫁的人里面,他第一次化成了人形,在人群里,他看见一个神情疯癫枯槁的女人,怨毒地盯着明月,他在那一瞬间便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想毁了这场婚礼,她想自爆全身修为,和场内之人同归于尽,奚青原知道,明月强大,并不会有事。
但是他不想她今日不开心,为了这场婚事,她做了许多,奚青原曾经听过,大婚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人。
于是他想阻拦那个疯女人,可他太弱了,和那个疯女人同归于尽了。
死前他忽然想到圆圆将他抱在怀里时,常常对他说,「这是谁呀,这是我最喜欢的狼崽崽。」
可他一睁眼,又回到了自己还是狼崽崽的时候,可他在雪熊旁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后来他等到了,可却和上辈子有所不同,她好像受了很多苦,身上满是千疮百孔,他觉得难受又欢喜,难受的是他喜欢的人过得并不好,欢喜的是他们又相聚了。
但是这一次,她还没有喜欢上别人,奚青原忽然就贪心起来了。
反正上辈子圆圆可说过了,她最喜欢自己了。
2
圆圆怀孕了,孩子父亲便是面前这人的,这叫他心里涌起难言的戾气,恨不能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他想杀了面前这人。
他也很讨厌沈长轻,他很嫉妒沈长轻,上辈子他是第一个知道他会化出人形的人。
威胁自己要是化成了人形,明月铁定不要自己。
他享受着和圆圆在一起的日子,便愈发畏惧上一辈子圆圆喜欢的人,所以奚青原从不吝啬于用各种恶毒的词汇来辱骂他,在逃出地牢后,他又将沈长轻的牢门加固了几道法器,叫他无法逃脱。
沈长轻还是如同上一世那样假惺惺,人前温润如玉,人后阴阳怪气,说他的喜欢不过一厢情愿,闻言奚青原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打一顿。
天下炼丹师何其多,圆圆需要,他替她找便是,反正他不想要沈长轻待在圆圆身边了,可即便这样,圆圆还是要回去救他,他生气又无奈,他的小心思太明显了,他怕圆圆觉得他恶毒,然后不要他。
他气恼自己操之过急,又难受,又想到那个大概让圆圆伤心的人,于是越想越气,便派出法器,将山里所有珍贵的药材都挖了空。
一个也不留。
3
奚青原很心疼现在的圆圆,她本应站在高台之上,让人仰头看她。
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如今这样,看见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他难受的天都要塌了一般。
那次回去后,他忧心忡忡的,加上圆圆夸了沈长轻,他便愈发难受了,他生怕她如上辈子一样喜欢上沈长轻。
他明明采的药草最多,他却偏偏只夸沈长轻。
他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圆圆的夸奖。
他气死了,在心里扎沈长轻的小人,这个不知廉耻妄图勾引圆圆的贱男人。
看见他们相依的场景时,奚青原脑子里的弦断裂,这个可恶的臭男人,居然卖可怜,他想起上辈子他们相依的场景,心里便像是堵着一团棉花。
他很伤心,特别伤心。
可他多日来的喜欢似乎得到了回应,圆圆主动亲了自己。
奚青原又开心起来,有些羞涩但是心里又十分欢喜。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圆圆最喜欢他了。
喜事总是一件接一件的,沈长轻总算知道要走了。
奚青原特意去送了某人,他心里高兴,一整天都没压下嘴角,连走路的姿势都忍不住雀跃起来。
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终于走了。
沈长轻无语看向这人,眼见他恶毒的嘴脸蹦出讨厌的话,气到想将面前的人打一顿。
但若是打了,他指不定捂着脸跑去圆圆那里叽叽歪歪什么。
「你这个妄想插足的丑东西,快滚吧。」
沈长轻看着面前之人嘴脸得意,只差没把刻薄写在脸上。
他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却不知因何而起,或许是那个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姑娘。
于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圆圆姑娘一心修炼,或许并非晓得喜欢是何物,许是见你对她好,便误以为是喜欢了。」
奚青原才懒得听他叽叽歪歪,他得意洋洋笑道:「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丑东西,还想挑拨我和圆圆之间的关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奚青原讲话恶毒又刻薄,他才不觉得自己有错,看着沈长轻,眼里带上几分傲慢轻视,「圆圆说过,她最喜欢我了。」
沈长轻一梗,有些好笑的摇头,忽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低下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证明他实力的丹药在他的神识里,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可还是觉得差点什么。
那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灼灼桃花盛开,红色长绫飘飘,大红色盖头之下,他看见了眉眼漂亮的少女,娇艳的像是满山的映山红。
那是那个叫圆圆的姑娘,他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4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莫名其妙开始惆怅起来。
明月明月,他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姑娘闯入了他的竹林,骄傲肆意,光听声音,便知是个肆意明媚之人,
他又想起闯入他房间的姑娘,裸露肌肤疤痕遍布,却有一双极亮的眼睛,叫他魂牵梦萦。
原来,她就是明月。
原本,她也可以做他的妻子。
若是没有江念月,她本应该在苍穹之上,是天上最皎洁的月亮,她本可以不经历那些伤痛,以血拼出一条生路。
思及此,他眼里划过一抹对江念月的厌恶。
宗门大会后,他找到了明月,他看见对面之人疏离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对面之人问,「你为何要帮我?」
他只道:「圆圆姑娘,倘若我说,我对你有情呢?」
对面姑娘眉头轻蹙,「我已经有心悦之人。」
沈长轻想到那个有些幼稚的少年,却什么都没说。
沈长轻忽然想起,原本,她也可以做他的妻子。
她与她,一步之差,一生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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