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我是被皇上骗进宫的。
所以我哥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皇上胖揍了一顿。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肖想我妹？」
后来，我在宫里过成了团宠。
1
皇帝楚辞问我愿不愿意进宫的时候，我哥不在。
我问他：「宫里有好吃的吗？」
他笑着点头，把圣旨塞我怀里。
然后我就进了宫。
我哥赶回来的时候，正是我入宫当夜。
他进来看见我坐在屋里，一拳就将开门的楚辞捶倒在地：「老子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肖想我妹？」
他们二人扭打到一起。
我吃着碗里的黄焖鸡翅。
楚辞诚不欺我。
我哥嘴里嚷嚷着：「我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骗她的！」
他十分气愤，我没觉得不妥，他给我吃的，我答应他进宫怎么了？
我看着他们打架，缓缓打了一个嗝～
他们双双看着我。
我哥终于停下，缓步走过来。
主要是他腿有些瘸了，走不快。
忘了说，皇上善武，我哥善文……em……我善吃。
所以主要被揍的是他。
我哥看着那一桌被我吃干净的饭菜，嘴里的话还是没说出来：「算了。你以后在宫里有什么事，就去找依云。」
我点点头：「我知道，哥你喜欢她。」
他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你别胡说。」
我也觉得不对：「嗯……我知道，她喜欢你。」
他突然变得沉默，起身离开。
到了门口，他狠狠瞪了楚辞一眼。
2
我和楚辞一同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哥的话：「你肖想我什么？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进宫的吗？」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侧过身抱住我：「你还小呢，有些事还不能知道。」
我噘嘴：「我不小了，都十四，都可以嫁人了。」
他睁开眼看我：「你想嫁给谁？」
我认真思索了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嫁给城东仙珍阁的老板。」
「为什么？」
我如实回答：「因为他家的鱼翅是一绝，每次吃我都……」
「你没机会嫁了。」
「为什么？」
我不解，抬起头看他。
他把被子盖过我的头顶：「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
「可是你说的是带我进宫啊……」
我的话被埋在了厚厚的锦被下。
3
他们都说我被骗了。
他们……包括我哥、包括依云姐姐。
其中我哥反应最强烈。
尤其在我问他「楚辞不是说带我进宫的吗？为什么变成了嫁给他」的时候。
从小到大我都会进宫，我没觉得进宫有什么不妥啊？
我说完这话，我哥又气冲冲地去找楚辞，然后又被揍了一顿。
依云姐姐知道这事儿后，摸了摸我的头：「傻九儿。」
哦，忘了说。
我叫顾九歌，他们总是叫我九儿。
我哥叫顾昀，他们总是叫他顾昀。
4
自我有记忆起，他们都说我傻。
我一点都不傻。
我只是喜欢吃，不喜欢思考。
有一次进宫，太后的幺儿，楚辞的亲弟弟楚彦拿着根糖葫芦问我：「顾九歌，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跟我走我就把糖葫芦给你哦！」
他拿着根糖葫芦在我面前晃。
这根糖葫芦太普通了，我经常可以吃到，只是那段时间我在换牙，我哥和依云姐姐都不让我吃。
所以我答应他：「好啊！」
他让我跟着他走，但是我实在太想吃了，于是我问他：「你为什么不现在给我啊？我都饿得走不动了！」
他说：「你跟我走，我等一下给你。」
我摇头：「不要，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他无奈地把东西给我，我听见他嘴里嘟囔着：「真是个傻子。」
我看见湖里有一株好看的荷花，我让他去摘，他不干。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给我摘我就不走了。」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转身下了湖：「烦死了。」
我趁机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他惊恐地落入湖里：「顾九歌你！」
我回他：「哼～我才不傻，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机智得一批。」
后来我听说，那是睿王楚彦唯一上过的一次当。
5
楚彦是最喜欢捉弄人的，太后也是最惯着他的。
太后找到我，我就躲在我哥后面。
楚彦浑身都是泥地指着我：「就是她！」
我摇头：「不是我。」
太后阴森森地看过来，我哥像一堵墙似的挡住我：「九儿生性善良，绝不会做这种事。」
我猜我哥是想说我傻。
这话很管用，太后拿我没办法。
我第一次觉着傻还挺好的。
6
皇上楚辞和我哥好得穿一条裤子。
贵妃依云姐姐喜欢我哥。
宫里唯一的老妖婆太后也……
不对，她喜欢我爹。
于是，我生生活成了团宠，如果没有楚彦这个小恶魔的话。
7
我说楚辞和我哥好得穿一条裤子不是假话。
我是镇北侯嫡女，我哥是镇北侯嫡子。
我爹是镇北侯，他常年在北边边境，我一次都没见过他。
我哥从小就是楚辞的伴读，有一次，他们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就躺在府上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他们穿错了裤子。
我高兴得嚷嚷着要去告诉依云姐姐。
他们两个正尴尬着，我哥一听上来就捂住了我的嘴：「你别告诉她！」
我眨巴着大眼睛。
他咬着牙开口：「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我点点头，他才放开我。
我知道，他喜欢依云姐姐。
依云姐姐喜欢我哥也是真的，虽说她平时总是很平静地看着我哥。
依云姐姐是朝中大将军的独女，从小练武，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楚辞比武。
而我哥呢。
只能可怜兮兮地在一旁看着。
我问他为什么不学武，他总是拿身体不好做借口，可他的身体明明都已经很好，可以练武了。
虽这样说，他还是读了很多兵书，以此也可以和依云姐姐时常聊天。
依云姐姐是个大姐姐，我哥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他还曾为了她去摘那树上的花。
然后不小心跌落下来被她所救。
8
我说太后喜欢我爹也不是假话，不过这是我后面才知道的。
太后喜欢训我，尤其是在楚辞把我骗进宫以后。
依云姐姐不同，她是正经被太后赐婚的，所以每次太后训我她都来陪着我，替我说好话。
太后还喜欢罚我，罚我跪在地上。
有一次，我跪得实在太久了，起身的时候，一个不稳我又跪了下去，我当即就哭了。
「我不要进宫了，我不要进宫了，楚辞骗我，我不要进宫了，我要去找我哥……」
她们都蒙了，依云姐姐愣了一瞬就来安慰我。
太后的表情很凝滞，她不发话，依云姐姐也没办法，最后她实在没法，还让身旁的嬷嬷给我好吃的。
我这才不哭了。
之后，太后也不罚我跪了，最多说我几句，看我蒙了的样子，一副没脸看地移开眼。
我吃着嘴里的点心，想着楚辞的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太后若是再罚你，你就把罪推我身上。」
我点点头。
楚辞诚不欺我。
9
楚彦已经长大了，从一个小恶魔变成了大恶魔。
说他是大恶魔倒不是因为他又欺负我了，而是他看起来太吓人了，比小时候教我的夫子还要吓人。
我真的太笨了。
夫子教我什么我都记不住，我都听得懵懵懂懂的，然后他就会板着个脸拿着戒尺准备打我。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我最怕的时候。
我紧闭着眼，害怕这一戒尺下去。
我哥就会过来规劝夫子。
但我太笨了。
夫子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任由我哥说什么他就是要打我，最后还是楚辞拦下来的。
不过我已经怕哭了，我哭着抱上楚辞，瞪着我哥。
我嚎得可凶了，夫子还来说我：「你哭！你还有脸哭！」
我哭得更凶了。
夫子真的被我气住了。
要不是楚辞在，他铁定要打我。
我知道是我惹他生气了，但我笨也不是我想的，我总是记不住，总是理解不了，总是……脑子里想着吃。
我笨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了，生了好久才把我生出来。
用大夫的话说，就是我本不该出生的。
我哥就会很庆幸地说：「虽说生的时候出了意外害了脑子，但总归是平安出生了。」
我是平安出生了，我娘就不是了。
她生下我第二天就去世了。
用我哥的话说，那就是她已经见了我最后一面了。
可惜了，我却连她长啥样都不记得。
忘了说，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在边境。
我长到现在，十四岁了，还没见过我爹。
虽这样说，我有一个哥哥呀，还有一个疼我的姐姐，还有一个嘛……是会偷偷带我出去吃东西的楚辞。
10
话说回楚彦。
我许久不见他了，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比我记忆中的模样变了很多，以至于我再次见到他都没认出来。
他来的时候，我正被一个小姐姐刁难。
怎么说呢，她是楚辞的妃子的表妹。
很重要的一点，她喜欢楚辞。
她喜欢楚辞就去找楚辞啊，干吗要来找我？
我十分不理解，但我也走不掉。
最后还是楚彦来给我解围。
楚彦几句话就把她给说走，走之前，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她走之后，楚彦就看着我。
我眨巴着大眼睛：「谢谢你了，不过……你是谁呀？」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你不记得我？」
「我应该记得你吗？」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因为楚彦在我记忆里就是个小屁孩，他惯会在太后面前告我的状。
太后……太后。
我突然看到他手里拿的糖葫芦。
那不就是我哭着闹着要太后找人给我带的吗？
所以……他是楚彦？
他转身就走，也不在意我想起来没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赶上去拉住了他。
「那个……对不起。」
他低下头看着我拉着的手，一副不解。
我解释：「小时候推你下湖那件事啊！」
他的脸色很不好，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小心开口：「我已经道歉了，你可以……把你手里的糖葫芦给我吃吗？」
他低下眸看着手里的糖葫芦。
良久，他都没说话，就在我放弃的时候，他又把东西给了我：「给你。」
我有些蒙地拿着糖葫芦。
最近长痘，太后和依云姐姐都不让我多吃，我是看他拿着许久不吃才开口的。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烦人了，反而特别吓人，阴沉沉的。
我吃着糖葫芦看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11
楚辞太忙了，依云姐姐也忙，宫里许多人都要她看着管着，太后虽说也给我好吃的，但她喜欢板着脸。
于是我没什么地方去，没什么玩的，反而遇见了几次楚彦。
楚彦喜欢给我带好吃的。
我不敢接，因为我哥说过，不要吃陌生人给我的东西。
我这样说，楚彦就会反问我：「我是陌生人吗？」
我摇头：「以你在太后面前告我状的次数，怎么也说不上是陌生人。」
我总是提起这茬，楚彦就会扶额：「你怎么就过不去这事儿。」
我回他：「除非你可以让我告一次状。」
我还是没机会告状。
不仅如此，我还要他给我带仙珍阁的鱼翅了。
仙珍阁的鱼翅掌柜一般都不让打包的，说是会影响口感，我闹了好几次都没得逞，我哥说那是为了不让秘方外传。
我哪管这些，只要楚彦能给我带就行。
他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说不定就能行呢！
12
我还没等来楚彦给我带来的鱼翅，就等来了楚辞的一顿教训。
他不让我和楚彦玩，说他是坏人。
我说：「那也没人陪我玩呀！再说了……他还帮我赶跑坏人呢……」
楚辞沉吟着没话说。
宫里那么多人，他就喜欢来我这儿，就连依云姐姐那儿都很少去。
我想到那个刁难我的小姐姐，问他：「为什么那个什么陈美人的表妹要来找我的麻烦啊？她不是喜欢你吗，为什么要来找我，再说了宫里那么多人，她就知道欺负我……」
我有些委屈。
本来就已经不能经常见到我哥了，本来依云姐姐忙，太后又喜欢训我，结果还有这么个人找我麻烦。
我气得嘟囔着嘴。
楚辞低下头盯着我，然后把我抱进怀里：「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我埋在被子里的眼睛一亮。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话……好像还是楚辞教我的吧？
13
在我告状的第二日，那个陈美人就被罚了，被罚禁闭三个月。
宫里的人一见，顿时就不敢惹我了。
因此，我在宫里都是横着走的。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好。
不过横着横着，我就横着了我哥。
他一看见我就提溜我的耳朵：「你在宫里很横是不是？听说还插嘴依云管事？」
我忙求饶：「哥！疼疼！」
他放开手，我揉着耳朵，不满地嘟囔：「依云姐姐还夸我说得好呢！」
「你——」
我哥又要教训我，我一溜烟跑去找依云姐姐，只有在依云姐姐面前，我哥才不敢放肆，便是楚辞面前都不例外。
我以为我哥是进来玩的，结果他是来告别的。
他说他要去南边了，南边发生了战事，他要随沈大将军出征去。
沈大将军是依云姐姐的父亲，我哥他不只是来告别，也是来告知这个消息的。
依云姐姐很平静地同他说：「替我照顾好父亲。」
沈大将军只有依云姐姐这么一个孩子，她却不能在父亲面前保护他。
我哥郑重地点头，我在一旁哭得可凶了，嚷嚷着要去找楚辞。
我哥把我拦住，像小时候一样摸我的头：「在宫里要好好听依云、听陛下的话……太后那里，你也不要惹她生气。」
……他也知道我气着太后的事了。
我哥走后，我还哭闹着，依云姐姐安慰我：「陛下也不容易，你不要闹他。」
虽说不情愿，我还是噘着嘴点头。
那肯定很不容易，我哥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都上战场了，情况自然不好。
14
当天晚上，楚辞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眶还红红的。
他顿了一下，还是把我抱进了怀里：「怎么了？」
我（噘嘴）：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还记得依云姐姐的话，所以摇头：「楚彦没给我带仙珍阁的鱼翅，我不高兴。」
我察觉到楚辞的身子一僵，随即他轻叹着开口：「我给你带好不好？别哭了。」
我两眼放光：「可是仙珍阁的鱼翅不让外带。」
楚辞微扬着头看我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我带你出去吃。」
「好！」
15
我哥走后，太后也不那么板着脸训我了，依云姐姐还是忙，楚辞呢，更忙。
他食言了，根本忘记了带我出宫这件事。
我气啊，可气了，然后就遇到了楚彦。
他问我：「怎么了？不高兴？」
我又碰上他了，他总是突然出现在宫里，然后突然和我遇上。
我不高兴，所以把气撒他身上：「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
他一脸蒙：「我做什么了？」
我嘟囔着嘴：「你忘记给我带鱼翅了。」
他愣了一下：「那我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我一个机灵，不过很快就蔫了下去。
楚辞都做不到的事，他能行吗？
我还是不高兴，楚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我：「你想见你阿爹吗？」
我瞪大了眼看他：「可以见吗？」
他回我：「只要你想。」
我是想的，但我觉得，这可能性比我出宫吃鱼翅还要低，于是我回他：「算了吧！」
他沉默，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赶上去拉住他：「真的可以吃鱼翅……真的可以见到我阿爹吗？」
他低着头，面色沉重：「能。」
「那好吧……」
我是想出宫的，我是想见阿爹的。
但我想的是好好跟依云姐姐、跟楚辞告个别再走的，但楚彦太急了，我说完话啥都不知道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宫外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被骗了。
我又被骗了。
我怎么这么笨呢？
楚彦进来看我，我不想理他，他问我：「怎么了？」
我瞪他。
「不是你自己说要见阿爹的吗？」
我抿唇。
我真的太想见阿爹了，所以即使我知道他可能是在骗我，我还是决定再试一下。
「你忘记给我买鱼翅了。」
楚彦愣住：「可我们现在都出城了……」
「我不管，我就要吃到。」
我别开头，他蒙了一样地看我，片刻后才吩咐人给我买。
我看着人来，还补充了一句：「要是吃不到我就不走了。」
楚彦跟着再吩咐了几句。
16
仙珍阁的鱼翅是不让外带的，但楚彦真的派人买到了。
他真的带我出宫吃到了鱼翅，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又没在骗我。
不过，我吃的时候还是问他：「这鱼翅不是不让外带吗？你怎么买到的？」
他的眼很深沉：「也没什么，就派人闹了一下。」
我点头，好吧……
楚彦他说要带我见阿爹，我却连阿爹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哥说过，阿爹在北方，很远很远很冷很冷的北方。
我觉得楚彦说的不是假话。
因为我感觉越来越冷了，比京城的冬天还要冷。
要不是楚彦经常都会给我带好吃的，这阿爹我是一点都不想见了。
终于，楚彦说到了。
到的时候，正是冬天，漫天下着鹅毛大雪，这雪比京城的大，风也比京城的凛冽。
我抬头问他：「在哪儿啊？」
我不认识我阿爹啊！
我问：「你见过我阿爹吗？」
他愣了片刻，摇头：「不过，就是他。」
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回过头看他，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一溜烟就跑了上去。
他被我扑住，我止不住地大叫：「阿爹！阿爹！」
来人被我扑了一下，险些站不住，却还是高兴地开口：「娃啊你咋来了？军营不是不让随便进的吗？」
我埋在他的怀里，嘟囔着回他：「阿爹……我想你了。」
他突然把我抽出来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呢！」
他看见我的一瞬，蒙了：「我记得我的娃不是个男娃吗？咋了？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变了性别？」
我也不哭了，彻底蒙了。
楚彦走过来，他看见陌生人，沉着脸问他：「你是什么人？」
楚彦的侍卫拿出来令牌，他看着令牌一愣。
我明白过来，回过去找楚彦，他又手指了一个人，我顺着看过去，看见来人，一愣：「阿爹……」
17
北方真的太冷了，不过我太高兴了。
阿爹和楚辞一样，喜欢沉着脸不说话，不过他会和楚彦聊家常，虽说他们总是说得很少，相对沉默无言，好像有什么话没说。
我喜欢在雪地里堆雪人，之前被我认错了的大叔就会来帮我，还会举着我在雪地里转圈圈，他的手太稳了，就像阿爹一样。
他还会豪爽地割下一块烤羊肉给我：「来，娃吃！」
我举着羊肉，吃得可凶了。
阿爹就会小心地一块一块地割给我吃。
这个时候，那个大叔就会羞臊得紧，红着脸不敢说话，然后下次就会小心翼翼地撕碎了给我吃。
我还是喜欢大口吃，不过，我喜欢阿爹弄给我吃。
边境的雪堆得可厚可厚了，走在地上都会陷进去半条腿，然后阿爹就会把我抱起来，举在肩上，带着我一步一步走。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最开心。
不过，阿爹也不是经常有空。
他要和那个大叔巡视边境，我呢，就会和楚彦待在军营里。
楚彦想要和阿爹一起去的，但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留下来陪我了。
北方太冷了，我的脚，我的耳朵和手都冻了。
楚彦拿热水给我洗脚，没办法，阿爹不在，军营里又都是男人。
我是想拒绝的，但楚彦二话不说就端水给我泡脚，我说：「谢谢你了。」
他的手停住，不说话。
我好奇，所以问他：「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找阿爹呀？」
他反问：「不是你想见的吗？」
是吗？
可是我记得是他先说的呀！
他不答我，我也懒得问，不过他倒是开口：「你平时在宫里都是怎么叫楚辞的？」
我回：「直接叫楚辞呀！」
「那顾昀呢？」
「什么？」
他微沉着眼：「我说，你叫你哥叫什么？」
我不解：「那当然是叫哥呀！」
这不是废话吗？
他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能叫我一声吗？」
我愣住：「什么？」
他不说话，起身往外走。
我不理解，虽说他是楚辞的弟弟，也比我大，但我也不该叫他哥吧？
想不明白就算了。
18
阿爹经常要去边境巡逻，他们要骑马，我不会，还嚷嚷着非要跟着去。
阿爹就沉着脸不让我去，说边境危险。
我吧唧嘴，好吧……
然后我就让楚彦留下来教我骑马。
我以为他要生气呢，结果非但不生气，还很认真地教我。
我认真地学，学得比读书快，已经可以骑小马了。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跟着阿爹一起去啊？」
楚彦在下边牵着缰绳：「等你会骑大马吧！」
我点头。
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
不过，还不等我学会，楚辞就来了。
得知他来的一瞬，我还挺高兴的，不过转眼就高兴不起来了。
我当初不和他说一声就走，不知道会被怎么罚呢！
其实除了我哥，我最怕的就是他了。
小时候我哥不在，就会让他管我，因为依云姐姐虽说看着凶，其实对我可好了，只有他，任由我怎么撒娇都不会放过我。
我有些怕，转念一想，好像也是楚彦偷偷带我出宫的。
不行不行，他对我那么好，还带我见阿爹呢，我怎么能背叛他呢？
好吧……挨罚挨打我都认了。
我还是没被打，甚至都没挨罚，只是我见不到楚彦了。
楚辞一来，看着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都是那个面色沉着的他。
他一来就和阿爹说话，他们之间不像楚彦那样，他们更像君臣。
趁楚辞不在，我问阿爹：「楚彦呢？」
阿爹不说话，只摸我的头：「九儿乖，随陛下回去。」
我哭啊！
楚辞一来就要带我走。
我不走，阿爹就说我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说楚辞都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我不高兴，阿爹摸着我的脑袋安慰我：「九儿乖，阿爹会再和你见面的。」
我噘嘴：「可是你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
阿爹的手顿住，沉吟片刻。
「因为阿爹做错了事。」
我抬起头看他，想看出什么，却只看到他略显苍老的面容。
「九儿听话。」
好。
19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见不到楚彦。
楚辞都很少说话，我有些怕，小心问他：「楚彦呢？」
他停下筷子看我。
「一路上他都带你做了什么？」
我老实回答：「带我吃了好吃的，带我堆雪人，带我吃烤羊肉，带我骑马，还……」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就黑一分。
我突然有些不敢说。
他问我：「还带你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没做什么了。」
我可不敢说他给我洗脚的事儿。
楚辞不说话，沉默片刻又往我碗里夹菜：「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样，但还是乖巧点头。
突然，吃着吃着，我想到什么：「楚彦他还让我叫他哥。」
他的筷子停住，好半晌没说话，面色却缓和了些：「不许叫。」
我：……可是你来晚了，我已经叫过一次了。
没办法，那天晚上拒绝他之后，我觉得他带我见阿爹又带我吃好吃的，一路上照顾我，叫一声也没事的。
不过，也只有一声。
我没说话，抬头，突然对上楚辞的眼。
我忙不迭地点头。
晚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还好当初把你骗进宫了……」
20
我终于回宫了，一路上，我们紧赶慢赶的，根本没有去的时候那么悠闲。
好吧……其实去的时候楚彦也是带着我躲躲藏藏的。
回到宫里，依云姐姐没有骂我，反而问我玩得怎么样。
我可高兴了，把路上的事说了一大通。
依云姐姐沉吟着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尤其是在说到楚彦的时候。
不仅我看不到楚彦，现在太后也看不到他了。
我们一回来，依云姐姐还在门口接我们的时候，太后就来逮人了。
不过，她逮的不是我，是楚彦。
但是楚辞不把人交给她，他们对峙着。
我觉得好凶，赶忙躲在了依云姐姐后边。
em……赶在太后瞪我之前。
太后好像也不喜欢楚辞，她对他没有对楚彦好。
那当然了，谁不知道楚彦是她心头的一块宝！
所以她见不到楚彦，那是该生气的。
只是我好奇，为什么都是她的儿子，差别这么大呢？
21
楚彦不在，我的快乐少了好些，又没有人给我带吃的了。
依云姐姐和楚辞还是忙，尤其是六月底，京都发了两月大旱的时候。
楚辞告诉我，说他们要去城郊祈雨，来回的话得半个月。
我算了算时间，问他：「那是不是赶不上我及笄礼了呀？」
楚辞眼眸温柔地看着我，把我抱进怀里：「等我回来补给你。」
我嘟囔着。
你说话都不算数。
依云姐姐也走了，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宫里的妃子都不喜欢我。
太后把我叫过去，她看我更加不顺眼了，依云姐姐不在，又没人替我解围，我可委屈了。
委屈着委屈着，太后突然问我：「怎么不高兴了？」
我抬起头看她。
太后也近五旬了，有些发福胖胖的。
她问我这句的时候，像个慈善的长辈。
我回她：「今天是我的生辰。」
太后和身旁的嬷嬷对视了一眼。
我低着头，一点都不高兴，突然有什么东西自一旁递了过来。
太后身旁的嬷嬷说：「今晨起太后想着买点糖葫芦给睿王吃，谁知想起他不在这里。」
我问：「楚彦也喜欢吃糖葫芦呀？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吃，上次还把他的给拿走……」
我捂住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太后看起来没生气，只是看着我的神色很复杂。
「他比你大不了多少的。」
太后的眼里好像藏了许多情绪，我看不懂。
22
太后把我留在宫里吃饭了。
太后吃得太清淡啦，我不喜欢吃，我喜欢吃鸡腿，喜欢吃猪蹄，喜欢吃烤鸭，喜欢吃……
大半夜的，我饿了。
守夜的丫鬟睡着了，我悄悄走出屋去，想要去找些好吃的。
之前楚辞经常来我这儿，每次他都把我看得紧紧的，妨碍我偷吃，一点都不好。
在小厨房里吃了一气，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慨进宫以来真的是胖了一大圈。
等我哥回来了，他一定要打我。
正想着，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人呢？」
我看到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在搜寻。
是在找我吗？
他们太凶了，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往小厨房里躲了躲。
过了一会儿，人离开了，我想起来。
太后呢？
纠结片刻，我趁着夜色跑了出去。
还好之前喜欢在宫里乱逛，宫里的狗洞我都知道。
太后那边情况也不好，但也比我一个人好多了。
她被人拥簇着：「小九儿呢？小九儿呢？」
我正好听见：「我在这里！在这里！」
我举着手，太后着急地跑过来拉着我看。
「还好还好！」
那可不好吗？吃得饱饱的。
她拉着我的手上下看，眼眶都红了。
「你去哪儿了？我都没找到你！」
我不敢说，问她：「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呀？」
太后的表情很凝重，拉过我的手就交给一旁的侍卫：「先带她出宫！」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不走！」
我冲过去抱住她，她被我这突然一抱，愣住。
「我不走。」
她拍了拍我的背：「你是个好孩子。」
那可不，他们都说我是好孩子。
太后还是要我走，她强逼着我走，可我还没走就有人过来了。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来的人我不认识。
太后把我拉到身后：「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仗着先帝的宠爱，霸占后宫几十年，你的儿子非嫡非长却做了皇帝，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
先帝确实没有立后，也就没有所谓的嫡子。
楚辞……也不是长子。
我不满他的话：「可他也是先帝亲自立的太子啊！」
他的脸色一下变了。
他手指着太后：「还不是这个妖后！」
「当初你与镇北侯苟且还生下孩子，你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回过头看太后，她的脸很沉，只拉着我的手让我走。
「拿下！」
有人围了上来，打斗之间太后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别怕别怕！」
她捂住了我的眼。
太后的嬷嬷死在了我的眼前，鲜血溅了我一脸，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哥……阿爹……」
太后突然僵了一下。
她把我往外面推：「走！」
我被力推着一个踉跄，回过头，一刀直中太后的胸膛。
「太后娘娘！」
我扑上去抱住她。
「你……你——」
「九儿带你找太医！九儿带你找太医！」
她拦住了我，手摸上了我的脸。
「你是个好……好孩子。」
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我哭了：「太后娘娘……你你别吐血了，九儿害怕九儿害怕，九儿带你去找太医，九儿带你找太医……」
太后好像叹了口气：「别怕……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我猛点头。
太后还是不行了。
她握着我的手，看向远方：「十五年了……十五年……你都没回来过。」
「你……也是在自责吗？」
我突然很想哭：「太后娘娘……」
她回过头看我，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听说了彦儿的事……他一直没有感受过父爱……他——咳咳——」
我紧握住太后娘娘的手。
「咳咳……他把他当作了父亲，把你……当作妹妹，挺好，挺好。」
我听得懵懵懂懂的。
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这东西，你一定……一定要亲自交给依云，告诉她……是我对不起她。」
我握着圣旨，狂点头。
看到我点头，她好似松了一口气，看向远方。
「我来找你了。」
「十五年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手滑落下去，我瞪大了眼：「太后娘娘！」
声音惊动了旁人。
「人死了？那她也别留着了！」
有人冲了过来，我埋下头。
这一刀没落下，他们赶了回来。
楚辞立于马上，看着他，我突然有些愧疚：「我没有保护好太后娘娘。」
23
太后娘娘不在了。
太后娘娘是因为我才不在的。
楚辞抱住我：「都怪我。」
我还是想哭。
依云姐姐什么话都没说。
太后葬礼的那日，我远远地看见了楚彦。
他们说，他也参与了谋反的。
楚辞要忙着处理朝中的事，没空陪我，我待在宫里，他突然又走了过来。
他很着急，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
看见我他又停下。
「怎么了？」
我问他，他不说话，率先把我抱住。
「你哥哥……在前线失踪了。」
我挣脱开怀抱，看他：「你说什么？」
「只是暂时没找到人。」
他着急解释。
「可是……可是……」我说不出来话，「可是……」
可是你这么说，一定很久都没找到了呀！
楚辞看着我说不出来话。
我眼泪大滴地往外掉。
「九儿……」
他又想要抱住我，我躲开他的手，冲进屋里。
他跟着进来，看见了我怀里的圣旨：「你做什么？」
我防备地看着他。
他反问：「你不相信我？」
我回：「你让我找依云姐姐。」
依云姐姐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坐在椅子上出神。
我把东西塞她怀里：「你……去找他。」
依云姐姐不明所以。
打开圣旨一看。
我说：「太后她……她说对不起你。」
我又不争气地哭了。
依云姐姐把我抱在怀里。
她出了宫。
楚辞又来看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怪他，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24
过了好久，突然有一天。
楚辞要我去看楚彦。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我应该见见他。
他被关在牢里，楚辞说他一直待不住。
我还没走近，就传来他的声音：
「顾九歌，你别装傻了。」
「当初你闹着要吃鱼翅，就是为了给他留信儿。」
我一直都没装傻，只是你们都不信。
他坐在地上，衣裳头发散了一地。
我走上去抱住他。
「对不起……我把你的阿娘害死了。」
他没说话。
「你不在的时候，太后给你买了糖葫芦，给你做了好吃的，还跑去找楚辞了……」
「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知道，楚辞说的是他还想着反叛的事。
当初的事，他插了一脚，只不过这一脚被楚辞提前拦住了。
我想到太后娘娘说的：「太后说，你把我当妹妹，她说……她知道你去找他了，她……知道你一直很想有个父亲。」
「可是事情都不是他们所说的。」
我看着他。
自从谋反的事以来，关于睿王楚彦是镇北侯与太后私生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可我相信太后说的。
我说：「太后临走的时候说先帝不相信她，难道你也不相信她吗？」
楚彦愣住，眼泪自眼角滑落。
我说：「可我相信她。」
楚彦静静地看着我，突然又别开了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回他：「也是，毕竟我都骗了你两次。」
25
楚彦走的时候，楚辞拉着我去送他。
「你打算去哪儿？」
他们两个，完全不像兄弟。
楚彦无所谓地别开眼：「随便走走，想到哪儿去哪儿，或许，是去看看雪山，或者去大漠、南境，再不然，吃些好吃的。」
我低着头，手被楚辞握着。
我感受到他的手一顿。
突然，他低下头看我：「想去吗？」
「什么？」
我不敢置信。
「雪山、大漠、好吃的，想要吗？」
我抬头：「可以吗？」
楚辞点头：「只要你想。」
一个想字，我怎么都说不出来。
楚辞无奈地把我抱在怀里。
「朝中忙，我没有办法陪你，从前答应你的事，总是没能做到，把你骗进宫，也总是害你一个人，现在，我放你走，好不好？」
放我走吗？
我是想去北边找阿爹、想去找哥哥，可是……可是我也不想离开你呀！
你也是从小一直陪着我的呀！
「我——我——」
楚辞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又没说不要你了。」
他定了神色：「记住，要回来。」
说完，他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把我交给楚彦：
「照顾好她。」
26
楚彦拉着我就走，也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个是商量好的。
我回过头看楚辞站在墙头，他就静静地那么立在那里，就他一个人。
我突然有些担心。
「他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依云姐姐不在，都没人保护他了，太后说过，依云姐姐很厉害很厉害的……」
楚彦回过头看我。
「他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这般镇定的神色，我有些不敢说话。
楚彦带我去了南境。
与南方的战事还没结束，依云姐姐女扮男装上了战场，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意气风发却暗自镇定的大姐姐。
只是每个夜里，她都会独自坐在军营里，吹奏着与哥哥一起作的曲。
她看见我来，有些震惊：「他舍得放你走？」
「怎么舍不得？」
回答她的是楚彦。
依云姐姐看着他，眼底透着打量。
没多久，依云姐姐就催促我离开，我问他：「楚辞是不是有危险？」
依云姐姐没有直接回答我：「他怕你有危险，那样的事，他不想再赌一次了。」
我有些蒙，楚彦过来带着我走。
依云姐姐让我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哥哥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点头。
辗转一年，我们又在冬天去了北边。
我照例见到了阿爹。
阿爹受伤了，脸上有了好大一块疤。
我看着有些吓人，抱着他哭了一气。
之前的大叔愧疚地过来安慰我：「也怪我不好，之前将军放我归家，也怪我没及时回来。」
阿爹回他：「你都在这儿陪我这么久了，早该回去了。」
「哎……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做了一辈子的兵也不会其他的了，就在这儿挺好。」
阿爹没说话，抱着我看向不远处的楚彦。
我抬起头看阿爹。
阿爹有厚厚的胡茬。
大叔喜欢在没战事的地方带我玩，我坐在高高的马上，他在底下牵着马。
他对我像对孩子一样。
我问他：「大叔，你有几个孩子啊？」
大叔骄傲地回我：「四个，他们都成年了，孩子都有了。」
我问：「你当初为什么会把我认错啊？」
大叔脸上露出一抹神伤，却还是豪迈地开口：「当年，我随你父亲出征，独独留下了幼子，算算年龄，他比你大不了多少。」
「哦～」
我点头：「大叔，对于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呀？」
大叔牵着缰绳，看向不远处坐在一起相对无言的两人。
他们两个喝着酒，不带我。
大叔沉默无言。
「当年，将军与太后青梅竹马，却被先帝横刀夺爱，将军他……」
后面的话他没说。
我问：「那先帝呢？」
「先帝当时病重。」
「若不是我们都知道他们没发生什么，不然真的就要以为睿王是他们的孩子。」
我抿着唇。
大叔牵着马带我往前走：「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先帝不信太后，太后清醒，她已经身为后妃，与将军那是不可能的了。」
「你父亲这十多年不回去，是在赎罪，也是因为先帝下了暗旨，他不回去，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突然有些想哭。
大叔把我抱下来：「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想着我那小儿子，他小时候说不定和你一样喜欢哭鼻子。」
我不服：「我才不喜欢哭鼻子。」
「好！那你别哭了。」
我：……
楚彦不知道为什么喝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还撑在我的肩上。
我说：「你要把我压死了。」
楚彦睁开眼看我，看清楚是我，才撑着身体给我让力。
我把他放下，准备出去，又被他给拉住。
回过头，我看见他的脸上有泪痕。
我想起大叔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呢！」
楚彦一愣。
我继续说：「我都不哭鼻子。」
他抬头看着我，我有些心虚。
他突然开口：「我知道当年的事了。」
我……也知道了。
他低下头：「我……对不起母后。」
我沉默着没说话。
其实太后一直宠爱楚彦，但楚彦对太后很冷淡的。
我想，他也在怪太后，怪太后不告诉他的身世。
可是，这要怎么说起呢？
难道要太后自己亲口说出先帝不相信她吗？
我走上去，再次抱住楚彦。
「太后娘娘那么宠爱你，才不会怪你的，要怪也只会怪我，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我……」
楚彦沉默。
「你怪他吗？」
怪他吗？
我不知道。
从小到大，我哥就告诉我，做错了就要受罚。
阿爹做错了事，是该受罚。
我回他：「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阿娘，若是阿娘在，也肯定不希望我因为这些事一直闷闷不乐。」
「我想……太后也一样。」
太后临终前说她知道他去找他了，她是释然的，十多年过去，有什么不能释然的？
楚彦抬起头看我：「你一点都不傻。」
我也觉得。
我只是学习不行，我一学习就头痛。
我笑着回他：「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突然想到什么，我得意地说道：「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太后面前告我的状，这次我也要在阿爹面前告你的状，谁让你一直欺负我。」
楚彦一愣。
「好。」
27
阿爹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向他告状，他根本都不理我，也不罚楚彦。
还是大叔为我气不过，像护崽子一样地护着我，说着要和楚彦比试一番。
楚彦比小时候高多了，我可怕他打不过。
结果，楚彦被他摔在了地上。
狗吃屎一样。
我笑得可开心了。
然后阿爹就说要教楚彦练武，说他从小都没好好学。
我闹着要像依云姐姐一样，跟着想要练武。
阿爹便说我：「女孩子练什么武，等着被人保护就行了。」
我噘嘴，不高兴。
我学会骑大马的时候，楚彦带我去了关外。
关外风景很好。
我也有幸跟在阿爹后面，看他上了战场。
事后，阿爹告诉我：「守一方江山，看一片风景，也挺好。」
来年春天，楚辞来了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知道，京城的事他都处理好啦。
走之前，我看向楚彦：「谢谢你带我出来玩了，不过，我还是会记你小时候的仇的。」
「哼，谁叫阿爹也护着你！」
楚彦浅浅一笑。
「好。」
番外 1（楚辞篇）
1
最近我的胃口很不好，大夏天的，我啥都不想吃。
楚辞没之前那么忙了，他没事就会过来陪我。
我胃口不好，心情也不好，对着他发脾气：「当初你把我骗进宫的事我还没算账呢！」
他无奈地笑：「你想怎么算账？」
我灵机一动。
「我想去京郊骑马！」
楚辞沉着脸：「不能去。」
「为什么？」
他用勺子喂给我燕窝。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喂我，我就吃得下去一些。
「因为你怀孕了。」
「什、什么？」
楚辞很认真地看着我，伸手摸摸我的肚子：「现在，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了。」
「是……是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见过小猫生崽崽，所以我问他：「是像生小猫一样，生下来毛茸茸、可可爱爱的吗？」
楚辞骨碌着眼：「也许吧！说不定他很调皮。」
「调皮啊，那我不要生了。」
楚辞变了脸色，十分霸道地把燕窝往我嘴里喂：「不行。」
「唔唔……」
他一点都不温柔。
末了，他又补充着安慰我：「也许和你一样可爱。」
他用手帕给我擦嘴。
是吗？
那不要和我一样傻才好。
2
我很小就认识楚辞了，从我有记忆开始。
楚辞比我大挺多的，比我哥还大。
所以楚辞在我眼里像个大哥哥。
只不过这个大哥哥有点凶，他经常板着脸。
我就会撒娇卖萌，这招对我哥没用，对他有用。
因为他还不知道我。
我可是那一方的小霸王。
上课，我听不懂夫子的话，要挨打，我就抱紧他。
去仙珍阁闹着吃鱼翅，他们不给我，我就朝他哭。
楚辞每次都沉着眼看我，然后再答应我。
我觉得他太好骗了。
但是没想到他也会变聪明，突然有一天，他就像我哥一样死活都不依我了。
他不让我吃甜食，说那害牙。
不让我吃夜宵，说容易长胖嫁不出去。
我说：「有哥哥在，我想嫁谁不是嫁？」
这话我可是和哥哥通过气儿的。
楚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然后我就被他骗进了宫。
在宫里，我才知道他有多忙啊！
他忙就算了，还不让别人来找我玩，尤其是楚彦。
我说他是好人。
他说，你忘了他怎么欺负你的？
我若有所思。
其实小时候都是他帮我挡过去的，虽然我哥也替我挡过太后的罚。
太后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呢？我不知道。
反正太后很喜欢楚彦。
真的是，一点都不公平。
现在，我怀孕啦！
我也会有宝宝了？
看在你给我好吃的份上，我就不气你当初把我骗进宫的事了。
3
我的胃口突然又大涨了。
我想吃仙珍阁的鱼翅，可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楚辞不让我去。
我就闹啊，要他给我买，我还说：「当初楚彦还给我买到了呢！」
每次提起他，楚辞的脸色都不好。
这次也不例外：「仙珍阁的鱼翅外带，他是不会给你做那么好吃的。」
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的鱼翅没那么好吃，只不过我当时也没在意那么多。
我回他：「我不管！」
楚辞无奈。
他还是比楚彦强些，他把仙珍阁的老板请来了。
仙珍阁的老板是一个容貌俊逸、风度翩翩的小哥哥。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当初怎么闹都应该把他闹出来的，看见他，我一定会让我哥把我嫁给他的。
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也温柔，做饭更是好吃。
楚辞最近忙，没空管我，我就跑去看他做饭。
他一袭白衣，做饭都特别好看，我就凑上去：「公子年芳几何？可有婚配？家里介不介意再多一双，哦不，两双碗筷？」
他被我逗笑了，摇头：「没有。」
我太高兴了。
然后就被楚辞给提溜住了。
不知从哪天起，楚辞就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
他不让我吃，那个小哥哥就说：「我可以做得清淡一点，绝对不会长胖！」
楚辞瞪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好像老熟人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宫里的菜都有点像仙珍阁的味道？
我长胖了，太胖了。
膀肥腰圆的。
楚辞一点荤腥都不让我沾，还拿生孩子吓唬我。
我真的被吓住了。
他安慰我，我哭着闹着要吃肉。
他还是不给，我实在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一口咬下去，我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