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叫念之的狗追了上来,狠狠咬住了我的腿,它咬着我不断撕扯,嘴里发出低吼声,使劲地拖住了我。
好痛……
我痛苦地蹬着腿,忍不住发出惨叫,这狗的力气好大,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肌肉都差点被撕裂!
「傻狗,滚开!」
交警见这狗咬我,他骂了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在了狗狗的脑袋上。
这狗狗一时间搞不清楚究竟该听谁的命令,委屈地呜呜一声松开了我,歪着脑袋看男主人。
我挣扎着爬起来,交警着急地问我有没有事,我连连摆手,哪里敢在这久留,起身后一瘸一拐地逃跑。
而我的心脏,也是开始怦怦狂跳!
是真的,我真的穿越了时空!
在我逃跑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女孩跑到了交警身边说了几句话。
刹那间,交警的脸黑了下来,也不顾那逃跑的大奔司机了,直接朝我追了过来!
我一阵苦笑。
我还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逼,别人犯了罪都是离警察越远越好,我却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幸好……至少他平安无事。
对于医生而言,没有什么比挽救一条生命更值得幸福。
我继续朝着前面逃跑,心里却已经有了计划。
虽然我是医生,但我其实很能打的,以前我在大学里是散打社的。之前市内搞大学生散打联赛的时候,我还干翻了一群警察学院的,拿了市内的第三名。
很多人对警察有误解,其实警察的搏斗能力完全没有电视上那么玄乎,更何况区区交警?
我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已经快追上了我,于是我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一个后踢踹向了他!
我已经预料到他会四脚朝天摔倒在地,而我就能趁机逃跑。
在我出腿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的怀表不慎滑落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紧接着,我美好的幻想没有持续下去。
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交警果然被我踢中了,可他不但没有四脚朝天,反而还在承受我全力一脚的情况下,强行一跃而起,将膝盖狠狠砸向了我的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地抬起自己的双臂抵挡。
我成功挡住了他的攻击,可剧烈的疼痛却让我直接惨叫起来,他这一下给我的痛感居然比那大狗撕咬还更强烈,我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发出了带有哭腔的惨叫。
我忍着痛,仗着他落地后距离我很近,也提起了膝盖,狠狠撞向了他的裆部。
这次我的攻击非常狠辣,因为我太愤怒了!
我明明救了他的命,结果他却恩将仇报。
可他的动作却比我更快,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肘击用力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我头痛欲裂,强烈的晕眩感让我难以站稳,但我还没摔倒,他又是一拳砸在了我的腰部,疼得我差点吐了出来!
明明只是区区交警,我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交警趁机按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力量很大,那手好像老虎钳一样抓着我,冷冰冰地让我老实点别乱动。
而女孩也追了过来,她用手机调出了通缉单,递给他看。
他看看通缉单,又看了看我。
我小声和他说,大哥,你不用比对了,我知道你们认出我了,我打不过你,但能不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饶了我?我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办完事我就去自首。
交警没回答我的话,那女孩小声问他:「要把这人交给清河吗?」
我心里一惊,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认识那个叫苏清河的警察。
这交警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依然没讲话。
我有点怕他,明明他只是个交警,可他身上带来的那种压迫感,简直比苏清河还要强烈。
此时他终于开口了,冷冷地问我:「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没法和他解释。
现在的情况已经证明,我真的是回到了过去。
这说明在这交警之后还会发生一件大事,刚才那位酒驾司机的妻子,会因为羊水栓塞死在我们医院里!
这是一场本来有机会避免的医疗事故,那孕妇就在我们医院分娩,而一个产房里通常不止一位孕妇,当时产房里发生了紧急情况,有位产妇太过于害怕,在生产过程中哭得大吼大叫浪费体力,大家也只好去安慰她,这就导致羊水栓塞的那位孕妇咳嗽的时候被大哭声盖过,愣是没人听见。
轻微咳嗽是羊水栓塞的最先反应,偏偏那咳嗽声又不大。
羊水栓塞本就是死亡率非常高的意外情况,在晚几分钟没发现的情况下,那病人的死亡率更是高到离谱,神仙都难救回来!
既然我知道有惨剧要发生,那我必须想办法挽回!
可现在的我该怎么做?我难道要和交警说我能未卜先知,今天会有个孕妇羊水栓塞,要赶紧做好准备?
只怕他不可能会相信我,而且有可能还会带我去做个尿检,查我是不是吸过毒脑子傻了。
我需要想办法联系上医院的人,避免这个惨剧发生。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忽然感觉到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开始剧烈变化。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却见自己站在路边,一脚踢在了那交警的身上。
熟悉的景象再次发生了。
他果然一跃而起,将膝盖砸向了我的脸!
我吃惊于这一切竟然重演,经历过殴打的我立即做出了和刚才不同的反应。
我往后退了一步,在避开他攻击的同时勾起拳头,用力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砰的一声,他被我打得摔倒在地。
我没有理会交警,而是傻傻看向了地上的怀表。
我脑海里忽然想起岳父出事的时候,那个病人将包交到我的手上让我保管,而我不耐烦地将包摔在了一边。
当时怀表就在这个包里,而我穿越时空时,也是回到了我将包摔开的那一刻!
莫非问题就出在这个怀表上?
我连忙捡起了怀表,此时那条狗再次朝我追了过来,它对我吼叫着,吓得我赶紧再次翻过了栏杆,从马路回到了非机动车道上,差点被一辆电动车给撞上。
那电动车主吓了一跳,他赶紧刹了车,对我怒骂道:「我日你亲妈了个……」
他话没说完,我一把抓住他,将他扯了下来。
电动车主也是气得撒开手要打我,可就在他撒开手之后,电动车因为没人扶着,正好压在了他的一条腿上。
他疼得哀嚎一声,我趁机推开了他,然后赶紧拧下了电动车的油门,那车子飞奔出去,我瘸着腿单脚跳,追了几步差点摔倒,才终于坐了上去,稳住不让车摇晃。
我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交警,明明承受了我这么凶狠的攻击,他却已经站起了身朝我追来。
这人好强……明明只是区区交警。
幸好前面的路是直线,我将油门拧到底,刚开始我差点被他追上,可当电动车提速到了四十多码,他逐渐追不上我了,这也让我长吁一口气。
好险,差点栽在他手里。
我将车骑远以后,忍不住在路边停下来看了看,结果一看我特别欣喜,因为这电动车和大部分违规的电动车一样没上牌照。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一辆没牌照的电动车非常方便。
更让我惊喜的是,那电动车主的手机竟然在车上,就放在电动车前部的储物间。
我赶紧将车拐进了巷子,拿起手机就给师兄打去电话。
过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我连忙说师兄是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和你讲。
师兄却打断了我的话,他说:「你老婆已经在做手术,但是出事了,你们没钱了!」
我简直不可思议,我说不可能,我手术前才充值过就诊卡,里面还有十五万块钱,那是我这七年来勤工俭学和正式参加工作后全部的存款。
师兄却告诉我,我老婆就诊卡里的钱,就在刚才被岳母提现了。此时师兄正在前台吵架,那前台姑娘吓得一直哭,但人家又不知道我老婆家里的纠纷,看是亲属又带着我老婆的就诊卡和身份证,她也没多想,就把钱给退了。
我差点要疯了!
肾脏移植不是单单做手术就行的,后面还有一系列的费用,十五万里有七万块是拿来做手术的,剩余的钱都是拿来给老婆术后用的啊!
刹那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我想起了那个开黑色大奔的司机。
他曾经在走廊里大吼大叫,说自己有的是钱,一定要把他老婆给救活了。
我的脑海里,竟是充满了不靠谱的幼稚想法。
我拿出怀表,这怀表是那么普通,朴实无华的表盘上有两道裂痕,里面不止有时针分针,还有小小的日期。
真要说它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上面多了个按钮。
我仔细一对比,才发现怀表比实际时间快了三分钟。
我尝试按下了那个按钮,不知为何,明明我只是轻轻按了一下而已,表盘上却多出了一道裂痕。
我收起怀表,抱着疑惑的心,我将电动车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当我开出了一段路,脑袋忽然传来一阵晕眩。
我竟然后退到了出发之前,当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这正是我按下怀表按钮的时间!
这一刻,我知道怀表该怎么用了。
于是我赶紧再次骑上电动车,朝着医院的方向而去。
我不怕冒险,我只希望还来得及……
我骑车回到了医院,在那医院门口,那个举报我的急诊医生就站在苏清河身边,配合他做着调查。
真服了,急诊班也不上,就那么想把我送牢里去。
正在做记录的苏清河瞧见了我,他顿时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看。
而我下了车,浑身颤抖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我面前不再是交警,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刑警。
我怕是疯了……我不止一次这样告诉我自己。
可妻子的容颜时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曾经乞求过老天爷,至少让我保护她一次。
我拿出怀表,按下了那个按钮,表盘上出现了第四道裂痕,我都不知道这怀表还能承受几次时空穿梭。
苏清河立即朝我走来,呵斥我蹲下抱头。
我非但没有照做,反而还朝着他冲了过去,怒吼道:「让开!」
他迅速将手伸向了枪套,当发现我们距离太近时,他又放弃了掏枪。
转眼间,他的拳头已经到了我面前,那速度之快让我无法躲避,直接砸在了我的脸上!
当我承受住这一拳,疼痛从面部传来,可我的内心却松了口气。
那略微疼痛的感觉,远远不是先前那个交警的实力强度,看来不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而是那所谓的区区交警待在交警队里屈才了。
我强行受住苏清河这一拳,顺势将他扯到了我的身前,然后用额头狠狠撞在了他的鼻梁上。
鼻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它带来的痛觉也是极其明显的。
果不其然,苏清河立即疼得捂住了鼻子,鼻血也是从指缝流出。
苏清河虽然不如那交警厉害,但他的反应也很灵敏,哪怕疼痛也一脚踹在了我的腹部。
我的脚本来就被那狗咬过,差点疼得没站稳,情急之下我抓住了苏清河的腿,他明显是有丰富搏斗经验的人,马上就腰部发力,整个人悬空而起,另一条腿踢向了我的太阳穴。
但我料到了他会这么做。
我非但不躲,反而趁着他自己跳起来,连忙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狠狠朝着旁边的玻璃门旁撞去。
我当然不可能将一个刑警撞坏,他虽然在抓捕我,可我知道他本质上是一个好人,哪怕到了绝路,我也不想做出任何对不起这个世界的事。
倘若拯救她的道路会染上无辜的人的鲜血,那我又怎么对得起她在人生低谷也死守住的纯净灵魂?
医院的玻璃门旁是一个大花坛,我将苏清河丢了下去,他整个人顿时卡在了花坛里,愣是怎么用力也爬不出来。
每当苏清河想爬起来,我就把他狠狠推了回去。
那些树枝让他行动很是不便,使得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起来。
情急之下,苏清河躺在那花坛里,直接伸手摸向了枪套。我见状不妙,连忙就往医院里面逃。
苏清河急了,他对我大喊站住,但我怎么可能站住?
我每次看电视的时候,都觉得站住这句话很莫名其妙,逃跑的人如果会乖乖站住不动,那他一开始还跑个毛?
旁边的急诊科王医生已经看傻了眼,他似乎是想见义勇为,连忙要过来拉住我,我顺势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疼得捂住肚子,哼哼唧唧地痛叫,坐在地上挡住了我的路。
我喘着气说王医生你让让,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他不肯动弹,我就扯着他的白大褂,把他像拖地一样扯开,朝着医院上面走去。
那怀表白白多了一道裂痕,我不小心浪费掉一次机会,因为我高估了苏清河的战斗力,过于谨慎的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能打败他。
所以我要充分利用这一次机会,不能白白浪费掉了。
我进了医院跑向电梯口,看了看电梯楼层。那电梯正停留在五楼,妇产科是在四楼。
看来电梯是不能走了,让我选出了最快捷的路线。
忽然,我头脑一阵晕眩,回到了医院门口,回到了对战苏清河的时候。
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再次击败了苏清河,这次我没有跑向电梯口,而是直接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等我跑到四楼,那酒驾司机果然在这儿。
他两只手紧握祈祷,特别紧张地看着产科。
我喘着气来到他面前,而他似乎也认出了我,极其吃惊地看着我。
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很有钱?
他愣住了,问我想干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地和他说:「你喝了酒开车,还差点撞死一个交警,你真的是个人渣。但你老婆是无辜的,那个孩子更是无辜的,你听我说……我老婆叫赵思琪,她正在这个医院做肾脏移植手术,我们没有钱了。我冒死过来,就是赌你还有点良知。」
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而我直接推开了产房的门!
产房里,果然有一个产妇在大哭大叫,人们都在她的身边安慰她。
当见到我进来,所有人都懵了。
一位护士惊呼着说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被通缉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角落走去。
那产妇就躺在这儿,当我来到她身边,她果然在轻微咳嗽。
羊水栓塞的先兆!
「你想干什么!」
那产房主任见我凑近产妇,她着急地大叫一声,连忙朝我跑来。
我着急地说:「立即给病人补液,准备抗凝!」
她们吃惊地看着我,此时急诊的王医生和苏清河一起冲进了产房,那王医生指着我大喊:「都离他远点,这家伙疯了,他刚才动手打警察!」
人们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敢靠近,而我根本不搭理王医生的话,对离我最近的那个护士怒吼道:「我他妈说了!抗凝!」
那王医生大骂着说我疯了,一个实习医生敢在这里指挥起来了,知不知道产房的主任有多少年经验,竟敢在这地方装蒜。
就在这时,我身旁的产妇突然又咳嗽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人脸色巨变。
那几个护士一时间顾不得其他,连忙扑到了我的身边。
我迅速说:「给病人补液,混入低分子肝素和尿激酶。」
「好,通过静脉途径吗……」
「对,给她大量补液防止器官衰竭,目前数据如何?」
有护士着急地说:「血压在下降,已经降到 75 了,血氧饱和度也降到了 50!」
我低喝道:「不要在病人面前着急!」
她连忙点点头,努力保持镇定。
产妇的血压与血氧饱和度已经分别降到了 90 和 60 以下,情况不容乐观。
羊水栓塞发生的几率很低,可一旦发生,就是闯鬼门关!
苏清河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着急地说话都结巴:「我我我能帮什么忙吗?」
我怒吼道:「出去!」
这个刑警急忙出了产房,站在门口看着我。
那产房主任也是赶忙来到我的身边,此时产妇已经开始呼吸困难,我看了一眼她的名牌,就叫着她的名字:「吴霞,跟我说说话。」
可她翻着白眼,只能勉强听见她想努力呼吸,根本无法回应我的话。
「病人无法应答,已经开始神志不清……」护士说,「血压 65、58、52 持续降低,血氧饱和度已经降到 30!」
我说:「病人呼吸困难,马上要无法呼吸,先持续大量补液,把产房现有的生理盐水都拿来,给我手术刀。」
我迅速戴上手套消毒,护士已经将手术刀递给我,而我拿起手术刀,对准了吴霞的脖子。
旁边那护士应该是新来的,她还带着些哭腔,着急地说:「血压还在降低,怎么办啊!」
「医务人员永远都别他妈在病人面前着急,她神志不清不代表她听不见我们说话!」
我没忍住爆了粗口,切开了吴霞的气管。
此时她的呼吸中枢已经麻痹,只能借助机器呼吸。
外面的吴霞丈夫听见动静,他好奇地探进脑袋一看,当瞧见这儿的情况,他急得大叫起来:「我老婆咋了!你们把我老婆怎么了!」
「我会救你老婆!你也别忘了,我老婆叫赵思琪!把他赶出去!」
我手上操作不停,迅速给吴霞插上呼吸机。
医生永远也不想当死神的对手,医生只能拼尽全力救治患者,手术无非是最残忍的四个字——听天由命。
这是一场和死神的赌局,输了就要死,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帮患者抽到好牌。
对于我们而言,这只是短暂的几分钟,对于吴霞来说,就算她无法回答我们的话,这也很可能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刻。
如果她能听见我们说话,只怕已经在脑海里回忆了自己的一生。
我紧紧抓着吴霞的手,轻声道:「溶栓也做了,补液也做了,求求你回来……你的男人想拯救你,我也有我想拯救的人。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人在等他回家。」
吴霞还在翻着白眼,但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在动。
那瞳孔到底能不能翻回来,我们谁也决定不了。
「血压下降的速度变慢了……」那小护士急忙说,「在变慢!真的在变慢!不下降了,开始回升了!」
我死死地看着数值。
血压 50,血氧饱和度 35。
57,38。
65,42……
当吴霞的数据终于回归正常,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对身旁的产妇主任说:「接下来交给你了,我无意冒犯,真的对不起。」
她摇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忽然对我说:「为什么你知道她会发生羊水栓塞?」
我只能说:「在外边听到咳嗽了。」
她明显不相信我:「那么轻微的咳嗽,你都听得到?」
我没有再回答她,因为我知道这是解释不清的。
门口的苏清河还盯着我看,他对我招了招手说:「既然人救活了,那你出来吧,我不好进产房。」
我一阵苦笑。
此时吴霞的丈夫推开了苏清河,他不顾人们的阻拦,竟是扑着跪在了我的面前,着急地说:「谢谢……谢谢你,你是我的恩人……没有她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过一辈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担忧她不是你酒驾的理由,也不是你逃逸的借口。我尊重你对她的爱,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爱着的人,也有爱着他们的人。如果今天那交警死在了你的车下,你还能留在她的身边陪伴她吗?」
他顿时哑口无言。
我叹了口气:「我说话难听,但请你别忘了我的恳求。如果你真的很有钱,能帮帮我的爱人吗?我可能要去坐牢了,等我出狱会努力赚钱还你。」
他说:「不算借不算借!你是我和我老婆的救命恩人,不管你家需要多少治疗费用,我全都包了!」
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后怕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滴落在那手机屏幕上。
也许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次又一次擦去泪水,哭得声音都在沙哑。
我不觉得他做作,因为我经历过绝望的痛。
即使钱财万贯,当最想分享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挣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世界有千万美好,我却不能与你分享。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比死还让人难受。
吴霞的丈夫擦着眼泪问我卡号,他操作了一番,然后将手机屏幕递给我看。
那数额让我心脏猛地一抽。
整整一百万。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对我而言一辈子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却被他随手给解决了。
人与人的差距真心好大。
苏清河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警惕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谢谢你做的事,但请别再反抗了,跟我走一趟。你越配合,法律对你越宽容。」
我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了,而不晓得为什么,我竟是松了口气。
一百万,完全足够给我老婆后续医疗费用了。
我终于保护了她。
他将我的手压在身后,此时医院的那些工作人员听说我竟然回来了,时不时抽出空来看热闹,明明我感觉他们平时挺忙的。
人群里,忽然走出了师兄的身影。
我对苏清河说:「能让我跟人交代几句吗?」
他沉默片刻,最后说:「不离开我身边就行。」
我让师兄过来,他面色沉重地走到我身边,而我很认真地跟他说:「师兄,我卡里有一百万了,你帮忙交给我老婆。后续治疗会很辛苦,让她等我出来,千万别舍不得用钱,等我刑满释放了,我可以再挣……」
「对不起。」
他忽然沉重地说了一句。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红着眼睛,忽然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们尽力了。
我只觉得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寂静下来了,唯独产房里却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在三楼的产房,我拯救了别人的妻子,让这世间的一位妈妈留在了孩子身边。
在四楼的手术室,她却与世长辞,我苦苦追求的后续治疗成了一场空。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背负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身旁的苏清河也说不出话来,他最终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了句他很遗憾,请节哀顺变。
随后,他取出了手铐要给我戴上。
我抬起头,呆呆看着天花板。
她就在那楼上,她离我是那么近,她停了心跳,她曾写下的遗书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会化为天上的星星,陪你入眠到天亮。」
不要……我从来不爱看星星,我只爱痴痴地看着她。
「我会化为一股清爽的风,吹拂过你的脸庞。」
我还记得她身体弱,不能多吹风,她身体冰冷,总要我抱着才能温暖。
「我会化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淋湿在你身上。」
可她讨厌下雨,她说过最爱的就是阳光明媚。
「生与死不能把我们隔开,你一定会感受到我的存在。」
我不愿你死,不愿阴阳相隔。
我低下头,看向口袋。
那个怀表还在我的身上,世间却已经没有能与我分享这个奇迹的人。
我又猛地回过头,看向了身旁的苏清河。
他顿时一惊,连忙严肃地说别乱动。
但我的脑海已经一团乱麻,我不在乎生与死到底能不能隔开我和她,因为她的结局绝对不能是离我而去!
我狠狠推了一下苏清河,用尽了全身力气,与他一起狼狈地摔倒在地。
顾不得疼痛的我挣扎着爬起来,确保怀表没丢后,看向道路两边。
走廊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苏清河已经起身扑向了我。
我扭过头,看向了产房的窗户。
我来不及再按下那个怀表按钮,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再次按下它。
只要有这个奇迹般的怀表,那我一定还有机会再次吻上她的容颜。
我狠了心,放弃朝拥挤的走廊逃跑,而是再次进了产房,直接朝着窗户冲去。
苏清河急了,他连忙来追我:「别做傻事!」
我却一跃而起,顾不得这里是三楼,狠狠地撞碎了玻璃。
下坠的失重感一瞬间侵占了我全身,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
我曾乞求过老天很多次,哪怕一次也好,给我一次保护她的机会。
可老天没开眼。
既然天地不仁……我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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