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我虽然心里很是感激,但咱这条件太有限了。」
我举着可乐瓶像模像样地敬了他一下。
并且在身边多放了个「位置」。
晨怡最喜欢喝可乐了,每次吃快餐都要大杯的。
「你小子跟我还搞这套。」
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开开心心地喝了一大口。
「说实话,虎哥。我长这么大,少有人这么对我。」我敬了根烟有点儿动感情了。
「就算是弟弟我欠你的,祝你的事儿能有个好结果。」说完我把手里的大半瓶可乐一口气喝了下去。
「行了,真关心你的人不一定让你知道。」
「你小子主意正,多的我也不劝了。就一句话,你自己注意分寸。」
「另外,你不是让我帮你问是谁找人安排照顾你的?我问出来了。是你老板。」
「小子。你要明白。不管你有多大的仇气,那个人有多么该死,说到底只要你个人去弄他,就可能是在犯罪。你老板人不错,给你留着岗位就是怕你回不了头啊。」
「他这是给你往以前的日子留了个门。你可别把自己毁了再后悔。」
我真的没想有到我的老板会如此对我。
虽然我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就跟着他,也算个元老。
可是他以前给我开工资的时候可没这么「关心」过我。
「我明白了虎哥。别的不多说,外面再会时我请你喝好酒。」
「行!小子。我们就说定了啊,你可别骗我。」
『本市新东区已经进入快速发展阶段,集娱乐和餐饮消费为一体的天虹中心今天正式动工。』
我们头顶上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
我收回看向电视的目光,看向虎哥心里闪过一丝不舍。
「别说,你小子手艺还真可以,会动脑子。以后常给老哥这么整啊。」
虎哥低头吃着一个蘸了糖水烫过的猪脚乐呵呵地说,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虎哥。最后敬你一个。以后让其他人给你做吧,我可能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你说走就走?我还想回家抱老婆呢。」
虎哥嗦了嗦带着甜味儿的猪骨打趣我。
「还要麻烦虎哥跟管咱们的人说一声,让我律师来吧。就说我同意跟我朋友调解了。」
虎哥吐掉骨头想了一会儿:「你来这里是轻伤,获得被害人谅解,并且对方主动撤诉…你就能判缓或者拘役…」
「这都是你小子计划好的?」
「是的,虎哥。」
「行啊!小子有脑子。我再陪你喝一瓶。」
15
第二天律师就来提了我,并且带着周顺早就签过的谅解书。
因为提前和办案人员有过沟通。
只要周顺撤销对我的追诉,我可以加快调查和起诉的阶段,快速地获得判以拘役刑或管制刑的机会。
进去四个月零八天,我从那个小小的号舍内重新回到了宽广而又巨大的世界。
没有和周顺联系,也没有去答谢老板。
我到商场买了件很是暖和的大衣,又回了看守所。
「送给张诚林。」我留下了虎哥的名字和号舍。
天冷了,号里面湿气又重,他膝盖老是不舒服。
至于欠他的那顿酒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还得上。
办完这仅有的一件事情之后,我一个人回了家。
久出归来,心里难免感慨。
可是再也没有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等我。
看着空荡的家,我心里特别特别寂寞。
换上了最体面又招眼的衣服,我搭车去了柳城最热闹的酒吧。
坐在能看到门口的座位点了好几瓶酒,我一个人喝了起来。
沾了一身酒气之后,我的视线锁定了孤身坐在上层卡座的一个女人。
那就是邢启勇的宝贝女儿,邢冰杰。
拎着一瓶「尊获加」走过去。
「美女,能不能认识一下?」
「我在等朋友,请不要打扰我。」
她的态度挺高傲。
「但我就是在等你啊。」我说着就做状要伸手摸她的腰。
她突然站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被打了一巴掌的我无赖地乘势往她怀里倒去。
她抄起桌上的伏特加就向我砸来。
本来面门朝下的我刻意地转了转头,用脸上最脆弱的眉骨和鼻根主动地迎上了她的酒瓶。
刺目的鲜血顺着我的眉头往下淌。
鼻根断开的刺痛和躺下的血水让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邢冰杰直接拎着包逃走了。
酒吧的安保人员上来询问了我的状况。
我以个人留证为理由向他们索要了酒吧的这段监控视频。
并且扬言,如果不给我,我就打电话给这一带做刑警的朋友。
成功地搞到监控视频备份之后我松了口气。
从酒吧出来,我直接去伤害鉴定中心做了鉴定。
眉骨开裂、鼻骨骨折,表皮创伤 7.4CM。轻伤。
我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现了。
接下来就是面对那个混蛋了。
我打通了邢启勇的电话。
16
到了他约下的茶社,走进包厢。
坐在那里品茶的邢启勇抬头看了眼我脸上外露的伤口,冷笑了一下。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刚才的事情。
「进去没多长时间,下作手段到是学了点儿。」
他优哉地喝了口茶水。
「你倒真是好心性,不过你宝贝女儿就差了点儿意思。」
我说着把那张轻伤鉴定报告摔在了他的脸上。
邢启勇看着那份轻伤报告脸色只阴沉了一瞬间。
「一份轻伤报告就想吓唬我?」
我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播放了刚才拷贝的监控视频。
「知道你本事大,能找人删除,所以做了备份。看看是不是你的宝贝女儿?」
「一个轻伤而已,倒是你不知道会不会今晚就被人开车撞死。」
他到底是老江湖,只扫了视频一眼。
「是啊,一个轻伤而已。」我学着他冷笑了一下。
「刑冰杰,现年 27 岁。2013 年在晏城大学附近持酒瓶造成某同学轻微受伤。因双方第一时间调解,并且对方撤销报案,在赔付了 37 万之后未进入法律程序。」
我背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
「你惯出来的宝贝女儿更早的时候还干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时她还小,手上的劲儿还不够。」
我伸出手指近乎残忍地抠开自己眉骨上的伤口:「现在到底是大姑娘了,劲儿还真不小。」
伤口处传来的被撕裂的痛感,就像是我的恨意与愤怒在切实地穿刺着我的神经。
用带着血水的手我点上一根烟:「老狗,你这次准备用多少钱平事儿?」
17
「呵。」气氛沉肃了近一分钟后,邢启勇笑了。
「行,小兄弟长进不少。这么吧,你女朋友欠的钱我不追了,我另外再给你 20 万。」
「但是!今天起你给我从柳城消失,要不然我绝对找人废了你。」
他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厚厚的一沓现金,摔在了桌上。
「这样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吐了团烟在他脸上,然后伸出手点了点他。
「我要的是你去自首,把那些侮辱我女朋友的人全部供出来。」
「你是不是做梦?一个轻伤才……」
「你这两年作了多少恶自己心里清楚!」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大形势下早晚要进去!所以你疯狂地敛财,然后再把资金转移到你女儿的名下。这样就算你进去了,还能留下一份厚实的家底。」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的心血都投在了新东区的天虹中心吧。2.7 亿中标,马上会对外扩招合作。你女儿是这个项目的法人吧。」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要是因为你这个法人女儿牵扯到刑事案件,导致不良影响,延缓了项目进度。又或者给了你的竞争对手可乘之机,你觉得自己要损失多少?」
他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邢启勇准备洗白的计划很多人都看得透。
虎哥找来的那些人里面,有很多是在柳城地产圈里混了半辈子的人精。
而且几乎都是因为筹集资金方面出了问题,才会进去。
邢启勇这种手里流动资金一大把的人,本就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反正你又没对我女朋友动手,我不会管你最后被判了几年。把手下的人扔出来,保住自己的家底和女儿不划算吗?老东西。」
他没有回答,眼底反而闪过一些狠色。
18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钟。
「行!你硬气。我现在就报警!」我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王警官的电话,但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
一个轻伤,邢冰杰最多也就是面对不到两年的刑期。
而我能不能活过这两年还真不好说。
可是我觉得邢启勇很大概率会同意。
毕竟我的建议对他来说是「划算」的。
「你确定要报警吗?」
邢启勇此时的脸忽然和我被他用电击棒折磨的那天重叠。
我心底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惧意。
「你小子说的不错。我女儿现在是项目的法人代表,这点小事儿确实会造成一些麻烦。
可是你当时的做派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这个才刚从里面出来的家伙,故意去激怒一个合法商人,想要敲诈勒索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而且你女朋友的一些模样可能也会不小心出现在网上。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漂亮啊,相信会被很多人下载下来永远珍藏的。」
邢启勇看了看我的表情,露出胜券在握的样子。
「再说了。小兄弟你现在还大好的青春,真的准备连命都不要了?」
他彻底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还是那个条件,你现在签好一份不予追究刑事责任的证明。我从此不再追你女朋友欠下的债务。还是多给你 20 万。」
他正说着一个人突然走了进来。
「勇爷已经做好了。」
「老狗,你这次准备用多少钱平事儿?」
……
「你以为这些钱就能打发我!」
他跷着二郎腿看着手里已经剪辑好的视频,里面传出来的对话让我浑身冷汗。
「小子,你最后的机会没有了。」
邢启勇把视线从视频上挪开,冷冷地看向我。
19
在邢启勇面前我又一次败下阵来……
本以为自己进去一遭,学到的东西已经很实际了。
可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我的那些计谋和方法全被拆解了。
我最后只是和他达成了一种互相的退让。
我不去追诉邢冰杰,他说不再找我麻烦。
退让,在这样的仇人面前再一次退让。
这几乎等同于让我向他下跪!
可是他拿着晨怡的照片和视频做威胁,我不得不退。
而且我现在随时会有被他的手下找上门来的危险。
从邢启勇那里离开,我带着自己的设备直接去了外地。
在闹市区找了一处出租房后,我便再也没有跨出过那个房间。
我不能放弃报仇,哪怕邢启勇如此恶劣,而且……强大。
他居然手里依然保留着晨怡受辱时的视频!
这样的东西如果流传到网上,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我现在手里握着起诉邢冰杰的权力,这样他至少暂时不会把视频发出去。
我终于下定决心越过自己的红线,要动用最擅长的网络技术去入侵这些人的设备。
我先是入侵了邢启勇的公司的电脑,可是晨怡的视频并没有在里面。
我估计这样的东西,应该是被他放在一个从不联网的电脑里。
看来想要拿回视频、为晨怡报仇,还是要把他打倒!
20
我开始疯狂地入侵他人的设备。
邢启勇的手机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关键的事情他都会见面商谈。
于是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他手下进行「杀猪盘」诈骗的团伙上面。
通过这伙骗子伪装成理财公司的 App 和门户网站,我联系到了他们的客服人员。
这些客服全是撒在外围的幌子,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而且并不一定知道背后的公司其实是在做诈骗。
只有真的注资开户,所谓的「分析师」,也就是那些真正的骗子才会来。
在某客服的指导下我注资 10000 元,接触到了一个「分析师」。
这并没有直接作用,因为他们这时使用的账号全是假的,里面的联系人可能只有我自己。
可是已经决定越过自己道德红线的我当然会有很多办法。
我从计算机技术圈里找到了一种「蠕虫」病毒的底层代码,并且进行了修改。
在多年前曾有蠕虫病毒感染了当时全世界 30% 以上的计算机。
利用这种东西毫无疑问是种错误,可是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我和「分析师」聊天的过程中,病毒悄然无声地进入他的设备,然后在这个团伙的设备间疯狂地蔓延。
掌握成熟网络技术的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如此方便且轻易……
只用了数天的时间,我就从那些人的电脑里备份出了足以定罪的相关数据。
包括聊天记录、出入账记录以及相关的赃款去向……
并且直接通过修改聊天软件的用户协议,把那些人的真实信息和窝点定位都自动地发给了我。
并不是说我真的比办理这些案件的人员技术都要高很多。
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天然地限制了他们使用技术的方式。
说到底,我同样是在犯罪。
虎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在毁灭别人的过程中也毁了我自己。
窝缩在外地陌生的小房间里,我对着电脑屏幕愣神了一下,然后将所有的证据资料以匿名举报的方式递送出去。
点下发送键的瞬间,我知道自己彻底地关上了回到以前生活的大门。
21
本来王警官他们就已经在调查,送去的证据资料让一切水到渠成。
针对着那伙诈骗团伙的抓捕很快地就开始了。
近百名警员出动,邢启勇手下操作杀猪盘、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的团伙被全部抓获。
犯罪人员过 80 人,涉案金额上亿元。
这个案件在当地轰动一时。
因为行动的突然,那些人根本没来得及删除掉电脑上的证据。
我递交上去的所有资料都在那些人的电脑里被找到了。
新闻上开始报道这个团伙的归案。
对匿名提供证据的人,出于对证人保护的原则,新闻上并没有说明。
王警官有发来短信询问,我完全没有理睬。
周顺和老板当然都猜到了是我所做,他们对我的行为表示理解。
可是老板委婉地向我表示了无法再给我提供工作的机会。
操持着一个软件公司的人,绝对不能让一个会滥用网络技术的员工去开发公司的软件。
我对此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后悔。
从我决定入侵别人电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个下场。
关注着那个案件的进展,我继续窝缩在那个小房间里没有出门。
可是直到案件进入到起诉环节,所有的被告人都被排了顺序,邢启勇依然没有被手下供认出来。
当时拿着轻伤证明去威胁他时,我说不在乎他被判几年只是缓兵之计。
原本的设想是他进去之后,我觉得一定会有人供出他是幕后老板。
我始终认为这些坏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忠诚可言。
他不可能买通所有人,一定会有人指证他,以此换取重大立功的机会。
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
直到案件开庭受理。
邢启勇这个幕后主使都像是置身事外一般,继续和他的宝贝女儿操持着手里天虹中心的项目。
面对着这样的境况我虽然意外,但心里已经不会惊慌和急躁了。
我继续关注着邢启勇的个人设备,像一个真正的猎手那样冷静地等待着机会。
22
在我等待着邢启勇露出马脚的过程中,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我相信邢启勇会受到该有的审判。
经历过许多之后,我已经不像是晨怡刚刚离开时那样急躁、暴怒。
一直关注着他设备的我,可以从他和别人的通讯消息上看出,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之中。
即将走入末路的恐惧正一点点地包围他。
我看到他越发焦急,看到他开始哀求别人……
正当我期待着他最后被收网抓捕时,周顺突然发来了一个消息。
「段谦,有个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我只回复了一个问号。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我经历的腌臜的事情只能沤在心底,谁都不能告诉。
「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你看是不是和……晨怡有关。」
他的信息让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我握着鼠标移向他发来的网址时居然抖颤到点了 5 次才点开。
『个人私房艺术照:被捆束在巴洛克中的美艳身体』
猛然填满整个电脑屏幕的照片,正是蒙着面纱的晨怡蜷缩在一张蓝丝绒沙发上的样子……
颤抖地攥紧拳头,我用力地深吸了数次空气才恢复呼吸。
强行压制着发颤的手掌,我直接开始侵入这家网站的后台,将那些照片删除掉了。
可是这些照片已经在网络上流转了三天……
这三天来有多少人浏览并进行了下载?那是一个无法去想象的数字……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出现了面孔淫丑的家伙们在对着她的照片污秽行动的场景。
此时已经是一片冰凉灰烬的她还要被这些人最最下作的念头去臆想、侮辱……
强烈的愤怒和悔恨针扎一样在我的脑海中穿刺、搅动。
23
既然周顺已经看到了,那么如果她曾经的同学、朋友,甚至她的父母、她父母的亲朋……
邢启勇!!!
这只老狗不应该能确认就是我匿名举报了证据材料。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发疯了。
于是他直觉地向我反击,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
在我有意地找寻下,我发现他不只是在艺术照网站上上传了这些照片。
在网络更腌臜的地方,还有着一些剪碎的视频……
「别这样,我有男朋友的。」
……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我可能已经是个妈妈了,你们停下来!」
……
视频里被注射了肌肉软化药物的晨怡完全瘫软在那里。
一个个身影走过来像是对待一条母狗那样轻贱地对待她……
张大嘴巴紧紧地咬住自己攥死的拳头,从晨怡离开便强制自己不能软弱的我彻底崩溃地流下泪水……
她不停地在哀求……面容因痛苦变得扭曲、狰狞……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晨怡这个模样。
可是从这一秒开始。
我只要再回忆起关于晨怡的往昔,都可能会想起她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人类会痛恨伤害,因为「痛」的感觉会扎根在意识的深处,永远都无法再消除。
就好像伤口的痛会让一个人害怕刀刃。
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反复哀鸣的那一句『我可能已经是个妈妈了』……
我愚钝地回想起来,她有段时间的例假一直不太正常……
虽然从王警官那里得到的解剖报告让我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怀孕。
可是现在看来,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以为自己的身体中在孕育着我们爱的结晶。
她在被侵犯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妈妈了。
可能也正因为这个「小生命」,她才会突然急切地想有一个家,才会在受到伤害后无法面对而选择离开人世。
我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地切实知晓,活泼开朗的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时心底是有多么痛苦和绝望。
而那种痛苦和绝望此时终于吞噬了我……
我大声地嗷嚎着抱头痛哭。
曾失去过双亲的我孤苦、无助,在近乎放弃希望时,晨怡拯救了我。
而在失去晨怡之后,我刚熬过了最最痛苦的时段。
可是突然袭来的这份伤痛再一次让我崩溃。
一个人能从悲痛的深渊走出几次?
此时的我真的不行了……
对晨怡感同身受的绝望、这段时间来的痛苦与孤独、一直憎恨着一个人的愤怒和煎熬,所有感受交织在一起,在我抱头痛哭的这一刻彻底地压垮了我。
已经彻底落尽深渊的我心里只剩下暴怒、愤恨和剧痛,这些刺烈的感觉是唯一能再支撑着我心脏跳动的力量了。
反正自从晨怡走后我的生活就没有了快乐可言。
这样的人生结束也好、毁灭也罢,真的不重要了。
我决定选择最直接也最暴戾的手段。
我耐心地监控着邢启勇的一举一动,手已经握住了准备好的利刃和凶器。
或许我不一定会解决掉他,但我要他后面的余生再没有任何的喜乐可言!
24
以基本的进食和睡眠保持着生命,我耐心地等待着邢启勇留给我的机会。
他这样的人居住的地方安保级别很高,以我的身手和能力不可能进去。
陪他出行的司机自然不可能是个只会开车的。
我已没了心力再去做什么计划。
我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他落单的时候。
手握凶器、单刀赴会、玉石俱焚。
在监控他设备的过程中,我找出了一些规律。
他虽然小心地防备着,但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自己去到柳城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区。
可能那里有他的情妇,或者藏着什么东西。
为了掩人耳目,他找的小区房价并不算高。
我直接在那里找了一套房子租下来,就在邢启勇会出入的 14 号楼的对面。
我第一时间侵入了小区监控中心的电脑。
只要越过了红线,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因为真的太方便了。
经过翻看以前的监控记录,确认他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我最后判断,在他从车里进入电梯的这个过程,是我下手最好的时机。
虽然有监控,但是比较容易得手,我可以藏在汽车之间,然后从后面袭击他。
况且我已经入侵了监控中心的电脑,一个监控的失效并不会让安保人员警觉。
确认了动手的地点和后续的行为,我买了大功率的电击器,足以让人瞬间丧失抵抗,并抽搐、昏迷的那种。
我准备把他拉到我家位于附近山村的老房子里。
那里有个阴暗的地下室,应该是折磨他的好地方。
在执行最后的报仇之前,我一个人去了她的陵园。
25
找到那块属于她的黑色墓碑,献上一束白玫瑰的同时,我还放了一瓶超大桶的可乐。
「你最喜欢的。」
长久以来我都沉默着,突然开口时的声音特别沙黏。
甚至可以说自从和邢启勇正面交锋失败之后,一个人窝藏起来的我就几乎没有和别人有过口头上的交流。
看着放在她墓碑前的大桶可乐,我脑海中突然浮上了好多的回忆。
她以前特别喜欢喝可乐,但是又总觉得姑娘家买大桶的不好看。
可我又总是故意地买最大桶的逗她。
最后她还是只拿着个好看的小杯子一点点地喝,喝完了就让我再给她续杯。
而且她还让我必须提着大桶可乐,像傻子一样在商场里陪她逛街……
心里轻快些后,我抬头看了眼她灰白色的照片觉得太暗淡了,她应该不会喜欢。
拿着她送给我的一条手帕,我认认真真地为她擦拭了墓碑。
做完这些琐事,我终于能坐在她身边跟她说些压在心底的闲话。
「居然会这么想你。」
「吃饭的时候想,睡觉前也想。」
「可能是一个人总归是太寂寞了。」
……
……
「已经入冬了,不过还没下雪。」
「我最近过得不好,也瘦了不少。」
「可是你看,这件你买的无印白风衣我都能穿出来了。」
「不过大冬天的,穿起来是真冷。」
……
「一直没来看你,你别怪我。」
……
「叔叔阿姨的钱应该追回来了,至少骗你钱的那些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咱们的那份,叔叔阿姨也领到了,我让他们把你身边的墓地买了下来。」
「反正你走了,房子也就不买了。」
……
「我又要有段时间不来看你了。」
……
「不过没关系,我应该很快就来陪你了。」
「你等着我啊。」
我在她的墓碑前留下了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一句诗。
「失去了你,我就像被抛下的船锚,沉入海底,在世界的底部拖行……」
26
从墓地回来,我心里已经和这个鲜活的世界做了告别。
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我终于从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他让司机把车给他停在某某街道的信息。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要来这里了。
利用手机监控着他的行踪,我潜伏在地下停车场里通往 14 号楼的电梯口附近。
真的听到邢启勇驾驶的车辆一点点地朝这里靠近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我的感官在这一个变得格外清晰,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突然!他的一只脚落在我的眼前,然后他的侧脸就近在咫尺。
一个箭步冲扑出去,我用了全身往前冲的力量把手里的电击器捅到了他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被强大的电流冲击到痉挛,整个人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口吐白沫、抽搐颤抖。
我伸手托住已经失去意识能力的他,从他身上拿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把他拖进后排,将他嘴上的白沫简单地擦拭,我拿着他的手机给在小区里等待的对方,发送了「临时有事,改天再说」的信息。
这儿确实是他藏情妇的地方。
因为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他每次来都特别小心,害怕他的女儿知道。
担心会碰到有人查车,我把提前准备好的白酒在他身上和车里都洒了一些。
这样的手段是我唯一能做的掩饰了。
从那个不起眼的小区出了柳城直奔山村,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中途我换了一辆提前准备好的面包车,他的豪车开进我们的山村里面还是太显眼了。
27
趁着夜色把他拖进我家老房子里。
我没想到失去了意识的他会这么重,在把他拖进屋内的过程中两条手臂都是酸软的。
把他捆在一张椅子上,我等他转醒过来。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略微愣神了一下,然后视线停在我的脸上。
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身体只惯性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到底是作恶多端的老江湖,如果处境对换一下,我绝对做不到他这么快地冷静下来。
他没开口我也就没搭理他,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工具一件件地摆放好。
地下室唯一的白炽灯就在我放置工具的横桌上面。
光色惨白,但是足够直近的灯光照打在锋利的刃口之上,闪烁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光亮。
我提前准备的东西有从农具市场买来的杀猪刀、专门剔除骨缝里肉丝的小细刃……
每一件都崭新而且沉重、锋利,足以倾注积压在我心里的恨意。
「这个是专门为了挖出牛眼用的。你们这些有钱人可能就喜欢吃这些稀罕东西。不过这个尺寸可能有些大。牛眼要比人类大 1.5 倍,虽然看起来……」
我拿着一个刃口包边的圆槽向依然没有出过声的邢启勇讲解。
这是在故意给他施加压力。
「小兄弟这是真的准备跟我拼了啊。」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并急切的打断了我,「你是准备拿你和女朋友两个人的命来换我的?」
「也不一定,我可能并不会杀了你。」我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拿着一把窄刀走到了他旁边。
用指头紧捏着窄刃的刀柄,我朝他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小兄弟,你也别吓唬我了。你就说要什么条……啊啊啊啊!!!」
我实在是看不惯他这样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嘴脸。
捏着那把窄刃,我直接拽着他的耳垂捅了个洞穿。
窄细的刀刃轻松地洞穿他厚实耳垂的瞬间,还是有轻微阻塞感,但也因此才有贯通感。
他的话被惨叫堵在了嘴里,凄惨的嚎叫紧贴在我的耳边响起。
巨大而且惨烈的声响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它们在空荡的地下室里来回震荡,像是一排排钢钉那般穿过我的胸口、心脏和脊背。
我有些心颤地把他的嘴巴堵了起来。
28
明明我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颤抖地说「快停下来」,可是我心里的恨意让我无法停止。
那把窄刃就这么卡在了他的耳垂上面,他每一次挣扎和动弹,朝下的刀刃都会划开一点点血肉。
他像是不惧疼痛般摇头晃脑地挣扎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先是愤怒的朝我怒视,从喉咙里推出来粗重的声响,应该是在吼骂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另一把一模一样的窄刃站在他另一只耳朵那边。
他停下了粗暴的挣扎,开始喘着粗气。
我在他慢慢平复下来,并企图用眼神和我交流时松开了他的嘴巴。
因为晨怡的视频。
因为这才刚刚开始。
我捏着那把窄刃冷冷地看着他。
「小兄弟,我认栽了。你这人够有种,如果想我自首,你现在就打电话,我绝对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
「别把我当傻子了。」我捏着窄刃摆了摆手。
「侮辱我女朋友的视频你放在哪儿了?」我捏着窄刃把刀头抵在他的耳垂上冷声地质问。
「就在……就在你抓我的那个小区里面。我全都藏在情妇那儿……唔唔……」
我没听他继续胡扯,直接重新塞住他的嘴巴将另一把窄刃捅了过去。
他激烈地挣扎起来。
紧站在他身边的我能看到他的脖颈被堵住的嘶吼迅速地充胀,松垮的皮肤充血胀红,还泛起了一些难看的鸡皮疙瘩。
等他再次安静下来,我又松开了他的嘴巴。
他小心翼翼地喘息了几下,估计是害怕耳朵上朝下的刀刃带来的疼痛吧。
「在我公司后面暗室的电脑里,家里书房的电脑里面也有备份。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你还想干什么!?」
他看着我拿起了一根专门用来锤打肉丸的包铁木棒彻底地害怕了。
「没怎么,我想了一下。就算你说的是实话我也拿不到。等把你解决掉,我自然会把这个信息告诉受理案件的警官,他们应该会妥善处理的。现在是我把晨怡受的苦还给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