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爆裂出击2:反抗吧!咸鱼们》
父母发现弟弟抱错了,原来那个被校霸弟弟长期欺凌的男同学,才是我亲弟弟。
1.
我弟弟沈泽和我是龙凤胎。
但家里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一胎生下来的孩子,差距如此之大。
我喜静不喜动,但沈泽三岁就上房揭瓦,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混成了学校里的校霸。
沈泽最近看一个叫顾严的男孩特别不爽,不爽到每天找人蹲他暴打一顿的程度。
这段时间,顾严每天都是顶着一张肿脸,大夏天也是穿着长袖来的。
如果撩起顾严的袖管,就能看到上面的乌青和烟头燃出的疤。
起初老师看到顾严的伤,还找顾严谈话。
一问清是沈泽打的,老师摇了摇头对顾严说了些有的没的就过去了。
谁叫我们家资助了学校这么多钱呢?
学校里没人敢惹沈泽,敢靠近顾严的人也少了,久而久之顾严就被孤立了。
2.
我是顾严隔壁班的,听说沈泽欺凌顾严这件事时,顾严已经被欺负有一段时间了。
我撞见顾严的时候,他正替老师搬资料。
在走廊的时候,有两个学生嬉闹着跑过来,顺手打掉了他手里的本子。
本子「哗啦」散了一地。
两个肇事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嘻嘻地看了顾严一眼,歉也没道,一溜烟就不见了。
顾严沉默地蹲下身,紧绷着一张脸默默地捡起本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我跟着上前去帮顾严捡本子,大概还有人愿意帮他让他很意外,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倒抽了口凉气,顾严从前也是个清秀帅哥,但现在他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瘀青。
我的目光让顾严自卑地低下了头,他小声道:「不要帮我,会有人揍你的。」
说曹操,曹操他不就来了。
那两个肇事者去而复返,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女孩,是顾严的同班同学黄薇薇。
黄薇薇一脸趾高气扬地看着我们:「沈绫,顾严你也敢帮?」
我站起来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帮?」
黄薇薇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看蝼蚁:「那你要是想帮他也行,沈泽会替我打你的。」
我一听乐了:「那行,我站这里,你把他找来。」
顾严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道:「别引麻烦上身,快跑吧。」
我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替你摆平,倒是你先走吧。」
顾严不相信我能帮他,见我不肯挪步,也站在原地,他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3.
原来沈泽最近对黄薇薇有了好感。
可是黄薇薇不爱学习,是个太妹。
顾严作为学习委员催了几句交不上作业的黄薇薇,对方就怀恨在心让我弟这舔狗替她出头了。
我承认黄薇薇是长得有几分漂亮的。
但我没想到沈泽为了她可以六亲不认,听了黄薇薇的告状,他叼着烟带着人就来了。
其实平日里,我和沈泽关系也不和睦,我们在学校也不喊对方,所以在学校也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弟。
沈泽见到我,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随即重重地拍了一下顾严的头,顾严被他拍得一踉跄,站稳后沉默不语地低下了头。
他旁边的小弟们见状也一窝蜂簇上去笑嘻嘻地去揉顾严的头,仿佛在聚众揉狗头。
沈泽拿下嘴里的烟:「啧,头发又剪短了,这让哥们怎么用打火机点着玩。」
难怪顾严头发越来越短,天气开始降温,他却剃了个很短的寸头,沈泽他们都开始烧他头发了。
说着沈泽拿起烟头就要去点顾严的头:「看你都要做和尚了,听说和尚头上都有戒疤,要不哥们给你点个?」
沈泽这一连串残忍到我都没反应过来,我这个姐姐在,沈泽竟也敢这么大胆。
我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手道:「沈泽,你平时就是这么欺负同学的?」
沈泽看了我一眼抽出手,狠狠推搡了我一下:「噢,你不吭声,我都忘了你了,刚刚就是你欺负薇薇?」
我被他推得有些怔愣:「沈泽,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是个没转正的备胎,就要为了她打我?」
黄薇薇嗅出了危机,赶紧作妖尖叫:「沈泽,她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俩什么关系?」
沈泽皱眉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面对黄薇薇却春风柔情:「没有关系,她嘴硬,打一顿就好了。」
4.
我是真没想到沈泽脑子里没长东西。
正要和他硬刚的时候顾严把我拉了出来一路狂奔躲过了这群人。
确认甩掉沈泽一行人后,顾严捂着手臂面色严肃地对我说:「今天谢谢你,以后不要帮我了,这群人你惹不起的。」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顾严,你都不反抗的吗?」
顾严摇了摇头:「我反抗不起。」
说完,顾严也不等我反应一瘸一拐地走了。
刚刚为了保护我,他还被人用凳子砸到腿了。
而我的亲弟弟,却为了个还没追到手的女同学想要打死我。
我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爸妈。
没想到一回家,爸妈就已经在家等着我了。
他们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子前,身旁是满面春风得意的沈泽。
我爸将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你在学校谈对象了?」
照片里正是甩掉沈泽以后,顾严站在角落叫我不要帮他那幕。
沈泽吊儿郎当地抖着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仿佛在无声说:跟我斗。
这不要脸的,竟然恶人先告状了。
5.
我深吸了一口气:「爸,你觉得你女儿是这种不识时务的人吗?当下我就想好好学习。」
我爸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我拿着照片继续道:「你仔细看这张照片,上面的男同学脸上都挂彩了。」
我妈凑过来看了一眼道:「是啊,刚刚没细看,这个男孩子脸上伤怎么这么多啊?」
顾严不抖腿了,似乎马上就要拦住我,但我抢先开了口:
「这是我隔壁班里的学习委员顾严,沈泽看上的女孩学习成绩差,被他催了几次交作业以后就很讨厌顾严。所以沈泽为了讨喜欢的女孩子欢心,天天打人家,我作为沈泽的姐姐,看不过去,想给人家道歉不过分吧?」
我爸脸色一变,看向沈泽:「有这种事?」
沈泽一个机灵,端正坐起来:「哪有,沈绫从小就喜欢诬陷我,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谎话都不会编,有学习委员收作业的吗?他是学习委员又不是课代表,我看这崽子想要染指我姐,我能不打他吗?」
我一怔,收作业这个理由是顾严告诉我的,他在说谎?
见我说不出话来,沈泽看着我又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看着我爸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偏向沈泽了,心里一阵窝火。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一样的错误他肯定更偏向沈泽。
从小到大我爸都惯着他,因为他才是给老沈家续了香火的后代。
我忍不住爆发:「沈泽你摸着良心说,你是因为这打他吗?你丫差点连我都打!」
这时,我妈赶紧道:「我看这样,叫老师联系一下对方家长,改天我和爸爸去学校一趟,不管是小绫和小泽谁说了谎,总归是小泽打了人家,道歉是应该的。」
还好对于妈妈来说,我和沈泽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谁也不偏袒。
6.
我和我妈都犯了有钱人的傲慢错误。
我以为这样能减少顾严被凌霸,我妈觉得这样能让顾严有些尊严。
但实际上,穷人最迫切需要的不是尊严。
如果叫顾严的父母有用,顾严每天顶着一张猪头脸回家,长眼睛的早就发现了。
事实上,他们对这个儿子被凌霸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师也摸不清我父母是什么态度,但在谈话之中,我爸妈终于确定是沈泽说了谎,沈泽欺凌顾严是实打实的。
爸爸妈妈还是明事理的,决定好好向顾严道歉。
让两方家长带着孩子见面后,顾严的父母一开始在我爸妈面前表现得客客气气的。
但随着事情明朗,沈泽不服气地向顾严道歉后,顾严的父母竟然一转头就当着我们的面对着顾严拳打脚踢:
「又在学校惹事了吧,早劝你不要上学了,我看你还是早点跟你大姐二姐一样去打工给家里挣钱算了,赔钱货。」
原来顾严不反抗是因为一旦反抗他的下场比他不反抗还要差。
世上竟然有人这么痛恨自己的孩子。
我忍不住拦上去:「这件事是我弟弟的错,顾严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你们的仇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顾严他爸拳头眼见着要落下来,一看是我才收住。
顾严抬起头,他看着我,漆黑的眼睛就像是深渊。
我知道他连我一块儿恨了,我没有提前告诉他,我是沈泽的姐姐。
7.
我爸妈对顾严都有些于心不忍,赶紧叫我们出去,他们单独和顾严爸妈谈谈。
沈泽轻松吹着口哨,挑衅地看了一眼顾严就走了。
我叫住顾严给他道歉:「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你我是沈泽的姐姐,我本来也是想帮你。」
其实我知道此时此刻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好像把顾严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没想到顾严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随便吧,反正我这学上不成了。」
我急道:「顾严你别这样想,你成绩还不错,我们可以找老师商量,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借……」
顾严的目光让我怵得住了嘴,他转身顺着沈泽方向走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脑子里一直播放着顾严最后留给我的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又可怕又毫无生机……
直到十五分后教学楼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顾严把沈泽推下楼了。
我和爸妈过去的时候,顾严在阴影里抬起头,仿佛是恶魔对着我龇牙咧嘴一笑,用口型无声道:
「我反抗了。」
8.
作为肇事者,顾严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外低头一言不发。
顾严的父母陪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数落他。
我爸看了并不觉得解气,上手给了顾严一耳光。
顾严脸一歪被我爸打出了血,却也只是胡乱地抹了一把唇,继续听他骂。
我妈见状赶紧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家小泽也有不对的地方。」
而自始至终顾严的父母都是冷眼旁观,见我爸妈纠缠一起更是悄悄往后退了。
不一会儿,趁大家没注意他们就溜了。
我觉得他们在更烦,索性也就没叫住他们。
我爸还在那里对着顾严吼:「我儿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把你送进监狱。」
顾严任由他骂着,偶尔眨了眨眼,神色恹恹的。
我在一边,听到他小声道:「进去就进去,反正我爸妈也不要我了……」
这时护士拿着一张报告走了过来:「病人没有什么大危险只是骨折,不过他急需输血。他是罕见的 AB 型 rh 阴性血,血库告急,家属认识的朋友里有谁也是这个血型吗?」
我爸妈一脸懵逼,不是因为沈泽的血稀罕,而是因为他俩一个是 B 型血,一个是 O 型血,断然生不出一个 AB 型血。
这意味着,沈泽压根不是我亲弟弟。
随着在场的人脸色精彩纷呈,顾严默默抬起了漆黑的眼。
我承认我不是好人,我心里都有种侥幸,还好沈泽这种货色不是我亲弟。
没想到顾严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对护士说:「抽我的血,要是我的血能配上,把我抽干。」
然后他恨恨地看了我爸一眼,咬牙切齿道:「我把我的命赔给他!」
这孩子显然是沉浸在做错事的后怕中,都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插曲。
爸爸的脸色变得很精彩,照他的尿性,他其实已经不在意沈泽的死活了。
他更想知道自己亲儿子到底在哪里。
不过他随顾严去了。
顾严去验血后,他立马托人去查了我妈当年生产医院的产房档案。
紧接着顾严就按着手臂回来了,他默默地坐下来,视线恰好和我爸对上。
他以为我爸还想跟他吵,便道:「您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能给他输血就输血,你要我坐牢我就去坐牢。」
我爸现在一门心思想找亲儿子呢,哪听得进他的话。
他压根没搭理顾严,低头紧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消息。
他托的熟人效率非常高,不久后对方就发来了那日产房的档案名单。
倒是我妈,明明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出事的沈泽也是她养大的,她却十分淡定。
她目光锁着顾严,忽然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你的脸还有手臂上的疤,都是沈泽弄的吗?」
顾严听了,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然后也不管手臂上被针扎的孔还有没有流血,胡乱一把卷下了袖子。
他轻轻道:「嗯。」
我妈听了目光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心疼,拍了拍他的手背:「孩子,你受苦了。」
顾严抬头看着她,不同于方才的空洞,此刻的他目光里泛着奇异的温度。
我忽然有了一种荒诞的猜想。
正要询问我妈时,我爸在旁边鸡血大叫:「名单来了!」
9.
当日的产房名单上虽然有好几个名字,但最为显然的还是「沈泽」和「顾严」两个名字。
两个人同日出生,却是不同的命。
我爸还在电话里焦急道:「那几个孩子都不在 Z 市了吗?」
挂下电话,我爸有些抓狂。
我妈道:「不是还有顾严吗?」
我爸看向在不远处报告机排队的顾严,轻蔑地笑了声道:「那个孩子……一个暴力狂,你希望这种杀人犯是我们的孩子?」
我妈却说:「那是沈泽先欺负人家,你没看到这孩子手臂上全是他烫的疤,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爸爸觉得烦躁,掏出了一支烟,正要点的时候,一个护士走过来拦住了他:「请不要在医院抽烟。」
没办法,他拿着烟去医院外的天台了。
我问我妈:「妈妈,你觉得……顾严是我弟弟?」
我妈没有说是或不是,而是缓缓道:「这孩子生闷气的样子跟你真像。」
我爸前脚刚走,后脚顾严就拿着报告回来了。
顾严的报告上显示他的血型是 B 型,这意味着,他是我弟弟的概率增大了。
而顾严在我妈面前却低下头,手指不断卷着报告:「我的血型也配不上,我爸妈肯定没有钱赔你们,您要送我去监狱吗?」
我妈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摇了摇头,她摸了摸顾严的头:「孩子,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这件事本就是沈泽先做得不对。」
顾严默默仰起头,看着我妈表情呆了半晌,忽然他又低下头伸手捂住脸,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顺着顾严的指缝滑下,「啪嗒」「啪嗒」打湿了地板。
他强撑了一路,害怕到了极点。
但即便如此,顾严也没有哭出声,一副倔强的样子让我妈很心疼。
我妈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敲了敲顾严的手,把纸巾塞给了他。
这时候爸爸带着一身烟味儿回来了,他没有像之前那么愤怒了,但对着顾严还是有那么些趾高气扬:「你,和我去做个检查。」
10.
沈泽的血源成功联系到了。
他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病房里,身上缠得环环绕绕的,好像一具木乃伊。
结果顾严一进来,他就诈尸了:
「顾严你这个王八羔子!踏马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推你老子,你给老子等着去死!
「爸妈!赶紧把这个人送进监狱!让他们家赔,往死里赔!」
一旁的护士都觉得他烦:「病人请保持安静!情绪太过波动不利于伤口愈合。」
我爸妈看出来了,沈泽这崽子确实没啥大事。
安抚了沈泽几句,他们就把顾严推了出来。
尽管顾严事后表现得很后悔,但见着沈泽他还是没张嘴道歉。
我爸和顾严的亲子报告需要一星期后才能出结果。
我爸打电话联系了顾严爸妈,对方得知沈泽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先是松了口气。
可是一提到顾严,对方就换了个嘴脸,直接表示:没钱!你们让顾严打工还债吧。
说着说着,他们就毫无征兆地挂了电话,回拨也是秒挂。
我爸气呼呼地摁下了手机:「他妈的,也没叫你们还债啊!什么人呐。」
顾严惴惴不安地看着我爸,我爸看着他的眼神不耐烦地皱起眉,抓了抓头:「算了,你先跟我们回家。」
顾严下意识想拒绝的,但是我妈先走到了他身前:「顾严,阿姨晚上会做蛋糕,你想来吃吗?」
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不答应他也无处可去,还是点了点头。
11.
我爸妈常年应酬,是个挑嘴的人。
为了在家也能方便吃到称心如意的美食,索性雇了个住家大厨。
厨师叔叔见今天来了张生脸,上了不少海鲜。
难以想象,顾严过去十七年是怎么过的。
他佯装镇定,但目光是掩不住的好奇,很多菜都是我们夹过一次,他观察到了吃法才敢下筷子。
结果我爸拿着一片鱼生片蘸了下蘸料,他跟着夹了块三文鱼,但不小心蘸到了芥末,放进嘴里立马别开头咳了起来。
我爸看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我妈瞪了他一眼,他才掩饰道:「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有趣。」
明明我们这个年纪,同学周末约饭吃日料也不是没有啊……
可转念一想顾严因为沈泽的霸凌被孤立了,他没有机会在学校交到朋友。
顾严好不容易缓过来,厨师端上来一盘澳龙。
他的目光立马就被澳龙吸引了过去,喃喃道:「这是龙虾吗?这么大……」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内心想法给说了出来,立马涨红了脸,低下头无措地拿起了筷子。
我爸这回倒没嘲笑他,直接夹了半个澳龙给他:「吃吧孩子,我也喜欢这个。」
顾严这回倒是无师自通,用筷子挑起了肉,但动作十分僵硬,眼睛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爸和我妈窃窃私语着:「这孩子吃饭倒是像沈绫挺安静,不像沈泽还会吧唧嘴。」
……
晚上,顾严坐在我的书房里,目光环绕着一屋子的书,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有几分悲凉。
他挑了一本翻看,很快我妈就端了蛋糕进来。
我和顾严分着吃了蛋糕,我妈看着我们忍不住笑道:「你俩吃蛋糕的样子好像。」
顾严停下了动作,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妈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寒暄了会儿找个理由就出去了。
顾严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目光灼灼:「你们怀疑我才是你亲弟弟吗?」
见我张大嘴,他冷笑了一声:「我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又不是傻子。
「DNA 检测学校里讲过,我知道那是什么。白天我还差点弄死你弟弟,你爸还说要把我送进监狱,晚上你们家就收留我吃饭。你家里明明有大厨,你妈妈却亲手做蛋糕给我吃……」
顾严是个聪明人,一旦他缓过来,比谁都警觉。
我问他:「顾严,你希望你是我弟弟吗?」
顾严眼神空了片刻。
随后他才低下头道:「希望啊怎么不希望啊……你们一晚上吃的东西,我这十七年都没吃过,我甚至经常一顿就吃两个白面馒头。」
他又道:「穷是原罪。我以为血型跟沈泽对不上就完了,结果你爸随便一个电话就找来了血源。我还想去辍学打工怎么样都要把沈泽的医药费还上,结果你们一顿饭就够我挣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却怎么也道不尽这十七年的委屈。
我看着顾严,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瘦弱,气色也不太好,再加上总是被沈泽揍脸,不细看没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和我真像啊……
而沈泽虽然和我不像,却和我爸很神似,不是说皮相有多像,按照我爸说那玩世不恭的气质和他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是的,我爸不以沈泽的无赖为耻反以为荣,是以沈泽能长成今天这个性子他也功不可没。
因为爸爸很宠沈泽,认定他是我的异卵双胞胎才和我不像,所以我也从没怀疑过沈泽不是我亲弟弟,只是有时候经常心里有怨毒的念头:这个弟弟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你想过没,」顾严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如果我不是呢?」
「我就会像一个妖怪一样被你的家人打回原形,然后去下十八层地狱,可能你爸又一个不高兴把我送去监狱,也可能他想看我挣扎让我没有头脑地到处打工……」
他越说表情越是狰狞,这一天对他来说起起伏伏,他的焦虑不安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了。
「顾严。」我打断他。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就算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一定会阻止我爸把你送去监狱。我妈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顾严蓦地停下来,望着我的眼睛里渐渐恢复了一丝丝光彩。
我只敢给他这个保证,说太多油嘴滑舌的话,只会令他更加不安。
事实上,我和我妈都已经认定他是我弟弟了。
我听人说双胞胎从小就有一种玄学般的感应,我一直以为是从小我爸偏爱沈泽,我和沈泽不亲的关系我们之间才会毫无默契可言。
直到那一天,我撞见他们欺负顾严。
我现在才明白,我站出来不仅仅因为这是沈泽的错,而是我从血液里就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帮助顾严。
12.
一周后,沈泽就坐着轮椅出院了。
与此同时,顾严和我爸的亲子报告结果也出了。
我爸不死心,也拔了沈泽的头发去做鉴定。
但两份报告很清楚。
顾严才是他的亲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弟弟。
我爸看着报告心情复杂,我妈抱着顾严哭了半天。但顾严的养父母,也就是沈泽的亲生父母,死活都不愿意接电话。
爸妈没办法,只能让顾严带路,上门去找他们。
顾严的养父母一开始看到我们如临大敌,还对着顾严吼怎么把我们带过来了,丝毫不关心这些天他去哪儿了。
直到我爸妈喊住他们说不用赔钱,是来谈孩子的事情的,他们才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
顾严的家在城乡结合部,房屋又狭窄又老旧,地面是积灰的石板,桌椅板凳上都生出了诡异色泽的霉菌。
这地方站也站不住脚,坐也坐不下去。
我爸实在待不住,单刀直入表明顾严才是他亲儿子,沈泽可能是抱错了他们的。
但一见到这样的环境,他也不放心把沈泽送给他们,于是决定给他们一笔钱把两个孩子都带走。
这个决定是顾严的养父母乐见其成的。
本来他们就好吃懒做看顾严就是个累赘,能把顾严推走再好不过了。
于是顾严的户口就这样迁进了我们家,他现在叫沈严。
沈严现在不用担心自己是个妖怪被打回原形了,但他心里好像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每天都神色恹恹的。
我妈总是想办法哄他想让他开心。
我爸却一开始就和沈严结了梁子。
他回家就十分轻佻地对沈严道:「来,叫声爸来听听。」
沈严和我们分离太久了,这几天又都是我和我妈陪着他,这个爸爸对于他太陌生了。
或许这个爸的印象,都没当初他在医院指着沈严又踢又骂,让沈严印象来得深刻。
沈严听到我爸这句干瞪着眼,愣是叫不出来。
我爸当场就黑了脸,他觉得沈严被他养父母养坏了,是个脑子转不过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他骂了句:「你养父母把你教坏了。」
虽说沈严的养父母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句话还有否认沈严的意思。
沈严年纪小,表情里藏不住,对我爸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眼神。
这让我爸更讨厌沈严了。
又说到沈泽,他大概在医院就隐隐听到了些风声,到家竟然也没怎么作妖。
他淡定地接受了自己是抱来的这件事,又是向沈严道歉又是很伏低做小地喊沈严哥,反倒衬得冷眼对着他的沈严相当小肚鸡肠。
这回沈严和我爸产生了隔阂,更是给了他机会。
他见缝插针地安慰我爸,我爸心情好了好多。
这样一对比,又加上时间的积淀,我爸竟然在三个孩子里还是更偏爱沈泽这个没有血缘的。
13.
我爸讨厌沈严归讨厌。
可毕竟把亲儿子找回来是件大事,我爸为此开了次家宴,向亲朋好友介绍了沈严。
但我爸对沈严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沈严出现的时候,他还忍不住点评:
「怎么老是顶着张扑克脸,畏手畏脚的,一点都不大方。」
直到沈泽坐着轮椅出场,爸爸立马舒展了眉头。
沈泽绿茶功力炉火纯青:「哥哥毕竟才回家,有些场面不太适应,爸你对人家太严苛啦。」
我爸听了笑道:「大场面还是小泽看得多啊。」
这话说者可能无意,但沈严听着难免会不舒服。
什么叫「人家」?沈泽看多了「大场面」,这不就指着沈严说他是个土包子?
他强忍下来,却看到沈泽坐在轮椅上向他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沈泽这种绿茶的功底是怎么来的,在讨人欢心和恶心人上他都能把握好尺度。
家宴过去半程,沈严出去上厕所,沈泽立马挪着轮椅去了。
我总觉得不安宁,跟客人说了几句,悄悄跟上了沈泽。
沈泽果然去找沈严了,沈严一见他就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沈泽在此刻也懒得装了:「你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抢,连我的家人都要夺走?」
我听得一脸黑人问号,到底是谁抢谁的家人?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我爸和客人的谈话声。
猝不及防间,沈泽自己摔下了轮椅,发出了重重的响声,我爸和客人闻声赶来。
「哥哥,当初你推我下楼没把我弄死是不是很不甘心?我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我抢了你十七年的人生讨厌我是应该的……」
我听得瞠目结舌,他陷害手段也太低级了吧?
我心道完了,沈严段位不够他玩的,立马赶上去:「爸,你别听他胡说,我刚刚看见明明是他自己摔下来的……」
沈泽这小绿茶听了,红着眼委屈巴巴,全然没了在学校为非作歹那股气势:
「姐,你讨厌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可以报仇了吧?」
我差点没被他恶心得吐出来,这崽子又来这套。
可我爸一听果然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沈泽先提到沈严当初推他下楼的事,让我爸更加深信不疑沈严是个恶毒的人。
他扶起沈泽以后指着沈严道:「沈严,你别以为你是我亲儿子就可以欺负沈泽了!」
沈严听了没有说话,而是先仰头看了一眼,才道:「那里有摄像头,到底谁演技好,你们去翻不就知道了。」
沈泽道行还是不够,他一听立马露出了慌张的表情破了功,是个人都看出来他有鬼。
我爸一看他这样脸都绿了,连带一旁的客人都跟着他尴尬了。
这时,沈严转而一笑,拍了拍沈泽身上的尘土:
「弟弟,我不怪你。你从前在学校看我不顺眼,天天打我骂我的,我一下子跳到这个家来变成你的哥哥,你心里接受不了也是应该。」
这下换沈泽表情像吃屎了。
我爸旁边那客人也不是善茬,一听沈严这么说,忍不住热情假笑问我爸:
「还有这种事,沈泽以前在学校天天打人啊?」
我爸的表情立马挂不住了。
我感觉沈严好像,进化了……
14.
我爸和客人赶紧扯皮转移了话题。
而沈严又装作和沈泽很客气似的,替他推起了轮椅。
沈严对着客人笑道:「弟弟跟我们开玩笑呢?他就是皮,我带他出去透透风。」
我爸看沈严这番话倒是挺大气,对着他点了点头,默许他去了。
毕竟是沈泽先玩哥哥弟弟那套的,他也只能装作和气让沈严做大哥推着他的轮椅。
我跟着他俩走了没一段距离,沈严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好奇地望向沈严,连沈泽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沈严就在大家没反应过来的这刻,一把将沈泽揪下了轮椅,狠狠将他掀翻在地。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沈严语气里带着愤怒和委屈大吼:「沈泽,你到底玩够了没有!这招不好玩!」
还没走多远的我爸,又被迫跟着吃瓜心满满的客人跑了过来,这次我妈也出现了。
沈泽完全没想到沈严会用他的手段倒过来陷害他,他摔蒙了干瞪着眼:「摄像头能证明我清白!」
然而他一抬头发现,这里根本是摄像头死角。
结果,沈严揉了揉眉心,倒打一耙:「沈泽,你倒会挑地方陷害了啊?」
我内心暗暗叫好!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太漂亮了!
沈严,你不愧是我弟弟!
被自己计策陷害的沈泽目光扫到了我,焦急道:「沈绫,你倒是说话啊!」
我才刚被他抹黑过呢,哪能帮他?
我一副十分心累的样子:
「沈泽,这样不好玩,你欺负沈严是个老实人,可是一招玩两次就没意思了。」
后赶来的我妈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显然懂了刚刚沈泽就陷害过沈严。
旁边的沈严见我配合,赶紧趁热浇油,撩起了自己的袖管亮出了自己的伤痕:
「沈泽,你在我手臂上烫这么多疤不够,非要把我赶出这个家才甘心吗?」
沈严手臂上的疤是我妈的心结,她听了立马心疼地抱着沈严哭起来,随后抬起头指着沈泽大骂:
「沈泽,你从小就被你爸惯坏了!」
沈泽急了:「妈,这次真的不是我……」
我妈根本听不进去:「别喊我妈!没教好你我也有责任,我不配做你的妈妈!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沈严,我跟你没完!」
我爸一听事情闹大了,旁边还有客人看着呢,忙拉住我妈来和事:「你气糊涂了,这件事情可能……」
我爸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我妈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
「糊涂什么?你才是脑子里进水了吧?那是你儿子吗?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一天到晚维护他。沈严才是你亲儿子,你看看他手上的疤,这是他自己烫的吗?」
我爸捂着脸,被我妈打得一脸蒙,旁边客人一脸吃到瓜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让他感觉屈辱万分。
这时,还躺在地上的沈泽忽然抱着腿打滚,大嚎起来喊疼。
这回他好像是真疼,因为他额角都冒汗了。
毕竟他还是个伤患,一晚上连摔了两次,第二次沈严还是下了死手的,确实遭不住。
我爸不知道是为了转移尴尬,还是真心疼沈泽,忙抱着他一边跑一边道:
「小泽你撑住,爸爸送你去医院。」
我妈抱着沈严望着我爸离去的方向,通红的双眼中多了几分失望。
我妈怀里的沈严也若有所思地跟着她望向同一处,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就像化不开的墨。
沈泽那里果然还是雷声大雨点小,送医院没过多久后他就被爸爸带回家了。
明明今晚沈严才是主角,最后却被沈泽抢了风头。
我不由想到那些年,大家以为沈泽和是双胞胎的日子。
爸爸的目光从来只追随着沈泽,我好像只是沈泽若有若无的影子。
我曾经也那么企求过他的父爱,可就算我在学校里成绩名次再好,做得比沈泽再怎么优秀。
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只会冷冷地对我说:
「女孩嘛,应该跟妈妈亲。」
而沈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他的青睐。
我当然知道沈严为什么不讨他欢心,因为沈严过去十七年里从来没在养父母那里获得过关爱,他比父爱缺失的我还要拧巴。
但可喜可贺的是,沈严好像比从前懂得变通了。
15.
沈严回到了学校。
他这段时间营养跟上去了,脸上的瘀青也退下去了,本来过瘦的面颊还长了不肉。
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沈严看起来都比从前强了好多。
同学们见着他,都忍不住远远地打量他。
学校那边我妈特意打点过,大家都知道顾严现在叫沈严,身份从土包子变成了沈家少爷。
可很讽刺的,在很多同学眼中,他还从一个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施暴者,不管他是不是反抗。
他们害怕沈严现在有权有势又黑化了。
过去在他遭受暴力冷眼旁观的,现在都害怕他报复回来。
每个人都对沈严客客气气,又战战兢兢的。
同样感受到这种身份地位改变的还有我。
从前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沈泽的姐姐,但沈泽出事那天我跟着爸妈走了。
现在沈家认回来的沈严和我越来越像,有些人就猜出来了我是沈家的千金。
班上的同学对待我比从前热情了许多。
但沈泽回来就没那么好过了。
大家都知道了他是假少爷,沈严才是真少爷。
论背景,沈严才是真的;论心狠手辣,沈严已经把他这位前大哥推下了楼。
他在那帮小弟那边没了号召性,所以他的校霸大哥地位早就被人夺走了,回到学校待遇是断崖式下跌。
他平日作恶多端,这回断了腿下课也只能干巴巴坐在教室里受人白眼,饱受流言蜚语。
他忍不住回怼了几句,结果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没有人帮他,他瘸了也没战斗力只能生生忍着。
回家后他感到很憋屈,忍不住向我爸倾诉。
可在我爸看来他那些烦恼都是小儿科,况且我爸其实对他校霸那些行径心知肚明。
他虽然宠沈严,可那也胜不过他的面子。
家宴上客人已经传出去了沈泽校霸行为,我爸根本不可能再给他资本任由为非作歹。
于是,沈泽又在学校生生忍了几天。
几天后,沈泽以跟不上课程为由向我爸撒了一通娇后,我爸帮他办了休学手续。
事实上沈泽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要不是家里的门路,他的成绩就够上个职高。
但又很令人唏嘘,沈严从前对沈泽忍气吞声就是害怕父母夺走他上学的权利。
可沈泽却恨不得逃离学校,要不是我爸拦着他想做的就不是休学而是退学。
16.
沈严好像开始黑化了,虽然他成绩没有滑动,却不知怎么的接手了沈泽的小弟。
从前对他颐指气使的,现在都对他点头哈腰。
可这些人曾经都是沈泽迫害他的帮凶啊!
我忍不住问沈严为什么要这样。
沈严却淡淡地对我说:「你不要管。」
我怎么能不管他呢?虽然至今为止他都开不了口叫我姐姐,可我就是他一胞出生的姐姐啊!
于是,我开始每天上学放学都紧盯着他。
沈严倒也没说什么,默认我跟着他。
结果有天放学我没等到沈严,我被黄薇薇拦住了。
这位太妹因为沈泽失了势,也沉寂低调了好久。
我以为她有何贵干,没想到她对我说:「我说你当初帮沈严做什么,原来是想做他的女朋友。」
她的误解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她消息也太滞塞,可我还没说话她忽然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脸上火辣辣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却仿佛在骄傲地宣布领地:「沈严是我的。」
我摸着脸忍不住想:曾经的沈严到底经受过多少这样的痛苦呢?
这时,我忽然听到沈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黄薇薇,你在做什么?」
沈严带着一群小弟来了。
黄薇薇看到是沈严,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表情都变得柔弱起来:「小严哥……」
我眼珠子差点都要掉出来,沈严不仅接手了沈泽的小弟,连他看上的妹子都抢了吗?
「把她带走。」沈严对着身边的小弟道。
他越过我,让那几个人带着黄薇薇往一间教室去了。
看着那几个小弟一脸坏笑的表情,我心里警铃大作,生怕沈严走上不归路,忙跟着他走了上去。
到了教室,沈严让他们关上了门,而黄薇薇则是被按在了座位上双手反剪。
沈严斜斜翘起嘴角,冷笑了一声:「黄薇薇。」
眼前这幕仿佛是不可言说的强制爱,黄薇薇红着脸低下了头。
沈严强行把她的下巴扳正,黄薇薇的眼睛秋水盈盈的,望着他眸中满是期待。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沈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黄薇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沈严却顺手把她另一边脸也打了。
沈严对着她弯了弯眼睛,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黄薇薇,你真令我恶心。」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眨眼,又在黄薇薇脸上落下一耳光。
「我没找你秋后算账是因为我怕伤了你自尊。」
又是「啪」的一声。
「但我忘了,你好像从来不怕伤别人自尊。」
又是一耳光。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觉得我从前关照你,盯着你学习是对你有意思。可你照照镜子吧,我可看不像沈泽眼瞎。
「我们在一个村里长大,都是苦过来的人,你和我一样好不容易考入这所高中却自甘堕落。
「是你奶奶临终前嘱托我,要我好好关照你。她说你父母重男轻女,要是不好好学习就会被拉去早点嫁人。她不想你重蹈她的覆辙,她想你走出村子,走出小镇,再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可你呢?好不容易考到这所学校,每天都在鬼混什么?书也不读了,人也不想做了,每天就想让我和你谈恋爱。
「我不愿意和你谈恋爱,你就对沈泽说我欺负你,让他天天打我。
「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我也会崩溃?」
沈严说一句,打一句,打得他手都红了。
黄薇薇不知是被他骂崩溃的,还是被他打哭的,双眼全是泪水。
可是在场的人,包括从前欺负过沈严的,听了他这席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有几个甚至对着他露出了几丝敬意。
难怪沈泽说沈严怎么什么都和他抢,打人还专打脸,原来黄薇薇喜欢的是沈严。
可是黄薇薇这种爱,也太令人窒息了。
得不到却想毁掉对方。
沈严停了一下,却又抬起了手。
又是「啪」的一声。
「黄薇薇,如果我现在不是沈严,只是和你一个村的土包子顾严,我这一生已经完了。」
沈严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也对,顾严在他把沈泽推下楼的那天,已经死了。」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容僵下来:「我现在是沈严,过去沈泽能做到的,我也能做。」
可是,这一切还没结束。
他忽然扯起黄薇薇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拉扯到了我面前。
我被倒在我面前的黄薇薇吓了一跳。
可是沈严冲着她指向我道:「给我姐姐道歉。」
黄薇薇头发凌乱,错愕地看着我。
但她充分领教到了沈严现在的恐怖,赶紧爬到我面前磕头:「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姐姐!」
她头都快磕破了,看得出来她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
我走到沈严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吧……」
沈严抬睫看了我一眼,此刻他的目光又陌生又带着一种凶狠,令我有些害怕。
他走到黄薇薇面前:「好了,滚吧。要是还想混,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黄薇薇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一听她可以走了,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17.
吃完饭的时候,家里蹲的沈泽明显看出了沈严有些出神,嘴角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直到沈严抬起眼,狠狠地瞪了他,他竟然被吓得抖了下。
吃完饭沈泽还是很沉默,连我爸妈喊他都没应,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
我爸不满道:「这孩子真是不像话。」
沈泽一见这是好机会,见缝插针安慰我爸,做起了他的贴心小棉妖。
我回房做作业后,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
沈严他会一路黑化下去吗?
怀着不安的心情,我走到了他房间门口敲响了门。
没想到,沈严打开门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连睫毛都湿漉漉的。
「你在哭?」我问他。
他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但他眼眶里新溢出的泪水立马出卖了他。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企图毁灭罪证。
我忙从书桌抽了张纸巾给他,却正好瞄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全是纸团,全是他刚擦泪水的。
然而沈严看着我还是一副倔倔的表情,就是他的红眼睛和掩饰不住抽动的嘴角实在太可怜了……
联想他上次发狠把沈泽推下楼之后也是哭了半天,我忍不住感叹道:「弟弟,你真是打得越重,哭得越狠啊。」
沈泽通红的眼睛瞪了我一眼,结果没震慑住我,瞪完他抽噎出声了。
太可怜了,让我忍不住心软抱住了他。
「好啦好啦,想哭就哭啦!都是他们先欺负你,他们混蛋,他们活该!」
没想到沈严听了回拥住我,哭得更狠了:「姐姐,为什么做个好人这么难啊,我真的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人。」
原来我心里堵得慌,不是因为害怕沈严黑化,是源自双胞胎神奇的感应,真正心里堵得慌的是沈严。
是啊,做好人真难啊。
其实沈严没变,他的道德底线还是很高。
他们对他霸凌的次数不计其数,可他每每还手一次,就难过得不行,好像做错事的是他一样。
因为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拍了拍他的背:「沈严,你没做错。不要轻易去和解忘记仇恨,那样对不起的是曾经在泥沼里挣扎着的自己,不甘心就是不甘心。你只是学会了反击,捍卫自己应有的权利是应该的。」
我感觉到拥在我身上的沈严忽地一愣。
良久,他轻轻道了声:「嗯。」
他又用哭哑的嗓子道:「我没有变坏,我靠近那些人只是想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下沈泽。黄薇薇打你,我才……」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推开我,又捧起我的脸:「姐姐,你脸上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早不疼了。」
「黄薇薇怕是比我更疼,」我笑道,「而且我今天可开心了……
「弟弟,你叫我姐姐了。」
看着沈严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我,我继续笑道:「来,再叫声姐姐听听。」
说完,我心道坏了,我飘了,这话说得跟我爸似的。
然而,下一刻我听到了沈严轻轻唤了我一声:「姐姐。」
他说:「姐姐,有你真好啊。」
18.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严迎来了在家里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们和沈泽的十八岁生日。
爸妈在自家酒店给我们办了个大大的成人礼。
但说是我们的成人礼,其实更多的,是我爸向他名利场上的朋友炫耀。
此时沈泽的腿已经痊愈了,他跟我爸游刃有余地向宾客们敬酒,看起来他更像是我爸的亲儿子。
我和沈严原本正分蛋糕,可我爸喝上头了就原形毕露,就来逮我和沈严跟着一起敬酒:
「看看沈泽多大方,你们现在年满十八岁了,是时候喝酒了,现在开始学起来,以后少不这种场面……」
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把我们和沈泽对比,我们不好意思拒绝,也不想输给沈泽。
而且酒从前对于我们来说是种禁忌,我妈从来不让我们喝这些。
我爸引诱了我们,让我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喝下它,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大人了。
我知道沈严也心动了,我们接过了我爸的红酒倒入了杯中……
结果,我和沈严的酒量也是如出一辙地差。
没多久,我俩就互相搭着肩膀摇摇晃晃去走廊做螃蟹精了。
而这时,沈泽拦住了我们:「爸爸找你们有点事情。」
沈泽把我们带到了休息室,还给了我们醒酒茶。
但左等右等,我爸还不来,沈泽着急了便点了支烟,过了会儿他就说他出去叫下爸爸。
我和沈严喝醉了,迷迷糊糊的,有些犯困,便随他去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四周都是浓烟和火焰。
我缩在角落里,沈严靠在我身前,一个劲儿地打着电话。
我看到他的屏幕里大大地亮着两个字:爸爸。
但是爸爸没有接电话。
好在沈严刚停下拨打,我妈的电话就通了进来。
我们成功获救了。
沈泽的手段并不高明,火场里的杯子并没有被烧毁,检测到了一些安眠药。
原来,沈泽平时在家无所事事,竟然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让他获得了医院开的安眠药,给了他刀子,却也成功弄坏了他的脑子,他的手段低劣得不行。
他被公安抓走的时候,我爸很痛心地问他为什么。
沈泽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笑着说出了真相:「他们要是死了,沈家的财产就是我的了。」
多可笑,我爸拿他当亲儿子,人家却只是惦记他的财产。
沈泽被抓后第二天,另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沈泽的亲生父母,也就是沈严的养父母在学校门口拉横幅说沈泽是被冤枉的。
他们还打了电话叫警察,嚷嚷着沈严曾经把沈泽推下楼也是故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