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极度病态的爱: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你见过最离谱的螳螂捕蝉是什么?
我调查委托人丈夫的出轨对象,结果进了一个离奇的房子……
我把房子照片发给风水大师鉴定,他回了我一句话,看得我后背发凉。
「死局。速搬。三月内开膛破肚,横尸街头。」
1
我往牛奶箱里塞小卡片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是人睡眠最深,梦魇最重的时候。这种时候只有两种职业还活跃着。
妓女,还有杀手。
还有捕猎他们的人。
这种卡片并不让人陌生,上面往往写着:私家侦探。
我会把它们插在豪车的雨刮器上,名流的意见箱里,再或者——在主妇早上取牛奶的铁盒里。
不过,我们通常不会选择插在后者的位置,那是因为,「主妇」能有几个钱?
然而,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卡片塞进主妇的牛奶箱里。
比起在雨刮器上,赚那些男人出轨、分赃、销毁证据的钱,我还是想挽救一下这个女人。
当然,不得不承认。
和别的受害者不一样,这个主妇很美,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她穿一件长长的纱绸旗袍,粉色的,早上带着碧玉的镯子去送两个儿子上学,回来在门口会和几个保安亲切地问好,头发半拢着,长到腰,带着有钱人家富养的女儿才有的那种光泽。
偶尔会和拄着盲人拐杖的我撞肩,扶起我。
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会被她的司机「亲切」诱导,骂我是不是瞎,让我滚远点。
可见这种被全方位保护的金丝雀,每天亲自取牛奶,多半是为了体验生活。
我心里想着,在望远镜里,看到女人拿到那张名片,又想像往常一样扔下。
但是这次,她脸色一变。
因为我写了一句:这是最后一张名片,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看见她,把名片偷偷地放在了掌心,生硬地拢了拢头发。
晚上十点,大概是她的孩子睡了,她给我发来短信。
问:「你是?」
我单刀直入地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张名片,总是出现在你家门口?」
这女的也算有点脑子,她回我:「你是诈骗吧,别骚扰我。」
「哈哈?诈骗!?」我心想,「我可是菩萨来行好,你信不信?」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回给她:「你老公出轨了,他用你爸的钱办的那个公司风生水起,最近在做财产转移,最近说不定还会找你签文件让你来做法人,你如果不抓紧离婚,那可就来不及了。」
她回我:「不可能!」
是,肯定不可能,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过来给这两个儿子当妈,任谁都不觉得家里有这么个美女,还会出轨,我也不信呐。
可是我手里的这几张照片,可都是她一米八五的老公,在酒店留下来的十几个姿势。
无意冒犯,我挑了两张比较传统的,发给她。就当赠品了。
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下单」。
为此,我随信附上两句话:你老公会玩的花活儿还挺多。
「啊——」
不远处的女人尖叫声响了起来,在空荡的小区山水石里回荡。我把烟头掐了,仁德地碾了一下,竖起衣领离开了这个寒风彻骨的凉夜。
要是争气点,她会冷静地告诉保安只是踩了个丰腴的南方蟑螂。
要是不争气,也许她会流泪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手机上十个未接来电。
十二点,七八个。
早上三点一个拨打了三秒的,估计是意识到我睡了,很快就挂了。
早上,两个。
我发短信过去:「看来你冷静下来了。」
她说:「我哭了一晚上。」
大多数委托人都是这样,她们有一个倾诉期。四个小时的对话里,能哭三个小时。而你想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来一些东西,尤其是有用的信息,很难。
她的第二条短信发过来了:「多少钱?」
我想了想,回了一句。
「面谈。」
早上十点,我在咖啡店等她,穿了我最齐全的一身,包括帽子、墨镜、口罩。
她踩着黑色高跟鞋进来,换了一件旗袍,说不出什么颜色的,但是有那当家主母的味儿了。
我们这行的主要收入就是卖证据,但是证据这东西就像是刀,刀分很多种,菜刀,几十块钱一把;理发刀,几百上千;手术刀,万元起跳。
就看你这证据是干什么的。
打离婚官司,也就是理发刀。但是她这个案子……
好巧不巧,可以做成很多种刀。
2
我给她报了个价,先把手上的照片卖出去,她在手机上按了几个 8,转钱给我。
我递过去优盘,她很焦躁,我识时务地把洗好的照片拿给她。
里面的女主一直都是同一个,我看到她强忍着怒意,仔细辨别,手一直发抖,但是最后,她还是摇摇头,告诉我,这个女孩她不认识。
我猜到了,不然「她们」早就会说「我就知道」!
于是我耐心地问她:「你怎么想的?下一步怎么安排?我们可以帮助你。」
她闭了一下眼,问我:「你们有几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嚯——这女的,小看她了。
我笑着说:「要他死也可以。」
她犹豫了一下,问:「多少钱?」
我赶紧让她打住:「不不不,妹子,我开玩笑的,这不行,这违法。」
她明显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的意思,我背后直冒冷汗,但是心里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欣赏。
我们见过太多太多事到临头,还心存幻想的女性了。
干我们这行,第一次遇见我们还好说话,但是你和劈腿的那方复合后,再「退单退货」。过了半年,发现对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后来再想找我们,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我打量了一下她,如实相告。其实我们大多侦探团队也就五六个人,各司其职,每个人手上都有案子要盯,她要是下单了,我们肯定还会再加一个人跟我一组。
「折中一点,离婚吧,你这婚想离都不简单呢。」我心想,暗暗观察她。
结果这女的低头,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
「爸。」她低着头,用修长的指甲在桌上画圈,道,「给我打 20 万吧,不要告诉王超。」
电话里那边的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温柔地说自己在外面,发短信说。
然后她用眼睛看着我,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她戴了一副粉色的墨镜,基本没什么遮挡作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很亮。
她说:「你继续盯着,我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想要个真相,只要有了真相,我才知道该怎么办。」
行,完了。
我冷着脸说:「小姐,不,夫人,这么说吧,你这种模棱两可的需求我们不接的。」
她有点焦急,带着鼻音:「你什么意思?」
我劝她:「世界上哪那么多真相,我和王总无冤无仇,你这一句话,我们工作量大得像海底捞针,真干不了,我一个月光盯王总一个人,我不吃饭的?」
她低头,不说话,一顿操作。
五万跳进了我的支付宝。
我据理力争,试图狡辩,未果。
次日,我拽了搭档老徐蹲在了王超的办公楼下。
王超,就是男主,陕西人,高鼻深目,眼神很是深邃,老徐一看档案上的照片,立马说:「有点兵马俑那意思了哈。」
我把档案拿回来,眼睛盯着进出口,道:「这男的有点东西,看,二婚,有盈潇这种白富美接盘,很有点手腕。」
老徐大惊:「白富美现在都是接盘的了?」
可不是么,我冷笑。
王夫人,全名盈潇,知名艺术院校毕业的,在去敦煌出演节目的时候,和同事顺路去陕西游玩,阴差阳错认识了王超。
王超施展浑身魅力,把崇尚自由的王夫人骗上了床,两人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套牢而后才告知,自己单身爸爸带娃,还是俩。
但是盈潇是崇尚自由恋爱的女性,一头扎进去以后也不管不顾,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自身条件的绝对自信,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自己家庭条件的自信。
她相信王超不会找到比她更好的。
确实,王超现在找的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比她更好的。
介绍完案子的大体情况,我们蹲了 25 个小时,终于把王超蹲出来了。
现在王总今时不同往日了,这男人戴了个眼镜,炸了一头爆炸小卷毛,很时尚。有点陈奕迅的意思。
老徐快速地拍了照片,核对了一下档案:「奇怪,照片怎么差这么多。」
我盯着王超的动静,感觉有些不对,随口道:「照片都是三个月前拍的了。」
「三个月前?」老徐震惊,「你干吗去了?是那家版权侵权的案子吗?」
我点头。
三个月前我受委托查了一家版权侵权的案子,对方把一个大学生编剧关在酒店小黑屋逼着写剧本,结果没想到他有一个一掷千金的粉丝,找到我们过来解救自己的偶像。
但是我们这行,出的都是苦功夫,走的都是油路子。
我和保安混熟了以后去他们旁边的那间房子点了几个浓烟型小蜡烛,触发了火警。
那个大学生编剧连滚带爬地被关押者带着跑了,我趁机去换了他们房间的监控——是不是酒店安的,我就不知道了。
顺便,看到了这些不该看的画面。
但是很奇怪,王超这对小情侣,每次进来的时间都很邪门,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儿来。
要不是姿势花里胡哨的,我还以为在看回放。
侵权案完结后,我隐隐觉得王超的脸很熟悉。
说句不客气的,长得好看的男人确实容易被记住。
一个人一旦被私家侦探记住,并不是个好苗头。我把王超的照片和自己的疑虑发给团队负责机要档案的凤小乙,很快得到了回复。
回复里王超姓甚名谁,家里几亩地,什么星座血型,出生的时候几斤几两的资料,全部被压缩成一个小小的 zip,附赠了一个语音条。
语音内容是:「你看过他是因为你每天坐公交车回家的那一站,有他家公司的广告,他自己出镜站台的。」
这还没完。
凤小乙第二条语音,告诉我:「唉,周啊,老徐刚看了一眼,他说,这男的没几天好活了。」
3
这就是为什么老徐会被我抓过来蹲点的原因。
我本想,这男人死活关我屁事,照他这么个频率来,天天鲍鱼海参吊着也没用。
再说了,谁会管有钱人死活。
我这么想着,直到打开了王夫人——也就是盈潇的照片简历,即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接着一对他们公司的财务报账。
我的脸绿了。
因为照这么判断,王超不光没两天好活了,他死之前,还一定会把盈潇送进去。
盈潇毕竟是艺术院校出身的,个人资料管理得不是那么好。她的背景资料不用一个小时就查得明明白白了。
我看着她揽着两个孩子,俯身给他们穿鞋子的温柔样子,决心捞她一把。
老徐咋舌:「你是不是想着,盈潇接盘接了这么个王八,还不如接你的呢?」
前半句确实是我想给盈潇搭把手的原因,至于后半句。
我摆手:「别瞎说啊,人家什么爹,我什么爹?男人不了解男人?他爸一看我这个出身,肯定觉得我是去吃绝户的。」
此时王超已经上车了,我们匆匆从蹲点的车上下来,跟着一并转移。
跟踪一个委托对象,用同一辆车太多次,会有风险。
所以一般每隔几个小时,叫一辆网约车,给司机合理的价格,租下来。
果然,王超没有起疑,他的代步车停在一家绿色的连锁咖啡门口。
这引起了我和老徐的怀疑。
老徐说:「这么大个老总亲自下来买咖啡?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在外面上班的时候,一个经理都会让新人给买咖啡呢。」
我也觉得不对:「你之前为什么说他没几天活了?喝咖啡喝死的?」
公司大厦的外卖单子我们俩佯装外卖员搜过一遍,王超的公司今天早就订过两轮咖啡了。
这频率高得异常。
我说:「进去看看。」
「哦对了。」
我一进门,老徐突然凉飕飕地说了一句。
「我不是说他马上要死的,我是说,这人看着印堂发黑,没啥活气儿了。」
我无语,骂了他一句:「少搞封建迷信啊。」
老徐呵呵一笑,看着我:「封建迷信是吧?你等着,老子找机会给你下个蛊哈。」
等我进去了,我才发现,原来谜底在这,难怪王超要来。
里面有一个长发女人,正低头给他做咖啡。我才盯了她一会儿,她突然极其警惕地看向我。
这让我一阵冷汗。
妈的,我他妈是练过的!我在广场上盯一只鸽子,鸽子都不会理我!
这女的居然搞得像公安反扒大队一样,眼睛挂刀子地盯着我。
是天性敏感多疑,还是什么……
我马上自救:「美女,那个是什么?给我也来一杯?」
「澳白。」王超笑笑,搭话。
老徐在背后嘀咕:「让死人搭话了,真晦气。」
我捅了他一下,老老实实付账,老老实实拿着咖啡在不远处,用眼镜的隐藏摄像头照了一堆照片——他们两个人的。
发给盈潇。
因为担心王超再跟我们搭话,所以在他和女人调完情之前,我们被迫离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的眼睛一直刺进我心里。
我回去就做了一晚上噩梦。
第二天,老徐和我轮班盯着王超与咖啡店的女人。下班才看到盈潇给我发的消息。
本以为没有进展,没想到王超先按捺不住。
她说:「他找我签法人了,我没同意。」
我回复:「你用的什么理由?」
我已经想好了千万个推脱方式,如果盈潇的回复有漏洞,一定能堵死王超。
没想到盈潇轻飘飘地发了个语音条过来,说道:「我说,我爸不让。」
我:「……」
我忘了,人是可以耍无赖的,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
我把手头滚床单的资料,他和女人约会的资料,发给盈潇,让她找律师,现在在新婚姻法保护下,她想离婚,没那么简单,因为公司绑定得太牢固了,这种股权置换相当之麻烦,比结三次婚还难处理。
不得已,我和老徐商量了一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转移财产的证据。
经过一顿忙碌,还真让我们找到一套他名下未公开的房产。
发给盈潇后,她竟然全不知情。
宜早不宜晚,趁此机会,我们直接驱车前往,如果能捉奸当然最好,捉不到,也会有生活证据。
车上,我赶忙打电话给物业,伪装成楼下的邻居。
老徐发挥演技,大声嘶吼,说楼上一直放音响,又漏水,敲门没人回,联系不上业主。
物业不堪其扰,马上给了我们一个电话:188XXXXXXX01,名字叫蔡菲菲。
蔡菲菲?我不由一惊,物业给的联系方式,竟然是「那个女人」的。
老徐和我面面相觑,两个人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查这个名字,只好找到凤小乙,让她查查。
没想到刚停好车,凤小乙的电话就打过来——蔡菲菲在求职星巴克期间满世界地扔简历,找她易如反掌。
凤小乙那边一边敲键盘一边说话,懒洋洋的:「资料发你了啊,不过有个事得提醒你一下……」
我们俩正停在这栋老楼面前,肩膀夹着电话,疑惑道:「不过怎么了?」
凤小乙叹了口气,说:「你这个案子有点麻烦,对方不是平头老百姓,王超这个人,糟糠之妻不要了,但是能让人生两个娃。骗了个白富美当妈,吃人家老丈人的钱,养小三却不给小三房子。但是这地方的房子,他买得很邪门,这周围的房价可是一直在跌。王超干吗买一个一直在跌的房子。」
老徐慢悠悠地扔烟头,凄惨地笑笑:「你猜为啥,因为女人喜欢呗。你给你媳妇买东西,难道因为你喜欢大胸波霸,就给她买 D 杯吗?」
我回道:「哦?你买过?」
老徐仰头,叹气道:「挨打过,从厨房打到客厅,再打到厨房。」
我答应了要小心点,挂了电话。心里却一直犯嘀咕,女人喜欢?
我上下打量这栋老楼,喃喃自语:「女人会喜欢这种房子?」
说话间上了楼梯,我就拿了个小卡片,煞有介事地问他:「诶,你听没听见小孩儿哭?」
老徐心领神会:「听见了,就在这屋。事急从权,先救孩子!」
然后我们娴熟地撬开锁,一进门,倒吸一口冷气……
饶是我见了这么多肮脏龌龊事,也吓得退了两步。
老徐看了一眼,愣道:「操了……这房子根本没人住!那女的也不会住!这他妈是鬼屋吧!」
4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这个房子,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那房子是纯西南向,很阴,潮湿感从鞋底漫上来,一进门是四扇大玻璃窗。竟然全部正对十字路口,而这个十字路口,直直正对着房门。没有一丝遮挡。
大家见过棺材吗?
对,就是棺材。
这个房子的整体的结构,像是一个棺材,两个房间分别是两个梯形,合并在一起。
房子内外仿佛两个世界,一进来,就有滴滴的水声,渗进骨髓里,仿佛敲在我的背脊……
一进门,我呼吸都凝滞了,只得强打精神,看向老徐,没想到他脸色更是惨白,突然伸手,指向我头顶。
我咽了口口水,道:「怎么回事儿?」
他摇头,低声道:「抬头看,慢一点。」
紧接着他伸手摸了三根烟,哆哆嗦嗦地点上,我俩一人一根,剩的他拿在手上。
老徐是苗族人,祖上是白苗,虽然他啥本事都不会,就眼睛还行,看东西准。
我吓得不敢说话,我说:「上头有啥,不会是人头吧?」
他骂了一句:「你想得美,真是人头,咱俩早祭天了,人头他妈的不臭吗?还得往下滴水呢!」
我说也是,然后缓缓地抬头,看得我差点厥过去。
三根高低不一的横梁,压在房子上。
老徐暗骂:「操他妈的,中介都不敢带人看这种房子,缺了大德了,谁买了这个房,一辈子走背字!姓王的事业要是起得来才怪!」
三根横梁压在身上,搁房产里这就是死局,别的不说,这房子养人不行,养尸准行。
至于为何高低不平,我说不清楚,我强压精神,想打电话给场外求助,让在工作室的人查查。
结果这邪门的地方,竟然没有信号,我只得走到窗前。
待走到窗前,本来不经意地一回头,差点吓得我手机飞出去。
一个老旧生锈,带着森森白砖和一摊血锈痕迹的马桶,突兀地露在我眼前——没有任何遮挡!
注意,这无遮挡不是说有玻璃,有门帘,或者任何曲线,而是它像是供牌位一样被供在那里,占据了全局最凶的一个位置!
周围没有房门、没有台阶、没有洗手台,甚至没有马桶盖!
正对着窗户,这他妈人坐上去,直对着十字路口,阳气再旺的人都得被耗死!
「老徐!!!」我大叫,老徐的声音传过来,我喊了他三遍。
他声音越来越近,就是人不过来。
我急了,说:「你他妈在哪呢?90 平米的房子你跟我玩鬼打墙呢?!」
远远地,我听到他说:「我在这!」
天已经黑了,这破房子没有灯,格局又差得要死。
我背后一身的冷汗,不知所措。
昏昏暗暗之中,我看哪都是墙,墙,墙!连个墙角都没有!
我背后一层层地冒汗……幸好老徐的声音是清晰的,我顺着声音走过去,一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等我打开了一看,惊得一背冷汗……
老徐的声音从马桶底下传过来。
「我操……」
我转过身,拔腿就跑,用尽平生所学,把所有认识的神都拜了个遍,心软的、心硬的、心不软不硬的!
直到门口哐哐地响起敲门声,我才猛地醒过来。
一睁眼,老徐就在和我对角的地方,我俩一人站一个窗边,下面,就是十字路口。
保安探头进来:「哎!干吗呢你们?」
要不是老徐拉住我,我差点一个滑跪喊他再生父母。
老徐白着脸,哆嗦着说:「不是,兄弟,我看刚刚门没锁,我听见小孩儿哭,就推门进来……」
保安「嘿」地喊了一声,呵斥老徐,说:「说什么胡话!出来!」
老徐和我低眉顺眼,哆哆嗦嗦地出来。
他说:「以后这个楼少来,听见小孩哭的多了去了,别随便推门进去。」
他又说:「刚刚那户楼下还说漏水,我们去查了,压根没漏。」
我心想,确实没漏,那是我装的……
老徐突然问:「哥们,咱这个楼,都是一个格局吗?」
保安说:「是啊,不过那个是个间断层,你看吧,每个楼都是三楼就接五楼,但是四楼人家到底是在的啊,不可能凭空消失,对吧,所以那个四楼就那么空着了。不过……你们是哪家住户啊?」
老徐娴熟地掏出了一盒华子。
5
解决完保安,我俩回到车里,腿都是飘的。
一看手机,操他妈的,在里面待了整整六个小时?
已经夜里两点多了。体感却只有十分钟。
这地方太邪门了。
老徐突然有一个哆嗦。
我真的累了,我说:「你他妈不是要尿车里吧?」
老徐说:「王超怎么会买了个凶宅啊?他自己从来没来看过?」
我觉得不妥,王超没看过,那位蔡女士不可能没看过……
而且精心挑选三面大马路,这房子可以说是环冥府豪华凶宅,养蛊的都不来,蛊都活不了。
我叹口气,说:「这个鸡掰房子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我就是被盈潇那张脸给蛊了过来逞英雄!不干了!」
本以为王超才是恶人,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自己花钱给自己买了个凶宅,相当于给自己买了个棺材。
恐怕王超做梦都没想到。
但是他到底得罪了谁呢……
老徐却没说话,叹了口气,不过半晌,我们就冷静下来了。
毕竟只要证明那个女的在这个楼里住着,王超的资产外用,盈潇剩的十五万我一定能吃下去。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我发现有钱让我去推鬼的磨也行。
我和老徐面面相觑,叹口气,发动车子,离开了。
晚上,工作室的白板上,所有人的名字列到一起,甚至有王超的两个小孩的。
老徐和我经此一役,已经十分疲惫,两个人在椅子上打盹。
我复盘这一整天的倒霉遭遇,脑子里突然想起老徐的那句话。
他说:「一定是女人要买的这个房子。」
白板上,蔡菲菲面对镜头拘谨,却努力地笑着。
早上老徐醒的时候,看见我两眼血丝地盯着白板,差点以为我死了。
我说:「你觉不觉得这里少一个人。」
我点了点王超周围的空白,他左拥右抱。
旁边的盈潇和蔡菲菲都各有各的美,蔡菲菲年轻,活力;盈潇温婉,妩媚。
老徐说话了,他说:「我知道了,少个齐人,因为这是齐人之福啊!」
我说:「我他妈抽你!你仔细看看,少孩子的妈!」
老徐说:「不少吧,一个后妈,一个小妈……等等,没有孩子的亲妈!」
老徐突然跳起来,拿出 pad,刷出来王超的资料,从他两个孩子的妈那,点出来他原配老婆的资料。
老徐大骂:「真是瞎了老子的眼,蔡雨雪!」
我抢过 pad,把这女人的脸无限放大,发现蔡雨雪的眼睛、那两个男孩的眼睛、蔡菲菲的眼睛,一模一样!
老徐愣了,说有没有可能,是姐妹?
我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因为我知道自己又要使一些下流手段了。
「不清楚……去买两个东四超市下的冰糖葫芦,咱们又得去求人了。」
星某克,王超前脚刚结账。
后脚我和老徐就进来了。
老徐拿了两个糖葫芦,我们开始装模作样地演戏。眼角余光盯着两个目标人物。
老徐突然靠近我,开始介绍:「你尝尝这个,真的特别好吃,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酸甜可口!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
我手揣在兜里,恹恹道:「冻手。」
老徐苦口婆心:「这个可是非遗,懂不懂?没有那种庸俗的甜,都是活跃的酸,你尝尝,你尝尝。」
我无奈接过来,道:「过敏!非要我吃非要我吃!」
说罢,我把糖葫芦一转手,给了在里面的蔡菲菲。
蔡菲菲从咖啡机后面一抬头,微微一愣。
我手伸着,诚恳地看着她:「帮帮忙,姑娘,我让他烦死了。」
老徐在那边吹了个口哨,对蔡菲菲挤眉弄眼,道:「尝尝吧美女,酸甜口的。」
蔡菲菲连连摆着的手一顿,无奈地收下了,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笑笑,眼睛一直盯着她笑,说:「他说可能会有点酸。」
蔡菲菲耳朵有点红,低了下头,但是笑得却有点苦涩。
她说:「我很能吃酸,谢谢你……这个不在话下。」
老徐戳了戳我,示意点到为止,我拿手机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通过手机的镜面背板,果然看到王超一直盯着我们俩。
拿了咖啡,我们坐到了离王超不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刚刚好。
隔一个位子,这一个位子很巧妙,如果王超来找我们,不必费力。
如果他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在他视线里,刚刚好刺激他,又不像是坐在隔壁那样挑衅。
而且如果他主动,从这个角度,蔡菲菲一定会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我咖啡还没放到桌上,王超就带着中年得意的拽拽笑容,拽拽地说。
「那姑娘不错,你眼光挺好。」
我一米八的猛男娇羞一笑,道:「哪有哪有,不过,你们认识?」
王超往后一仰,两脚交叉,摇头晃脑地品着咖啡,用当了二十年的领导的口气说:「嗯,有过一段儿。这妞我睡过,你要是这么缺,哥给你扶扶贫。」
我脸色一绿,一把冲上前去,将王超的咖啡打翻在地,另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
王超笑得灿烂,两手无辜地放着,一张脸上挤着嘲讽,还有一丝爽快的阴狠:「怎么,这就动手了?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破鞋,我可都不带套的。」
星某克几十个人的咖啡厅里,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我简直气笑了——这个疯子,我实在低估了他的变态。
吧台的蔡菲菲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脸上涨红,喊着:「你们干什么……」
老徐识时务地拦了她一下,不小心拽掉了她的发绳。
接下来的事情,则注定了王超的「死刑」,如果说他只是升官发财、贪婪物欲、嗜好猎奇,我可以以为他上头,或者发癫。
但是他居然捏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把剩的那半杯,擂拳一样擂在蔡菲菲的胸口上,力度极其残忍,我都能听到蔡菲菲胸骨被捶的声音。
蔡菲菲踉跄后退,他带着变态的笑容,对我和老徐熟视无睹,把剩下的那半杯液体,慢慢浇在她胸口的围裙上……
「贱人。」王超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然后把纸杯扔在蔡菲菲脚边,嫌晦气一样地看了我俩一眼,正正衣领,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玻璃门吱呀晃着,让蔡菲菲更加难堪。
但是她没哭。
她只是红着眼,准备蹲到地上拾起纸杯。
老徐眼疾手快,先一步拾起来了。
「我来。」老徐说,冲我咳嗽,「你安慰安慰人家。」
我,我安慰个屁!?
我当下傻了,蔡菲菲倒是释然了,擦了擦脸,强颜欢笑说:「没事,你忙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骂。这么多年了……」
我连忙追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很多年?」
「不。」蔡菲菲突然改口,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警惕,看向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硬着头皮,道:「我上次来,就注意到你了。我觉得你很漂亮。但是那个男的老缠着你。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机……」
「没有!」蔡菲菲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决绝。
她声音冷得太快,没有温度:「你死心吧,我没法生育,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她转身就走,我还想跟上去说什么,她的同事们就围过来。
看来,蔡菲菲人缘还是不错。我苦笑。
然后被她同事礼貌客气地给轰了出来。
老徐在车上冲我吹口哨:「都拿到了。」
我晦气地钻进车里,骂了句国粹:「瘪犊子。跟他妈疯了一样。倒霉,晦气。」
老徐晃了晃手上的杯子,还有蔡菲菲的发绳,上面几根头发。
我心领神会,发消息给盈潇,要了两个孩子的梳子和贴身用品,两个人开车去亲子鉴定中心「验货」。
一番操作,DNA 检验报告很快就出来了,但结果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6
「全都中了?」老徐拿着 DNA 检验单,震惊道,「王超的俩孩子都是跟原配妹妹生的?」
我无语,头疼得更厉害:「有姐妹吗?档案里清清楚楚,蔡雨雪家里只有弟弟。」
我盯着两个孩子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死盯着蔡雨雪和蔡菲菲的眼睛。
我猛地坐起,喊老徐,打开软件,将两个人的眼睛切出来。
两个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样,眼型、眼距、眼角,但是有一个东西是动不了的。
老徐在软件上将两个图恢复像素,我小心翼翼地把瞳仁切出来。
接下来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却让我心脏绷紧。
电脑上,两个人的瞳孔缓缓地推动,严丝合缝地将近似光线下瞳孔放大的位置切掉,最终。
它们完全地、默契地叠在一起,合成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沉默的眼球。
老徐和我都倒吸一口气。
我喃喃道:「难怪,难怪她说好几年了。」
老徐更吃惊,他道:「可身份证上的年纪……」
我摇头:「两个人户籍不一样,落后的农村,人口普查的时候主动上报,都会给落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