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生

轮船很快靠岸,一众警察来接我们,我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他们询问案件经过时我终于忍不住,哭着问了出来:「顾烨还在缅北,你们不去救他?」

这话落,下面安静了很久,众人缄默不语,终于,一个老警官率先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救阿烨,但这次我们已经打草惊蛇,魏年不可能不做准备,没有充足的准备,我们去他的地盘无异于找死,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部署,争取早日救出阿烨!」

我怔了怔,声音嘶哑:「尽快部署?缅北是毒窝,那里的人都没有人性,阿烨现在可能正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扛得住?他该有多绝望。」

「姑娘,烨哥走到时候便给我们说过,如果他和你只有一个能走,让我们一定要带你走,所以……」说话的是刚才船上的那个警员。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那所有的遗憾是不是都没有了。

话音才刚落下,我猛地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紧接着,一个警员满脸汗水的跑了进来,「市中心发生了巨大爆炸,是魏年做的,他说要他的阿宁单独接他视频,否则就继续轰炸!」

我没想到魏年的势力居然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为了给他们排查炸弹争取时间,我不得已在审问室内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环境看起来很昏暗,周围还有些人拖着已经僵硬的尸体走动。

「阿宁,好久不见了。」

我没有说话,身体抖得厉害,我清楚的看见了刑架上的人,那是顾烨。

一群毒贩正拿着剔骨的小刀割着他的肉,而下面摆满了整整一盘薄如蝉翼的带血人肉,他的整只右手已经血肉模糊,我不敢想象他是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魏年,你就是恶魔,你活该下地狱!」

我情愿相信顾烨已经死了,这样,起码不用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可魏年这样的恶魔,怎么可能会容许他轻易死去。

魏年抬头,看着我笑,然后慢慢站起,将视频放到了顾烨面前,「顾警官,你心上人在你面前,你难道不准备睁开眼看看吗?」

视频离得更近,我看的更清楚了,顾烨眼睫上全部都是血迹,他很艰难的睁开眼,看着我,灰暗的眼里有着光,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一字一句,很慢,却落在了我心上:「既然出去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顾烨,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来救你的!」我话音中带着哽咽,濒临崩溃。

他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如今却被折磨得没有一点人样。

镜头忽然对准了魏年,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的狠辣,「阿宁,你为什么要来救他?你喜欢他?」

「是,我就是喜欢他,我恨不得杀了你让他活下去,你就是个疯子,我咒你这辈子死无全尸!」我将心底的情绪全部都宣泄了出来,可胸口却好像还是有什么堵着一样,难受得要命。

魏年眯着眼眸,没有怒,只是看着我笑:「既然阿宁这么喜欢他,那我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去怎么样?」

「你要干什么?」我心中没由来的一慌,紧接着,我就看见画面里出现了一根两三根拇指粗的鞭子,上面挂有倒刺,最外边用无数铁片包裹,一鞭下去,骨头似乎都能断裂。

魏年回头,语气温柔:「他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一定有过人之处,上一个最高挨了十五鞭就死了,不知道阿宁的心上人能不能超过这个记录。」

「啪!」

这一鞭划破长空,直直的打在了肉上,溅起一身的血。

顾烨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因为过于用力,手都在微微颤抖,透过屏幕,我听见了他压抑的呜咽声。

我能感受到,他似乎是在刻意的压制,仿佛这样,我就看不到他很疼一样。

「顾烨……」我哭的心脏都在疼,我想救他,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鞭子依旧在落下,顾烨似乎是用尽全力的抬起头,睁开了眼,那墨澈双眼里的温柔愈发浓重:「阿宁,忘了我,也忘了缅北的一切,好好活下………」

「顾烨,顾烨!」我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我看见顾烨紧攥着的手指松开,然后整个身体都垂了下去。

「老大,死了。」

我听见这话,大脑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一般,疼到全身抽搐,他在被魏年折磨时应该是希望有人来救他的吧,哪怕不可能,他拼了命的想活着,撑了这么久,可最后还是没能挺住,也没等到人来救他。

「阿宁,现在他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爱我了?」魏年望着我,笑得诡异而又冷漠:「三天后在熙宁城等我,只准一个人来。」

我听着这话,心头猛然一震,望向镜头:「你三天后要来熙宁?」

「对。」魏年语气很平淡,下一秒,视频便被挂断。

我目光微微一动,手中拳头攥紧,我知道,我机会来了。

7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他要求很苛刻,要他们将我绑了送过去,而且周围不能有一个警察,所以警察全都埋伏在五十公里以外。

我眼睛按照他的要求蒙着,什么也看不清,周围的天好像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但他依旧没有出现。

终于,在我快要在这黑暗之中放弃时,我听见了一个细碎的脚步声。

我感觉脖子一凉,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冰凉的声音:「阿宁,别来无恙。」

眼睛上的纱布被揭去,入眼的就是他那张虚伪的脸。

「魏年,我没想到你真敢来,把这里当缅北了吗?」我一看到他就会想到顾烨死去的样子,恨意瞬间将我的理智全部吞噬。

魏年那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我脸上:「宝贝,顾烨死了,你很难过吧!」

「你说呢?」我眯着眼眸,是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在我唇边落下了一吻,然而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以为你玩的这些把戏我会不知道?」他捏着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手指一动,直接解开了我的衣服,里面的定时炸弹落入了他眼中。

我身子一僵,但却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发现了又怎样,不过是一死,正好下去陪他。

这是定时炸弹,哪怕他今天不来,这个炸弹依旧会爆炸,从哪一开始我就没准备活着出去。

魏年缓缓松开我,看着身上的炸弹,清冷一笑:「阿宁一点也不乖,那就给你点惩罚吧!」

「轰!」

下一秒我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爆炸声,紧接着便是百姓疯狂逃窜和尖叫声。

「魏年,你真是个疯子!」我竭尽全力的朝他吼了出来。

魏年手指轻拂过我的脸庞,冰凉刻骨,「我就是疯子,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你也和我一起疯掉。」

话音落下,他便拿出了一个铁制盒子,放到了我面前,这个盒子不大不小,刚好能放下一颗人头,盒子的周围还带有血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隐约能猜出里面是什么,眼底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滚落。

许久之后,我忽然笑了出来,看着他,笑得肆意张扬,「魏年,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魏年轻挑眉,未语,而下一秒,耳边忽然出现了爆炸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城市中心传来了绝望而又惊恐的叫声。

「阿宁,我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他捧着我的脸,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哈哈哈!」我发了疯似的笑了起来:「魏年,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来吧!」

「轰!」

我按下早已握在手心的按钮,一颗炸弹在身侧一处直接炸开,我受到轰击,朝着后面摔去。

「阿宁!」

魏年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朝着我扑来,在我落地之前,先一步接住了我,而绳子也在此刻被火苗烧断。

我找准机会掏出了藏在身侧的短刀,没有一丝犹豫的刺入他胸口。

「江婉宁。」魏年看着我,眼中的光很复杂,有杀意有怒火,但最后却被异常的平静取代。

我看着眼前燃烧的熊熊大火,勾唇一笑,缓缓道:「魏年,我们一起死吧!」

我利落的抽出了插在他胸口的刀,鲜血喷涌而出,而此刻大火猛然升起,几乎快要将此处烧成了灰烬,整个火圈将这里包围,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老大,老大!」

我知道,魏年不可能毫无准备的踏入中国境内,必然是有足够把握能够安然脱身才来。

「跟我走!」

魏年拉住了我,我却不动,只是看着他笑,手中的枪指向了他:「魏年,你这么穷凶极恶的一个人,怎配拥有爱情呢?」

「嘭!」

我按下了扳机,手却先一步被他抓住,子弹从他身侧擦过,穿过了钢板,直接钉在了墙上。

下一秒,我见他掏出了枪,血已经染红了他大片衣服。

他动作熟稔的快速上膛,然后对准了我,可就在他快按下的那一秒,他犹豫了。

我身下不自觉的流出了一滩血水,肚子的疼越发剧烈。

「阿宁!」他忽然朝我靠近。

我却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一样,不断后退,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他的脑袋:「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够威胁到他,因为这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不然我不可能仅仅只是威胁他。

四周的大火带起了浓浓的烟雾,隔绝了我和他,死亡已在逼近。

他红着眼眶,一步步踉跄的靠近我,「江婉宁,我不信你从未有一刻爱过我!」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看着他,浓浓的烟雾似要将我们全部吞噬,我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感觉这烟雾让我快要窒息。

我隐约中看见魏年似乎在往一个方向走去,我猜他是想离开,艰难的追了过去,却不曾想,他只是推开了一道暗门,这个暗门连我都不知道。

我死死抓住了他:「魏年,你别想逃。」

下一秒,我就感觉自己被抱起,他带着我径直跑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芦苇丛,已经躺了不少尸体,

「老大,周围的警察已经干掉了,轮船也靠岸了,我们快走吧!」一人跑了过来开口。

我感觉我的胸口一片粘腻,我低头看去,是他的血,他半片胸膛已被血染红,而这个时候,显然是他最松懈的时候。

「滋啦!」

我没有犹豫,直接拿着手中的碎玻璃刺向了他的颈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嘭!」他的心腹一枪打在了我腿上,钻心的疼瞬间朝我袭来,本已是强弩之末,我再没一点力气,直直的晕了过去。

模糊中,我似乎感觉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时不时的还有几声枪声,接着便是救护车的鸣笛声。

「孩子肯定保不住了,而且患者求生意识不强,生还的可能性也不高。」

「心跳停了,医生来了吗?」

「快拿除颤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周围似乎安静了下去,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句谈话声,当我再次睁眼时已是在医院,周围的场景有些陌生。

一旁的一个小警员看见我醒来了,立马走了过来,先是关心了我一下,最后才一脸惋惜的开口:「婉宁小姐,很抱歉,孩子没能保住!」

我看着他,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魏年呢?」

「魏年失血过多晕倒,他的制毒帝国能做到如今这种地步,靠的是他的脑子,而他倒下了,他的那些手下们自然不足为惧,我们追到了海上牺牲了两名警员后便将其全部擒获了。」

我听着这话,脸上没有表情,不喜也不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之后我没再问什么,警员也有事,待了没多久就回去了。

魏年执行死刑那天我去见他,但却被他拒绝了,听说临死时只要了一朵向阳花,将它一起带去了刑场,放在了胸口。

他死后警方彻底瓦解他在缅北的势力,这个缅北第一大毒枭的故事就此谢幕。

这消息冲上热搜时,我正给顾烨的墓碑前换着新花,向阳花向阳而生,是我最喜欢的花,我将它放在你碑前,便就当是我在身边陪你了。

顾烨,你死后,我去游遍了山川,看见了很多人,但没一个人能像你一样,他们都长的不像你,说话不像,笑起来不像,怎么都不像。

我好像走不出来了,在我三十岁那年,我走累了,去了香兰寺剃度出家,皈依了佛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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