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喝下任何汤药，他就掰开我的嘴，强硬地灌下去。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若死了，我就将你的尸首悬于阵前，我倒想看看，你的那位大将军看见你为了救他，这般凄惨，作何感想。」
为了少受点罪，我开始变得很听话，说他爱听的话，乖乖吃药吃饭睡觉。
装疯卖傻，我最擅长了。
这天我又呕血了，病发的疼痛，让我十分煎熬。
痛到意识混乱的的时候，我会抓着他的衣角，恳求道：「乌尔古宸，能送我一支芙蓉花吗？」
「好。」
他骗我，这里哪有什么芙蓉花，芙蓉花在这里伸不了根，更开不了花。
但是他还是去找了，那晚他没有回来。
而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夜里，我放了一把大火，看着火舌蔓延，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烧了一夜的火，跳跃出美妙的形状，温暖了夜的冷寂。
我的阿爹是大奸臣，而我林九儿就是一个英雄。
殇！
我这一生，还真是一个笑话。
12
得知我放一把火，将自己烧的只剩下尸骨后，沐言胜一夜白了头。
从那以后，他的眼里就只有仇恨和无尽的冰冷，一心想夺回我的骨灰。
他很快重整旗鼓，他骁勇善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时间，沐言胜成了人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没有感情的白发将军。
这场战争，打了很久，乌恒人被打得节节败退，却依旧负隅顽抗，高傲的乌尔古宸不肯投降，更不肯交出我的骨灰。
最后一场大战中，沐言胜和乌尔古宸打得难分胜负，两人都身负重伤。
乌尔古宸的弯刀砍在沐言胜的身上，他都丝毫没有痛感，他将乌尔古宸狠狠掼倒在地上，一刀利索，给了他最后一击，杀死乌尔古宸，大战告捷。
沐言胜撑着刀柄，脱力地半跪在地上，抱着我的骨灰盒子，对着这凄怆的天地，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那些挤压许久的悲愤，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的豁口。
「九儿，我带你回家。」
沐言胜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大风吹散了迷雾，血红色的晚霞漫天。
沐言胜，我们回家吧。
得胜归来后，沐言胜拒绝了所有的封赏，辞官归隐，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日日饮酒，麻痹自己，思极痛处，他把酒坛摔碎，将脸埋在掌心，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才知道，原来冷血无情的将军，也有流不完的眼泪。
我承蒙上天恩赐，成了鬼魂，还能留在他身边逗留一段时间，只可惜他看不到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有我，知道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保护我。
他那么爱我，却又不得不恨我，我才是他一生的劫。
在我即将进入轮回的时候，我终于成功进入他的梦境，我抱着他，哭着说：「沐言胜，我不怪你，你也放过自己好吗？」
那些我们相处的点滴，开始一幕幕闪现。
「小郎君，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我愿意。」
「小郎君，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小郎君，你喜欢看画本吗？」
「不喜欢。」
「兵书有我好看吗？」
「没有」
「你爱过我吗？」
「我对你，何止嗔痴。」
......
晨曦的阳光温融融地照在沐言胜的脸上，他眼角的泪，干了又湿。
门被推开，清云郡主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的眼睛长得和我很像，一双漂亮的杏仁眼里盛满星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她刚学会说话，声音奶声奶气的，一字一顿问道：「阿-爹？」
沐言胜将小女孩抱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浮生唯你是遗憾，曲中人亦散，灯火意阑珊。
若有来世，只愿，不见不欠不思念，从此路人，各自安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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