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道：「秦初，我说了，我对你不只有身体的迷恋，还有爱，我爱你。」
「嗯，我知道了。」
面对我敷衍的回答，他并不在意，反而笑道：「等这次生意谈完，我带你去旅游。」
「好。」
他把手臂垫在我脖子下，将我拥在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憧憬道：「以后我们生个女儿，就叫星星。」
我生不了孩子，陆绝生，别妄想了。
凌晨，他去洗澡时，我把那枚微型定位器藏进了他的西装里。
吃过早餐，我给他打好领带，套上黑色西装，在他白衬衣的胸口处印上我的唇印。
他突然捧住我的脸，吻了许久。
「秦初，我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你了。」
「好了，快去吧。」
他离开后，我给陆叔发了消息：「他出发了。」
陆叔回我：「原地待命，等我。」
陆绝生出发二十分钟后，我也出发了。
游艇离开岛上后，我给陆叔发了岛上的布局图，以及印有陆绝生指纹的指套，让他们去救苏默。
消息刚发出去，陆叔便给我打来电话，我挂了，将手机设置了静音。
身为老毒枭的老婆，小毒枭的小妈，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从来到陆霆身边开始，我就已经踏入了深渊，我这双手，杀过人，不干净。
陆叔不欠我什么，该受法律审判的人是我，不是他。
24
看着手机上定位的红点越来越近，我不但不紧张，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前方是一座岛，我上岸后，跟着手机的定位来到一处林子，远远看去，林子上空飞着两架小型探测机，在葱茏的树木间，隐约可以看到军绿色的帐篷。
我不敢再向前走，便躲在灌木丛中，用望远镜看了看里面。
好像还有雇佣兵。
我将交易地点的情况给陆叔发过去，他回我：「小初，一定要等我。」
二十分钟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接着警笛声便响了起来，特警毫无征兆地从林子里露出了头，包围了营地。
林子上空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印有国旗的军用飞机也缓缓盘旋在半空。
枪声一阵强过一阵，我的心狂跳起来。
在枪林弹雨中，我紧紧握着手机，向定位的红点跑去。
红点在不停变换位置，我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警察在我脚下开了一枪，我猛然停下脚步。
他们让我放弃抵抗，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陆绝生一直在跑。
他要是逃跑了，那我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
警察举着枪向我靠近时，我从腰间拔出枪，回头朝他们脚下射去，然后便继续追陆绝生。
再跑下去，就是港口了。
「陆绝生——」
我喊了一声，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我。
他的眼里满是震惊，接着便是深深的担忧，我朝他笑了笑，他却举起枪对准我。
当我以为他要杀我时，子弹却擦过了我的头发，射向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他的目标原来不是我，而是警察。
跑到港口的他又回头朝我跑来，拉住我的手，什么都没问，便带我向港口跑去。
保护我们的雇佣兵一一倒下，只剩我和他。
即将上船时，我停下脚步，另外一只手握紧了枪，冷冷道：「陆绝生，我……」
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将我抱在了怀里。
看着他从我身上滑下去，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里只剩血色。
他洁白的衬衫被血染红了，帅气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呜咽声。
双腿彻底没了力气，我跪在了他旁边，颤抖着双手摸着他的脸，将他抱在怀里，难以置信地问：「陆绝生，你为什么要给我挡子弹？」
他一开口，嘴里涌出了很多血。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
曾经我给陆霆挡子弹，只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可陆绝生又为什么给我挡子弹啊？
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笑道：「不要哭。」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震惊又难过地看着他。
「我……我舍不得你……秦初……我爱……」
他的手滑落了下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做梦一样，陆绝生死了。他怎么会死啊，我没想杀他，我只想让他认罪伏法，想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啊。
我摸着他的心口，那个印着我唇印的地方，停止了跳动。
我抱着他，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心痛，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曾经他问我，如果有人要杀他，我会不会给他挡枪，我回答他，我会。
我是骗他的，可他却说他不会让我为他挡子弹的，因为他舍不得。
想到那一幕，我的心痛如刀绞。
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在骗他，我对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手铐戴在手上的时候，我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陆叔匆忙跑来，看到我时，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他颤抖着嘴巴，朝我笑了笑，「小初，我们终于完成任务了。」
看着陆绝生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我流着眼泪问陆叔：「他为什么要给我挡子弹啊？」
陆叔震惊又疑惑地看了看我，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我答案。
25
我像疯了一样，逢人便问，为什么陆绝生要给我挡子弹，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憎恨。
毒枭的老婆，确实会让人憎恶。
口供从早录到晚，我配合地说着我所知道的一切。
「陆老二身边的卧底，是我杀的。
「陆家老大，也是我杀的。
「我吸过毒，帮陆霆做过毒品交易。
「我很脏，从里到外，都很脏。」
陆叔来看我，他说他已经把我是线人的事上报给了组织，关于我的过去，他也如实告知给了上级部门。
「小初，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我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想说。
看守所的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四国警察跨国合作，成功抓捕了长期盘踞在东南亚一带的制毒贩毒组织，捣毁了毒窝，境内最大毒枭陆绝生，因反抗而被射杀，毒枭陆霆的妻子，陆家其他涉毒者，制毒厂头目冯德心等人皆被抓获。
确实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我笑了笑，「陆叔，你终于能在阳光下生活了。」
「小初，我对不起你。」陆叔眼含泪水，愧疚地看着我。
在看守所等待宣判的日子很煎熬，黑暗中，我缩在墙角，一遍遍地问，陆绝生为什么要替我死。
开庭前一天，苏默来看我了。
她的头皮受了很重的伤，无法恢复了，只能戴着假发。
我笑着问她，陆绝生为什么要替我死。
她捂住嘴，流下眼泪，泣不成声。
「秦初姐，因为陆绝生他爱你。」
他爱我，我知道。
可我从来没有信过。
毒贩怎么可能会爱别人啊，他们眼里只有钱，他们只爱自己，怎么可能会爱别人。
我的父母都是吸毒的人，他们就不会爱别人，他们只爱自己。
爱这种东西，我没有拥有过，我也不懂，它到底是什么。
苏默离开后，我肚子突然疼起来，被送去了看守所的诊疗室。
医生说，我精神压力太大，引起了胃痉挛，在她为我配药时，我鬼使神差地拿走了桌上的一瓶药。
夜里，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明白，陆绝生对我的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支撑我活下去的东西了。
一个为了毁掉毒窝而运行的机器，在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价值。
拿出那瓶药，我的心无比平静。
这辈子活得太烂了，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好一点。
将那一瓶药吞进肚子时，我苦涩地笑了笑。
脑海里想起了陆绝生说的那句话，「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
其实，我也是唯物主义者，不信来生。
【完】
□ 阿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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