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我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将我视为毒瘤,恨不得我去死。
当我真的死了的时候,他们好像集体失忆了一样,忘记之前有多厌恨我。
开始记起我的好,痛不欲生地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将我复生。
1
我死了,死得透透的,全身器官被挖,连眼角膜都没放过。
我死了五天家人都没有发现我遇害的事。
还是警方侦破了一桩非法器官买卖的案子,从嫌疑人的口中清点出受害者的信息,把我从池塘里找出来,通过 DNA 检测,确认我的身份,联系上我的家人,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是又闹脾气出国玩去了。
被警察从池塘里捞上来的时候,我的尸体已经被嫌疑人刻意养在池塘里的食人鱼啃得七零八碎。
脸更是毁得看不出我原本姣好的面容,坑坑洼洼的,丑得要命。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很嫌弃地看着自己这副尊容,太恶心了。
我问飘在我旁边的鬼差:「就不能通融一下,现在就让我投胎转生吗?」
鬼差摇头,无奈地回道:「不行,你属于阳寿未尽意外死亡,得在人间待到你阳寿尽的那天,我才能来收你的鬼魂进地府,到时候再给你安排投胎。」
「你们这安排不合理呀,那我不就得留在人间成孤魂野鬼了吗?」
真是没想到,死了都不顺心,连选择立刻投胎的权利都没有。
「没办法啊,现在死得多,生得少,投胎要排队的,地府现在都快挤爆了,阎王才出了新规定,只接收阳寿已尽的,你这种的就先留在人间,其实想想也不错啦,你虽然死了,但是还能继续陪在你的家人身边,陪你爱的人。」
鬼差看我很郁闷,很缺根筋地试图安慰我。
他的这个虽然,但是,却是把我说得更不开心了。
这个世上没有我爱的人了,曾经我很爱的家人,现在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不是我赌气的想法,是他们亲口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得知我的死讯,他们肯定很高兴。
「来活了,我得走了。」鬼差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后,把一块木头似的东西丢给我,「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你在阳间如果遇到难题就去联系这个人,没事千万不要找,这人脾气不好的。」
这也太突然了吧,我拿着鬼差丢给我的木牌,趁他在我面前消失之前,大声问他:「喂,你还没告诉我,我的阳寿到几岁呀?」
「一百岁!」鬼差消失前回了我一句,随后彻底消失在我眼前。
一百岁,我勒个去,我这么长寿吗?
2
来不及思考接下来七十八年的鬼生要如何度过,几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我哥,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警察面前,说明来意,警察要将他带到停尸间认尸。
我哥没动,我听到他对警察说:「那不可能是我妹,她订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现在人在国外度假。」
警察没有跟他争辩这个问题,听到他这么说,公事公办地提出,那就验 DNA,看检测结果。
我哥又有意见了,拒绝配合:「我说了,那不是我妹,不信你看,她身上带的定位就显示她人在马尔代夫,而且她的定位每天都在移动。」
我哥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拿给警察看,将我的定位以及这几天的定位路线交给警察查看。
警察拿过手机定位看,让擅长计算机的同事查看了定位上的路线,又查了我当天的登机信息。
好一阵忙碌,我飘在他们的旁边看着他们瞎忙。
如果可以现身的话,我就会直接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不用白费力气了。
这个定位是曾家每个人都有的,我的是一条项链。
那天又因为跟他们亲爱的团宠小妹曾可可吵架,全家人都站在她那边,指责我不懂事,要我向曾可可道歉认错。
我自认没错,当然是打死都不会道歉认错的,我哥就说了一句,不道歉就滚出曾家。
哼,这个家真当我稀罕待呀,滚就滚。
我跑出家后,没有一个人追出来。
后来越想越气,也不想像之前一样,离家出走没几天,就被找到又强制带回去。
我给自己订了张机票,本来想出国的,但临上机前又改变主意,就把项链偷偷丢进一个去往马尔代夫的旅客的包里,然后我就计划去外婆老家。
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外婆在七年前去世后,我才被接回曾家。
我跟曾家格格不入,爸妈永远都忙,大哥很冷漠,小妹很骄纵,而我很叛逆。
跟他们相处,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排挤在外的人。
他们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不会像外婆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我,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支持我,鼓励我。
他们只会看不惯我性子野,还连带怪外婆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家里没有一个人能管得住我。
现在好了,我死了,他们再也不会被我气到,不用为家里多出来一个人而感到各种不习惯。
不过情况似乎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在警察查到我没有登机的信息后,原本一直坚信我人在国外,并没有遇害的大哥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死了?」
大哥好像很难接受?
我不解地看着他大受打击的样子,不是很懂,我死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警察派人采集了我爸的血液,再次跟我做 DNA 鉴定确认。
法医鉴定科很快就出了结果,我跟我爸的 DNA 鉴定结果是支持亲子关系,亲权概率在 99.9999%。
我妈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
我爸红了眼眶,肩膀垮了下来。
我小妹一边抱着我妈,一边嚎啕大哭喊姐,不停地说她错了,她知道错了,那天不应该跟我吵架的。
我哥,没有说话。
3
我看着我哥冷静地跟在警察后面进了停尸间,撇了撇嘴。
全家里面,果然大哥最不喜欢我,连我死了都只是让他失态一点点。
警察将我哥带到我的尸体面前,我尸体上盖着白布,遮住我千疮百孔腐烂不堪的尸体。
警察在掀开白布之前,语气沉重地对我哥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尸体的状态,有点……」
警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哥打断:「掀开吧,那是我妹。」
听到我哥这么说,警察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然后掀开白布。
白布从我的头顶一点点掀开。
最先露出的是我被食人鱼啃食过的额头,然后是我缺了眼球、睁开的眼睛,接下来是我被啃掉的鼻子,还有我因被绑住而导致变形的嘴,脱臼的下巴。
如果只看脸的话,根本就很难认出这是我,因为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身体的部分警察没有再接着往下掀开白布。
我飘在自己的尸体旁,静静地看着我哥伸出颤抖的手抚摸我的脸。
「别摸了,好恶心啊。」
我不想我哥碰我,这要不是我自己,我都不敢多看一眼。
我不明白我哥怎么还敢碰我。
「疼吗?」我听到我哥这么问我,很轻很轻的语气,好像怕大声一点会吓到我一样。
我愣住,随后嘟起嘴,委屈地回答:「当然痛啦,好痛的。」
「一定很痛吧。」
我哥听不到我的回答,自己在自问自答。
一滴泪水砸在我的脸上,接着,又有成串的泪水落下。
我错愕地看着我哥哭了,因为我哭的。
我从没有看过我哥哭过。
即使因为我不服他管,跟他对着干,把他给气到说出你再这样下去以后就是个祸害,活着简直浪费生命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的样子,依旧冷漠得像是个假人。
可是现在,他居然哭了。
我顿时就慌了,连忙说:「哎,你别哭呀,我不痛啦,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我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一直说,可是他又听不到,只是死脑筋地认定我一定很痛。
别哭了,搞得我像又做错了事情一样。
我也想要哭了。
「对不起,歆歆,那天我不应该赶你走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遇害的,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我哥跪在我的尸体旁边,不停地跟我道歉。
我看得很难受,想扶他起来,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宁愿他继续保持冷漠。
但我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身体,我触碰不到他。
「我原谅你了,你起来,你不要这样行不行?」
我的努力是徒劳的,没有用,他看不到我,我摸不到他,我喊出那一声已经好几年没有喊过的称呼:「哥,你起来啊。」
还好我哥只是情绪失控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下来,站了起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他伸手要将我的眼睛合上,却发现,试了几次都合不上我的眼。
警察在一旁说:「法医试过几次也合不上死者的眼,通过嫌疑人的口供,死者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活体取了器官,生前遭受过巨大的痛苦。」
「所以,是死不瞑目吗?」
我哥深吸一口气才压制下又差点失控的情绪,他重新将白布盖上我的脸,转头看向警察,问他:「抓到的那些人呢?我想见他们,我有些话想问。」
4
警官不同意我哥提出的这个要求。
我哥出去打了通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律师来到公安局。
跟警官交流过后,在律师的陪同下,我哥见到了非法贩卖器官的主谋。
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坚持要见这个主谋,但还是跟着一起飘进审问室里。
我以为我可以冷静面对的,看到这个主谋的脸后,还是失控了。
想到就是他把走在半路上的我强行拉上车,抽了我的血,在短时间内给我的身体器官找到了买家。
是他指使其他人把我架上简陋的手术台,在没有给我打麻醉药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将我的身体剖开,还对我说这是因为要保持器官的新鲜活力。
我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流失,我向他求饶,跟他说我家有钱,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不要对我动手。
他是怎么回答我来着?
他说我的器官更值钱,我全身的器官加起来好几百万。我一个乡下女孩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的钱。
他让我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他这也算是做善事,先帮我的器官找到有钱的家庭了。
我很想告诉他,几百万我给得起,只要放过我,我翻倍给都行,但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我没有机会说。
再次看到这个主谋,死之前的痛苦变得清晰起来,我飘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掐死他。
结果还没碰到他,就被一堵无形的屏障弹开,手还被灼伤,变得焦黑。
怎么回事?
我看着自己疼痛无比的手,再看向那个主谋,发现他脖子上戴着一个平安符,眼里恨意更浓。
想报仇,好想报仇。
我再一次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又再一次被弹开。
有那个平安符在,我接近不了他。
为什么要保护这种该死的恶人。
我失去理智,一心一意要这个人死。
原先在鬼差的帮助下,我的鬼体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但因为我此刻一次又一次被平安符伤到,我的鬼体维持不住正常的样子,变成了我死之前的状态。
我不管,我发现随着我的冲击,平安符的效果在减弱,我逐渐可以接近他了。
我锲而不舍,继续接近他,没有去注意听我哥跟这个主谋在说什么。
一直到我哥揪住这个主谋,把他的头按在桌子上,发狠地撞击他的头,我才发现他们谈崩了。
主谋被我哥打到头破血流,警察和律师两个人左右拉着我哥都拉不开他。
更多的警察冲进来帮忙拉开我哥。
我听到我哥说:「你不说出那些买我妹器官的人,你就算在牢里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不止不会放过你,我连你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你们都得赎罪,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们好过,你背后的人保护不了你的,不信你就等着看。」
我哥的这番话让我意外,他是想替我报仇吗?
但现在我顾不得想这么多,打斗拉扯间,主谋的平安符被扯掉,我再试一次,真的可以碰到他。
我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紧十指。
主谋被我掐得无法呼吸,他痛苦地仰着脖子,手在半空挥舞,想要抓住我,但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我掐得越用力,他的呼吸就越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警方的人终于发现他不是装的,因为他脖子上出现了清晰的掐痕。
「救,救命!」
主谋露出绝望的眼神向警方求助。
警方倒是想救他,只是他们一样看不到我,只能爱莫能助。
主谋伸手指向平安符,我哥的反应比警方的人更快,一把抢过平安符撕碎,绝了主谋的求生路。
「是歆歆吗?歆歆你来报仇了吗?」
「歆歆,你放心,害了你的那些人,哥都会找出来,我会替你报仇的。」
「歆歆,你能现身让我看看你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主谋的呼吸越来越弱,再加把劲,我就能成功报仇了。
我哥在我旁边不停地说话,让我现身。我现身又能和他说什么?
我不想现身,只想要报仇。
我听到警方的人在让我哥劝我收手,我哥没搭理,只是问我,报完仇,能不能跟他见一面。
就在这个时候,审问室的门被人踢开。
5
我还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一张铺开的网从我头顶落下将我罩住,随之一道猛力把我从主谋身上拉开。
我在网里面疯狂挣扎,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能杀了他了。
「别冲动,你杀了人会变成恶鬼,会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
一道清冷无情绪的声音灌入我失去理智的脑里,让杀红眼的我恢复清醒。
不对,我看向那个抓住我的人,「你看得到我?」
对方没搭理我,因为我哥在找他麻烦,主谋被警方带走。
我哥打量着这个抓住我的人,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你是道士?」
不怪我哥有此疑问,要不是这个人把我给抓了,我也看不出来他是个道士。
这人穿西装打领带,做过发型,戴着眼镜,怎么看都是坐办公室的人,还是高层精英的那一类,跟神棍不搭边呀。
偏偏就是这个人,他能看到我,还抓了我。
场地从公安局换到我家。
原本晕倒被送往医院的我妈听到这消息,坚持出院。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里,唯一的外人就是那个自称是天师道第一百代传人的人,他道号玄阳子,名张景阳。
这人说现在国家不提倡封建迷信,所以神棍只是副业,他的主业是做生意的。
我看了一眼他递给我父母的名片,嗯,生意做得很大,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不过,管他是什么董事长,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父母知道他有办法让他们见鬼后,向他提出想见我。
见我干吗?
我不要。
我疯狂地对着张景阳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见。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见的。
活着的时候这么厌烦我,死了就不再给他们添堵了。
就是,我看了一眼我哥,他从张景阳的传话中得知我不肯现身跟他们见面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跟张景阳不留恋地离开曾家。
6
现在我跟曾家算是生死两别了,我也不适合再待在曾家。
因为刚才一直攻击那个主谋,被他身上的平安符伤到,导致我现在鬼体不稳,再受刺激的话,有变成恶鬼的可能性。
张景阳说可以跟他回去,他帮我修复鬼体,我就跟着来到他家。
他给我刻了个人体木偶,在上面写上我的生辰八字,然后摆在灵台上,为我点上三炷香,嘴里还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我在旁边稀奇地看他行云流水般熟练操作着,要不是我自己变成鬼,我还真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
而且鬼闻到供香的味道,鬼体都感觉得到了升华。
我残破不堪的身体慢慢愈合,还穿上了张景阳给我烧的衣服,又恢复成我没遇害前的样子。
张景阳好像很忙,处理完我后,丢给我一本书,书的封面写着新鬼生存指南,然后就进了书房,让我不要去打扰他。
我有点傻眼,但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怕惹怒他会被他打到魂飞魄散,决定还是不打扰他,认真看起这本新鬼生存指南。
生存指南第一条,新鬼头七尽量不要离自己的尸体太远,外头会有恶鬼专门吃新鬼,助长自己的修为,遇到恶鬼可以第一时间躲进自己的尸体里面,恶鬼无法进入。
生存指南第二条,有事可以去当地土地庙找土地神,也可以去找特殊部门,以下为每个地区的特殊部门的地点。【省略……】PS:阴间事找土地神,阳间事找特殊部门
生存指南第三条,不要偷吃其他鬼的贡品,小心被揍。
生存指南第四条,禁止没打申请就托梦,想托梦请找鬼差登记,鬼差联系方式:XXXXXX。
生存指南第五条,禁止杀人,杀人者失去投胎转世的资格。
生存指南第六条,……
看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呀?
当鬼了还要接受管理?
当鬼了不应该就自由了吗?
连杀个人都不行,这鬼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我很气,非常生气。
想到那些害了我的人,我恨不得手撕他们,不能投胎转世又怎样?
我看了一眼书房的位置,再低头看了看经过供香的滋养恢复鬼体的自己,又想到那个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成功替自己报仇的主谋。
在报仇和投胎之间,我选择报仇。
7
说干就干,报仇不需要挑日子,趁着张景阳还在书房里,我可以偷偷跑出去。
然而,我才刚飘出门,张景阳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你要去哪?」
我僵住,回头,对上张景阳洞察一切的眼神,我难以理解,他是怎么发现我要偷跑的。
我尬笑,说:「我只是觉得闷,想出去透透气,你信吗?」
「信啊,」张景阳点头,看起来真的相信了,我心里刚松了口气,结果他下句话,就又让我的心提了起来,他说:「给你的新鬼生存指南看完了吗?」
我震惊,这玩意还带考核的吗?
但我不敢说谎,老实地摇头:「还没看完。」
「那就接着看,尤其是第五条,背下来,时刻记在心里。」
第五条是不能杀人,张景阳绝对是意有所指。
我憋屈地又翻起新鬼生存指南,张景阳这次没去书房,而是跟我一起待在客厅,他居然要监督我全部看完。
这是哪门子的新鬼生存指南,改名字叫新鬼约束指南得了。
我越看越来气,怎么当鬼比做人还憋屈。
什么死了一了百了,说这些话的人肯定没死过,要不然他就会知道鬼生险恶。
我合上新鬼生存指南,越看越气,不看了。
我飘到张景阳的面前,没事找事地问他:「大师,能帮我算一卦吗?」
正在看手机的张景阳掀起眼帘瞥了我一眼:「你想算什么?」
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我想算我仇人的死期。」
张景阳这次连眼都没抬:「行啊,那你有他的生辰八字吗?」
我愣住:「一定要有生辰八字吗?不是还有什么掐指一算,龟甲卜卦之类的吗?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说完,就看见张景阳抬起头,眼神犀利地在瞪我,我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话。
好吧,我确实是口无遮拦了一点。
他好可怕,我好怂,不敢得罪他。
我嘟了嘟嘴,小声嘟喃一句:「不帮就不帮,还找借口,哼。」
然后光速飘走。
张景阳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实际上也确实不好相处。
经过我待在他家这几天的观察,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是个面冷心也冷,刀子嘴石头心的钢铁大直男。
不过有一点却深得我心,待在他家的这几天,我家人天天登门拜访。
在知道我可以通过香烛上供滋养鬼体后,他们每天都拜托张景阳给我烧香点烛。
又在知道张景阳有办法将纸衣烧给我穿后,他们让人做了很多精美的纸衣烧给我,我一天换十套都可以穿到十年后。
对于我家人的这些要求,张景阳都做了,我让他不要管他们,他们提的要求可以拒绝的,我又不需要这些,但张景阳还是帮了。
只有一点,他们求张景阳帮忙给他们开鬼眼,我不愿意见他们,张景阳没有答应。
就冲着这一点,我觉得张景阳是个体贴的人。
他也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肯见我家人,更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劝我。
只是,他不让我亲自报仇这点,我非常不爽。
今天我头七,张景阳传话给我,他说我家人没有火化我,只给我弄了个衣冠冢。
他说我家人现在魔怔了,我哥找出了我的器官买家,将那些买家全部告上法庭,要求他们归还我的器官。
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法律上,身体器官在身上时是作为身体权利可以得到保护,而离开身体独立存在之后作为物来保护,再植入到别人的身体,就成了别人身体的一部分。
法律只能处罚买家并罚款,无法满足我哥想要拿回我器官的请求。
我家人不满意这个结果,这件事在网上闹得很大,冲上了热搜。
但那又怎么样,我的器官在别人的身体里,还不是一样拿不回来。
张景阳告诉我这些,重点是我家人想复活我。
8
我的天,这是什么鬼故事,我那个破烂不堪的身体复活有什么意义,那比当鬼还惊悚呀。
救命,不对,救鬼呀。
张景阳看出我的崩溃,他这才又说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们找的道士,是个骗子。
我气结,忍不住骂他:「你有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吓死鬼了。」
不过想想还是很恐怖,我家人都疯了吧。
张景阳问我:「要不,你去劝劝他们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事情再闹得更大,触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你的家人都会陷入危险的。」
我沉默了,我还是不想要现身跟他们见面。
张景阳看出我的排斥,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们两人默契地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不争气的我,趁着张景阳在睡觉,还是半夜飘回曾家。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就偷偷看一眼,确定他们都没事我就回来,我不是关心他们,我只是不放心。
没想到等我飘到曾家的时候,发现夜访曾家的不止我,还有其他的小人。
我家是带院子的独栋别墅,跟周围的房子隔得有点远。
我飘在半空,看到有好几个人翻过铁栏进院子,又有人拿了工具解开电子锁,顺利地进入屋子。
这是遭贼了吗?是谋财还是害命?
9
怎么办,怎么办,我出门什么都没带,连当初鬼差给我的木牌我都没拿。
鬼知道只是回来一趟就撞上这样的事,现在要怎么办。
我看到已经有人溜进小妹的房间。
不准进去!我想把他们赶走,结果却触碰不到他们。
怎么回事?我想杀主谋的时候明明就能够碰到他呀,怎么现在碰不到他们?
「呜呜……」
对方拿一块帕子捂住我小妹的鼻子,熟睡中的小妹被惊醒,下意识地反抗,对方压在娇小的小妹身上制止她的动作。
我看着小妹眼里的惊恐,还有对方粗鲁的动作,只能在一旁无能狂怒。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父母,我小妹,我哥,一家四口人,整整齐齐地被迷晕,装车带走。
眼看着车就要走了,我将鬼体飘得更高,在找周围有没有其他的鬼可以帮忙,还真被我找到了一个,在间隔几栋外的别墅外,看到一个婴儿鬼。
我飘过去,还没靠近那婴儿鬼,它察觉到我的出现,转过头来,我猝不及防地对上它通红的眼。
糟了,这是个恶鬼,怨气缠身会吃鬼的恶鬼。
感谢这几天的供香滋养,让我修为提升,能反应极快地转身就飘走。
婴儿恶鬼在后面追我,我在追载走我家人的那辆车。
差点就被婴儿恶鬼追上了,它的手刚才抓到我的手臂,手臂被它扯下一块,化作黑雾,被它抓在手里。
我又痛又怕,看到它吞下那团黑雾,又继续贪婪地追上来,我吓得哇哇大叫。
太恐怖了,张景阳快救鬼呀,吓死鬼了。
我理智上知道现在最好是换个方向去找张景阳救鬼命,情感上却还在跟那辆车,想知道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不敢跟丢了。
我可不想一家人在阴间整整齐齐地团聚啊。
「求求了,你别再吃我了,我还要救人。」
我无意义地边追车边逃还求饶,精分的不像鬼,像神经病。
哇哇哇,大腿也被抓了一下,好痛。
又连续被抓了好几下,我飘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车已经离开我的视线内。
我又痛、又气、又急、又怕。
那只婴儿鬼已经扑上来趴在我身上,我使劲扯,扯不下来,它咬住我的肩膀。
「好惨啊。」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张景阳犹如从天而降一样出现了,只是他的语气很幸灾乐祸。
10
「快来救我啊!」
婴儿鬼已经把我肩膀啃掉一半了,张景阳还站在旁边抱臂观看。
「下次你还偷不偷跑?」
张景阳还是没动,不合时宜地向我翻起旧账。
「不跑了,不跑了,呜呜呜呜,你快把它拉走,我好痛啊。」
我是真的痛,经过今天的恶鬼毒打,我以后都不敢擅自出门了,下次就算要出门,也要装备带齐全。
「痛才能让你长点记性。」
张景阳冷哼,这才冷着脸伸手将死命趴在我身上的婴儿鬼扯开。
他修长的十指掐着婴儿鬼的脖子,也没见他使劲,婴儿鬼却挣脱不开,在他的手里鬼叫嘶吼着。
张景阳轻松地就将婴儿鬼收进一个葫芦瓶里面。
我浑身都好痛,躺在地上,感觉自己这次好像真的是要死得更彻底了。
张景阳蹲在我旁边,看到我这惨样,这次他没有再幸灾乐祸,而是抿着嘴将一张符箓贴在我身上。
身体的疼痛慢慢消退,被婴儿鬼撕咬过的地方在恢复,力量又回来了。
我麻溜地从地上飘起来,摸了摸身上还贴着的符箓,大感神奇地问张景阳:「哇塞,这是什么?怎么这么神奇,我又满血复活了。」
「用我的功德画的符,当然神奇了。」
张景阳皮笑肉不笑,语气阴阳怪气。
我噎住,貌似,他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张景阳继续说:「你知道功德有多难攒吗?救你这一次就用掉我十分之一的功德,你再来几次,我攒的功德都要花在你身上了。」
好了,我现在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阴阳怪气了,这要换成我,我也很难愉快起来。
我讨好地飘到他旁边给他捶肩膀:「大佬,您消消气,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
「嗯哼……」张景阳还是气不顺,但表情不吓人了。
我弱弱地问:「那大佬,我们能去救人了吗?我家人全被带走了。」
张景阳这次没有再摆脸色,在得知我跟丢了车后,还拿出个罗盘算方位。
道士真的好神奇呀,这都行,比定位管用多了。
11
我跟在张景阳的后面看他在路边弄了一辆共享电动车,然后骑着电动车在密集的车流中畅通无阻地穿梭。
莫名觉得,他好接地气,霸董居然会开电动车耶,还是共享的电动车。
张景阳似有所感,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我一个激灵,连忙踢出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霸董这不叫抠,这叫会过日子。
也幸好张景阳会开电动车,我们顺利来到一个偏僻的仓库,仓库门口就停着载走我家人的那几辆车。
我是鬼,我直接就撇下张景阳穿墙而出。
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恐惧从心底里冒出,让我克制不住颤抖。
这是个被改造成手术室的黑窝点,从外面看是偏僻不起眼的旧仓库,里面却另有乾坤,经过简易装修,成了一个临时手术室,跟当初加害我的那个地方一样的装修。
我的家人分别躺在四张手术台上,有人用冰水将他们都泼醒。
我父母还有我哥发现在陌生又恐怖的地方醒来,勉强还能维持镇定。
我小妹就没有这份心性,从小就是被娇惯长大的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当场就尖叫出声,拼命挣扎。
但她是被绑在手术台上,她的一切挣扎无济于事,就跟我当时一样。
12
「黄木中,杜宏,魏茂德,周英,余兴,吕高卓,我妹的器官买家都来齐了。」
跟小妹相反的,是我哥冷静得仿佛看淡生死一样,看向坐着的那几个人,从左到右每个人的名字都念了出来。
听到我哥精准地念出他们的名字,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其中有一个人先沉不住气,他开口说:「小子,你别太嚣张,现在你们都落在我们手里,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配合我们,录一份视频,说你妹的器官,是自愿捐献的,她的死跟我们没有关系。」
这么无耻的话,这人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听完后,想到我的器官在这种人身上,心里的恨开始扩散。
脑子里反复在想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将我拉回神来。
「你放屁,我姐就是被你们害死的,要不是你们,我姐不会死得那么惨。」
是小妹,那个骄纵爱哭喜欢跟我作对的曾可可,她刚才还怕得拼命挣扎,这会儿恐惧被愤怒取代,大胆地怒骂指责开口的人。
「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啊,想要我们录视频帮你们在网上澄清?呸,我死都不会如你们的意,我姐都是因为你们才会被害死的,你们把我姐的器官还回来,你们这么恶心的人,不配用我姐的器官,你们就该下地狱,短命鬼,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