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如果丧尸爆发了,你应该怎样生活?

避难所人员锐减是有原因的。

一个一个在 E 区放行处登记信息。

“徐若兰,女,23 岁,昙市人,现住 S 区 B2-1040, 积分余额 3575,身上无明显特征,如有意外,所属物自愿交由避难所处置,登记时间,6 月 16 日 19 时 44 分。”

交还给登记处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你的徽章呢?”

我愣了下,她从资料堆里抬起头审视着我,厚厚的眼镜片里是一种当场抓获犯人的得意,我把手伸进口袋,过了会儿问道:“什么徽章?”

她的眉毛耷拉下来,黑瞳瞪了我一眼,继而不耐烦地看向后面人,喊道:“快点,下一个!”

在上车之前我终于有机会跟姜善搭话。

“来多久了?”

“十天”

姜善个头好像又蹿高了,我费劲地仰着脖子,看着他笑。姜善估计想伸手搭我肩膀又觉得不合适收回去垂着手,“我们是来找你的。”

看来这里还有别的熟人。

姜善走近两步压低声音,“你跟着我走。”

话音将落,园区的灯光一块接一块亮起。

陈寂这会儿估计还在天台吹风,他今晚不可能来抓我,所以要出去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混在人群中登上外出的卡车,发动机轰鸣,一米两米三米……

广播里混合着各种杂音,我和车上的人一样都不在乎,离开这处我们唯一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命。

驶离 E 区,向大路出发。

吱——车停了。

所有车开始倒回园区。

姜善在对面有些焦急,我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下车,接受盘查。

杨开在十米外指向我,立刻有两人过来按住我的肩膀。

老房子,老床板,杨开坐椅子上,再次跟我重申,“我说过,你没有机会。”

“你猜猜下一个献祭品会不会是你自己。”

杨开浑不在意,“谁知道呢,我不在乎,生或者死对我都只是游戏。”

顺手操起花瓶砸他头上,杨开没来得及躲额头血流如注,我笑吟吟说道:“只是游戏吗?我也很好奇你有没有痛觉的。”

大约十秒钟房间挤满了人,有的抬着杨开出去,有的做记录,有的将我按回床板固定住四肢。

吴教授一来众人为他让出一条路,等房间只剩我、他、还有陈寂的时候,吴教授终于问我:“小姑娘,你父亲在哪儿?”

你看他们的底线还是有下降空间的,我砸了最高级别的顾问,他却只关心我父亲的去向。

我说我跟陶教授不熟,吴教授笑眯眯地拍拍我肩膀,再问:“难道你不想见到他?”

大概只有路人才会觉得名为父亲的人应该是子女的港湾。

我笑笑,回道:“陶教授太忙,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吴教授无奈摇头,“你对他误解太深。”

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是专程来调解我和陶教授关系的,所以这话我没有反驳,吴教授见我不为所动自去忙碌让陈寂留下陪我。

陈寂将枯萎的花束扔进垃圾桶,收拾完地上残藉,椅子拉到近旁坐下。

半响无话,陈寂率先开口:“陶岁,你不要再跑了,你跑不出去的。”

“我们应该这样活吗?陈寂,你看看外面,天上的那点蓝哪里去了?它能被找到吗?”

陈寂望着那堵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一言不发,良久说道:“陶岁,你父亲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礼物。”

“有。”

陈寂歪过头,问:“什么?”

“自由。”

陈寂想了下,说:“陶岁,你如果想安然无恙必须配合我。”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我扯掉的橙色徽章。

这栋楼里每一个被实验的人衣服上都有这个标志。而实验品是绝对不能离开园区的,即便是死了,尸体也会留在园区观察。

“当然。” 我说,“你不妨告诉我,找陶教授是为了什么,我也好回忆回忆。”

陈寂半信不疑,怔忪片刻说:“一项实验。”

“具体点。”

陈寂没有继续说下去,我问:“你做我邻居那么多年难道没有发现陶教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吗?” 我觉得有点好笑,他们居然拿我——

等等。

我凝视着他:“周大爷呢?”

陈寂微诧,不甚理解,“周大爷怎么了?”

“周大爷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你们抓了他!”

“没有。”

“你撒谎!”

“没有撒谎,他离开后去了哪里我没看到。”

我把头放回枕上,平息了会儿说:“我不跑,你放开我。”

陈寂想了下摇头,“你先睡一觉吧,等睡醒了,都过去了。”

我当时没能理解他说的这句 “都过去了” 是什么意思,等我三天后醒来整个人看到被包成粽子似的小腿就明白了。

他们又挖肉了。

伤口有一元硬币那么大,两道,都在右腿。

每当这个时候陈寂都很好说话,几乎有求必应。

“放心,你的那几个朋友我们优待。” 陈寂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想见他们吗,我可以通知。”

老子想砍死你这个龟孙。

陈寂喋喋不休:“躺久了四肢退化,过些天我推你出去转转。”

“外头丧尸什么情况?”

“丧尸啊,很多啊,不过短时间波及不到这里。” 陈寂摇了摇手上苹果:“吃吗?”

我别过头,他自己咔嚓咔嚓啃起来,还堵不上碎嘴,“往后想吃也没了。”

“你在这儿多久了?”

“七八年吧,忘了。”

“看你年纪也不大啊,十几岁时你在这儿能干嘛。”

“给吴教授打下手,或者做实验。”

我想到一事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你大四的时候。” 陈寂泰然自若,“你写给师兄的那封情书还是我帮你送出去的。”

淦!我以为扔垃圾的时候顺手丢了还刨了半天的垃圾桶。

但师兄也没给我反馈啊。

陈寂看了我一眼:“所以我说,我们一直要找那个特殊的人怎么会是你这种人。”

“是啊。” 我连忙说道:“你看我平凡,庸俗,不祸害社会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半点用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人呢。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不可能,只有你来之后大家才开始有面孔。” 陈寂说完下定论:“你就是最特殊的那个。”

终于给猜想划了个等号,他们为的就是这个。

“然后呢?”

陈寂慢慢说道:“陶教授曾经为你做过一个实验,但是失败了,我们要知道实验内容。” 他顿了顿接着道:“以及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

我愣住了,“什么消失的人?不是刑事案件吗?”

陈寂叹声:“不是。很多事很奇怪,所以我们需要你解开这一切。”

这一切一定与杨开有莫大的关系。

“陈寂,你帮我……”

陈寂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腾地一下站起来,“徐若谷又来了。”

徐若谷?

陈寂扔下啃了一半的苹果往外跑,房门打开瞬间,我听见到处都是乌拉乌拉的警报声。

徐若谷终于来接我了。

我从床上爬起,单腿跳到门口看外面情况,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急切说道:“快跟我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扔掉我腋下的拐杖一把薅起我搁背上跑起来。

不是,这么突然的吗?

进电梯,商陆挡了摄像头按下二层的键,把白大褂罩我身上。在二楼长廊走了一段路,进入应急楼梯。

姜善等在负二层的垃圾桶旁,一看就是为我准备的,想也没想我往里钻,姜善抵住我肩膀,问:“干什么?”

我说:“用垃圾桶把我运出去啊。”

姜善说:“不用那么麻烦。”

他从垃圾桶旁抽出一副担架,我看了看身上的白大褂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路上都听见有人跟他俩寒暄。

“又死了一个?”

“是啊是啊。”

“来来来,让一让,我数一二三,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使点劲儿扔啊。一、二、三!哎,好嘞,下一个!”

这就…… 自由了?

警报声没停,我不动。

没五分钟,有人跳下来在尸体上到处翻找。摸到我这儿的时候还大喜,“卧槽,热乎的。”

“手机,没用。地图,没用。照片,没用。卧槽,这个人也太穷了,好歹给我包烟啊。”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没抽烟习惯。” 我慢慢坐起来,那人吓得直嗷叫,“诈尸了!”

他喊完,突然说道:“你是陶岁!”

光头你谁啊?

他在指着自己头,比划着长方形,抬到头顶,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讹了我们一半物资的光头吗,这海市有金子还是咋的,个个都往这儿跑。

警报声越来越响,这时商陆和姜善跳下来,架起我就跑。

光头嗷叫:“哎,你们去哪儿啊,都是丧尸啊,几位带带我……”

商芜的车从二百米外稳稳开过来,我们急急忙忙上去,光头也挤进来喊着:“快走快走,丧尸过来了!”

商芜一脚油门飚出去,我抹了抹头上冷汗,小声说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光头说:“管他去哪儿,离丧尸越远越好。”

丧尸从各个角落扑过来,商芜直接加速一头撞飞。我颠得想吐,商陆扶住我,回答前面的问题,“去我家。”

“家里好家里好,可以的话我还想洗个澡。” 光头一个人在那儿畅想,“我想吃顿热的,不热也行,我饿死了,有吃的就行……”

我望着喋喋不休的光头笑了起来,光头看得莫名其妙,不禁问:“高兴什么?”

“你那几个花臂兄弟呢?”

提到这个光头眼神黯淡,“死了。不见了。”

他说完看着我,“根本就没有去镜市的地图,你骗我。”

我也没去过,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我安慰道:“没有镜市,别处也能活。”

光头愣愣地低下头,“原先我也以为肯定有一处能让我们活下去,可好多避难所都是假的,他们只是团聚起来勒索我们仅有的食物。我们跑了很远的路,一路死了好多人,得瘟疫的,自杀的,被丧尸活活咬死的,爆炸丧生的,根本就没有人管,我们的城市已经被放弃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不过只要人在一起,就一定能活下去。

这时商陆开口道:“吃泡面吗?”

光头眼含热泪,重重点头,“我吃,我啥都能吃。”

光头安静下来,我问道:“于文骞呢?”

商陆没接话,姜善在前排回头,“到了再说。”

废弃的高楼长出青苔,时不时掉下来两片玻璃,路边海报早就没有了颜色,各式指示牌东倒西歪,人行横道上摆满尸骨,泛白的骷髅横挂电缆摇摇欲坠,干涸的血液遍布视野,空气里是末世的味道。

丧尸在缝隙间来回走动,有的追了一半退去,有的死死扒住车顶又被商芜猛刹车带出去,只是这一次,商芜刹车后没有启动。

正前方也是一辆车,车前站了一个人。肤白貌美大长腿,碎花裙穿得风骚的很。

我从窗户探出头,她向我招手。

商芜望着后排的我和商陆询问怎么办,商陆说:“撞过去。”

“等等!!” 我忙道:“这是我朋友,那个,你们可能不认识。”

姜善接过话头,“你跟我们在一起更安全。”

“可她是徐若谷。” 我回望姜善:“这是大人们的事啦,小孩子负责慢慢长大就好啦。”

向商陆要了他的住址,打开车门,徐若谷缓缓向我走来。

  1. 镜市
    延伸到郊外的马路中间有条仅能容纳一辆车通过的窄道,旁侧大型小型车都被撞得变形,朝向并不一致。再远一些,城市高楼几乎看不大清。

六月时节,绿化带郁郁葱葱,爬藤植物覆盖了两层的建筑。丧尸隔着玻璃窗嘶吼,一半面容鲜血淋淋。有的丧尸坐在路边面无表情啃着自己的腿,看到车经过,凶狠地匍匐过来,再被远远甩开。

“别看。” 车窗慢慢升起,徐若谷递给我一瓶水,“快到了,你先喝点。”

“若若,你怎么会在那儿等我呢?你知道我在避难所吗?”

“知道。” 徐若谷侧头望我,“可以定位,我让人找了好长时间,但就是不知道你在哪个区。岁岁,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没崩住,扯住她衣领哭,“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我就见不到你了。那伙人不是个东西,我都快被他们折腾死了……”

徐若谷一掌拍开我手,握紧方向盘,“别晃,等到了任你使劲发泄。”

我老老实实坐回去,徐若谷叹气:“怎么不说话了?”

“我又饿又累,没有力气。”

徐若谷沉默了会儿,“这才多长时间,都瘦脱相了,回去好好给你补补。”

“我要吃牛排。”

“有。”

“还有丝绒蛋糕。”

“我帮你问问阿拉丁神灯看看能不能变一个出来。”

“好吧,那我要一碗炒饭。”

“没问题。”

车停在院内,高高的围墙给足了安全感,徐若谷把我背进屋。跟李靡打了个照面,他从沙发上站起去往厨房。

我以前很是瞧不上李靡,因为我觉得他在追徐若谷这件事上很不走心,属于是想起来就追一追,忙了就搁下,非常无厘头,且不重视。后来某一天他和徐若谷突然请我吃饭,说在一起了,徐若谷还说李靡认真地呆呆的样子很可爱,她喜欢我当然要祝福了。再然后他俩就分手了,不过没有断过联系。就凭李靡千里迢迢赶到海市保护徐若谷的行为,这个女婿我认了。

李靡端出一碗炒饭我双手接过,并夸赞:“小李啊,这个饭做得还是不错的嘛。”

李靡瞪了我一眼,坐回去捞起本书翻看着,我吃了一口,继续唠叨:“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项技能,加十分哦,再接再厉。”

徐若谷换了身衣裳从楼上下来也拿了把勺子跟我抢一碗饭,吃到最后,徐若谷问:“喝水吗?”

李靡这同志非常上道,我还没答两杯温水就已经摆在面前了。

我作为岳母表示十分欣慰,“小李很好嘛,啊,我放心了。”

徐若谷听了噗噗一笑,“什么你就放心了,我很不放心,来给我看看你腿。”

“别看了,怪吓人的。” 我扯扯裤腿,打着呵欠:“困了,我睡哪屋?”

“还是原来那屋,我背你上去。” 徐若谷再次把我扛肩上,“岁岁,你也太轻了。”

“哼,等丧尸这事过去了找他们算账!” 我默默把他们名字记下来,“我要警察叔叔给我做主。”

徐若谷端来两盆水和干净衣裳,我在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下,腿部绷带没敢解开,如果没新药,很有可能会感染。

把衣服抖一抖,折叠起来,突然掉出个东西。

五片抗生素和三片消炎药。谁给的呢?

药搁柜头,我躺到床上,望着房顶半天没合眼。

陈寂他们没有追过来,我暂时安全了。考研那年我昏迷过一段时间,并且对那段日子没什么记忆,陈寂说陶教授在我身上做了实验,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陶教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还有吴教授为什么要找他。最主要的是,丧乱该怎么结束。

我理不清这些。

每个人都三缄其口。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蹦到一楼,李靡正在给徐若谷剪刘海,我坐到太阳能晒到的位置,陷进沙发里。

徐若谷在外面喊:“岁岁,你要不要剪头发。”

“不要,现在扎起来刚刚好,再剪就绑不住了。”

“好吧。” 徐若谷对着镜子指示李靡怎么下刀,没一会儿他俩就进来了。

徐若谷从厨房端出一碗泡面推过来,“晚上有牛排,现在你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看来他们已经没多少食物了,不然以徐若谷的性子,泡面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厨房的。

“你们吃了吗?”

“吃了,看你太累饭点儿就没喊你。” 徐若谷冲了杯牛奶给我,自己坐到旁边,李靡径直上楼。

我边吃边问:“哪儿偷来的煤气灶?”

徐若谷指指外头,“出去搜物资的时候带回来的。”

徐若谷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细细品着,“天气越来越热,空气越来越差,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要到梅雨季了。

路上的下水道怕是早就被垃圾塞住了,暴雨会把尸体冲走,与此同时,雨水难以消退,到时除了丧尸病毒,其他疫病也是很要人命的。

“若若,你知道丧尸病毒有疫苗吗?”

“疫苗?” 徐若谷愣了愣问道,“你说有疫苗了?”

“对,我曾经感染过,接种了一支疫苗。现在看那疫苗是真的。” 我越说越激动,“我们把这件事上报吧,让政府来处理。”

徐若谷无可奈何摇头:“你看外面这样乱,怎么找得到政府在哪处呢?岁岁,你不要天真了,我们最后都只能去避难所。”

“不会的,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一定有什么遗漏信息。” 我抓住徐若谷胳膊,笃定说:“若若,我们很重要对不对,我们一个一个打电话,总能等到的。”

说完我抱起手机,不停地往外拨,不停地,昼夜不歇地往外拨,可电话那头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吃完第三顿牛排,徐若谷说:“我们得出发了。”

“去哪儿?” 我问。

徐若谷说:“镜市。”

斯尔圣特度假区的入场券还在我手机里存着,真的要不断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寻求庇护吗?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徐若谷望着天,喃喃道:“要下雨了。”

下雨天电闪雷鸣不宜出行,但是都已经开始为奔向镜市做准备了。

李靡看着我,缓缓开口道:“牛排好吃吗?”

“还…… 还行。”

李靡笑了笑,将书放玻璃桌上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吧。”

其实我的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否则跟他们出发就是拖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因为我本打算见一见杨开的。

我想问问他,这一切是不是他操纵的,我还想问问他,如果生命可以重复,那我和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没有机会了,我终究要走向镜市。

雨连续下了三天,惊雷一个接着一个,我还在向外面求助。

闪电咔嚓落下,在房门处投下一道漆黑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把手电筒打开,徐若谷走进来,“怎么还没睡?”

我抚着胸口平息呼吸,点燃床头蜡烛,“雷声太响睡不着。”

徐若谷捏着我手,笑话我:“以前睡觉可是雷打不动的。”

我想说以前的日子根本不会随时担心小命没了,现在早已不是那时候的光景啦。

她抱住我,声音有些低沉,“对不起,我早该将你从昙市接过来的。”

这是她第二次给我道歉。以前跟小霸王似的,可没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我拍拍她背,反过去安慰她:“都过去啦,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是不是,以后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徐若谷说:“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没关系,等雨停了我们就一起去镜市好好生活。”

徐若谷抬起头来,衣裳一脱爬进里面的位置,“我不管,我今晚要跟你睡。”

“胆小鬼,怕雷就直说。”

徐若谷搂住我脖子嗷嗷叫,“就是怕雷,啊啊啊,我好害怕。”

吹灭蜡烛,我闭上眼睛让耳朵保持清醒,不一会儿耳边响起徐若谷匀长的呼吸。

我不知道的是,她在我闭眼后睁开双眼,在那个黑夜里,盯了我一整个晚上。

一周后天放晴,李靡进进出出搬东西把后备箱塞满,我离开窗户,把药片碾成粉末涂在伤口处,再缠上两圈绷带。

徐若谷推门进来,“岁岁,好了吗?”

“好了。” 我尝试着右腿落地行走,一阵拉扯的痛蔓延开迫使我不得不收回去保持单腿站立的姿势。

徐若谷将我扶下去,满是歉意:“岁岁,到了安全区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看病。”

“行啊,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说完我望向地下室,“我记得以前家里有一只拐杖放那儿的,帮我拿一下吧。”

“没有啊。” 徐若谷顺着我目光望过去,“地下室早上还去过,没看到什么拐杖。岁岁你是不是记错了,家里用不上这个东西的。”

看来是我记错了,“嗯好吧,那待会儿路上遇到得捡一个,不然我走路不方便。”

“没事儿,车上放了个折叠轮椅。” 徐若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搜物资的时候找到的,推东西可方便了。”

李靡开车,我坐副驾,徐若谷跟一堆大包小包挤后座。

发动机启动,李靡说:“没有电子仪器我不认路,陶岁负责导航。”

哈???

李靡又说:“你来得多,对这片熟。”

好吧,我记得镜市所在的大致方向,到时候去了再找斯尔圣特就容易多了。

车子慢慢悠悠晃起来,五分钟后就有丧尸前赴后继地奔过来。一层叠着一层,拉开巨大的尸潮。

我死死抠着扶手,胃都快颠出来了。李靡这不孝子也不管我这个岳母的死活,怎么刺激怎么来,差点消香玉陨在这车上。

不孝子看着我煞白的脸猛一刹车,我整个人飞起,紧张的时候右腿戳了下地顿时疼精神了。

“坐好。” 来自两个方向的丧尸撞在一处,李靡趁机把车开远。

到中心公园,李靡把车停在不起眼的偏角,问我:“歇一歇,想想怎么走。”

我死鱼眼都翻出来了,一时无心理会。

徐若谷扒着靠椅,“岁岁,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没事,歇五分钟就好。” 环顾四周,我指着一条迂回的小道说:“从那儿走,我们要过云江桥。”

徐若谷问:“过了云江桥呢?”

“一直往南。”

徐若谷没说话,李靡接过:“你确定一直往南?”

我早在昙市的时候就查过镜市的方位,那本旅游杂志上也是那么画的,应该不会有错。

“确定。”

李靡说:“好,如果中途需要变更路径早些提醒。”

这样暴露在户外确实不安全,我点点头,喝了两口水。

徐若谷靠回去,突然说道:“岁岁马上要过二十四岁生日了吧。”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嗯嗯,快了,今年我就不跟你讨礼物,以后给我补上。”

徐若谷笑了笑,“礼物当然要给啦,我都准备好了。”

“什么?快拿来看看。”

徐若谷脖子一扭,“哼,现在就给没有惊喜。”

我该死的好奇心啊。

李靡看了眼手表,慢慢发动车子。

寻觅的丧尸终于找到目标,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它们早已没有人的形态,薄薄的一层皮屈附在凹陷的颧骨上,眼神空洞且肮脏,四肢呈不同程度的断裂状,更甚至有的只剩一半的躯干麻木地咆哮,它们更需要结束这一切。

“你说你在乌斯园区又遇到了那个叫杨开的人?”

“对。”

“他怎么到那里的?”

我歪着脖子跟徐若谷搭话,“不知道,我猜测他进入海市后遇到园区外出搜寻的队伍,然后加入进来的。”

“这个人很奇怪啊。” 徐若谷沉思着。

“我也有话想问他,现在看来没可能了。”

“不会。” 徐若谷微微一笑,“应该很快就能当面问清楚。”

我细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也会去镜市?”

徐若谷没有回答,只说了句:“只要有缘肯定能遇到。”

我不觉跟杨开有什么缘,他大概就是个扫把星。

车缓缓开上云江桥,废弃的车辆横七竖八拦在路中间,我们走得很艰难。

李靡加足油门,打算撞过去,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一声鸣笛。

天空浮起大片大片乌云,一寸一寸吞噬着最后一丝光线。

狂风乍起迷眼时,悄然酝酿着雨势。

第二声鸣笛拉长,持续十秒钟,车头大灯照过来。

江面升起浓雾,雾光缭绕,看不清前景。

车身依旧在震动。

半响,徐若谷淡淡道:“撞过去。”

“我——啊——嗷——”

“我是个伤患,我年迈——嗷——”

我的脸皮跟我骨头要分家,我的外壳是一副搅拌机,五脏们四处乱窜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大能分神理会,当时我就一个念头。

放我下车!

车在碾压着浓雾,极速驶向最深处。

李靡问:“前面怎么走。”

那是一条三岔口,两条沿江而行,另一条插入城市内部。

我想了想,指向往江水顺流的那条。

有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连带丧尸都兴奋起来,追逐、包围、厮打,做毁灭的工具。

“李靡,你看清了吗,后面跟着的是谁?”

李靡专注于前方,沉默后说:“没看清。”

我望向徐若谷,她脸色非常不好,我安慰说:“快到了,再有二十公里就到了。”

徐若谷睁开眼睛艰难地点点头,我转向呵斥李靡:“你手底下是四个轮子的汽车不是飞机,稳重点儿。”

李靡道:“稳重不能活命,既然要冒险就有赌的成分。”

车速慢下来,李靡看了看我,嘴巴微张却是什么都没说。

我眼也不眨盯着前方,雨幕渐渐铺开,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车顶。

而雾更重了。

这是七月的天,又是在城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奇景出现。

几乎听不到丧尸的嘶吼,它们迷失在雾里。

与此同时,我们又面临选择的问题。

穿跃城市,还是继续往下。

李靡忍不住催促:“陶岁,你好好看看怎么走。”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翻看着手机上的记录,下车前后张望,没有任何标志物供参考,只有雾,白茫茫的雾。

“我们找个地方停下,等雾过去吧。”

“不行。” 一直没说话的徐若谷突然出声,“岁岁,我们对这里不了解,停下来非常危险。”

“什么危险?” 明明丧尸没赶上来。

徐若谷微怔,蓦然说道:“人性本恶,一旦有人发现我们,会有生命威胁。”

可是,没有人啊,一个人都没有。

“咚!咚!咚!”

什么声音。

“岁岁,我们走哪条路?”

“继续往下。” 我想了很久才说。

后来我们又面临了六次选择的问题,然而这条路似乎没有终点。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又绕回来了,趴在玻璃窗看了许久许久,我找出一根荧光棒扔在地上,半小时后又遇到了。

徐若谷变得焦急起来,“岁岁,我们穿过去也会到,你为什么一直要沿江的流向走呢?”

这种感觉说不大清,我总觉得这个靠近镜市边缘的区域非常奇怪,怎么会这么空呢,而且沿路也太顺畅了些。

“地图上显示去镜市就要沿着这里一直往下走。”

“穿过去吧。” 徐若谷建议,“这样距离更近。”

“咚!咚!咚!”

又是那种敲击地面的声音,难道是跟着我们的人搞的鬼?

“像不像有人在指引方向。” 徐若谷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因为太像陷阱了,镜市是安全区的消息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能来到这里的人也绝非良善之辈,这样的异景常人早就跑路了,哪还会等在这里给人指路。

“李靡,待会儿这样走。” 我给他划出一条曲折的线,先进再转出来沿江走,路线呈 S 型,这会儿的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

“咚咚咚。” 那声音离得不近不远,我提示李靡加速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那边总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仿佛可以洞悉我们的想法,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们依旧没能出去。

放在地上的荧光棒又出现了。

我死死盯着雾,再掐一把自己,不是做梦。雨太大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我趴在车窗,告诉李靡:“车往前开,我跟在后面观察,一有情况我就喊你。”

“我也去。” 徐若谷推门,我把她按回去,“我一个就够了,你跟李靡走。”

最后商议下来,我坐折叠轮椅由车带动,再牵一根绳在徐若谷跟我的手中,有情况我会拉线。

透明的伞不会妨碍视线,我拒绝了徐若谷那把更结实的黑伞。

水打在雨衣上顺着沟壑流到脚底,荧光棒遗落在身后,前方是未知的路。

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只有白雾,而地面是光洁的水泥路,和难以发觉的花花草草。

“咚咚咚,咚咚咚!”

它离我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它要从雾里冲出来了。

“咚咚咚!”

车停了,徐若谷喊道:“岁岁。”

“咚!咚咚!”

“继续走。” 我说。

它就在我五米之外的距离。

不,应该是三米。

为什么我看不到。

到底是什么?

“咚,咚。”

雾变得稀薄,黑色的影子,我快要看到了,就差一点。

“岁岁!” 徐若谷大喊。

忽而远处一阵尖锐的嘶鸣,像鸟被掐住脖子的叫声,紧接着是女人的凄厉声。

声音好熟悉,我一定在哪儿听过。

“咚!”

它停了,就在我背后,侧过头就能看到。

“岁岁!” 徐若谷惊恐地大叫。

我听见肉泥掉在地上的吧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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