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如果丧尸爆发了,你应该怎样生活?

“也许你们没那么亲,血缘关系不到位,你可以等他回来跟他来个歃血为盟。”

周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剔牙,我们刚吃完一顿排骨饭。我隔墙指导,他做的,齁咸,我说咸的时候他还挺不乐意。

亲兄弟跑起来都拉出残影了,我啧啧称赞,又吃了根香蕉,“那倒不必,咱可以桃园三结义啊。”

周大爷将我看了又看,呸了一口,不知道是唾弃我还是在吐肉渣,“小陶啊,最近太忙了,以至于没有制止你的爱好往相声方面发展是我的不是,从今天起你跟我悟道吧。”

“您说的太忙了是指一觉睡到下午两点,然后看看窗外风景,打坐两小时开始进食晚饭?” 亲兄弟从镜头消失后,我收起手机,把香蕉皮扔垃圾桶又趴回窗子,“周大爷,别逗了,不过您最近有没有觉得什么在变化。”

周大爷伸了伸懒腰,认认真真回我:“好像是有。”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更差了。”

除此之外,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具体又说不上来。

“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人救我们。”

难道我们的武装力量已经被打倒了?

说实话我还是很寄希望于被救,这比自己冒险去安全区的赢面要大得多。

我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了。

这也是我虽然想好了后路但还是不打算着手准备的原因。

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来,在我存粮消耗完之前。

“丧尸爆发是全球性的,而每个城市的力量却是有限的,有更多的地方比昙市、比紫都佳园重要得多。” 周大爷此时沉着得像个拥有大智慧的老叟,“我们会得救的。”

“小陶,你存的东西还能吃多久?”

我毫不犹豫回答:“两个月。”

“这个时候就不用瞒我了,小徐上次来,走的时候你把买的东西都塞她后备箱了,你家现在估计也就还剩点大米了。”

确实是不多,之前列的单子活两个月也是紧巴巴的,消耗这么些天,食物还在其次,水却是撑不了太久,但省一省还是能过的,情况没那么糟糕。

“真的,不信您从窗户翻过来看看?”

周大爷虚眯着眼紧盯对面楼房,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阵风过,城市腐烂的臭味差点没把我送走,周大爷气定神闲地抽了一口烟,灰按在窗台,吞云吐雾:“大爷带你出去搞点装备怎么样?”

我觉得大爷的建议糟糕透了,他还不如跟我说没活路了咱们一起去跳楼吧,或者是他一夜之间得仙人点拨得道了准备带我一起飞升。

我的主张是能苟则苟,菜鸡要有菜鸡的自觉。

某刺激游戏里,我苟的时间越长活得越久,但凡我兴冲冲扛枪出去抢人头,一定是被送的那一个。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苟,才是乱世中的一字箴言,苟就要苟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不卑不亢。

但最后我还是被周大爷说服了。

“想必你也计划过逃离这座城市,大爷作为你的友好邻居对你的社会关系还是比较了解的,遗憾的是对于逃离并活下去这件事你能依靠的伙伴只有大爷我。你听过两个人在森林被老虎追的故事吗?只要你能跑赢同伴,那就是胜利。”

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我这两天的投喂白给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咱们目前面临的情况跟虎口逃生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虎口逃生就那么一个虎,现在但凡出去面对的就是成百上千的夺命鬼,以及随时反叛的白眼狼队友。

“我觉得丧尸进化得更厉害了。” 周大爷善意提醒我,“你阳台上的两个丧尸好像只剩一个了。”

怪不得总觉得丧尸重重叠叠的低吼似乎弱了许多。

也就一顿饭的时间啊,丧尸也内卷啊。

“听你最近花了不少时间锻炼,期末考试前不都有模拟考么,咱们出去练练手。”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已经开始动摇了。

“现在网络瘫痪,特殊时刻信息差是很要命的。11 号楼不临街,假如有救援队经过我们也不知道,了解小区之外的丧尸变化非常有必要,这对之后逃离有很大帮助。”

确实是这样,我马上就要点头了。

“我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致的幸运,我想,也许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们应该勇敢迈出第一步。而逃离计划里也需要这第一步做铺垫,对不对?”

我已经完全被说服了,“稍等我收拾片刻,半小时后出发。”

左手老虎钳,右手水果刀,头上绒帽,脸上两层口罩,脖子缠了羽绒服上的大毛领,胸前后垫着两本书,用胶带固定,绑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感觉供血有点不足,秋裤套牛仔裤,膝盖以下被矿泉水壳紧紧包裹,垫了布所以没那么膈人,就这样还能强行套上马丁靴我也是很佩服自己。

哦对了,胳膊套了两条长袜,缠好几层胶带,我怕丧尸咬我。

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这幅模样,我觉得世界有我这样的热血青年它可真是幸福。

三秒钟后我敲了敲窗子,告诉周大爷可以出发了。

周大爷说:“那好的,我们第一站先去 7 栋 5 楼找小花,然后……”

这算是诈骗吧?

是吧?

在我的认知里,世界上有两种人是不用经过审判就可以直接拖去祭天的,一种是作恶多端,这种人没有良心,地球引力对他们没用,大可以一死了之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一种是毫不防备的背叛,人或多或少都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亲人、伴侣,这种带给自己温暖的人都能下软刀子与禽兽何异。

现在周大爷创造了第三种,自以为是的伟大,男女主相见相知相爱,需要无数的炮灰去铺垫,种种炮灰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史册上代替他们出现的只有 “若干” 这两个字,他们何其无辜。

我又何尝不是。

要不是浑身上下装备起来颇费些事,否则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踏出门半步的。

挪开门口堆积的杂物,取下阻门器,先打开一条小缝观察情况。

昏沉的光落在走廊配上某户时不时被风吹起的响动阴森气十足,尸体横七竖八,有两具半个人身还在门里,腰腹以下呈泥状。白花花的墙壁上落了好些血红手印,看起来无助又惊恐。左边二十米开外有个丧尸在它一亩三分地徘徊,不知道这一层有多少人存活下来,但看丧尸这样子,它一定对新鲜猎物有很大需求。

周大爷在门前冒出个头,接着缓缓走出,给我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看着他手上的那根棍子,腿没那么软了。

他棍子两头都嵌了刀在里面,他的刀跟我的水果刀不一样,更长更厚,有点像影视剧里的大砍刀,一看就很有力量,很有安全感。

踩着周大爷的脚步走,每落一步都极为小心。借着暗下去的光线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贴紧墙壁,转入右侧走廊,再行二十米才到楼道。

猫着腰将将走两步,周大爷就刹了车。不用说,这是遇到丧尸了,我刀横握在手严阵以待,四月还透着凉风的天愣是出了一头汗。

周大爷换到对面,拾起一个玻璃罐,将自己压缩成一团慢慢前移。

我也跟着缓行,一路没有遮挡物,只能谨慎又谨慎。快到楼梯口时,周大爷半站起,用力把玻璃罐扔到丧尸所在处,迅速蹲下,一阵哐啷作响,两个丧尸踉踉跄跄扑过去,我们趁机转入楼道。

本以为这是个时机,谁知道刚进楼道就看见俩丧尸在台阶处啃食腐肉,台阶上还有一个正在下楼的。

刚开局就困难模式,多少有点造化弄人的意思。

“跑!”

周大爷说完三步并两步,噌噌跃下一层,我也不慢,身体反应比接收声音信息快得多,纯粹是本能求生。丧尸嗷嗷大叫,紧追下来,与我始终隔着十个台阶的距离。动静有些大,还惊动了十层的丧尸,丧尸涌过来被紧闭的消防通道门挡在里面。

到八层时与身后丧尸拉开一层楼的距离,周大爷开道一刀捅死迎面而来的丧尸,继续往下奔。我一步不落跟着。

最后我们在六楼止步。

六楼的楼道口堆满了各式杂物,丧尸行动力不够爬不过去,可我们要经过此处才能下楼。

每栋楼有两个消防通道,处在对角线上,身后丧尸紧追不放,我们不可能返回七楼再走另一个通道下去。

“爬上去,快!”

周大爷站到我背后应付身后的隐患。

我把老虎钳塞裤腰里,水果刀还是拿着,迅速爬上杂物堆。

临时遮挡物不牢固,我踩了一脚就陷下去了,前面的桌子椅子胡乱卡在一处,动一动就吱吱呀呀响。

顾不得这些,我拔脚继续往前,颤颤巍巍爬过去,突然 “嗖” 的一下,周大爷的大刀顺着我发顶掠过去,正好卡在一个沙发跟门之间的缝隙里。

那里刚有一个丧尸挣扎着爬起。想必是居民扔杂物时处理过的,但没死透,索性压下面着。大爷大刀飞过去,直戳它半伸出来的胳膊。

那丧尸挣扎了下,不够稳的沙发猛一沉下去,就彻底没声音了。

此时周大爷也爬上来了,后面跟着的丧尸这会儿有七个,前赴后继而来,走过的 “路” 慢慢坍下去,周大爷隔着六楼的门缝看了一眼,立马做了个退后的反应,然后拔了刀继续在杂物堆里艰难行走。

我没敢去看让周大爷都有点慌的场景到底什么样,我一心只想下楼,站在有光亮的地方,哪怕有丧尸包围呢。

大气不敢喘终于下了 “山”,周大爷贴着五楼通道门,屏气听了听,才慢慢拉开门进去。

站定后我们相视一眼,都觉得太不正常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五楼没有生物存在过。

但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周大爷前面探路,我背对他照应后方。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

突兀的手机铃声此时此刻特别像催命音符,刚才大逃亡都没那么害怕。

我贴着周大爷胳膊,咽了咽口水,他似是感受到了我情绪变化,往我这儿靠近一点,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前移。

摸到最近的一个屋子,周大爷按着把手没有推开门,我们又慢慢试第二间。

此时天光被一片乌云遮住,我们的视线受到影响步伐只能慢之又慢。

第二间是可以打开的。

周大爷看了看又阖上了,然后慢慢前移。

我经过时有些好奇,便试着推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周大爷忽然按住我手,摇了摇头。

我便不敢轻举妄动,跟着他继续走,直到推开第四间房门,找到那个依然在欢唱的手机。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个陷阱。

没有丧尸,也没有人。

我跟周大爷分开检查这个屋子,可以说这个屋子非常正常,就像主人提前逃跑,留下了一间没有上锁的屋子。

它的锁并没有被破坏,门也没有被砸过的痕迹。

诡异的还不是这个,是不论哪层楼都被这场丧乱破坏的不成样子,单就刚过来的这段路看,它正常的就像保洁昨天才来过。

“大…… 大爷,咱们?” 我话还没说话,《难忘今宵》又开始了。

我爱李谷一老师,但此时此刻我炸毛的样子堪比鳌拜。

周大爷走到电视柜前,试探了会儿,猛然拉开抽屉。

那是个老式手机,充一次电能管一个星期的那种,发出声音的是备忘录提醒,上面写着五月六号给妈妈过生日。

年轻人还用这么老的手机?怕是连无线网都不能连吧。

周大爷皱着眉头看了看,把它放回去,终于开口道:“小陶,你怎么看?”

我本来坐着的,可听周大爷说话的语气有种事到临头的灰败感,吓得我立马站起,哆哆嗦嗦反问:“您…… 您有什么想法?”

“歇一歇,出去看看情况,继续下楼。”

“刚才您不让我看的到底是什么?咱们刚才过的六楼,消防通道门口堆积的杂物应该是七楼住户干的吧,为了防止六楼东西跑出来,那么六楼……”

周大爷睨了我一眼慢悠悠试着棍子上的刀有没有松,淡淡道:“你要是以后还想吃饭,就别好奇。”

好的,我已经停止脑补了。

我打量着这个房间,陈设简单,衣帽架下面还有个篮球,磨损程度一般。厨房干净,应该不经常用。客厅和卧室都非常乱,枕头跟衣服扔的到处都是,综合推断,屋子主人是个独居男性。

“别动。”

我在目之所及之处没有看到储备粮水,正要拉开衣柜确认一下主人身份,并带着侥幸的成分希望能找个充电宝或者有用武器之类的,被周大爷出声制止,身体迅速接收到危险指令,飞奔到周大爷身旁,“您觉得那里面藏了个人或者丧尸是不是?”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毛骨悚然。

“要…… 要不然咱先出去?天…… 天不早了,事儿还没办完呢?大爷,咱们该去找小花奶奶了。”

救命,我已经脑补完了一场电锯杀人大戏,落幕后都在遗憾没能选个好看的骨灰盒。

“小陶,你听到了什么?” 周大爷神色肃穆,一忧未落一忧又起,我迟早要得精神病。

“吱哇——吱哇——嘭!!!”

厨房门突然摔上了。

我,记,得,厨,房,的,窗,户,是,关,着,的。

“您是指这个声音?” 我手里的老虎钳和水果刀看起来好娇弱。

“不是,仔细听。” 周大爷的长刀已经对准了屋门。

我趴在地上听了又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周大爷姿势不变,神色凝重,“有什么在拖动。”

我瞬间焦虑起来,一边是柜子里不知名物的存在,一边是门外未知的危险。

但总要活下去的,是吧。

“我们从阳台走,可不可行?”

“来不及了。”

“那总要解决一边啊大爷……”

“咚,咚,咚。” 敲门声起。

同时电视柜上的老人机唱起了欢快的歌。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5.22 更新————

  1. 一波三折

男人一脚踹开房门,把注意力放在厨房,刚才巨大的关门声让他暂时停止了搜寻物资的打算,准备回来看看。他握在厨房门把手上,酝酿了下猛然打开,窗户紧闭,一切如常,此时门吱吱呀呀响动,他一把推开,应该固定在门吸上的门又以极快的频率弹回来。

他再次用脚抵住,往前一步走,门又吱呀关上了,他烦躁地试了两次,原来是门吸坏了。厨房没有异常,索性退出去,任由门摔上,然后把带血的刀扔在茶桌,随意扯下一块沙发上的毛毯,没有穿鞋袜的脚沾满了灰,他在毯子上蹭了又蹭,终于满意,这才把刚刚拖回来的纸箱搬进来,那里是他今天找到的方便面,还有两桶饮用水,为了不发出响动他还在箱子下面垫了件衣服。

不得不说他运气实在太好了,刚出狱两天,无亲无友四处漂泊,转眼间老天爷就给他这么大的机会。

那天天还没亮,他在天桥下被岸上的大喊大叫惊醒,本没打算理会,但声音太吵了,他摸了块石头出去凑凑热闹,隐隐约约看到大路旁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原来这个世界已经烂成这样了,妈的,说来自己那会儿运气实在不好,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那丫头片子他能玩到死呢,何至于蹲这十多年的牢。

他背靠着树十分感兴趣地盯了好一会儿,在想要不要加入进去,好像当时那丫头也是这么喊的吧,求他放过,但是声音比这娘们好听,他沉浸在当年的犯罪现场,接着吐了口痰,慢慢悠悠上前,对纠缠不分的两人说:“哥们儿,累了没?”

上面那人一瞬间的回头都把他吓懵了,像他这样的恶人都不禁想,犯罪未遂都吃起人来了,枪毙了算了。结果那哥们儿起来就要咬他,好在蹲大牢的时候认真锻炼过身体,他抬起一脚将人踹飞,然后用石头把原本就血迹深深的脸砸得血肉模糊,完了欣赏了会儿,觉得手实在太脏了,就准备借旁边那娘们的身体擦擦手,谁知道人都没气了。

真好,他这样想着,原来都是垃圾。

死人多没劲,他摸了摸那具还温热尸体,转头望了望寂静的街道,然后回到天桥下养神。

这条河后面是一个新小区,有三个门,好进。他原本打算等一等,观察一下,随便去谁家找个固定住所,没想到一个回笼觉起来,到处都乱了。吃人的吃人,逃命的逃命,他就趁机翻进了小区。

他进来那会儿远远看到有两个男的背着背包正在翻越大门,大门下面全是那些咬人的玩意儿,他估摸着那俩人跟他是同类,索性跟着人后面就跑到这边来,准备一起拉个团伙,吃人吃疯了的怪物一直追他,跟那俩跑散了,没法子只能随意找个楼进。

谁知道楼里也都是那些东西,只能东躲西藏,这屋子原本是个小伙子住的,他拍门的时候小伙子才睡醒,听到外头动静他说出去看看情况就没回来,那不能怪他,是他自己不回来的。

吃人的怪物下手太狠了,没花几天这层就没什么动静了,真刺激,刺激得他忍不住跟怪物较量几回,后来数量越来越多,他又觉得杀不会说话的东西太无聊,所以打算放过它们少给自己招惹麻烦。但它们实在太味了,在监狱养成的卫生习惯让他忍不了。再加上没水没电,偶尔还是要出去找吃的喝的,免不了跟会说话的动手,一动手就腥得很,他不喜欢,索性将那些烂泥们堆一个房间。

渐渐地,这层约莫就剩他一个人了,连个怪物都没有。他闭上眼睛往后一靠,舒服。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无聊,他连楼梯门都没关,就等着哪个下来陪陪他。

他第一天还等了好久的警察,结果谁也没来,他们没来,笑死。到现在五六天了,鬼影子都没有。他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世界,真他妈的爽。

他伸了伸懒腰,从电视柜下拿出手机,踢开卧室门,从衣柜里取下一件旧衣服,抱着它自说自话:“妈,今儿你生日,我出来第一年该去陪你过的,但外头太乱,先这么过,明年补给你一个巨大的生日宴行不行。妈,我现在岁数比你还大,我头发白完了,你还认得出我不……”

他絮絮叨叨半响,最后抱着衣服呜呜咽咽哭起来,随着日落西斜,哭声渐渐消失,满室寂静,终于响起匀畅的鼾声。

我等这一刻等得快崩溃了,小小的厨房碗柜挤两个人,还要极力压制呼吸,天知道脚步声过来时我打了几遍遗言的腹稿。

在手机上打字,然后拿给周大爷看。

“我们现在出去?”

周大爷想了下,摇摇头,比了个十,又比了个零。

“再等十分钟?”

周大爷点点头。

我想也是,外头那人刚睡着,现在就出去免不了会惊动他。

但我的肢体已经麻得不行了,我身上的装备是防丧尸用的,包裹时候都用了大力,不好弯曲,现在感觉浑身都被戳着,原本保护我的,现在都是折磨。

有种我已经在碗柜里度过了半生的错觉,我蜷缩在那儿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周大爷耳朵动了动,然后指了指柜子,表示可以出去了,我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在没开完的刹那手突然缩回,门 “嘭” 地一下又摔上了。

我终于知道心跳到嗓子眼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出来吧。” 外头那张脸这样喊着。

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像泥石流爆发后未来得及处理的大型灾难现场,毛孔抖一抖,便是余震,这样的场面,足以让任何见过他的人做上十年的噩梦。再加上那双灰蒙蒙的眼,仿佛积水未退的洼地,带着浑浊的黏,让人从心理到生理都无法抑制那股反胃的冲劲儿,我甚至愿意此时此刻出去跟丧尸们决一死战。

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告诉周大爷我见过那张脸,而且我还必须告诉他这个人是怎样的危险存在,我们一定得远离。

“出来吧。” 碗柜门自外面拉开,露出一个带着和气的笑。黄昏的光打在他脸上,平添了三分森郁。

不过无论如何,也该交涉一下才是。

正往外爬,周大爷不动声色扯住我的衣服,然后慢慢爬出去,接着回身拉我,等我全部暴露出来后,周大爷便挡在我身前,警惕地盯着这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

来到客厅,中年男人从阳台上拿出周大爷的那根两头绑着刀的棍子,笑吟吟说:“这是你们的?”

藏身的时候武器没处放,想着之后有机会总要从阳台跑就放那里,没想到他居然发现了。

我还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他直接把武器横起,刀尖对着周大爷,“说说吧,有什么目的。”

这个罪犯实在太敏觉了。

“叔叔,我们是楼上住户,被丧尸追无意中逃到你家,对不起啊。” 说完我示意了周大爷一下,周大爷没理我,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然后我接着说:“叔叔,真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我拉着周大爷往门口退,中年男人再次开口:“这样啊,那没事儿。”

他边说边把我们的自制武器扔到了阳台,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跟我聊起天来,“小姑娘,你们刚才吓到我了。”

“对不起,sorry,我们错了。” 我直接道歉三连。

他笑笑,从旁边纸箱里拿出两桶泡面递给我,我摆摆手示意拒绝,他站起来直接走近塞给我,憨笑:“别客气,大家邻里邻居的。”

您是在是客气了,我们还真当不起这句 “邻居”。

“塞包里。” 他又坐回去,“对了,你们住几楼,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只能把泡面往包里挤,憨笑说道:“可能是您太忙了,叔叔看起来像是做大生意的,平时不怎么回来吧。” 我看他表情微顿,立马又补了一句,“嗐,现在楼上楼下不认识很正常,大家都各过各的,不交流。”

他这才放松些,我见缝插针:“叔叔,太感谢您了。”

紧接着做出个惊喜的表情,并往外呼喊起来:“爸,哥,我们在五楼,快来!” 手在口袋里微微动作。

中年男人表情凝滞,问了句:“你们这是?”

“出来探探情况。” 我边说边装模作样往外看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悄悄跟您说个消息,昙市马上要被轰炸了,我们全家出动观察情况。”

说着我按住亮起来的手机做出发语音的动作,说:“爸,哥,到了没?”

下一刻,手机传来粗犷的男声:“谁让你瞎跑,哥分分钟就到!”

我拿着手机对怔住的中年男人微笑,“叔叔,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边说边对着楼梯挥手,“这儿呢这儿呢。”

然后拉起周大爷跑过去。

感谢高科技手机,我之前存过一段网上下载的录音,独居女性用来防图谋不轨的人,私底下跟徐若谷还演练过盲用手机,这下真用来救命了。

我们刚到楼梯,奔腾的丧尸们就已经冲过来了,才出龙潭又进虎穴,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往下跑。

可丧尸实在太多了,我精力被耗尽,全是求生欲在支撑,到一楼后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跑不动了。”

虽这么哀嚎,我也不想被后面那群丧尸分食,场景太血腥了,光想想都无法忍受。

周大爷丢失了武器,只能用较短的匕首对抗丧尸,如果有丧尸冲上来,他负责主力削弱,我负责补刀。

眼瞧着光亮越来越大,周大爷一下子推翻涌上来的丧尸。一楼的大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我们冲过去,周大爷突然一把把我推开,侧面扑来的丧尸压在周大爷身上,我吓懵了,周大爷喊道:“小陶!快!”

周大爷拧住丧尸的脑袋,但这个丧尸穿着保安制服,很壮,此时面目更加凶狠,周大爷压制不住,再喊:“小陶!!”

我恍然清醒,从地上腾起,挥起水果刀用力刺进丧尸的脖颈,那丧尸受痛叫唤两声,放开周大爷然后一口咬住我握刀的右手。

周大爷顿时起身,以手肘暴击丧尸,接着将匕首转了个方向,轻巧地插进丧尸的脊椎,周大爷握着把手转了两转,然后拔出,对准着我的方向刺过来,我愣着没动,只听嗷地一声,他的匕首正对身后扑来的丧尸眼睛,我反应过来立马补刀,两边丧尸轰然倒下,追随而来的丧尸群也到了跟前。

“跑!” 周大爷喊道。

腿到用时方恨短,我后悔在灾难没来前的每一天没有去做肌肉拉伸。

但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庆幸的是大多数丧尸们毒入骨髓,还做不到健步如飞,它们都是以拖着身躯的形式跑的。

我的后槽牙在这一切结束后要去补一补了。

周大爷坚定地往七号楼跑,我就跟着他的路线走。

终于到了七号楼楼下,周大爷却不进去,他站在楼前树下对我说:“上去。”

下面是光秃秃的树身,踩都没法踩,周大爷连声催促,“快点!”

我什么话也不说,因为身后的丧尸跟得实在太紧了。

我抱住树,却上不去,周大爷看了看,做了个冲刺的姿势,然后弹跳起来抓住了外伸出的枝干,迅速把自己挪到树身,向我伸出一条腿来。

我二话没说就抱上去,差点把周大爷也给扯下来。

周大爷脸色微变,然后一手攀着树一手将我拉住,我一手抱着树身一手抱着他腿,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往更高处艰难移动。

我想我此时此刻的表情应该也够扭曲的,丧尸们追到树下,它们伸长了胳膊,试图将我扯下去,我扭曲的心情和表情促使我的腿用力,可我的腿就是个废物,它保持着缠绕的姿势抽筋了。

“愣着干什么!我拉不动了!”

周大爷脸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干这么刺激的事儿,我多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当然,这个对不起只有那么三秒。

“还不是您非要出来找小花奶奶!” 我委屈巴巴,“大爷,我要是被下面那些怪物吃了,我就天天让你做噩梦,做恶鬼都不放过你,我天天去你家游荡,半夜起来上厕所一睁眼都能看到我死不瞑目的眼睛。”

周大爷咬牙:“那你倒是使劲啊!”

我用脚蹬了蹬,觉得抽筋缓和了些,攒上浑身的劲儿,把自己送上去,周大爷一把接住,我顺利登上枝丫,一览众怪物的头顶。

周大爷带着我又上了两节,才坐下来松口气,“小陶啊,天快黑了。”

“腿软,跑不动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天黑了,丧尸看不见,可以趁机上楼,但我的身心今天过度消耗,需要歇息恢复元气。

周大爷忽然笑了,“不容易啊。”

“可不是么。” 我边说边掀开袖子看被丧尸咬过的那处,周大爷也看过来,他看完还有点震惊,似乎不相信我完好的胳膊,甚至自己还反反复复地检查,继而激动地说:“小陶,你没事儿啊!”

我敲敲层层透明胶,得意说道:“没事儿啊,我牛吧。” 说完我翻起胶带下面的厚袜子,“冬天的,贼厚,贼暖和。”

周大爷松了口气,眼泛泪花,他望了望天,然后说:“幸好没害死你。”

周大爷在知道我被咬的情况下还带我跑这么远,千方百计送我到这安全的地儿,说起来还挺感动的。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要是变异了,他可是完喽。

但后话我没问,我觉得在昙市,在此时此刻还有个人相依为命挺感动的。

繁茂的枝叶挡住了我们的身影,丧尸们逗留了会儿,被别的动静吸引过去,我把手机光亮打开,检查周大爷,确定都没问题后,提着的心平静下来,问他:“周大爷,你说实话吧,为什么把我从家里骗出来,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信息。”

“小陶,我发现你还挺聪明的。” 周大爷嘿了一声,又说:“你先告诉我,我们刚才在五楼遇到的那个白发中年人,你认识?”

说起这个我都觉得心悸,我去,我们在一个强奸犯面前拿回了狗命,简直玄了他妈的幻了。

手机没网,消息也搜不出来,就简单对周大爷解释了下:“不久前,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视频我还看过,一模一样的脸,当时我都快吓死了。而且,您一句话都不说,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您知道吗。”

“跟他不会碰面了。” 周大爷说的高深莫测。

“您怎么知道?” 我好奇心顿时拉满,“周大爷,您到底有什么信息,还有您怎么这么厉害,平时也没见您耍过刀棍之类的啊。”

周大爷费了半天劲,从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无线局域网,其他那一栏的网络是一个提示信息,上面写着 “五月六日二十点十三分,告别世界”。

但闪了一下就没了。

跟病毒似的。

“什么意思?”

他又打开手机文件,里面是一个文档,“如果你看到这个信息,请传送给其他人,我将离开这个世界,带着深深的绝望”。在最下面还有一行很小的字,“痛失我爱,恨不能息,跟它们同归于尽,是我的宿命”。

我明白了,一个人要自杀,并且准备带一波丧尸走。

可这也没必要费这么大劲儿跑出来啊。

周大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文件是有人用手机隔空传送功能发给我的,说明他离我们很近,以他为中心,十米以内,有大动静的话我们谁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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