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如果丧尸爆发了,你应该怎样生活?

别说要不是在逃命,我都以为过年了。

原本后面的动物追的紧,现在浓烟四起,只能听到焦躁的嘶吼,我反拉住大哥,“车上躲一躲。”

大哥本来还想趁烟子没消散完离开这危险地,被我这么一拽膀子上的花衬衫直接掉到肱二头肌,我忽视他的臭脸顺手打开边上的车门把大哥扔了进去。

晚上风大,烟子很快就散尽了,好在饿疯了的动物们没让我失望。

在变成丧尸之前它们大多都还是吃骨头的。

谁不喜欢吃骨头呢,热腾腾的排骨汤上加一点葱花,清脆爽口的莲藕还扯着丝,一块莲藕要吃四口,一口要咀嚼十下,家里的碗一次只能装两块莲藕一块排骨,通常情况下,吃三碗勉强能半饱。

“你饿了?”

我咽下口水按住叫唤的肚子:“我想吃肉。”

大哥立马抱紧自己的脖子往后退,“生…… 生的,不好吃。”

人可以为快乐包装,可以粉饰希望,甚至蛊惑无畏生死,但饥饿和贫穷这两样藏都藏不住。

从生理到精神。

外面的厮杀震天动地,人和动物开始对我们这几块新鲜肉的最终所有权进行黎明前的决战。

“你哪的人?从哪来?要到哪去?”

想来无事,在逼仄的犄角旮旯里跟这位大哥深度交流一下,大哥神游了会儿,回答我说:“去天兀峰。”

“那你这是要横跨东西两端啊,你偷架飞机的胜算率都比两腿蹦跶去多的多。”

大哥听了这话还笑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陶岁。”

大哥:“哦,我听过你的名字。”

合着现在爷是个名人了,不过这个名出得忒糟心了。

我干巴巴笑着:“大哥贵姓?”

“陈,陈寂。”

“那…… 隧道里是个什么情形?”

陈寂老兄叹口气,一脸的意味深长更加激发起我的求知欲,我说:“里面全是那些怪物?”

陈寂摇头。

我说:“那…… 是有人?” 想到这里我激动了,“有人接应是不是?对面是扛枪带炮的军队是不是?”

陈寂还是摇头。

我被他的神秘打败了,我恨不能揪住他眉毛说你给爷从实招来,但我不能。

我定定坐着,等他主动开口。

许久,车外的嘶吼声越来越短,陈寂缓缓开口:“我迷路了。”

啊这…… 给爷整不会了,那隧道是直的,不是这头就是那头,迷路也是挺困难的吧。

陈寂接着说:“洞口的那段路是没有障碍物的,之后的情形跟外面差不多,但是…… 过了最开始的那段路,里面是有灯的。”

“我循着灯过去,总走不到头,后来你制造的噪音在洞里传开,那些丧尸化的动物突然就冒出来,我东躲西藏忘了进来的方向。我以为,我已经跑到那头了……”

怪不得看到我时他表情那么难看。

我无语凝噎:“你在这儿守了几天?”

陈寂伸出两根手指,“两天,但所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过。”

只可能产生两个极端的结果,要么活着出去了,要么……

“你之前嚷嚷着晚上情况完全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陈寂语重心长:“白天有声音传出,就好像…… 里面的车在正常道路上毫无阻碍地行驶。” 陈寂忽然压低嗓音,将紧张气氛提起来,“打扫干净的洞口像不像一个预设好的陷阱?急着逃命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会心存侥幸,以为那是欢迎入内的标识……”

有意思啊有意思,那你先前大摇大摆地进洞我还以为你这是准备回自己家呢,当然这话我没说,我准备问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走,商陆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我忙下车跟商陆汇合。

“你没事吧?”

商陆说没事,转头看向跟出来的陈寂。

我还没给他们互相介绍,商陆拉着我跑,方向是姜善那几个孩子的藏身地。

我们出来的时候把他们仨藏在不远处车里,千叮万嘱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估计他们也吓坏了,得赶紧回去安抚一下。

不过身后跟着的除了陈寂还有三位大兄弟,日子过得不容易啊,个个灰头土脸跟下了煤矿似的。

刚靠近落脚区域,姜善从另一侧车头处走出,不省心啊,让他好好待着,黑灯瞎火还是溜出来了。

我上去就是一顿数落:“你个熊孩子,给我回去睡觉去。”

姜善纹丝不动站着,我扬起脖子瞪他,他才慢吞吞挪回去。

商陆撬了旁边一辆空车,那三位兄弟坐到后排去,商陆和我各在主副驾落座,陈寂看了看,也挤到副驾来。

空气一时凝滞,还是我先开了口,自报家门后将目光投向后面那三位兄弟,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似乎是他们的头儿,他作为代表发话,“我们兄弟几个在那边城市送快递。” 他往东一指,垂头丧气,“谁知道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就想回老家躲着。”

“老家远吗?” 我搭腔。

虎背汉说:“不远,过了眼前这条隧道后的第一个服务区,再走十里就到了。”

“你们进隧道后也没多久,那丧尸怎么就跟着出来了?”

虎背汉沉默着,气氛又陷入僵局,我又看向另外视线交流的二人,靠窗子的眼镜男接话:“有人叫我们。”

陈寂突然插入一句:“怎么就确定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老五还跟上去搭话,那人说走夜路要快,要我们跟着他走。” 一直没说话的中间那位兄弟突然就崩溃了,“我们觉得奇怪没敢再走,老四说他不怕,跟着去了。”

“然后呢?” 陈寂问。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兄弟捏着拳头克制自己,吼道:“可老四就在我边上,他在排水沟捡了个烂苹果,一嘴的汁塞得满当,说话那个根本就不是老四。可老五不知道,老五年纪小不经事被这种日子折磨得要疯了,他跟上去了,我怎么喊都没用。”

“这一喊就把丧尸招来了,我们害怕得往后跑,跑着跑着,我一扭头边上的老四悄没生息悄不见了,连小七的叫唤声都没听到。小七一直是跟着老四的……”

在低气压黑夜幕的烘托下,我头发丝都在发抖。

虎背汉在胳膊上蹭了把脸,说:“老二死了,老四老五丢了,回去怎么给他爸妈交代,我明天去找他们回来,你俩去不去!”

两人有些沉默,虎背汉大吼一声:“你们不去,老子自己去!”

“别激动。” 我深吸气安抚他道:“里面情况我们还没摸清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观察。”

虎背汉哼了一声,扭过头置气,我再将目光转向陈寂,“丧尸先出来的,后来你进去,变异的动物跟着出来。”

陈寂说:“确实是这样。”

既然动物能跟丧尸厮杀,它们是怎么在一个洞里和平相处的?

“既然大家现在在一条船上,不如合作一下渡过眼前难关?”

陈寂说:“有道理,不过我们现在是在一辆车上,不是船,你说话不严谨。”

我当场就想锤死他,但我忍住了。

三兄弟也同意,事情就好办多了,大家互相聊起自己,一来二去都有了基础了解。这个环境不允许茶话会开的太欢乐,我充当捧哏的角色也捧得十分走心。

正当眼镜男说起小七掉毛的事时,商陆盯着陈寂问了句:“你一个人?”

陈寂点头,“昙漂。”

商陆没再问话,说了句早点休息,下车走向旁边一辆。

我也说:“现在还早可以多睡会儿,有事儿招呼。” 然后让陈寂给我让路,陈寂开了车门,自己另上了辆车休息。

我在十米外的地方找到商陆,他背包卸在脚边,双手插进兜里望着远方。

这样的天,没有星子,没有月亮,很难荡漾起什么心思来。

我突然很想徐若谷,如果有她在,我不必体会寂寞这种东西。再回首前生,那些没有什么意义的片段在此时清晰放大,我愈发寂寞,寂寞的像头一次降生在这片荒原。

“陶岁。”

商陆打断我的念想,他说:“你冷不冷?”

我说:“不冷。”

商陆又说:“去睡一觉吧,养养精神。”

我说:“好。”

走到一半,商陆突然又喊住我,他从包里拿出对讲机调试了下递过来,“你拿好,有事喊我。”

顺带把毛毯塞我怀里,“去吧。”

我愣了一愣,良久说道:“商陆,多谢你的关照。”

“嗯。”

我想了想还是说:“我有镜市斯尔圣特度假区的入场券,两张。”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我,这意思想必是已经知晓了,我想也是,于是继续说:“现在没有网没有信号,我联系不上徐若谷,等到——”

“我知道。” 商陆轻笑着:“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我们一道上路,自然一条心。”

我继续揭露自己的 “罪行”,“王临和他的女同学都死了,女同学变成丧尸被我杀了,它死前还淌着眼泪,王临要我住手我没有,我挺怕死的,更怕变成怪物,王临…… 王临被丧尸吃掉了,我不敢出去……”

说着说着开始淌鼻涕,“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想大家都好好活着,像平常那样就好,他们…… 他们要是没遇到我就不会这样了……”

商陆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拍了两下,“哭凶了可没有水洗脸。”

我也不敢嚎太大声,立马就收了眼泪,顺带警告商陆:“不许说出去,不然杀你灭口。”

商陆对我神态转变之快感到震惊,抖了两下嘴唇才点头,“我一定不说。”

“照今晚探查的情况,我觉得隧道里是有人的,这段路我们绕不开。”

商陆 “嗯” 了声,“不急,先休息好,明天再看情况。”

“好,后半夜我出来替你。”

商陆笑着:“好。”

进了车里一阵温暖席卷全身,商芜和于文骞睡得正酣,姜善往边上挪出个空位给我,热乎乎的。

我把怀里的毯子给商芜和于文骞一人盖一半,然后扯了抱枕搁头底下。

第二天醒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1. 秘密
    整理好后拿上背包下车,视线之内没有人影。我试着在对讲机里问话,依旧没有回应,只能往洞口方向移动。

“岁岁姐。” 于文骞突然从后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出事了。”

右眼皮开始疯狂抽搐,我小跑两步,忙问:“怎么了?”

于文骞咽了咽口水,说:“姜善说有三个快递员要跟我们一起上路,昨晚上其中一个突然不见了,他们在分头找。”

昨晚上商陆守夜,有动静他应该知道。

“他们在哪儿?”

“分了两拨,商芜姐还有他哥、姜善在后面,其余的往洞口那儿找了。”

他话刚说完,商陆带着俩孩儿冒出个头。

此时日正中天,洞口的能见度要比平时好得多,再加上我们在这一段停留的时间太久,需要继续上路了。

我建议说:“一起去洞口吧。”

其实也没有别的路走。

“那人下车的时候你看见了吗?走的时候带包了吗?”

商陆边走边说:“离他们车不够近,只听到两次开车门的声音。据他的同伴说,他出去上厕所是带着包的。” 商陆顿了顿,接着道:“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背包随身携带没有问题,奇怪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会不会我们走的这条路有其他幸存者,他跟别人走了?或者是他想单独行动?”

商陆摇摇头,汗打湿头发垂在前额,眉毛皱起,对此也是十分不解,“不清楚,往前走走看。”

到洞口,陈寂跟剩下的两兄弟猫在卡车后头等我们,离得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商陆突然望了我一眼,对他妹妹商芜说:“有危险你保护下他们。”

商芜乖巧地点头,顺带摸摸于文骞脑袋,摸摸我脑袋,最后费劲儿地踮着脚摸姜善脑袋。

这是什么魔法?免死金贴?

我蹲在陈寂边上打探情况,陈寂说人没找到,虎背汉愤恨地锤车,“嘭” 的一响,吓得我一屁股坐地上,连声道:“大哥,莫冲动,咱心疼心疼自个儿手。”

虎背汉紧了紧鞋带,站起来,“兄弟几个都在里头,我得进去了。”

眼镜男也跟着他的动作往前迈,紧接着是商陆和陈寂,商芜右手上拿着一把二尺的刀,左手牵着于文骞,跟着前面步伐,我和姜善垫后。

一行走得非常小心,毕竟前路曲折,很难保证会发生些什么超出认知的事情。

洞里的风很冷,吹得人眼球酸涩,刚走的那段路太干净了,至今没有任何异常。直到横七竖八的车辆群出现,虎背汉指着前面的一处排水沟说:“老四就是在那儿捡到的烂苹果。”

“轰——” 忽地一阵汽车行驶声刮过,我们呆立在原地没动。

陈寂说道:“我之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实在太奇怪了,除非这段路尽头的世界是完全没有丧尸侵扰的。

“继续吧。” 陈寂说道。

“等会儿。” 我喊住陈寂问他:“离你之前看到的丧尸还远吗?”

陈寂说:“还有五分钟的路。”

我们走的很慢,也就说丧尸以及丧尸化的动物很可能在这条隧道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路段。恰巧那段路最黑,丧尸视线受阻,对我们来说同样也是困难。

“不如把车燃爆吧。” 虎背汉建议。

“不行,这会暴露我们自己。” 陈寂一口否决,从裤兜里摸出五个炮,镇定地道出他的方案:“声东击西,我和……” 往人群环顾一圈,他指着于文骞说:“这个小鬼埋伏到车上吸引怪物,你们往前走。”

接着拿了三个炮给到商陆,“你们安全后再点燃,吸引它们营救我们。”

想法很美好,可那些丧尸并不是好打发的。

“有动静了。” 商芜突然插话进来。

依稀能听到鞋底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我们屏住呼吸,霎时有光亮起,是应急灯,十分微弱,远远的只有一盏。

汽车轰鸣声再次划过,我愈发觉得前面是个巨大的陷阱。

“走。” 陈寂已先一步迈开,虎背汉和眼镜男也跟了上去。

我们以龟速移动,渐渐地能听清丧尸的低吼。

潮湿腐烂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偶尔踩过不知名组织,亦或一截连着皮肉的骨头,神经高度紧张。

除了麻木地小心地前移,其他一切动作都是多余。

密密麻麻的丧尸垂下头寻觅着,这样的数量足以把我们吞没的骨头不剩。在裤腿上蹭蹭手心的汗,再紧握住匕首。

虎背汉和眼镜男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陈寂比划。拿出手机调到五分钟倒计时界面,给众人一一看过。意思是我跟陈寂吸引火力,商陆带着剩下的人去前面躲好,时间五分钟。

这是在三分之一的路段,有五个炮,商陆带了至少三个手机,可以制造噪音吸引它们,运气好的话今天能穿过这段。

我示意商陆没问题,他也向我点头,带着人往丧尸那处靠近。

按下计时器,和陈寂上了一辆撞进石壁的车,驾驶座安全气囊弹开着,后座左侧门半开,正方便爬进去。

此时已过去两分钟,按灭手机,贴紧座椅,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望着陈寂笑了笑,“没事儿,待会儿可得扔远点啊。”

陈寂望着外头没说话,他肩膀处的花衬衫裂得不成样,上面星星点点的颜色更多了。

我再次打开手机,陈寂暼了眼下车去。

“二十、十九、十八……”

心跳突然与时间保持着一致的频率。

陈寂掏出打火机,青蓝色火苗微微跳动,燃烧引线,顺着排水沟用力掷出。

“嘭!”

他连忙上车关门,与我蹲下去压低身形。

地面在震动,咆哮嘶吼逼近耳畔。

只有短促的一声,丧尸们没被吸引到爆炸点就停下来四处徘徊着,距离我们实在很近。

陈寂轻轻打开车门闪身出去,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只好跟上。

几乎是以鸭子的姿势走路,幸运的是大量丧尸没有发现我们,不幸的是落后于丧尸群的零星几个正在不远处寻觅着。

打草惊蛇等于自寻死路,陈寂也看到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商陆那队应该快到约定的第二段路了,我们必须移动起来。

拆了绑头发的橡皮筋,缠绕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搭上一块碎石子,瞄准远处的玻璃窗。

“咚……”

玻璃没碎,丧尸四处寻找着声源。

在地上摸索着石子,发射第二次。

“咚……”

丧尸反应过来,拖着肢体朝那辆车做奔跑姿态,碍于骨骼扭曲速度并不算快,我和陈寂找准时机移动位置。

越往深处,应急灯多了起来,内部不像晚上那样黑不见底。

刚刚踏上第二辆车,爆炸声响起,心刚放下一半,有了第二声炸响,第三声……

一连炸了五声,头顶有碎石砸在车顶。

我与陈寂视线对上,突然异口同声:“糟了!”

在丧尸没追上之前,赶紧下车往前跑。

预料中的第六次爆炸随之而来……

火光把前面的路隔开,后面的丧尸越来越近。

又把自己逼到进退不得的地步。

“跟我来!” 陈寂大声道。

他朝着丧尸来的方向走,我站着没动,突然发问:“你到底是谁?”

“救你命的人。” 陈寂的语气有几分焦急,“陶岁,快点过来!”

我没回他,收紧背上东西朝爆炸中心跑,陈寂过来阻拦说:“有火做屏障,丧尸都过不去,你现在去就是个死。”

我挣开陈寂,在对讲机里问情况。

按键松开,迎面的火光那头有人的惨叫和动物的嘶鸣。

“他们出事了,我不能丢下伙伴不管,要走你——”

脖子疼。

下意识伸手揉,胳膊抬不起来。

不对,当时在隧道陈寂偷袭了我。

猛地睁眼,一片白光挤进来,我微微侧头,正对上陈寂的脸。

“醒了?”

准备坐起来问话,却发现被子里的双手被固定在床板上。

“这是什么意思?”

陈寂不理会我的问题,从桌上端起杯子递到我嘴边,我往旁边移开些距离,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陈寂也不在意,自己喝了口,杯子放回去,慢条斯理道:“没别的意思,邀请你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这儿是什么地方?”

布局看起来像是医院病房,白色窗帘拉着看不到情况,床头摆着捧新鲜的花。

陈寂倒弄着手机,头也不抬说:“避难所。”

“在哪个市?”

“海市。”

“我们怎么出去的?商陆和姜善他们呢?海市离那个隧道至少二十公里,我们怎么到这儿的?”

陈寂抬头,将手机按灭,一脸平静说:“你不用知道。”

话音落下,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跟陈寂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往外走。

我大喊道:“把我放开!”

陈寂停也没停,出去前将屋里灯也关掉。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意识清醒,没有饥饿和上厕所的感觉,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空气微冷,没有特殊气味。身上衣服被更换过,脸和胳膊有创可贴之类的东西,脚也不能活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陈寂是谁?有什么目的?

少给老子来这套了,我暗自壮胆,顺带问候陈寂祖宗。

转念又一想,他们不会要把我活活解剖了吧。

不是人啊,口里说是邀请,一点都不给人的待遇,陈寂这狗东西可真是个狗东西。

“陈寂!” 我嚎叫着。

没有人应,我就一直叫,“陈寂,我要上厕所!”

“陈寂,陈寂你给老子出来!”

“陈寂,陈寂我饿了!”

……

嚎的嗓子都冒烟了,头顶灯骤然亮起,陈寂在门口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我的背包,面无表情说:“你声音喊得再大,屋子外面是听不到的。”

搁了东西,他在嵌入墙壁里的装置动了动,我四肢被彻底解放。

脖子疼得很,我左右活动着,下床穿鞋,伸展着胳膊四处晃荡,陈寂说:“来吃饭。”

“好的。”

慢慢走过去,快到跟前时,立马调转方向跑到门口,怎么拧也打不开。

陈寂慢悠悠挪着椅子搁旁边,自顾自吃了起来。

狗东西!关着我是不是有病!

不死心朝门踹两脚,没成想触到了神经,脚麻了。

老子当时就坐地上没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冤啊,实在是冤啊,老子爹不疼妈不爱,好不容易长到现在,事业还没有落成,钱也没挣到,恋爱没谈,临到死期边上连个朋友都没有,死后徐若谷都不一定能找到我的骨灰。

“这儿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你哭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你搁这儿装什么无辜!气势汹汹走过去,泛着油光的肉和绿油油的青菜,再配上一碗撒了葱花的汤,一看就很有温度。

老子直接坐下,端起碗大骂:“我不喜欢吃葱!”

陈寂:“哦,你还不吃什么,我记着,给厨房说下。” 边说边撤汤。

我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浪费,勤俭节约的美德你是一点都没有。”

吃饱喝足,陈寂端着盘子出去,我直接跟他屁股后头走,到门口陈寂无情关上,留了一句话,“等结果出来你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结果?” 话音被隔在屋子里,知道踹门是无用功,还是没忍住给它一脚。

抱着背包坐回椅子上,里面东西没丢,我掏出充电宝、电脑、手机一一连上电源,正中央显示日期的地方赫然写着:“四月十七。”

睡了两天?

再跟电脑时间一对,没错,确确实实已经过去两天了。

我必须取得陈寂信任,让他带我出去看看。既然已经到了海市,要想办法去找徐若谷。

商陆他们的信息陈寂不会不知道,得找机会探探他口风,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平安无事。

我还记得昨天晚上跟商陆的谈话。

“关于去镜市的事儿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其实,其实不去也可以是不是?” 商陆说完话锋一转,“你跟我去海市吧。”

当时我问,海市遍地丧尸,物资又匮乏,怎么保证生活?

商陆说,会有办法的。

他说完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跟着接了句:“陶岁,可能你身上有些特殊秘密。”

当时我不以为意,还调侃他,行走江湖谁不装点秘密呢。

现在看来,陈寂找我或许就是为了所谓的某个秘密。

也许跟财富有关。

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把我献祭掉。

心惊胆战过了几天,除了陈寂,没有第二个人踏进这个房间。

一开始连洗手间都不敢用,生怕他们安了摄像头,陈寂说他们没那么变态,要我放心。

顺着边边角角找了一圈确实没有痕迹,才敢放心上厕所洗漱。

将旧东西翻来覆去看,思索着其间细节,我没有发现自己任何特别之处。

除了特别的穷。

第六天陈寂来送饭时,我直接开门见山说:“不是邀请我来住吗,外头也让我欣赏一下呗。”

陈寂说:“好的。”

老子当场就愣住了,答应得这么干脆是不是有诈。

我连忙又接了一句:“我是说这个房子外头,能看见太阳的那种出去。”

陈寂扒了一口饭,语气十分淡然:“是啊。”

我按捺住内心的雀跃,潦草吃了几口搁下碗,陈寂抬抬眼皮有些惊疑:“今天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

“一早上没动弹,不饿。”

陈寂还在那儿慢悠悠吃,老子看得十分着急,恨不能掰开他嘴往里倒米。陈寂终于搁了筷子,说:“你换件衣服,我把东西收下去,待会儿来接你。”

“不行!” 徒觉情绪略微激动了些,我忙放缓声音,“一分钟,马上收拾完,你就在这儿等我。”

不等他回答抱起衣服冲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拾掇了下出去,陈寂没走,顺手把床上手机塞兜里,陈寂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我跟着他一步一步踏出门,渐渐地走到了他前面。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零星的三两个人,普通衣着,见着陈寂只是微微点头。墙壁白花花的,什么广告、守则、荣誉榜一概没有。所经过的区域有很多像我住的那种房间,房间只有门上方一道窄窄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其余空间都用厚墙壁围起来。

我若无其事问:“你们在研究什么?长生不老还是百毒不侵?”

陈寂这狗东西是一句话都没有,连屁话都不给一个,只闷着头往前走,见我好奇地往房门口挪脚就一把薅住我领子强行拽走。

进入电梯,最高有六层,刚才是第四层,他按了一楼的键,门打开,我往外窜,他挡住门口,把手上盘子递了出去,电梯一阖上,开始下移。

知道问不出什么话,我默默数着时间。

“叮——” 电梯开门,吵闹声骤然放大。

我一步一步走出去,看到了——好多人,就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那种人。

弹钢琴的、烧烤的、喝咖啡的、健身的,都在大厅各个角落进行着。

环顾一圈,直接扑进奶茶店,高声喊道:“要一杯杨枝甘露,少冰半糖,谢谢。”

掏出手机扫二维码,突然想起没信号,“请问您家 wifi 密码——”

随着抬头的动作,剩下半句话已经卡死在嗓子眼儿了。

疯狂跑出店,回到原处。

陈寂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见我实在吓得不轻,拍了两下我肩膀,说:“习惯就好。”

“习惯你大爷!” 话喊出口,嘈杂声渐渐停下来,我抖着手指向刚跑出来的地方,问:“那儿是什么?”

陈寂淡然自若回道:“奶茶店。”

忽视来自各方的眼光,我咬着牙问:“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 都没有五官!”

“有,只是很模糊而已。” 陈寂面向人群,又说:“你看,他们很多人其实都是这样。” 陈寂又添了一句,“这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好意思,是老子没见识,书读的少,对不起了。

我缓不过来神,这比丧尸还玄幻,甚至比公鸡下蛋,水往高处流,太阳打西边升还他妈的玄幻。

不消片刻,原先看到的那个店员拎着打包袋小跑过来,我撒腿就逃,店员跟在后面喊:“客人,您的杨枝甘露到了。”

我戒了,谢谢您全家。

直到太阳的光辉照在我身上才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粗气,这鬼地方我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要逃,越早越好。

刚站直,迎面传来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陶岁,你怎么在这儿?”

  1. 真相
    代灵灵往四处看了看领我到旁边说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天前。”

代灵灵又问:“你怎么来的?”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来的,“说来话长,谭妙璞他们呢?”

代灵灵说:“在 A 区。”

“A 区?” 我对这个地方了解太少了,“灵灵,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临时避难所,在海市最南边。” 代灵灵话说完诧异地望着我背后,慢慢变了脸色,惊慌且犹疑。

我回头一看,是陈寂。

代灵灵放低语气,“陶岁,这里…… 危险。”

我没听懂她的意思正要追问,她忽然上前一步将我一把抱住,笑盈盈说:“看到你没事儿太好了。”

我僵了片刻,也哈哈大笑,“真的太激动了,灵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代灵灵松开我,拉开些距离,“好了好了,太热了,我回去歇着,下回再来找你。”

“我请你吃饭啊。”

代灵灵摆摆手,“妙璞病着,我去看看。”

“我也去。” 说着跟上代灵灵的脚步,陈寂在后面不紧不慢喊道:“陶岁,你的奶茶。”

他提着杨枝甘露往前一递,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不甘心地望着代灵灵,随即泄气地走回去,接过奶茶。

陈寂手往兜里一插,跟看守犯人的狱卒一样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走吧。”

代灵灵的影子已经望不见,我撕开吸管,很轻松地问:“陈寂,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陈寂聪明,他知道我在问什么,可他依然选择了用沉默来回避。

我再问:“当天跟我在一起的那几个人还活着吗?”

陈寂这回倒答得干脆:“活着。”

我也掏出手机,“我要给朋友打个电话。”

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但陈寂却经常能收到消息,我必须要联系一下徐若谷和商陆。

陈寂慢吞吞摇头,“不行。”

我又回到了那个奇形怪状的大厅,来来往往的人有五官的,没有五官的,各自在末世里过着正常的日子,而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我。

自那后我在房间又昏睡了一周。

密密麻麻的针眼隐在皮肤下,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我知道他们在盯着我,这四四方方墙壁背后,都是探究的眼。

果然没一会儿陈寂就来了。

“想吃什么?”

我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火锅。”

陈寂说:“那你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洗头洗澡加吹头发花了一个小时,刚走到门口,门从外面打开,陈寂领着去了负二层。

上次我就看出来了,电梯里显示的一层并不在地面上,负二层才是地面,整栋楼其实是有八层的。但负二层不在按键里显示,我也没看见陈寂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盯着他脚下位置看,边跟陈寂说话转移注意力,“你上次说等结果出来我就能走了,我什么时候能走?”

陈寂说:“快了。”

“快了是多久?”

陈寂不大能理解,“这里很安全,资源充足,为什么要走?”

“快了是多久?” 我又问了一遍。

陈寂说:“三两年。”

我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你这轻描淡写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人一辈子有几个三两年耗,老子可没有坐牢的爱好。

吃火锅的时候陈寂一筷子都没动,空碗摆面前光看我吃了。

“我说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你不吃坐那边行吗?”

我怀疑这位哥根本不是人,是个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

陈寂隔着烟子看着我一脸真诚地说:“我不能吃辣。”

那你个王八羔子不早说。

“你去边上再开一锅呗。” 捞完牛肉,涮块毛肚,陈寂捧着碗果然去隔壁桌了。

吃一半我去拿水果,陈寂看都没看我一眼,一个人在旁边吸吸溜溜。吃完水果去洗手间,四个坑两个有人。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一百米外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有人来来回回巡逻,他们每个人都持有武器。再远处是跟这栋建筑物一模一样的大楼,生活着很多人,他们排起长队,在中心广场处的蓝色棚子下领东西。

手机相机的最远视距中出现一个奇怪的图形,类似数学符号∞。

由于所处位置不利,左右两侧几乎看不到什么信息。

通过代灵灵透露给我的,可以确定所在区域是海市与镜市的交界地。这原本是一个封闭的工业园区,丧尸爆发后改为临时避难所,但我仍旧没有找到大门或者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

抓紧拍上几张照片洗手出去。

店里的客人很多,中途走得磨磨蹭蹭刻意去听路人谈话,都是些关乎菜品以及日常生活,除了有些面目模糊成一团马赛克的人乱入外,一切都跟丧尸来临之前一模一样。

陈寂放下筷子擦嘴坐过来,“吃好了吗?”

我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封闭的房间,忍下反胃的冲动硬着头皮说:“没饱。”

陈寂点点头开始抠手机,我扫荡完半盘牛肉就投降了。

“饱了。”

陈寂说:“嗯,那走吧。”

忽然有警报拉起,陈寂瞬时反应过来噌地一下站起捏住我手腕匆匆忙忙往电梯走。

可路人都是见怪不怪的神情,丝毫不见慌张,像是习以为常。

“怎么了?”

陈寂沾了胶的嘴总算是裂开了,“丧尸攻击。”

“不是说这里很安全么,怕什么?”

“你很重要。”

他这话说的还不如放屁,我能不知道我重要吗,天天跟盯贼一样。

之所以现在还配合着,我是觉得他们可能在用我研究丧尸疫苗之类的,然而到现在都没结果可见大师们科研能力一般。再者丧尸追我跟黑帮要债似的,我有没有用你们心里没点数啊。

“别薅领子,你勒死我算了。”

进电梯里陈寂松开手,听到手机振动,他掏出看了眼,半响说道:“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

陈寂也没说,把我锁回房间就走了。

犯人放风也就如此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陈寂,来的人通常只送饭、打针、抽血,并不跟我搭腔。刚开始我只顾着计划出逃路线不觉得什么,久了后却感到越来越暴躁,渐渐地开始自言自语。

我甚至产生了幻觉,白花花的墙似乎在向中心挤压,每次都在靠近床时停下来再慢慢退回去。

有次半夜睡醒,我看到窗边闪烁着一束光,那光在半空中架起桥,尘灰在桥上翻滚,似乎有人经过,我爬上窗子想踏过去,怎么也动不了。

突然窗户外的光消失不见,它钻进房间,在头顶亮起。我半挂在窗台,陈寂双手扯着我胳膊往后拽。

他怒气冲冲:“你不想活了!”

我说:“我不知道。”

第二天窗户就被封死了,透明的玻璃窗外再也没有亮起第二束光。

我每天都问什么时候能出去,陈寂都说快了。

快你妈。

我开始绝食。

陈寂没有办法,只好借助药物,所以我昏迷的日子越来越长。

终于有一天我被陈寂强行唤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要跟陈寂掐架,被穿白大褂的老头四两拨千斤给按了回去。

老头带着方形眼镜,长的跟快乐星球里的爷爷一样,陈寂喊他 “吴教授”。

吴教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上来就握着我手说谢谢。

人是懵的,但蹬鼻子上脸这活儿我熟,我哭的惊天地泣鬼神要死要活,吴教授叹气:“委屈你了小姑娘,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

我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亲切的面孔。

谭妙璞病好了,还是个大美女。代灵灵在他们分到的小屋子打蟑螂,刘括和路霆两个大男人蹲在柜顶嗷嗷叫唤,气得代灵灵抡起扫把大骂。

我操起地上拖鞋拍死俩,代灵灵利落扫到报纸里扔出门外。

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代灵灵眼珠子一转:“老陶,你不是去镜市吗怎么到这儿了?”

我说:“意外。”

代灵灵抬抬下巴往外一指:“那人是谁?”

我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骂咧咧:“仇人。”

说完我小声问道:“这里没监控吧。”

刘括拍胸脯打包票:“绝对没有,放心。”

“电话能用吗?”

“现在不能。”

听着这话我觉得有戏,压低声音说:“这次出来不容易我长话短说,外头那人劫我到这儿的,我想逃。”

几人沉默了会儿,代灵灵先开口,“大门在 E 区靠北的位置,我上次去拿药看见的。”

代灵灵在地上用手指划拉着,往左上角点了点,“这是 E 区,每个区之间都隔了墙,过去挺艰难。”

我想了下,再问:“你们知道这个避难所是谁组建的吗?外面几乎被丧尸占领,生存资源怎么来的?”

大家似乎很回避这个问题,我看着有些焦急,“怎么了?”

谭妙璞说:“岁岁姐,你问的问题我们也不知道,但这里每个人都要干活,种地、发电、维修、搬运等都是能获得积分的途径。”

“什么积分?”

代灵灵接过话说:“积分是换取生存空间和资源的凭证,劳动可以积累积分,我们这样的屋子需要一万积分。”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规则。

“可我那边……”

“那边 S 区,是商业中心,也是刷积分消费。”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时陈寂在外面敲响玻璃,我说:“需要什么找我。”

见路霆一直盯着我领子看,以为他有需求,我忙问:“怎么了?”

路霆指着我领子边上的一个花纹,说:“你是橙色会员。”

我也低头看去,不就是长得跟柠檬似的桔子 logo 么,“有什么用?”

他们几人眼神交流起来,代灵灵终于发言:“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要一瓶维生素。”

陈寂很爽快答应了,并保证三十分钟送到他们手上,正欣喜不已,一个五官模糊的人从后面跑来撞得我直踉跄,三个人追上来对那人拳打脚踢,那人一直求饶,他们打得更狠。

我看见很多人在角落窃窃私语,并不打算制止。

陈寂见我要上前立马拦住,“我们该回去了。”

没有秩序的世界,暴力是常规手段。

我大吼一声:“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那三人像没听到一样,我去拉倒在地上的那位,反挨了顿揍。

“兄弟们,都是同胞,活着不易,手下留情!” 我边躲边劝。

“你特么谁啊,滚滚滚!”

“那你倒是让条路出来!” 我被围在中间喘不过气。

“揍死她。逞英雄?充其量也就是个狗熊。”

我这个狗熊心里早就后悔了,后悔过来的时候没摸一块砖。

拳头砸下来瞬间,陈寂不痛不痒说了句 “园区打架斗殴,扣一千”,那三人瞬间收了手,大气不出缩在一起。

陈寂慢慢悠悠踱步过来,那模样跟法官宣布死刑一样,吓的这几位够呛。

陈寂把我从地上拉起,淡淡道:“走吧。”

我慢慢跟上去,好奇问:“积分为 0 会怎么样?”

“跟你没关系。”

“橙色会员代表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

“我能住这边吗?”

陈寂表示很迷茫,我跟他解释:“我想跟朋友待在一起。”

陈寂一口否决,“不行。”

我吃柠檬。

陈寂疑惑:“想吃柠檬?”

我呵呵一笑,“不吃不吃,就是想想而已。”

我不知道他们要的结果是什么,想必是好事。此后我的活动范围渐渐扩大,但仅限于有陈寂的带领之下,想一个人溜达想都别想。

我成了火锅店的常客,没多久药店是我第二个光顾的地方。

店家麻木地记录下药品名称,随手捡了些清火和止泻药给我。

陈寂直摇头:“你饮食习惯不好。”

我:“哦。”

陈寂继续唐僧模式,“你睡眠习惯也不好。”

我翻白眼,“爷乐意。”

陈寂气定神闲吹灭我的快乐,“火锅以后不能吃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我顿时炸毛,“这也管那也管,你老天爷转世投胎啊!”

陈寂泰然自若:“为你好。”

他一句话把我说懵了。

总在网上看消息,年轻人最讨厌的十句话之一就有这个,其实我从没听过,也体会不到他们但闻此言即咬牙切齿的心情。

手机里去往镜市斯尔圣特度假区的门票已经看过上千遍,我一定要找到徐若谷,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已经是五月中旬,我和陈寂在广场上吃烧烤,吃到一半我去厕所,陈寂在外面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没等到人立马冲了进来。

我蹲在坑位上喊他给我送纸,陈寂递进来站在门外守着,我出去后一边捶腿伸懒腰,一边向他道谢,陈寂面无表情往外走,霎时间我从袖里掏出一块自后勒住他脖子死死捂住他口鼻。

陈寂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再动弹。我把他拖进厕所隔间,从里面反锁,顺走他手机,再扒住门板上方跳出去。

徐若谷的电话没有接通,我先去 A 区找到代灵灵他们,见我这么慌张,也没多问什么就跟着跑,每过一片区域都会有人盘问,好在代灵灵能说会道,走到 E 区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最后一道门限,谭妙璞紧张地揪着我胳膊问:“岁岁姐,咱们能出去吗?”

安慰的话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大灯照得睁不开眼,陈寂逆着光大步跨过来,一脚给老子踹五米开外。

佛了,真的,一点都不抗揍,说认怂就认怂。

代灵灵和谭妙璞拦在我前面,刘括和路霆拉住陈寂,看热闹的群众吹着口哨,大喊 “打啊使劲儿啊别拦他们”,兴奋得想跳要跳出来。

被押回房间后陈寂带着人跟抄家似的把屋子里里外外搜刮一番,从枕芯棉花里找出一瓶在药店偷来的七氟烷,当我面摔得稀烂,然后甩门走了。我对着镜子给胳膊腿擦碘伏,疼得龇牙咧嘴。

陶岁啊陶岁,你可真够倒霉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出去了。

我把东西一样一样归置回去,手机壳里掉出一张照片。

里面是年轻的陶教授和他前妻,照片太旧了,压了好些年,折痕还是很清晰。

他们刚翻的时候没注意,又折出好几个印,一点礼貌都没有。

搁身上蹭了蹭再放回原处,我继续研究起地图来。

第二天陈寂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带着我到处放风,只是我这人爱记仇,所以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走到奶茶店,腿跟有吸铁石似的直往里蹿,店员甜甜的声音适时响起,“欢迎光临,请问您喝点什么?”

我还在看单子,小姐姐又说:“上次的杨枝甘露您还喜欢吗?”

我一抬头,愣住了。

我天,美女你谁?

美女眨巴着大眼,温柔如水,“今天店里有新品哦,推荐您试试。”

她后面再说什么我就没听清了,我只知道自己抱着奶茶坐到台阶上时想的都是一个问题。

她有五官了。

  1. 谎言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我在被子里借着手机光描园区地图。

一阵指甲划过门板的尖锐声顺着我脊梁骨蹿到头皮,打了个寒噤我跳下床凑到门上方的玻璃窗,两个身穿防护服的不明人士拖曳着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脖子和嘴巴处有淤青,她挣扎个不停,口型依稀是 “救命”。

两三步就跃出我的视线,长长的红色拖痕向远处延伸。试探着转动门把手,毫无响动,它死死阻挡我与外头的世界。我使劲拍了拍大门,没有人回应。

代灵灵说的危险指的是这个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从未放弃过逃离的想法,如果真的有避难所,也绝不该是这个样子。

然而早上醒来人在笼子里悬于半空,下面是成群的丧尸。

我睡眠很浅,不会连转移位置都没感觉到。昨晚上打的那针有问题。

周围栏杆后面挤满了人,有五官的没五官的都难掩兴奋之色,他们吵嚷起来,在赌我能活几秒。声音最大的那个要花一千积分赌五秒引来一阵唏嘘,更多的人下注五十赌两秒。

我一个一个回望过去,生锈的铁架外面都是看客,笼子才是戏台。他们的眼睛毫无温度,只有杀戮和死亡才能激起他们的情绪。

实际上这不是一场表演,这是一场实验。

求生的本能使我恐惧,我不甘心以这样的方式结局。看客们看我默默流泪笑得更欢快了,好似发生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头顶白灯微微晃动,随着笼子缓慢下降,丧尸的嘶吼和着观众的欢呼几乎要刺破房顶。

我缩在一角,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要拿我喂丧尸啊。

陈寂,现在能救我的只有陈寂。

“陈寂!” 我大声呼喊,声音淹没在嘈杂中,他们以为我疯了在与谁做死亡告别。

笼子悬停,刚刚够丧尸挨着底部。

我四处搜寻着操控台,视线对上正后方二楼人堆里穿连帽衫的男人。他挑衅地晃晃手上的遥控器,随即按下去,笼子带着我快速平移到最右方。我扒住一角,丧尸们疯狂跟过来,一个踩着一个,它们的手呈腐烂状,从空隙里伸进来拽我的鞋子。

“陈寂,陈寂!!”

没有人回应我,笼子被丧尸扯的四处晃荡,操控着的男人似乎不满于此,将笼子骤然降下去再收回来。

好像在戏弄丧尸,又好像在戏弄我。

被笼子砸倒的丧尸瞬间被踩成烂泥,悬空的笼子底部突然大开,我没防备差点掉下去,条件反射地抓住围栏,战战兢兢半吊着。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遗憾。

丧尸疯狂扯着垂下去的铁笼底,一个接一个往上扑。

没有活路了,我想着。

艰难回头,连帽衫男人左右手捣腾着遥控器,向人群发问:“还有没有加注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刻周遭的喧嚣渐渐淡去,我不禁想到七八岁的时候在河县跟爷爷两个人生活,天上的星斗和地上的蒲公英一样,永远都数不清。它们都飘得好远好远,怎么也追不上。

我想大概我永远也追不上了,我也要像爷爷那样变成星子挂在远方,等到和平之后,也许能在抬头望天的孩子眼中停留一瞬。

力气耗尽,掌心在铁架上磨得通红,我望着那个操控我命运的人身体慢慢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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