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我叫温羡,上海某温富商家的大小姐,
生处乱世,我本可以在家安稳当个千金,
却不曾想,我爹这个暴发户做生意破产了。
我那老爹为了度过此次劫难,
把我送给了可以救他的江礼做妾,
天爷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个贪财老爹。
江礼。
出身军阀世家,十六岁就能独自带兵,唯一缺点就是…
妻妾成群。
我进门成了五姨太。
大夫人,是和他有娃娃亲的,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林恕意。
二姨太,能歌善舞,曾经是百乐门红极一时的歌女,晚媚。
三姨太,江礼初恋,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陈初韵。
四姨太,难民出身,逃难来的上海,阴差阳错救下江礼的医
女,白采秋。
好家伙,
一个青梅竹马,
一个朱砂痣,
一个情窦初开,
一个白月光,
就我这硬生生被安排进来,显的多么…生硬硬。
确实怪我那贪财老爹,
得,我也不挑,
反正都是嫁,嫁谁不是嫁,
况且如今我都进门了,
都进门了,
进门了,
门了,
了,
可我实在斗不过她们啊,
特别是二姨太,
脾气可暴躁了,
稍微不小心,就被罚跪,
得,
嫁都嫁了,死又如何,
每次我就这样安慰自己。
相处这几天下来,
我发现,这些花儿各有各的特点。
大夫人,
闲时就养养花种种草,
或是刺绣,抄经颂文,
保留了点封建思想,
平日很少管这些姨太的事,
但只要她一插手就能把姨太们震住。
9.二姨太,
闲时除了打麻将就是唱歌跳舞,
路经她房门都能听见她说梦话
“糊了!给钱!”
骨子里带有韵味,
爱财但不贪财,
容貌算得上整个上海滩数一数二的。
三姨太,
直来直去,大大咧咧,嘴硬心又软。
表面不拘一格的留洋小姐,其实是个八卦精,
上海滩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四姨太的话,
走得与我挺近,她性子温和,比较佛系,不争不抢,
听说她以前跟随她师傅行医,医术十分了得。
这江家宅里,
最不对付的人就是二姨太和三姨太。
可能是三姨太直来直去的性子,
真就见不惯二姨太那种扭捏造作的人
反正只要有她俩在的地方,
哪里都能吵起来,
最近上海战争频发,
大多数富贵人家逃难离开,
江宅的下人也走的走逃的逃,
江礼因为在军营回不来,
所以我们几位姨太不敢轻举妄动。14.
二姨太因为凑不齐牌友,
死活拖着三四姨太和我凑一桌。
因为三姨太糊了二姨太的牌,
她俩又吵了一架,
最后推牌,不欢而散。
我和四姨太看得一脸懵
…
不记得是几月几日,
上海滩某处又传来几声枪声,
二姨太说我胆子大,
吓得赖在我房里不走,
正好遇到四姨太来治我的腰伤。
16.说起我这腰伤,也是奇葩。
因为三姨太嫌二姨太汤里放盐太少,
两人你争我吵,
差点把厨房炸了,
我怕她俩打起来,
为了去拦她俩,
不慎扭伤了腰。
“砰!砰砰!”
远处又传来几声,
寂静的夜变得更加可怕。
三姨太进来时,
看到二姨太在我被窝里捂的严严实实,
竟笑出了声。
18.过一会儿大夫人闻声赶来,
整个上海滩停电了,
是区域停电,
可能是军统在找间谍的电报机,
我们五个抱团待在我那小小的卧室,
一时这气氛,
竟还有点…
温馨?
呃…
要不点蜡烛打个牌?
三姨太开口故意讽二姨太道,
月光透过窗户,
大家看到二姨太的头偷偷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果然…二姨太就是赌神。
当然,
我们没有心思打麻将,
大夫人一直联系不上江礼,
大家怀疑他出事了,
我们这五个人里,
有爹有妈且还在世的,就只有我一人,
但是…
我那老爹,早就卷钱跑路了,
投靠肯定不行。
所以,没有别的办法了。
今夜过的漫长,
大家都熬到朝阳升起,才敢各自回房补觉,
可不到一会,
头顶敌人的飞机投下炸弹,
上海,
沦陷了
…
为了躲避灾难,
我们被军统的人送去防空洞,
从昨晚到现在,
我只睡了两个时辰,
大家都迷迷糊糊被送了过去,
吃的没带多少,
所幸的是,
军统的人都知道我们几位是江礼的妻妾,所以格外对我们照顾。
这是头一次,体会到同甘共苦的感觉,
防空洞里,
有些百姓没吃的只能活活被饿死,
有的不顾安危出防空洞寻食,再也没回来,
还有的孕妇临盆,
却因为没有良好的生产环境而大出血死亡。
没几天过后,
防空洞来了好多穿黄衣服的军官,
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他们举着枪,让我们抱头蹲地,
四姨太很机灵,看形势不对劲,
赶忙让我们往脸上抹灰。25.
他们用瘪嘴的中文问大家谁是江礼的老婆。
我们五个都不敢站起来,
那带头的军官又开口,
要是我们不说,
他们就从头开始一个一个的杀,
直到全部百姓被杀光为止,
三、二、一
…
“我是江礼的妻子!”
这句话我想替大夫人说的,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可是她还是站起来勇敢面对了,
他们把大夫人绑起来,想要把她带走时,
竟瞧见了蹲在墙角的二姨太,
那些军官面露猥琐,
二姨太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的,名字。”
再一次,
蹩脚的中文,猥琐的语气。
二姨太没有说话,
她可能被吓到不敢吭声了,
吓到连说话都不会了。
“你,不说话,很好。”
他们把二姨太抓出来,
她确实很好看,即便是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灰土,也遮不住。
她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被瞧见的人,
所以,
毫无征兆的,
他们绑走了二姨太和大夫人。
三姨太紧紧捏住我的衣角,
她整个人吓得都在颤抖,
那些人走远,她才缓缓松开,
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大家都惊魂未定,
“我该救她们的,我们该救她们的。”
我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竭力尽止抽泣。
30.四姨太呢,
她现在整个人僵在原地,
脸色病态的发白,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们被绑上了车,
三辆车,
一车女性,
一车小孩,
一车男人,
三个都朝着不同方向行驶,
三姨太告诉我,
那是日本人。33.
日本人,
我从小在老家的院子里长大,
一直以为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一种语言的人,
刚开始我完全不懂留洋是什么,
我不懂电话如何使用,
我不会关心别的大事,
从前我好局限。
只会每日坐着黄包车,
定时定点去小巷里吃生煎。
日本人…
我们被日本人绑架了。
他们侵占了我们国土,
肆意妄为,不懂礼数。
所以,江礼到底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们会被带去哪里,
还会在回到这片国土上吗?
坐在日本人的车上,
我想了很多很多,
包括我死后的模样。
后来,
我只记得有人来救我们了,
车外的枪声震耳,
我们在原本繁华的上海街道四处逃散,人好多,好拥挤,我和她们走散了,
我好像被人撞晕了,
四周好吵闹,
我感觉我要死了。
不是撞晕,
我似乎是中了一枪,
但是却感受不到疼,
鲜血一股一股涌出来。
算了,
死就死,
我反正无牵无挂,
爹不疼娘不爱,
嫁给江礼也没得厚爱,没破身,没一儿半女,
人生经历少,
死了也不会担心有人为自己流泪。
罢了罢了,
我眼皮一重,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做了了一个梦,
梦里的上海滩下了好大一场雪,
我站在雪里,
不一会日本人的军队袭来,
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
鲜血染红了整片街道,
国人的惨叫声,呐喊声,接连不断,
我才发觉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乱糟糟,街道乱糟糟,上海乱糟糟
昔日维护人民的警察变成了走狗,
他们竟与敌人一同杀害国人,
就连军统的士兵和同意与他们合作。
我好久好久没看过雪了
…
今日是我被许知言救下的第一个月,
我的枪伤好的差不多了,
可以下床自由活动,
许知言说我命大,
其实我也这样认为。
许知言。江州大学的教授,顺华组织的一位成员。
他从日本人手里秘密救下过许多国人,
对我而言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那日,
我托许知言打听了大夫人和几位姨太的下落,
二姨太被那些畜牲送去了日本,下落不明。
江礼去救的时候,
只剩下了在审讯室里的大夫人,
因为失联太长时间,
所以三姨太和四姨太比较难找,
再者也没有她俩的画像,
便难上加难了。
说实话,日本人真的挺畜牲的,
害的许多百姓家破人亡,
我告诉许知言,我也想做革命时,
许知言愣住了,
他也许没有想到,
我一个娇气柔弱的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晚我们坐在院里子,
会听到远处时不时传来枪声,
自从日本人来上海后,
几乎每一个人心都没落下来过
他们甚至会突然闯进家里搜寻,
很胡闹吧,
很无礼吧,
后来我在许知言嘴里学到了一句话,叫,鬼子。
鬼子。
小鬼子。
小日本鬼子。
狗日的小日本鬼子。
好像是这么叫的,
这种话从我这种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
毫无违和感。
许知言派我去了重庆,
顺华组织诞生在重庆,
他同意我参加革命了,
当然在刚开始他对我特别谨慎,后来我一步步的过关斩将,
还陪他去鬼子住的樱木馆偷了情报,
为同志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之后,
他才同意我加入的。
毕竟这不是儿戏。
我当然心里也明白,
我收拾好了行李,
腊月底便出发,
这一去就是两年。
我在重庆认识了许多革命者,十分敬佩他们,
我每日苦练日语和枪法,
立誓成为他们那样的爱国英雄,
他们给了我一个代号,叫做“书生”
我的上级,是曾经救过我的许知言同志,
他的代号为“黑影”
国之不国,家何以为家?
挽救苍生,乃吾辈之使命也。
两年后我又回到了上海,
以江州大学音乐老师的身份潜伏,
协助许知言刺杀日本头子,“正田次郎”。
时过境迁,
昔日的上海滩照常热闹,
不同的是多了些日本风格的建筑,
以及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的日本人,
也不知大夫人和几位姨太过的怎么样了,是否都还活着。
许知言对外说我是他的表妹,
为了更好的掩护,
我特地改了名字,叫许温羡。
他托关系把我送进了樱木馆,
为正田次郎的妹妹,“尤子”教习钢琴。
尤子也是江州大学的学生,
她似乎对许知言特别感兴趣,
问了我许多他的问题。
我和尤子关系越来越亲密时,
她把我带到了清野别墅,
她那所谓的家里做客,
但其实那栋别墅里,曾经住下的是我们几个,
尤子一一像我介绍着那些环境
我越发觉得可笑,
曾经在里边欢声笑语的是我们,
如今却被侵略者以主人的身份邀请昔日的主人。
我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了不让尤子发现,
我便又把那些“感情”收了回去。
晚饭时,
尤子亲自下厨做了好多日本菜,
给我介绍了什么是刺身和寿司,
饭后,我心想帮尤子收拾一番,
结果不慎碰到了刀刃,划了个大口子,血大滴大滴的掉下,
尤子连忙叫了私人医生拿绷带止血,
好巧不巧,
那私人医生,竟是许久未见的四姨太,
白采秋。
白采秋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若是尤子不在场,我一定会跑过去紧紧抱住她,
时隔两年再见面,
她剪掉了曾经最爱的长发,
变成了齐肩短发,
她愣在原地,我迅速反应过来,
“医生,我这个手是不是不能碰水了。”
白采秋得了信号,放下医疗箱为我包扎起来,
“伤口有点深,我给你止血后三天不要碰水就行。”
我点点头。
尤子担心的看着我,
“许老师,都是我不好。”
听到老师这个字眼后,
白采秋抬头看了看我。
“是我非得帮你,结果帮了倒忙。”
刚包扎完,正田次郎便回了家,
我记起来了!
他好像是防空洞的那位军官,
我似乎记起他的模样来了,
为了不让他发觉我的慌张,我故作镇定
60.“哥你怎么回来了,我邀请了许老师来我家做客。”
正田次郎上下打量我一番,
后来觉得我对他没什么威胁,
便挂了一抹假笑在脸上。
“别让老师太晚回去,最近在抓顺华会的人,路上可能不安
全。”
他用日语和尤子沟通起来,
现在只庆幸我没白学日语,
我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通,
“我相信大日本帝国的军官不会乱杀无辜的。”
我用日语接话后,
正田次郎可能觉得亲切,面露喜色,
这次竟还不是假笑了。
“许小姐,大日本帝国是正义的,就是怕你被顺华会的人抓
住,给…”
随即他做了给抹脖子的动作,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是对他的心狠手辣吓到了。
他见我没再开口,对尤子说道
“你的幸子姐姐在入秋后便会来上海陪你。”
尤子开心的大叫,
“真的吗?哥你要和幸子姐姐订婚了吗?!”
幸子,
森村幸子,
我有在许知言嘴里听过这个女人,
是正田次郎的爱人,他们竟不久要订婚了。
“许老师,到时候也可以来我们的订婚宴,我邀请你。”
随后正田又转头看向白采秋,
“白医生都答应我要赴宴了。”
我点头,“那先谢过正田君了,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
正田次郎派人送我,被我拒绝后,便作罢。
我不需要日本人来互送我,
对我而言,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若是能在订婚宴上刺杀正田,
是不是机会会稍微多一点。
走出别墅后,白采秋追了上来。
“一起顺路回去吧,我今天要去仁德医院值班。”
我点点头,
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医生了,
穿着白大褂,完成她曾经的梦。
“温羡,我派人一直在找你,
可是都没有下落,
我还以为你已经…”白采秋又开口,
“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为何你会出现在正田家里!”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你为何也出现在他家里了?”
“两年前我们走散之后,
我被送去了仁德医院救治,
我在那里安置下来,
后来阴差阳错我救下了尤子,
正田欣赏我的中式医术,
才让我做尤子的私人医生。
我真的难以想象还能再见到你,
我真的真的以为你已经…”
白采秋激动的握住我的手。
64.我也以为找不到她们了,
曾经我托了好多关系找,
都没有结果,
如今毫无防备出现在我眼前,
我竟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回去我便把今日的经历告诉了许知言,
许知言一如既往的让我万事小心,
他最近忙着发表《海棠旧梦》,
我有幸看过笔稿,
表面写的是爱情亲情,实则是爱国情仇,
只有国人才看得懂,
只有身处黑暗才懂救赎。
过了几日,许知言在江州大学演讲的《海棠旧梦》
意料之中被登上了报纸,
闹得纷纷扬扬,激发许多爱国者崛起。
很多记者前来拜访却被拒之门外,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姓陈的女记者,
来找了许多次,
后来才得被许知言单独邀请进宅。
可惜我并没有见到这位神仙记者的容颜,
尤子的钢琴课不能误,
我便匆匆忙忙去上课,
回来时人家都已经走了。
其实,
我私心是想在陈记者那里打听点故人的事,
毕竟是记者,走南闯北知道的也不少。
五月初一时,
上级发了封密函给许知言,
让我们与一个代号为“油纸伞”的同志接头,
他会告诉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接头地点在北郊的怀恩寺,
许知言发表《海棠旧梦》后,大名远扬,
所以这个任务必然交给了我。
我按要求撑了把油纸伞,
穿了件白色旗袍,
坐在怀恩寺后头的亭中等他。
可我再也没想到,来的那人竟是,
江礼,
我那曾经的丈夫。
他也没想到会是我,
其实我跟他并不熟,
当年军中事多,
我们在宅中只见过几面而已,
就连成亲那日也没来过我房。
我其实有被扯出一些情伤,
是个女人心也痛过吧,我想。
当初不受宠爱,嫁给他也全为我爹的权财。
原来他早在我嫁给他之前就加入了顺华会,后以军统少帅的身份一直潜伏在军统,
大夫人他们被捕,
就是日本人有意想与军统人合作,
江礼被迫同意才得以救下大夫人,
听他描述,救出大夫人时,
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没过多久大夫人便郁郁寡欢,一病不起,
前年离开了人世,
被葬回了她的故土,苏州。
大家都不知道大夫人在审讯室受到了哪些非人的折磨,
江礼有尝试在大夫人面前问二姨太的下落,
可每次提到那些字眼,
大夫人就跟发疯似的乱喊乱叫,
全然失了曾经的理智。之后大家也都不敢开口了,
我想若有朝一日,我定会为她报仇。
江礼给了我们任务,
是刺杀即将来上海的森村幸子。
那不就是正田次郎的未婚妻吗,
江礼说森村幸子本来是中国人,
后来弃国投敌,改了名字,去了日本。
顺华会的人最恨汉奸,
何况还是正田次郎的未婚妻。
我收到任务后,
准备等她的船一到上海便动手。
入秋后的天越来越冷,特别是晚上。
我一如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许知言推开门回来瞧见了我,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他脱下衣服为我披上,
“最近在忙着学校的事,回来会很晚,以后不要等了。”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我怕,
我怕日本人肆意妄为,
我怕他们又闯进家中,
他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随后蹲下安慰我。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和江礼接头时的场景,
“许知言我有疑惑很久的事。”
“那日接头时,江礼告诉我大夫人去世了,
可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事,自己的妻子离世,他为何不忧不愁,
他是一直都没有心的吗?”
我真的感觉不到江礼的情绪,
那日他竟风平浪静的说出大夫人离世的消息,
可能是我不够了解他,
也可能是他隐藏自己,
或者是真的不在乎儿女情长。
“如今家国情怀在前,儿女情长在后,
大夫人去世难道江少帅就颓废下去了吗,
在这乱世他必须要把情感隐藏起来,
起身对抗敌人,
这,
才是正确的。”
许知言为我解惑后,我终是明白了一点,之后我们就这样静静在那,心里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
九月三十号那天刮了好大的风,
院内的银杏叶被吹的到处都是,
之前许知言觉得院子空落落,
得知我喜欢银杏后,
便去江州大学挖了一颗回来。
明日森村幸子的船便到了上海,
我着手准备好刺杀的事后,
便去了仁德医院见采秋。
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我去见她时,她还有几个手术没做,
值班的护士让我去她办公室里等,
仁德医院是专门接济前线伤亡而来的士兵,
所以平日里都特别忙碌。
白采秋看到我时,
顾不得别的,
忙把办公室门锁了,
小声告诉我最近日本人动作不干净,
在城郊做什么毒气实验,
医院有的病人被检查出来有些不对劲,
前些天送去隔离了。
我记得有次在正田家中听到过他的谈话,
他似乎在找军统的那批军火,那日接头江礼也提过几句,
说要向上级建议秘密把那批军火烧毁,
万不能留给日本人。
若是日本人为了那批军火投放毒气弹,
那就彻底完了。
回去之后
我便约了江礼在怀恩寺一叙,
准备问问他毒气弹一事。
江礼说他已经向上级提交报告了,
日本人如今还不知道那批军火的下落,
那批军火是江司令留下的,
是江家的东西,所以应该由江礼打扫干净。
86.江礼让我夜里小心,尽量不要出门,
最近他们四处抓人,
抓去城郊搞毒气弹实验,
可笑,
这果然是日本这种畜牲干的狗事。
他还问我刺杀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日就要动手,
毕竟是杀人,
说实话多多少少我也有点怕,
但后来想想,
我为的是国家和人民,
所以也没那么发抖了
况且江礼一直安抚我,
说森村幸子不会武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江礼让我绝对不能手软,
不要看在是女人的面上放过日本人,
我知道,
我也一直鼓励我自己,
不能手软,一定不能手软。
刚来的消息,
日本人的实验出了点问题,
明天正田脱不开身,
我立马同许知言商量了一番,
在码头斜对面有个钟楼,
到时可以爬到那上面埋伏,
等森村幸子一下船,
便一狙毙命。89.
十点钟,
森村幸子的船准时到了上海滩。
只见她穿着一身和服下来,
正田次郎派的人下车去接他,
我上好倍镜和子弹,举好枪,
准备一枪打准她的头。
当我看到她的脸时,竟迟疑了。
不对,
不对,
不合理,
一切都不合理。
这个所谓的森村幸子,是曾经和我们一起凑桌打麻将的那人,
是在江宅厨房为我炖汤的那人,
是当时在防空洞被抓走的那人,
是怕打打杀杀,如今却与敌人为伍的那人。
二姨太就是森村幸子,
森村幸子就是二姨太。
她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究竟为何要弃国投敌,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
从前那个风情万种高傲自大的二姨太,
如今沦为了日本人的傀儡,
变成了森村幸子,95.
我好想拉着她的手质问她,
我好想问清楚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包括她们在审讯室里,
大夫人究竟为何这般被残害。
我开始怀疑了,
为何我还不动手,
为何我还在心软。
我都已经瞄准她了,
可是我就是下不去手,
江礼反复交代,
让我千万不可心软,
为何我手指还是僵在那里。
97.我就那样看着她上了车,
看着她坐在正田属下的车里有说有笑,
忽的她抬头望向了我,
是我的错觉吗,
为何她对我点头微笑。
她认出我了。
她绝对认出我了。
颤抖地收好枪后,
不知何时,我眼角有了泪。
是为什么哭…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知言听后也难以置信。
八月初二的夜里,
我们再一次约好了江礼,
一同商量此事。
可夕阳刚下,
就传来日本人在教堂置放毒气弹的消息,
江礼顾不得别的,
组织好军统的拆弹小队便去了。
许知言也急匆匆被学校叫回去,
我本想同他一起回学校的,
可许知言让我在家把门反锁好好待着,
叫我哪里也不要去。104.
一是我的安全,
二是不要暴露身份。
我听话的回到家,
可心里却忐忑不安,
远处的枪声震耳欲聋,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夜里,
我毫无意识的来回踱步,
但愿江礼和许知言都不要有事。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是许知言回来了吗!
107.我连忙从房里跑出去,
即使摔了个踉跄,
也顾不得什么。
不是许知言,
也不是江礼,
是成为了森村幸子的二姨太。
打开门的那一刻,
我就确定是她了,
她的脸颊还有泪痕,
明显哭过。
她一把抱住我,
再一次泪流满面,
“救我,阿羡你救救我。”110.
我让她进来后,把门锁上。
她抽噎地说道:
“两年前,我和大夫人被抓到审讯室,日本人逼问大夫人江礼
的下落,大夫人不肯说,他们便把大夫人衣服脱光,当着好多
人的面…”
“后来甚至放狗咬她,她就坐在牢椅上,生无可恋的看着我,
我求正田次郎放过她,正田却把矛头转向了我,”
“他把我带去樱木馆,让我每夜陪他这个畜牲,他甚至还让我
学日本舞,我受不了那些折磨,企图自杀时,是尤子救了
我,”
“后来正田逼迫我改名字,把我送去了日本东京跟着艺妓学
艺,他们看不起我是中国人,我几乎每日都在被毒打,”
“再后来我不知道大夫人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受了哪些折
磨。”
“你告诉我什么方法可以杀正田,我要杀了他这个畜牲,阿
羡,是他让我不干净了。”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仇,把他们伤害我的全部还回去,”
111.“幸好就在前几天,我陪正田的老师一整晚后,这才有了能回
到上海的机会,你不知道我为这个机会准备了多久,”
“对外正田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变态又恐怖,就在昨晚我
准备刺杀他时,他竟发觉了,他把我摁在地上,对我又踢又
打,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趁刚才他去教堂的机会,
我才能逃脱那些士兵的视野,跑来找你。”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阿羡,你不知道我昨天在码头
见到你我有多开心,我敢保证那就是你。”
“阿羡,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二姨太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仿佛在把她这两年所受的苦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多好的一个她啊,
怎么就被日本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曾经她引以为傲的样貌,
如今却骨瘦如柴,
再没有一丝韵味。
113.我不能感同身受,
但也尝试安抚她的情绪,
她说她不知陪睡了多少畜牲,早就已经不干净了,
我听到这句话时,
心里莫名更难受了。
十八岁她是在百乐门万众瞩目的头牌,
二十岁她是江宅被娇宠的二姨太,
可怎么到了二十五岁,
她被日本人摧残成了这副模样。
二姨太说她还要回去,
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我本不想放她走,
因为正田次郎根本没把她当个人,可二姨太执意要走,
她说她此次来就是为了告诉我,
可以准备在订婚宴上刺杀正田了,
到那时她会配合。
二姨太前脚刚走,
许知言后脚便进来家门,
连色沉重地告诉我,
江礼牺牲了。
许知言说江礼在拆掉毒气弹的那一刻,
被日本人扔的炸药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许知言,
祈求在他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但事实就是,
江礼已经牺牲了,
许知言让我收拾情绪,
振作起来,
接下来刺杀正田的任务,
上级也很快会派新同志协助我们。
我觉得这似乎是一场梦,
我是不是在两年前的雪地里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的,
被告知一个又一个国人被杀害,我抽泣的直不起身,
因着许知言背对着我,
所以我不确定他是否也红了眼。
陈记者编辑的报纸很快就发布了,
隔日的军统炸开了锅,
因为没有头子乱成一团,
正田顺利掌握了全局。
我告诉白采秋,
森村幸子就是二姨太时,她也满眼震惊,
她让我时刻小心,
二姨太在江宅时就爱玩心思,
让我别中了圈套。
我让她放心,我自己心里清楚的。
回到家中,
许知言告诉我那批军火已经被江礼烧毁了。
我问他江礼的尸首找到了吗,
他还是摇头。
已经三天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礼牺牲三天,
在教堂找遍了也没找着他的尸首。
今日是尤子的最后一节课,
我去前许知言特地嘱咐我,
让我不要那么蠢。
可我觉得我不蠢。125.
尤子见了我开心极了,
对我撒娇的说,
“许老师,最后一节课可不可以轻松一点。”
我刮刮她的鼻子,骂她贪玩,
我从尤子的口中得知,
正田对森村幸子特别好,
自从森村幸子来上海后,
正田还特地请了会中国菜的厨师来家里。
完全不像是对她拳脚相加的样子。
今日森村幸子和正田次郎去城郊实验室了,
我猜想日本人可能又要搞事情。
许知言又发表了一篇《乱世浮生》依旧激起很大的浪花,
日本人不敢拿他怎么样,
毕竟崇拜他的是学生,工人,百姓,
若这带头的人牺牲,
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站起来。
反倒是,
正田次郎多次想与许知言交好。
但,
许知言当然不把正田放在眼里了。
昨日来的电报,
新同志代号为“知了”,
以前是顺华会情报处的人,
这次接头地点在迎春宾馆308号房。
129.我和许知言假扮夫妻,
提了个行李箱便早早前往,
我们上了楼,
许知言让我别紧张,
旧的同志离去,
新的同志到来,
我猜了无数遍,
这位“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推开门,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捏紧了许知言的衣角,
我怕她转过头来不是我想象的那人,132.
那束光透过窗,
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是有人来把黑暗中的我们救赎出来,
“同志你好,
我是顺华会情报二处的陈初韵,
以记者的身份潜伏在上海,
代号为“知了”。”
真的是她!
陈初韵!
是三姨太,
是陈记者,
是新同志。135.
我难以形容再见她时的心情,
许知言告诉我,
他早在之前其实就怀疑陈记者是自己人,
后来在发表《乱世浮生》后便更加肯定了,
“喂!两年没见,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抱一抱?”
我就那样跑过去抱着她,
一直哭一直哭,
“陈初韵你烦死了,明知道我住在许知言家,为何还不来见
我!”
“时机未到,救国为大嘛。”
我就像是找到了生命中的光,
当初一起同甘共苦,
一起在江宅里打麻将,下厨,八卦。
难以想象到我们还能相聚,大家都以为对方死于枪下,
都觉得两年前的是最后一面。
其实我还想到了江礼,
我不敢去想他已经死了。
许知言一如往常让我收拾情绪,
在这个乱世,
无论什么地方都不能久留。
陈初韵得知我放了森村幸子一事后,
连骂了我好多声蠢,
我商量着让他借我点同志,
只需要在九月十五的晚上八点埋伏在废弃工厂就好。
“你要做什么?”
这是许知言开的口,他面露担忧让我万万不可乱来。
不会的,我说。
我还是向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