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推荐几部好看的科幻小说?

我被纳米机器人包裹在生态仓里,无法开口说话,但我知道这种设备连接了脑机接口。

我尝试性的用大脑和站在我面前的女友交流:「你这是何苦呢?」

果然,外部的音箱模拟出了以我的声纹制作的语音。

她把脸贴近生态仓,充满歉意地看着我,「江珂,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1、不存在的门

凌晨 3 点 10 分,我站在潮湿阴暗山洞里,望着犹如深渊巨口般的洞穴深处,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苏葵可能出事了。

距离我的女友苏葵走进这个诡异的山洞已经过去了 30 分钟,而按照我们的约定,她此刻应该早已返回,并和我一起坐在微弱的火堆旁烘烤湿透的鞋袜。

身后的火堆把我的影子无限拉长,与山洞深处的黑暗连接,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过去的 9 个小时里,我和女友苏葵在莽莽群山中艰难跋涉,体力几乎耗尽,更糟糕的是,我们的手机和 GPS 一同失去了信号,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除了时间正常,海拔和方向全都显示错乱。

原本我们的目标是位于万碧山中心区域的落日峰,但实际上,我猜测我们一直在边缘地带徘徊打转,因为我们迷路了。

天黑以后,我们遭到了暴雨的袭击,狼狈的躲在了这个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山洞边缘。

无论是这次仓促的登山计划,还是临时起意进入山洞探险,苏葵在这些事情上都表现的极为冲动和任性。

而我,因为出于对她无底线的宠爱和放任,竟然对她所有出格地、疯狂地行为一律默许和迁就。

就这一点而言,我有责任在她身处危险时,采取行动,而不是遵守她让我原地等待的命令。

我带上头灯,朝着黑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LED 耀眼的光亮刺破黑暗,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里面除了偶尔会有动物发霉的粪便和鸟类羽毛以外,全都是棱角分明的碎石,开始极为宽敞,几百米之后开始逐渐收缩到只有一个人侧面的宽度,洞里没有分叉,这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很快,我侧身穿过一个狭长的缝隙,来到一处下凹的溶洞里,80 平米左右的空间整体呈现椭圆形,下方是个不知深浅的水潭,水面平静如同一面黑镜。

「苏葵!」我喊了一声,溶洞里的回音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这里就是山洞的尽头,一览无余,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处。

我转动脖子,用灯光扫过溶洞,看到平静的水潭边缘矗立着一个矩形的门框,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的话,我的女友苏葵,竟然就消失在了这个诡异的溶洞里,而最有可能消失的地方就是……

我极不情愿地再次把视线放在了那个矩形的门框上。

它就那样简单直接地矗立在水潭表面,像是用最粗的马克笔画出的三根直线拼接而成,一根横线为顶,两根竖线为框,笔直地插入潭水,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水潭映照出斜面的倒影。

我顺着平台的边缘跳到溶洞里,顺着水潭的边缘来到那个诡异门框的旁边,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发现它边缘锐利,材质不明,像是某种极为坚硬的石材,也像是一种钛金属。

我在门框附近发现了苏葵的衣物和装备,包括内衣和袜子。

也就是说……她赤裸着全身走进了这扇诡异的门框,离奇消失在了这个山洞中。

2.不存在的人

我长久凝望着眼前这个突兀的门框,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它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原始丛林里的溶洞中。

就像是四万年前的非洲草原上,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一台咖啡机一样。

尽管它与溶洞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却为苏葵这段时间里各种匪夷所思的决定,提供了一种可以解释的可能性。

从现场整齐叠放的衣物、规则的脚印来看,一切似乎都在她意料之中,没有慌乱的徘徊,没有外人的胁迫,我甚至能够想象出,她从容地褪去衣物,带着笃定的眼神直接一脚踏入了这个奇怪的门框,决绝而坚定。

似乎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表面上是一场与男朋友之间的浪漫野性之旅,实则另有目的。

我心跳加快,不停的吞咽口水,身体发出强烈的信号迫使我立即离开这个让人不安的溶洞,但内心出于对苏葵的担忧,让我想穿过这个门框,将整件事探究个明白。

这个极简的门框,带着某种神奇的隐喻,散发着极度强烈的诱惑力,我颤抖着伸出手,试探着从门框中穿了过去。

似乎是触达了一层极为轻薄的薄膜,一种轻微的阻力过后,我伸进门框的小臂和手不见了。

如同触电一般,我迅速抽回手臂,除了胳膊上一层瘆人的鸡皮疙瘩以外,小臂和手指完好无损。

如果我整个人穿过门框,会到达哪里?

整个诡谲的门框背后,是死亡之地?还是重生之所?亦或者,是另一个时空?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遇见苏葵,我只不过是个无人问津小人物,能够遇见如同向日葵一样灿烂美丽的苏葵,对我而言就是一次重生。

如今她莫名消失,与我而言,这个世界再无半点留恋之处。

我朝前跨出一步,双脚立即浸润在冰冷的潭水里,刚刚没过脚踝,潭水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般深邃。

深吸一口气,再上前一步,我毅然跨过了门框。

身体如同陡然坠入深渊,门框的另一面似乎深不可测,潭水瞬间将我吞没。

一瞬间的窒息之后,没有想象而来的水压和肺部的刺痛,我抬头看着头顶,一层墨绿色的水纹在上方轻微晃动,圆形的涟漪从我刚刚跌落的地方层层向外推进,形成一圈圈的同心圆。

无尽的黑暗中,时间似乎静止了。

……

「在这里等我。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我想起了她在山洞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弯腰低头吻了吻我的头,顺手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黑色的背包带子上,有着白色的醒目数字刺绣,19。也许是个编号,更有可能只是个装饰,但可疑的是,这个背包在前一天被她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我记得上面的数字是 91,而颜色则是明黄。

我的记忆是绝对不会错的,作为一个 28 岁一事无成的男人,我唯一可以掌控和自豪的东西,只有我的记忆,因为我曾是图像记忆领域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

「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我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按道理,她应该说,我马上就会回来。

可她选择了一种更为隐晦的表达方式。

我转身目送她走进黑暗的山洞里,她则直到黑暗将自己全部吞没,始终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她是一家出版社的美术编辑,而我只是个游戏公司的美工,她时常找我画一些单色调的封面插画,虽然稿费不高,但我很喜欢。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契机是苏葵的出版社要出版《鲁米诗集精装绘本》,书中需要大量的插画和配图,她想由我来画。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大活儿,所以当她问为对诗人鲁米有没有了解的时候,我借用鲁米的一句诗歌回复了她:「我为什么要寻找你呢?我,不就是你吗?」

「看来你知道鲁米,那就太好了。」苏葵极力想促成这次合作,因为她觉得简洁通透的黑白配图,更能够让鲁米的诗歌赋予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那是一次神奇的会面,我们面对面落座之后,没有丝毫的尴尬和陌生感,相互凝视了许久,然后展颜一笑,像是失散多年的情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尤其是当我看到她后脑的发束上有一朵明黄色的向日葵,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那一抹明黄色似乎逐渐扩大,进而成为了一轮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太阳,也就是那一瞬间,让我极度理性的决断力瞬间崩塌,感性地认为:苏葵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因为,我在多年前曾经做过一个令我印象极为深刻的美梦,那里有着漫天遍野的向日葵花海,以及一个不断朝我奔跑但面目模糊不清的女孩。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万碧山景区的医疗室,身边有两个民警和一个没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警察同志,请帮我找找苏葵,我的女友,在景区的山洞失踪了!」我立即翻身起来,一把拉住身边年轻的民警。

脱离那个气氛诡异的山洞,我似乎恢复了更为理性的思考判断能力。

听到有人在景区里失踪,民警十分重视。

见我没有大碍,他们先是到我们居住的酒店去调取了监控,想先辨认一下苏葵的样貌,然后再展开搜索。

两名年轻的民警在和酒店吧台人员核对了监控之后,严肃地告诉我,谎报假警是违法的,首先要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在我一脸茫然的情况下,他们把我拉到了监控室,指着上面的画面不客气地说:「昨天只有你一个人来开了房间,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和我一起结伴同行,更没有你说的什么身材高挑、样貌甜美的女孩。」

监控画面上,我独自背着登山包,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自己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又消失在了电梯里,随后的走廊画面依旧捕捉到了我在深夜一个人溜出酒店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我昨晚和苏葵一起上山看日出,我们在山里迷路了,然后下雨了,我们在山洞里躲雨,我女朋友就在那个山洞里失踪了,请你们一定要去看看,这关乎到她的性命。」

我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竭力向警察复述昨晚的诡异经历,并把事情尽可能往更严重的方向描述,但我没有提到那个诡异的黑色门框,不然他们可能会更加觉得不可信。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景区和派出所决定各出一名工作人员和我一同上山,因为很快他们也反应了过来,在酒店及景区附近的监控没有发现苏葵,只能证明我说了谎,但无法证明苏葵不在山上,因为她很有可能从其他方向进山,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在我的带领下,一名警察和一名景区安保员跟在我的身后朝后山爬去。

景区安保员实际上就是附近的村民,对整座山非常了解。在听我描述了山洞的位置和里面的大致情况之后,把眉头皱了起来。

「小兄弟,你一定记错了,你说的那个位置,我记得没有那么深的洞。」安保员王叔撇嘴说道。

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王叔指着树枝上别着的三角形纸巾,问道:「这是你们昨晚留下的吗?」

我看了一眼,惊讶的点点头。昨晚我们可是花了将近 5 个小时在山里转悠才到了这里,当时手表上记录的海拔高度已经到了 1400 米,按道理应该在山顶附近,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到了?

但我仔细看了一下纸巾,很新,也是我和苏葵路上买的牌子,不会错的。

安保王叔指着一棵大树说道:「那后面再上一个岭子,确实有一个山洞,但那洞很浅,更没你说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没有辩解,满脑子想的都是酒店监控里没有苏葵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我自认不是一个轻易怀疑自己的人,但因为有各种奇怪的事情在先,以至于我也不敢保证,接下来的山洞会和我昨晚见到的保持一致。

果然,我们在山洞里发现了昨晚的火堆,也看见了火堆旁摆着的两个石块,但山洞拢共只有十几米深,简单而直接,就是凹进去的一个椭圆形空间,并没有昨晚我看到的那些裂缝和通道,更没有溶洞和水潭。

这个山洞一目了然,不可能藏得住人。

年轻的民警此时突然警惕地看着我,半晌才沉声说道:「走吧,跟我到所里去,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罢,大声喊着苏葵的名字,林间静谧无比,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惊飞了林间的鸟儿。

我几乎是被民警和安保王叔架着下的山,一路上,我都在语无伦次地讲诉着自己和苏葵在林子里迷路和遇险的过程,但他们在酒店里已经听了一遍,满脸写着不信任。

回到景区派出所,我累得不想说话,也不再辩解什么,毕竟那些话在下山的路上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做笔录的时候,我只是机械地回答民警的提问。

但当他们问我有没有家族精神病或癫痫病史的时候,我开始慌了。

尽管我一直自诩为高智商人群,但在这样诡异的事件下,也开始不禁怀疑自己,难道苏葵真的不存在?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和我交往了一个月的女友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我的手机里有苏葵和我的聊天记录,能麻烦你把手机给我吗?」我突然抬头问道。

「先回答问题,我的同事已经在查了。我们会核实苏葵的身份以及她和你的关系。」

还好,只要他们能看到我们的聊天信息、相册或者通话记录,就一定会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

笔录做到尾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民警露头进来,示意做笔录的民警出来一趟。

陪我上山和做笔录的民警是同一个人,他叫陈凯。

陈凯把笔记本电脑推给我,说:「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等下打印出来你签字。」

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通过办公室的窗户玻璃,我看到陈凯和另一个民警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不一会儿,陈凯拿着一瓶矿泉水走了进来,坐在我的旁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兄弟,你先喝口水。」他显然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同情。

「苏葵找到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苏葵只是跟我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实际上她早就离开了这里,或者回到了家里。

我知道他们一定联系了苏葵的家人或者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至少证明了我没有说谎,所以才变得这么客气。

「怎么说呢?」陈凯有些欲言又止:「我们联系到了你的岳父岳母,哦,也就是苏葵的父母,他们说苏葵 4 天前去世了,而你因为悲痛过度独自出走了……」

「等等……」我刚要拧开矿泉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岳父岳母,苏葵死了?」

「对,你的爱人苏葵,你们不是结婚三年了吗?」陈凯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要想开点……」

「不不不不不!」我发出一连串的否定,「我和苏葵才刚认识一个月,我们还远没有走到结婚那一步,我甚至都还没有见过苏葵的父母。」

陈凯挠挠头,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看来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确实很大。」

接下来,无论我如何解释,陈凯都坚持让我赶紧回家,说苏葵的葬礼马上就要举行了,为了等我,他们已经拖了两天了。

陈凯把我送到派出所门口,把我的手机和随身物品交给我,我接过来问道:「你们没有查看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吗?我们真的不是夫妻,我们刚刚认识。」

陈凯带上警帽,说:「你删得挺干净,我们压根儿都没在你的手机里找到任何苏葵的信息。」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警局里,像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返程的大巴车上,我打开了手机,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软件,想看看苏葵的头像是否还在我的联系人列表里。

原本置顶的头像没有了,我先后用了名字和关键词搜索,都没能找到苏葵的账号,通讯录里也没有她的电话,果然,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绝望地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飞快略过的湖光山色,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关于苏葵,我的脑海里还清晰地记得关于她的很多记忆,三个月的相处时间里,足够留下许许多多的细节供我反复推敲,用来推翻一个盘桓在内心深处的可怕猜想:苏葵很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并不存在的女友。

我记得她白皙的手背上血管的颜色,我记得她身上的果香味,我记得她绸缎般的皮肤质感,我记得她默念鲁米诗句时嘴唇开合的弧度,也记得她略带金属质感的嗓音。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寻索的,始终是你。」她在默念鲁米诗句的时候,眼睛始终直视着我,瞳孔像是山林晨间的小鹿,弥漫着诱人的雾气。

脑海里关于她的记忆都十分清晰,甚至有些画面像是微距拍摄的特写,就连她睫毛上的尘埃和发边的光粒子都渲染得一清二楚,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在我身边,成为几百公里以外的一具女尸呢?

我疲惫地把头靠在大巴车的窗户上,胸口就像压了一厚摞的砖头,沉闷,但不悲伤,仿佛她的死讯还没有得到我的证实,大脑不允许我就这样草率的相信她已经死了,固执地把悲伤和痛苦拦在了胸口以外的地方。

在身后的大山里,她明明是我一见钟情的女友,为何在百里之外的世界里,竟然成为了我刚刚死去的妻子?

我现在只想尽快看到她的尸体,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3.不存在的你

火葬场位于市郊的山脚下一个巨大的院落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中间偌大的停车场,零星停着几辆车子,不远的地方零星分布着一些房间,我朝着一个带有巨型烟囱的房间跑了过去,因为那里刚好有一群人带着黑色的袖章,手捧着白色的菊花等待着什么。

我快步冲上阶梯,来到了火葬场焚烧炉的门口,那里有两位中年男女,面容悲切,肃穆而立。

「请问,你们是苏葵的父母吗?」我问道。

中年夫妇看了我一眼,疑惑地回答:「是的。您是?」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能简单说道:「我是江珂,我来看看苏葵。」

「江珂?」他们眼中的疑惑更深。「你是哪个江珂?」

「我是苏葵的男朋友,我……」

面前的老妇人突然面露怒意,直接打断了我,「你胡说什么?!我们家苏葵早就结婚了,哪里来的什么男朋友,她的丈夫江珂刚刚离开,你冒充他想干什么?」

「什么?」难道陈凯说的都是真的?苏葵早就结婚了,而且她的丈夫也叫江珂?

可是,4 天前,苏葵刚刚和我一起出发,正好在去景区的路上,那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一定是搞错了,这个死去的苏葵不是我的女友,可能只是一个极小概率的巧合而已。

「对不起。」我先是真诚地给两位老人鞠了一躬,然后指着他们手里捧着的遗照,问道:「我能看一眼吗?」

那张带着实木相框的遗照被老妇人倒扣着捧在手里,我看不到正面的照片。

老妇人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可能是苏葵父亲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半晌之后,沉声说道:「给他看一眼,也许是弄错了。」

随着遗照缓缓被翻转过来,我的心似乎也提到了嗓子眼。一方面我不希望这种离奇的乌龙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另一方面,我更不希望苏葵的死是真的。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我瞪大眼睛看着照片上的黑白照片,顿时觉得整个世界突然一下暗了下来,以至于我感觉一阵无法控制的眩晕瞬间袭击了我。

我晃了晃身子,几乎就要跌倒在地,苏葵的父亲上前拉住了我,「小伙子,你没事吧。」

照片上,我的女友苏葵面容白净,头发清爽,一双眉目明亮而干净,她就那样直视着我,用一种近乎永恒的目光直视着我。

是她。

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神经错乱了,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您只有苏葵这一个女儿吗?我是说,她没有双胞胎姐妹吗?」我问。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概率极小,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苏葵是我们的独女。」老妇人说到这里,眼圈一红。

我嚅嗫着问了一句:「苏葵她,是怎么死的?」

苏葵父亲说:「四天前,下午 2 点,她死于心脏骤停,在地下停车场自己的车子里。」

这怎么可能?四天前的下午 2 点,她正开车载着我飞奔在去往景区的路上,我清楚地记得她一边哼唱着苏珊·薇格的《Tom』s diner》,一边吃着我给她剥好的小金桔。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死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小女?」苏葵的父亲带着厚重的眼镜,看起来是个体面稳重的绅士。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解释目前这纷乱复杂的局面,只能简单说道:「我是为她单位供稿的美工,我也叫江珂。」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原则上,只要基数够大,任何小概率事件都有可能发生。但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苏葵,一个死于 4 天前的地下停车场,另一个在昨晚失踪在了数百公里外的莽莽群山中,并且他们身边的男人都叫江珂,这未免也太过不可思议。

「苏葵的丈夫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哦,在那里。」老人眯着眼睛往远处的大院里看去,伸出手指着一辆黑色轿车旁边的男人说道。

「他就是苏葵的丈夫?」虽然距离很远,但我总觉得对方的身影极为熟悉。

「对,他是苏葵的丈夫,也叫江珂。」老人摘下眼镜,擦了擦,「他们两人一向感情很好,苏葵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不小,也是刚刚回来送了苏葵最后一程。」

看着两位老人憔悴的脸,我实在不忍心再用这些古怪离奇的事件给他们徒增烦恼,只能去找苏葵的丈夫——那个也叫江珂的人去谈谈。

临走之际,我向苏葵的遗照鞠了一躬,两位老人微微欠身还礼。

我从阶梯上走下来,朝着苏葵的丈夫走去,他背对着我倚在车门上抽烟。

很快,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等我走到距离他只有 20 米左右的时候,身体像是突然撞到什么,吓得我赶紧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苏葵的丈夫像是被人撞了一下,突然趴在了车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手里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我疑惑地看着四周,没有任何障碍物,便尝试着又朝他走去,身体依然受阻,仿佛有一种力量正阻止我走向苏葵的丈夫。

此时,他似乎受到了惊吓,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发动车子快速离开了火葬场的大院。

我茫然地看着他离开,在他走后,我身体前面无形的阻挡力量却神奇地消失了。

在回去的地铁上,我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回想起在火葬场那诡异的一幕,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但从背影和动作来看,似乎和我极为相似。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苏葵,以及两个一模一样的我?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的苏葵在公安的系统里查不出任何资料,仿佛这世界上除了我,她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关联?

难道……两个苏葵,只有一个是真实存在的,而另一个是我的大脑虚构的?

那么,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更可怕的问题产生了,我和另一个江珂是否也是如此,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虚幻的?

呵,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28 年的悲惨人生历历在目,童年的伤痛,少年的彷徨无助,青年时期的枯燥乏味,这些过往和经历得益于我优秀的记忆力,想忘记也忘记不了。

我怎么可能是虚幻的存在?

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承认,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开始在包里疯狂地翻找着我的身份证,目前为止,那是最能够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物件了。

随着我在背包里翻找的时间越长,我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恐慌,直到我把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倾倒了出来,发狂似的遍寻每个角落,却找不到那个能够证明我身份的小卡片。

没关系。至少,我有自己的单身公寓,也有自己的工作单位,那里都有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人,甚至在公司的电脑里,还存储着我身份证的扫描件。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苏葵的音容笑貌立即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真实而又美好。我还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儿,却有可能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

我……是真的太过孤独而出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幻觉了吗?

我尝试用自己的记忆来重现一些关于她的情景,从最细微的画面开始,从她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开始……

记忆如同线性的进度条,我尝试缓慢往回拖放,但因为疲惫和紧张,大脑突然脱离了我的控制,脑子里的画面如同泥石流涌现出了更多痛苦的回忆。

少年时期的田野里,远处的云彩如同失控的火灾,脚下是粗糙的田埂,两边飞速后移的画面和沉重的喘息声。

恐惧如同果园的恶犬,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奋力朝后扯去,我仰面在粗糙干裂的地面上,巨大而黑暗的阴影笼罩了我。

狂风骤雨一样的毒打,胃部被踢中后,伴随疼痛出现的剧烈抽搐,无名指被折断后的脆响,记忆如此清晰,我甚至能看到自己像个被剥了皮的穿山甲幼崽,蜷缩着身子,露出了嶙峋的肋骨和脊椎。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害死江月?」含糊不清的滚雷,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刚一出声,耳朵被一脚踢中,瞬间昏死了过去。

还好,痛苦戛然而止,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端坐在地铁上,对面有几个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而我自己的领口和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我记忆力虽然很好,同样也会有「副作用」,一些不愿意想起的痛苦记忆也会借由某些契机如同泥石流一样在脑海中引起短暂的失控状态。

原以为苏葵的出现,能够像阳光一样驱散我童年的阴霾,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有着离奇秘密的人,甚至,我到现在都无法判断,她是否真的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4.不存在的我

终于,我拖着身心疲惫的身体,来到自己的单身公寓楼下,过去的一天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场荒谬疯狂的噩梦,此刻我只想回家睡一觉。

也许一觉醒来,我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蜗居在城市中无人问津的单身男人,从来就没有什么苏葵,那个明艳的如同阳光下的向日葵一样的女孩,也许只是我多年前一场梦境中的透射罢了。

小区的门口停着一辆醒目的奥迪车,一个男人从大门口走出来,站在车门跟前抽烟。

隔着一条马路,我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的身形我却十分熟悉,那人的身高和走姿与我非常相似,加上在火葬场对苏葵的丈夫那辆车格外留意,他就是苏葵的丈夫。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我正好向他求证一下,两个苏葵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随着我的脚步临近对方还有 20 米左右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在火葬场大院里,曾经遇到的怪事,那股无形阻挡在我们之间的力量。

这一次,阻挡我走向他的力量是否还会存在?

我试探着向前跨了一步,果然有一种张力在我们之间 20 米的距离铺设开来,随着我用力往前跨出一步,他似乎也能感应到一股力量的推动,也往前踉跄了一步。

我再走一步,他又被推动了一步。

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奇异的 20 米空间法则,让我们永远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这不可能,我用力疯狂朝他跑了去过,他也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跑了起来,我拼劲了全力追了他 200 米左右,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我们之间永远也保持着不变的 20 米距离,精准又诡异。

在我追逐的过程中,两人始终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江珂!你转过身来!」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喊着。

他穿着灰色的西服,背影挺拔修长,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是他只微微摇头,并没有转身。

我喘着粗气在他背后等待了许久,最后只能暂时放弃,转身朝我的小区走去,中途我回头了几次,他背对着我,朝着我相反的地方走掉,就像是忘记了自己是开车过来的一样。

我的家是个只有 70 平米的小房间,是我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但此时我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钥匙在里面扭了不到一圈就停住了,我仔细看了看钥匙,没有错,但房门却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看起来比以前更破旧一些。

我反复确认了几次,楼层没错,房间号码没错,钥匙也没错,但就是打不开房门。

无奈,我只好打电话向物业求助。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蓝色帽子的大叔走了上来,他是物业公司的管理员,小区里的居民管他叫杨叔,我们之前打过几次交道,彼此认识。

不出所料,他完全不记得我,并且在我的一再央求下,打开了 401 的房门,里面是灰尘蛛网弥补的清水房。

我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走廊宽度,一样的房间数量,甚至有些门口摆放的垃圾桶和鞋架都是一样的,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而这些细节如果是普通人是绝对难以发现的。

只有我,拥有超强记忆的「雨人」,才能从无数的画面细节中敏感地发现细微的不同。

401 的房间门颜色比之前深了 15% 的色调,402 门口的塑料扫把原先是条纹图案,现在则是橘红,403 门口的鞋架一共有四层,上面少了一双中跟的黑色皮鞋,多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另外,门口原本贴在 4 张小广告,现在少了一张。

「走吧。」没等我继续问下去,杨叔拉住了我的胳膊,「跟我去一趟物业办公室。」

我被杨叔拖到了物业办公室,他们详细查询了一下所有业主的资料,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换句话说,5 年来,我根本没有在这个小区里住过一天,哪怕是访客登记表上都没有我的信息。

在两三个保安警惕的注视下,我被迫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 5 年,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小区。

茫然站在街头,我身上还穿着野外旅行的灰色冲锋衣,背着 5 升的旅行包,里面有一些我和苏葵的随身物品和衣物,这些也成了我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家当。

为什么会这样?我苦思冥想着前因后果,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造成这一切荒谬结果的,可能就是另一个叫江珂的男人!

他所到过的地方,我的信息就会被抹去。

第一次在火葬场遇到他,我的身份证消失了,第二次在小区外遇到他,我的住房记录消失了。

他正在挤占我的生存空间,逐渐抹去我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及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依然没有答案。

是否,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苏葵,是否也是发觉了对方的存在,在互相挤占生存空间的过程中,我的苏葵失败了,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离奇的消失了……

糟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另一个江珂下一步一定会去我上班的公司!

我坐在飞驰的出租车里,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恶之人!他要抹去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然后取而代之。

站在公司的大堂里,我无比紧张地捏着门禁卡,因为大堂的保安已经朝我投来了审视的目光,门禁关卡不断发出的报错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几层的?」保安问道。这栋大楼上的公司和办公室多如蜂巢。

「33 层,蓝牛游戏公司。」我努力挤出微笑,像是在自言自语。

「门禁卡有问题吗?」他问。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能不能先放我进去,我到管理处问问怎么回事。」

「那不行,这不符合规定。你可以给同事打电话,让他下来接你。」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门禁卡上。

我低头翻看着手机通讯录,余光再次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堂另一侧走了出来。

又是他,另一个江珂。

完了,他出现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会将我遗忘。

果然,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翻出的同事电话,眼睁睁看着一串数字,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逐渐消失。

「你等一等!」我提高音量朝他跑去。

他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到我这个人,径直朝外走去。

我追了上去,却被一个路人撞了一个趔趄,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刚好看到他坐进了路边的出租车里。

大堂的灰色地砖是正方形的,尺寸是 100 厘米,我和他隔着 12 匹瓷砖加上门外的距离,刚好是 20 米。

又是 20 米,上次和他在小区楼下错过,刚好也是一条马路的宽度,同样也是 20 米。

虽然同事的电话号码已经消失,但我还是凭借记忆打了过去,对方接起来喂了一声。

「丁茹,你好,我是江珂,我休假提前回来了,门禁卡好像有点问题,能麻烦你下来一趟吗?」我一口气说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江珂?那个部门的?」对方语气有些疑惑。

完了,我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又是这样。

「我……我打错了。」我放弃了。

保安看着我颓然垂下手臂,眼中的怀疑更深了。

「先生,麻烦你往后退。」他一只手朝着我做了手势,另一只手本能地放在了腰部的警棍手柄上。

我转身朝大堂一角的候客区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陷入了绝望中。

5、不存在的他

不远处保安依旧警惕地朝我这边看着,时不时看一眼大堂的玻璃大门,像是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门外突然走进两个警察,保安一看到警察立即叫了起来:「警察同志,就是他。」

保安指向了我。

糟了,他报警了。

警察立即朝我走了过来,保安跟在他们的身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好,麻烦你出示一下身份证。」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了中间。

「我……身份证在楼上的公司里。」我撒谎了,但我仍保有一线希望,希望公司的电脑里仍有我的个人资料。

「我早就看着小子不对劲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哪儿捡了一张坏了的门禁卡,想蒙混进去。」

「谁鬼鬼祟祟了?」我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粗糙的编号,也许那不是正规编号,只是保安制服上的一个样式:02300。

可在我的记忆中,这个保安以前的编号是 03200。

「没有身份证的话,请麻烦跟我们去一样派出所。」迄今为止,警察表现得相对克制,毕竟他们看我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伤害性,情绪相对未定,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你们可以跟我上楼到公司去拿,如果没有,再跟你们走也不迟。」我灵机一动,换了一个思路。

「行,走吧,去你们公司核实一下。」两位警察对视一眼,毕竟也不能只听保安的一面之词。

那是一个极其尴尬的场面,整个部门的人全都站起来,在警察的询问下,所有人都一脸茫然,而我则不停地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说出了他们平时点外卖最喜欢的饭菜,并且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工号和负责的项目职责。

当我事无巨细地说出了一些部门以外绝不知晓的小事时,他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随后在人事部门,事情终于有了一些转机。虽然人事部的领导和三个属下查了半天也没有我的信息,但 30 多岁的人事部经理默念了两次我的名字,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我想起来了,我们公司有一个股东,也叫江珂。」

说完,她看着警察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多半是重名,巧合而已。」

警察想了想,问道:「你这里有那位股东的资料很信息吗?比如照片或者身份证号码之类的。」

「没有,不过财务部应该有。」

财务部的负责人显得相当不耐烦,但也不愿招惹警察,于是黑着脸调出了那位叫江珂的股东资料,但她拒绝给我看,让我站在电脑的对面,只让两个警察对着屏幕。

警察低头看了看屏幕,又抬头看了看我,反复了几次之后,问道:「你的身份证号码是多少,记得吗?」

我顺利地背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籍贯地址,两个警察和财务部的大妈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可这样也不能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啊,长的不一样啊。」财务部大妈说道。

看来身份证号码和籍贯都对上了。

高个子警察皱了皱眉,挥手让我过去,指着屏幕上的照片问我:「你认识他吗?」

我赶紧过去一看,屏幕上的身份证是我自己,无论是照片还是号码,所有的资料和我一模一样。

「这就是我。」我笃定说道。

「这个人和你长的不一样。」他们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我赶紧拿起桌子上的小圆镜看了一眼,我的长相没有任何变化,和身份证上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看到的我,和身份证上不是同一个人呢?

「可身份证的号码是唯一的,籍贯也是对的,这真的是我。」

「那你们俩其中有一个人就涉嫌伪造身份证了。」高个子警察说道。

「还是把两个人都喊到所里对峙一下吧。」年长的警察说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最大的敌人就是另一个江珂,他出现在火葬场,苏葵的父母竟然看不出来我和他们的女婿长得一模一样,他出现在我的小区,小区里的人也没有了我的记忆,他又出现在我的公司,以至于整个公司没有了我的痕迹……

如果接下来他继续扩大行动范围,未来将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也就是说,我会成为一个没有任何人记得,没有身份的「边缘人」,更甚至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这种可怕的后果让我汗毛倒竖,我必须要尽快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

两个警察将我安排在派出所大厅的等候区,然后转身离开,毕竟我没有犯什么大错,他们也没必要紧盯着我。

大厅的斜对面是一个过道走廊,直通派出所大门口的院子,我坐在最边缘的长条椅子上,能够看到进来的每一个人。

大概 30 分钟后,一个熟悉黑色奥迪车开进了派出所停车场,苏葵的丈夫江珂从车子里走了出来,朝着走廊走了过来。

临近劳动节,派出所里显得异常忙碌,不停有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这些人遮挡住了江珂的面部,使我一直都看得不太真切。

这一次,不能让他再逃掉了,站起身来,主动朝他走去。

与此同时,两名警察夹着个戴着手铐的年轻人也朝他走了过去,他们挡在了我的面前,我依旧无法看清那个江珂的脸。

在狭窄的走廊里,我们两人相对而行,那诡异的 20 米法则还能生效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面前原本走在警察中间的年轻混混,在经过江珂身边的时候,突然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江珂立即满脸是血的朝后跑去,两名警察慌乱地把混混按在了地上。

又来了。这次又没有看到他的脸,我不甘心就此作罢,立即朝江珂追了过去。

他冲出走廊外侧,转完就不见了人影,我看到外侧挂着卫生间的牌子,猜想他应该去卫生间洗脸去了,于是立即也跟了进去。

卫生间里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没有别人。我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就在我转身面向盥洗台的时候,赫然发现镜子上有人用血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千万不要看到我的脸。

6、另一个我

我赶紧冲出卫生间,恰好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离开了派出所大院。

「千万不要看到我的脸。」我茫然站在派出所的大院里,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不能看到他的脸?他明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了会怎样?

一堆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纠缠翻滚,但却没有任何答案。我原本以为见到他之后,能够把事情分析得更清晰,但却事与愿违,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离奇了。

偶然间,我看到大院里停着的三辆警车,其中有一辆就是我来时乘坐的,我对车牌号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它的尾数是 077,而现在,却变成了 007。

为了排除误判,我靠近车子往里面看了看,车里还放着刚才两位警察留下的笔记本和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那两瓶水是在我们公司拿的,上面有公司的动画标志,绝对不会错的。

为什么车牌号也变了?我回忆起在公司楼下的大堂里,那个保安身上的编号,似乎也类似的谬误,这又是为什么?

我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疯狂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个世界出现了 BUG?

茫然走出派出所,我随波逐流地走在大街上,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大街上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人群把我映衬得更加凄凉。

坐在街边公园的长椅上,我回想起那三组在我记忆中出现错误的数字,第一组,是苏葵旅行包上的数字,我原本在她把背包丢在后备箱的时候,上面是黄色的刺绣数字 91,但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是,我看到上面是白色的喷漆数字 19。

第二组错误是公司楼下的保安身上的编号,我记忆中一直是 032,但刚才看到的是 023。

第三组错误是派出所的警车车牌号,我上车时是 077,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是 007。

基于我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这三组数字的错误绝对不是我记错的,这就像一台崭新的苹果电脑,绝对不会算错 10 以内的加减法一样。

但这些错误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却不得而知,是一种暗示,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数据漏洞?是两个平行空间进行了重叠?还是命运在冥冥中给了我什么提示?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身边路过一个中年女性,她看了我一眼,满怀同情的丢了几张零钱在我脚下,我疑惑的眼神和她同情眼神互相交汇的一瞬间,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彻彻底底的流浪汉。

我正在失去跟这个社会的关联。我正不可避免地一步步滑向深渊。

我必须要立即找到那个和我共用一个身份的江珂,避免他切断我最后一条后路:那就是我早已断绝了所有关系和来往的父母。

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所有人都将把我遗忘,所以,在他见到我的父母之前,我必须要和他聊聊,如果因为那 20 米的空间法则导致我们永远都无法正面对峙,那么,我需要利用这 20 米的空间法则,杀死他。

这个世界有他没我,有我,他必须死!

有了目标之后,我也变得更有行动力,很快,通过他的车牌号码,我查到了另一个江珂的住址。

当我来到他位于郊区的豪华社区门口时,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两个杀人计划,既然我们之间永远只能保持 20 米的距离,那就意味着,假使他背对着我站在 A 点,我从正后方逼近他,他就会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必须向前走去,以便于继续和我保持 20 米的距离。

这样的话,如果他在天台抽烟,我从后方逼近,他就会无法避免地朝前走去,直到跨过天台栏杆摔死在楼下。

或者,当他在站台或路边等车的时候,我从背后逼近,他也会不由自主朝前跨出,这样的话,飞驰而来的地铁或汽车就会帮我解决了他。

当然,我也要尽量避免他突然转身看到我。

毕竟,那天他在卫生间留下的一句话「永远不要看到我的脸」,让我非常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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