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嘱咐我好好地休息，一切都有他们在。
走时，我没忍住，问。
「林若安呢？我爸妈呢？」
我婆婆走过来，想抓我手，看了下我的表情后，又缩了回去。
「林若安的脸，怕是恢复不了了。刚好你爸认识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主任，就把她送了过去。」
「至于你爸妈，」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你别操心这些了，一切有我们在。」
我垂着眼，点了下头。
我父母，只要不是死了，我倒是很愿意此生不相见。
19
王少禹每晚都去医院陪着我，住了三天，出院了。
出院后，我公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只有我们四个人。
饭桌上，一句没提我家人。
王少禹找了心理医生每周做上门辅助治疗。
每回结束，医生都告诉我，挺好的。
可每次，医生总是和王少禹单独地聊很久。
我过问王少禹，他说：「别瞎想，我们是老朋友，聊的都是些和你没关系的内容。」
在那之后，我从新闻上了解到，我爸的公司破产了。
王家和林家解除了合作关系。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在王少禹电脑上发了几个邮件。
发完发现他 C 盘里有个文件夹，命名是我的名字。
好奇使然下，我点开了。
是个视频文件。
刚一打开，就令我一阵愕然。
视频里，林若安被王少禹掐着脖子，用力地按向一个深水潭。
就那么几个来回，林若安已经气若游丝。
她一张脸上，爬满了皱纹，可奇怪的是，除了脸部皮肤，露出的手臂与手，都还保持着年轻的紧致。
她断断续续地求饶。
「对不起，求求你了，原谅我吧，对不起，求求你了，原谅我吧。」
就这么两句话，来来回回地反复。
之前在水里畅游的女孩，此时却一脸的惊骇。
王少禹没有一丝犹豫，再一次将她按在水里。
视频里传出我爸妈的讨饶声。
「少禹，看在南汐的面子，原谅安安好吗？求求你了，南汐一贯大方又懂事，她会理解安安的这些行为，安安只是太爱你了，她错过你五年啊，你能不能理解她？」
王少禹突然疯狂，回头不知道扔了手里的什么东西，「啪」的一声。
「那五年，只要不突破我的底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打扰我和南汐的生活，不打扰我好不容易维持来的平衡，我任由你们将刘姨送过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母同生，你们竟然这么狠的心，林若安这个怪物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送她来我的床上。南汐不是薄情，她是被伤得忘了怎么去爱，是根本不敢奢求被爱。我好不容易将她的戒备心理解除，好不容易让她能够来去自如地将我们的家当成她自己的一小片地方，两天，就用了两天，你们就将一切都毁了，你们该死，你们真的该死。」
画面转到我爸妈那里，我爸妈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爸说：「南汐从小就不喜欢笑，我们给她买了好吃的，她就让林若安告诉我们，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们买的那些吃的，她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啊，为什么一点儿都不会讨人喜欢？她就那么自大，我们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不悲不喜，她真的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王少禹气笑了，他将林若安的头提出来，拍了拍她的脸。
「哎，你说，你倒是好好地说一说，你姐姐告诉过你，她不喜欢你爸妈的买的那些东西吗？」
林若安已经喘不上气了，闭着眼，嘴唇颤抖。
「我说实话，你能不能放了我，我离你们远远的，好吗？放我一条命好吗？」
王少禹冷嗤了一声：「你先说。」
她说：「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巴不得你们买东西给她。我就是单纯地讨厌她，我恨不得她死。所以，我就告诉她。」
林若安疯了，越说越激动，竟然笑了出声：「我就告诉她，这世界上，她就是个怪物，她不会被爱，不配得到爱。在她看来，你们从没有爱过她，从没有买什么东西给她。」
我爸妈不知所措地僵跪在那里，有些茫然。
王少禹咬牙切齿，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从小到大，你才是被偏爱的那个，可也是嫉妒心最强的那个，你诋毁林南汐，你恨她分走了原本可以独属于你一个人的爱。」
他回头看我爸妈：「你们做父母的，可真的是恶心，真的令人发呕。」
王少禹越说越激动，哪还有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她孤独，她被林若安陷害，被林若安组织女生孤立她。任何人进入不了她的内心，任何人男生想和她说话，都被林若安阻止了，这就是你们最爱的小女儿，一个毒妇、一个妒妇。」
说完，他松手，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唤他身后的人。
「拉走，拉去研究室，研究研究她的心脏、她的血、她的身体构造、她的皮肤状况。研究不彻底，别放出来。」
我爸妈任由林若安从身边被拉走，一声一声地呼唤，换不回我爸妈的游魂。
20
我呆坐在书房里，捂着嘴看完一切。
视线一转，看到一张照片。
那是王少禹穿着学士服拍的一张毕业照。
有意思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我就坐在台阶上，一个人望着远方。
而他的视线，望着我。
我抱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保姆上来喊我：「太太，吃饭了，先生的车也进院子了。」
我放下照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和刚刚进门的王少禹撞了满怀。
他满含深情的眸子，如盈盈秋水般玲珑。
「怎么了这是？是过来接我的吗？」
我踮起脚，蹭了蹭他唇角。
「王少禹，我爱你。」
他微微地愣了下，手臂环住抱起我转了一圈，又扣着我的腰吻了下来。
「我也爱你南汐，一直一直都爱你。」
王少禹番外
1
高二时，我们在教学楼三楼。
楼下是高一。
让我注意到林南汐，是有一次迟到了，站在门口罚站。
趁着讲课没人注意，我下楼上了趟洗手间。
她就站在过道里，瘦高的个子，慵懒地倚着墙，一脚还蹬在墙上。
只是垂着脑袋，看不清样子和神色。
我好奇，出来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她拧头看过来。
马尾偏向一侧，大大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看着很荒凉。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她身体里好像藏着一个老者的灵魂。
自那之后，我总是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
可她就像被世界抛弃，被人群忽视。
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穿着不合体的衣服、不合脚的鞋。
渐渐地，我听见有一部分男生议论她。
说她有个胞妹，散布谣言，说她脑子有问题，好像是有些痴呆的状况。
可我知道，她不是。
不止我一个人有关注到她。
不止女生喜欢冷酷帅气的男生，男生也一样喜欢清冷、忧郁性子的女生。
有种令人捉摸不透却又好奇上头的感觉。
2
我发现一个问题，所有女生都不喜欢她，可所有男生好像都对她有兴趣。
偏偏她是一个对所有事物都不感兴趣的人。
那样漠视、那样无所谓的态度。
高考后，我上了大学。
可命运很奇怪，将她再一次送来我身边。
她成了我的学妹。
她上学那么久，除了她妹妹明目张胆地辱骂她之外，没人和她说话。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
她头发总是扎成一个马尾。
有女生看不惯她，表白墙里骂她脑子有问题。
我就反击回去，怼回去，让她们闭上臭嘴，管好自己。
她饭卡掉了，我在她身后捡到了。
顺便给她充了钱，大概几千块。
后来几番辗转之下，才还给她。
但她好像并没有发现，还是吃着那些很便宜的饭来充饥。
有一回我实在好奇，周六日，竟然像个变态一般，跟着她们姐妹，回了她的家。
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可奇怪的是，她的家庭似乎非常富有。
家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
家里只有三个人的声音，没有她的。
吃饭的时候，她爸爸讽刺她：「长了张嘴，不会说话，怎么还会吃饭啊？」
她妈妈埋怨她：「这个月怎么花了 800 块？」
她没回应，她妹妹就笑：「林南汐谈男朋友了，800 块哪够花？」
我听见「啪」的一声响，他爸的声音传出来：「臭娘们儿，这么小就知道勾引男人？学学你妹妹。」
我简直不可思议，这就是她的家人吗？
这是什么家人？
3
真正有交集，是在西校区的食堂里。
她的妹妹在她转身的时候，给她碗里倒了很多辣椒和醋。
我就在后座，气愤得直接站起身。
「你干吗？你倒那么多醋和辣椒，她还怎么吃？」
那女孩委屈地看我，楚楚可怜地说：「可是，她就是喜欢这么吃啊。」
林南汐抬头看了我一眼，皱眉搅了搅面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倒在了剩饭桶里。
可我看见她藏在一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林若安拿着手机在身后录屏。
「林南汐，你为什么要浪费东西？爸妈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头一次觉得一个女生那么可恶、那么讨厌。
我反感她假模假样的笑，反感她的一切动作。
所以我爸妈说，我的订婚对象是林若安的时候，我毫不留情地拒绝。
可林若安总跑过来，叫我少禹哥哥。
她装作纯真、不谙世事的样子，令人作呕。
在富有的家庭，生养出这么恶毒的女儿，除非我死了，才能让她有机可乘。
我爸妈没办法，但也一直在拖着林家，没有正面拒绝。
直等到我听说林若安出事了，才侧面暗示我爸妈，我同意和林家的女儿结婚，他们才上门订了这门亲事。
是的，我突然很想让她在我的庇佑下生活，让她可以开心起来。
让她见证这世上，是有好人的。
林南汐就像上天送我的礼物。
她的存在，和家里的家具、家电混成一体。
犹如空气，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我知道，她不自在，小心翼翼。
甚至在好几次半夜经过她的房间，听见她在梦里大喊大叫，甚至大声地哭泣。
她生病了。
4
我带着心理医生和她一起吃饭，才知道她有严重的社交障碍和重度抑郁症。
我给她足够的空间，把自己和她变成一样的人。
我尽量地让她把这里当成唯一的家，让她舒适自在。
五年里，我们各自生活，却又缺一不可。
我渗透在她生活里，渗透在她身体里，甚至渗透进入她的心里。
她无知无觉，渐渐地，也能偶尔和我说几句话。
他的爸妈，并不知道我知道他们的品行。
他们什么样子，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他们倒是愿意陪着南汐和我演戏，只要对南汐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五年后，林若安没有死，反而变成了怪物，突然出现。
她爸妈以为我好拿捏，以为我是一颗软柿子。
真是可笑至极。
但凡在南汐这件事上破了我的底线，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五年前不能光明正大地替南汐报复回去，五年后，我终于能够出口恶气。
可我就是没想到，家里的保姆刘姨，竟然真的敢动我的东西。
偷溜进我书房，在我电脑挂着的微信里，和南汐发假微信。
等保护南汐的人，告诉我南汐出事了，我直接将她送去局子里。
我让南汐陷入危险，我恨透了我自己。
林若安被送去研究去了。
我告诉我爸妈，南汐从小到大受到的折磨，我告诉他们，我爱南汐。
我爸妈心疼她们的儿媳，心疼她生病。
我爸是个好父亲，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他势必让林家在生意场上受挫，联合其他客户，打压林氏企业。
不过半年，林家倒了。
老两口在我告知他们事情的真相时，就受不了了。
更别说生意场上吃了亏，一夜之间痴痴呆呆。
之后上门找过我和南汐，但我早带着她换了一个房子。
我只希望，他们一辈子不要打扰我和林南汐的生活。
她从前吃的那些苦，我都会补偿给她。
我会往后余生，将所有伤痛都从她身心中抹去。
她会在爱里，优雅地老去。
5
做你贫瘠世界里的光。
换你余生不荒凉。
全文完。
备案号:YXX1PLdlkglijLydwj3Frvy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