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花

我不清楚他去做什么,但在养病的这短短数日,宫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子不知为何,突然不耐皇帝伤重垂危却不驾崩,竟然意图下毒谋害皇帝。被内监揭穿,下狱戴罪。

而闻讯与太子内斗的三皇子,似提前得知太子预谋,居然举兵逼宫想要救驾,但被醒来的皇帝以逼宫谋反的罪当庭处置。

而解围这两起事件的赵衍,受到皇帝看重。

皇帝在弥留之际,传位给了赵衍。

这些,都是婢女告诉我的。

我隐约觉得,这些事和赵衍脱不了干系。

赵衍登基后,下令太医院控制疫情、调制药物。我成了第一批受益者,顺利康复。但最让我高兴的是,赵衍信守承诺。

他替我母亲与先帝合离,遗体埋在父亲的陵墓里合葬。

「多谢皇兄。」

我噙泪叩拜,心中无比的感激。

赵衍将我搀住,肃杀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只要朕在,往后无人敢伤你分毫。」

可老天,总不愿见事情圆满。

三日后,我正准备与曹瑛商讨婚嫁事宜、完成拜堂。

曹瑛却得了瘟疫。

我传信给赵衍求药,他一直未回。

我入宫求见,皆被赵衍以公务繁忙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我长跪乾承殿一日,到晚上大内监才弓腰哈背地跑来传话:「公主请起,皇上允您入内见驾。」

话落,宫女识趣地点了长明灯。

我一怔。

这是妃嫔侍寝的时候才会点的灯。

10

寝殿里熏香四溢,明灯澄黄。

我一进去,宫女太监把门关严,让人不由心生惶恐。尤其是赵衍,一袭明黄龙袍端坐在榻前,这让我一下子有了高低贵贱的距离感。

「求皇上赐药。」

我战战兢兢地向他屈膝施礼。

赵衍道:「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四哥。」

「语宁不敢。」

见他迈步靠近,我不由抓紧袖沿。赵衍弯下腰来,俊脸凑近我,笑着说:「我在南苑造了座宫殿,等竣工后阿宁搬去住。」

我强撑出笑来:「多谢四哥恩典,但女子出嫁从夫,自当住在曹府的。」

「你和曹瑛又没拜完堂,不算夫妻。」

赵衍不容我的抗拒,一把握住我的手,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却让我感觉窒息而胆寒。他眸眼深深地说道:「我如今是皇帝,阿宁要的四哥都给得起。天下、后位,跟四哥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不要!」

我怕极了,高喝一声甩开他的手:「你我虽非血亲,但也是兄妹,请皇上自重!」

「若朕不愿自重呢!」

赵衍一把掐住我的肩,眼中满是阴沉压迫,他咬牙切齿道:「朕已经给够你和曹瑛相处的时间了,该回到我身边了阿宁!」

「可你说过,祝愿我和曹大人白头偕老。」

「朕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

赵衍瞪着我冷笑:「要么你和朕在一处,要么曹瑛去死。」

话落,松开我。

卑鄙。

我捏拳瞪着他,一下子想到了前世。

赵衍,原就是这种人,我怎的相处久了会忘记这个。

「阿宁。」

赵衍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歪头盯着我,「朕耐心不好。」

我苦笑出声,罢了。

曹大人天资优秀,自有盛京贵女匹配。不在一起又何妨,只要他往后余生顺遂安康,我会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在赵衍如同火烙般的视线下,我解了袍子,褪去外裳。

我含泪道:「阿宁遵旨,请皇上赐药。」

赵衍很满意地笑了,他走上前,一手抚着我的脸落下一吻。由最初的温软,到最后的霸道,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狂风摧毁一切美好。

我被他抱上软榻,绸缎被褥、润玉纱钩挽起垂幔。

赵衍不知餍足得在点火燎原,而我像条搁浅的鱼,绝望而无助地盯着床顶默哀。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仿佛要死在我的怀里。

结束的时候,他搂着我轻喃:「阿宁,你是我的。」

我拿到了药。

我忍着身上的不适赶回曹府,曹府的人都等着救命药。幸好,我赶在曹瑛病情危重的时候拿到了药。曹瑛服下药不久,果真转醒了。

他看着我,不由皱眉:「怎么憔悴了,是不是不舒服?」

话落,他甚至想起身给我盖衣服。

我摁住他,笑着摇头:「只是这些天担心你,没有睡好罢了,无碍的。」

「那便好。」

曹瑛温柔地拉住我的手,抵在唇上:「等我病好就拜堂,七日后立春,正是好日子。」

听到这句话,我连指尖在发抖。

昨夜耻辱,永生难忘。

我抿唇沉默半晌,告诉他:「不必了,我不想嫁了。」

「为什么?」

曹瑛立刻坐起身,一面咳嗽一面拉着我的手,焦急问:「是不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你的母妃刚过世,是不该着急。是我考虑不周,抱歉语宁。不着急等你准备好,我们再成亲好不好?」

「不是这个原因。」

长痛不如短痛,我忍着心中剧烈的痛意,忍着眼泪冷声道:「发生了那些事,我只想此后青灯古佛,不沾儿女情事。曹大人,是我薄幸寡义,忘记我吧。」

不想再待下去,说完我便转身要走。

曹瑛情急之下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摔下来,红着眼眶喊:「语宁,不要说这种话,我可以等,三年、五年,哪怕五十年!」

我忍住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他这么好。

是我辜负。

我咬唇绝情要走,却听到他剧烈一声咳嗽,口中喷出口血来。

「曹瑛!」

我惊惶去搀他,曹瑛死死抓住我的手,眼中有泪滚动:「公主,微臣愿意等。」

他每说一个字,便有血吐出。

我吓得大喊,太医和曹府其他人闻声赶来,曹瑛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透。大家都吓坏了,太医连忙施针整治,后将我带来的药丸粉末银针查验、又嗅了几番,骇然大惊地对着我说:「是谁给你的药,这分明是鸩毒!」

11

毒药?!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住,怔愣了片刻便紧张地向曹瑛奔去。但曹府如今把我当成洪水猛兽,将我死死拦在外屋。

「都是你这个灾星!我儿本可安稳余生,遭孽被你看上,让他几次三番为了你忤逆尊长!」

曹夫人冲上来打了我一巴掌,愤然大骂:「他肯为你连瘟疫都不怕,你反倒联合那阴险小人毒害他!」

「曹夫人。」

顾不得脸上的辣疼,我跪在她的面前哀求:「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求您让我进去看看曹瑛,只要他无事,我立刻去死都行。」

「轰出去!」

曹夫人哪里会同意。

在她地挥手怒吼下,我被几个家丁强拖了出去。

屋门紧锁,家丁死守严防。

我跪在屋外磕头,心口更像被人狠砸了好几拳。不知道磕了多久,直到地面印上血迹的时候,屋子里传来曹夫人和下人们的嚎啕大哭声。

我一僵,顿觉刮骨的痛意蔓延到全身。

有丫鬟出来对我说:「公主请回吧,我家公子已经去了。」

「不会的,我这就回宫请更好的太医过来。」

我擦了把眼泪,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心口巨疼,痛到极致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声干号。

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

赵衍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救曹瑛。

他杀了我的月亮。

我要杀了他!

从曹府踉跄出来后,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飞奔,一路闯入皇宫。乾承殿的大监看到我,连忙躬身道:「皇上正在忙公务呢,请容奴才通……」

我用力推开殿门。

赵衍这会儿正在案前练字,唇上挂着笑似乎心情很好。

真是阴毒!

我失去理智地拔下发簪扑上去往他脖子里扎,簪尖离脖颈只有微末距离时,被赵衍蓦地握住手腕。挣脱不开,我便拿另一只手狠狠扇了一耳光上去。

指尖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殷红长痕,满屋的太监婢女吓得匍匐跪地。

赵衍瞪着我:「你想杀朕?」

「你卑鄙无耻!分明说只要我妥协就会给药治曹瑛。」

「朕有说要救他吗?」

赵衍沉笑起来,黑眸里尽是寒光恻恻:「朕答应给药,但没说给的是什么药。况且……杀他的人,难道不是阿宁吗?」

我一怔。

确实,是我亲手把毒药给曹瑛的。

我算是帮凶。

如今,又算是自投罗网。

赵衍早就算到我会在曹瑛出事后会来宫里找他。而一旦我进了宫,再也逃不出去了。赵衍把我困在皇宫、锁在南苑。

他日日会来探望,而我满心仇怨,像头随时会扑上去撕咬的困兽,永远用最锋利的方式对待他。

不见血、不罢休。

「阿宁。」

赵衍扫了眼被咬出血的手臂,面容阴冷地对我说:「我会让你忘记他。」

他命人送来一碗药汤,强迫我喝下去。

瑟苦的药汁能让我忘记过去的一切,包括曹瑛。为了能对曹瑛保有记忆,我不停在书卷上留下关于他的痕迹,甚至整夜整夜地画着他的小像。

可南苑全是他的人。

赵衍发现后,把这些东西全烧了。

后来我逐渐记不清曹瑛的样子,看着小像上的公子轮廓,怎么也记不起该画什么五官上去。当天夜里我发了高热,浑浑噩噩的。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一对陌生老夫妻满脸忧愁地说:「宁儿,你这一病可吓死爹娘了,醒来就好。」

爹娘?

可是,我对他们完全没印象。

老夫人坐在床沿,拍着我的手背满脸慈祥地说道:「不要担心,你爹已向皇上禀明情况。皇上恩准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进宫。」

「进宫?」

我更懵了。

老夫人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解释:「怎么连这个也忘记了,前日殿选,承蒙皇上抬爱当场封你为宁妃了。」

12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大家都说我是周少府家的嫡女,周宁。因前日殿选回程的路上不慎坠湖,烧了一夜,醒来便成了这样。

可是,我老觉得有点不真实。

第二日,宫里派人来接我。

宫轿上街的时候,碰上了场白事。

这是很晦气的事。

「宁妃鸾驾,尔等速速避让!」领头的太监尖嚷着嗓子喊。

白事的队伍便往旁侧躲了躲。

我撩帘去看,发现一排雪白缟素,乌木棺箛显得格外的黑沉压抑。有百姓在街边议论,「太后失势,曹家跟着落寞了,嫡长子出殡竟和新妃冲撞,保不齐又要惹怒龙颜。」

「新帝荒唐,据说和八公主……」

「嘘!小心被割舌头!」

曹家,嫡长子?

我捂着心口位置,没来由觉得痛。

除了白事冲撞这段小插曲,入宫这一路十分顺畅。

我被安排在南苑的宫殿,殿名叫「挽宁阁」。宫里嬷嬷都说这是好兆头,连名字都和宫殿一样。皇宫很美,还有点眼熟。

就连皇上也是。

他很俊朗,面如冠玉、目如星辰。

可我,不太喜欢他。

说不上来,觉得这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又朦朦胧胧地不太真实。而且他发怒起来很恐怖,我曾见过他当众砍下一个人的头颅。

但他很宠我,事事应承、样样依我。后宫里除了我,再无其他的妃嫔。

「阿宁,朕只要你一个人。」

他每次都会埋在我的颈窝里这么说。

三月后,我有了身孕。

皇上很高兴,勒令让太医院好生看顾着我。

可惜,立夏那日我小产了。

「娘娘不要难过,皇上已经下令将那贱婢凌迟。」我蜷在软榻上发呆时,婢女小声安抚道。

我愕然问:「什么贱婢?」

婢女答:「就是给您下滑胎药的宫女,她原是罪奴,一直在勤杂院干活。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日日在您的茶汤里下药。」

这就很奇怪了。

我初入宫廷,自问没有得罪过人,为什么一个宫女要这么伤害我。

为此,我瞒着皇上偷溜去勤杂院,那里很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灰白病态的。有几个宫女见到我的时候,跟见鬼一样害怕,嘴里呜呜作声,一边磕头一边哭。

「娘娘恕罪。」

掌事的老嬷嬷连忙解释,这些都是犯了口舌的罪奴,被割舌了。

包括给我下滑胎药的婢女也是。

因我在地牢里见她的时候,她也这样说不出话来,但她看上去仪态很好,不卑不亢。见到我的时候,即使满身血痕,还是很郑重地给我行礼。

我问她:「你看上去很尊重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曾经得罪过你吗?」

她摆手,红着眼眶在我手心写了四个字:奴婢玉茶。

好熟悉的名字。

玉茶让我去藏芝殿的槐花树下挖出钥匙,打开贵妃榻下的匣子。

我照做了。

里头满满两页的纸,上头全是对皇上的指控。

她说我是八公主姜语宁,盛妃带入宫的亲女儿。赵衍与我相熟,是没有血脉关系的兄妹,对我几欲妄想。为了阻止我和曹瑛大人成亲,赵衍故意在盛妃面前揭露我的生父,姜将军的死因真相。原来当年皇帝微服私访遇上刺客,幸得姜将军救驾。

姜夫人盛青芝容颜倾城,在给皇帝上药时,被皇帝看中。

由此,皇帝开始了阴谋计划。

他故意御驾亲征,在战场暗杀了功高盖主的姜将军,美其名曰救驾牺牲。以此,名正言顺照拂姜氏遗孀。赵衍故意选在我成亲那日,告诉盛妃。

如他所愿,我没能拜完堂。

先帝也如愿重伤昏迷。

他故意命人撺掇太子下药篡位,又将这个消息走漏给三皇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之后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那些知晓过去的宫女太监,会字的全数处死,不会得便拔舌。玉茶识字的事,赵衍并不知晓。

「若肯信奴婢,匣子里的药公主可以服下。」

信函尾端,写着这行字。

匣子里确实放着一瓶白瓷药罐。

玉茶害我小产,按照正常思维不该信她。可不知为何,我一点不觉得她是坏人,想到那双含泪的眼睛,我就心中五味杂陈。

我醒来就没有记忆,本就古怪。

所以,我吃了药。

药丸入腹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我感觉心中热涌恶心,脑子里天旋地转的眩晕。

我强撑着将玉茶给的证据收拢。

这才昏厥倒地。

我做了场梦。

梦里在下雪,灰瓦青松下站着一个执伞的青年。他面若润玉,微笑温柔地对我唤:「语宁,临月渠的菊花都开了。」

我奔上前去,他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

我情急大喊:「曹瑛!」

话落睁眼,便见身侧躺着一袭明黄衣裳的赵衍。他一手支颐,眼锋阴鸷地盯着我问:「你刚才喊谁?」

我攥紧被角,忍住眼泪道:「臣妾做了场噩梦。」

「阿宁。」

赵衍翻身凑近我,高挺的鼻尖带着凉意划过我的脸颊。

他轻声道:「不怕,朕一会儿让太医院送安神茶过来。再睡会儿,明日就是册封大典。」

安神茶。

不过是赵衍心虚,要我再喝那忘记前尘的苦药罢了。

我暗中全倒了。

赵衍已经不是我的四哥了。

他是我的杀母、弑夫的仇人。我并没有声张,而是在封后大典当日悄悄塞了把匕首在衣袖里。

这日皇帝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我穿着皇后的华服,在宫人的引导下踩着铺就了织锦红毯的台阶,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的赵衍。他迎着阳光,眉目舒展,是很开心的笑容、如愿以偿的笑容。

「阿宁。」

他向我伸手,语态温柔。

我含笑问:「四哥最珍爱的人是什么?」

「当然是阿宁。」

赵衍想也没想得回答,但在说完的瞬间意识到什么,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冲他惨淡一笑,「此生后悔为你抵挡一剑,恩将仇报原来是这样的。」

话落,我快速抽出袖剑匕首扎入他的胸膛。

赵衍震惊地捂住心口,周遭的侍卫立刻将我拽开,太监和宫人瞬时乱成一团。有人在混乱里高呼:「抓住刺客!」

我转身就逃。

身后传来赵衍的怒喝:「不要伤她!」

发冠太重被我摘丢在地上,外裳太长选择褪落在长阶下。我在刀上抹了毒,自然没想过还要苟活于世。

我是想着和赵衍同归于尽。

赵衍仿佛猜到了我的意图,尽管受伤,还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可他到底是迟了。

我当着他的面跑上摘星楼。

「阿宁不要!」

赵衍惊慌失措奔来那一刻,我已纵身一跃跳下高楼。

他连我的衣袂都没抓到。

赵衍,你杀我珍爱之人。

我也杀了你珍爱的人。

落地的时候,身子有碎骨的剧痛。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望着蔚蓝的天,突然明白母亲当时为什么会露出那般释怀的微笑。

她自由了。

「阿宁!」

赵衍连滚带爬地赶来,将我搂在怀里。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事态地大哭,甚至有些面目狰狞。

他抖着手不停给我擦脸上的血,可越擦越多,他抖着唇说:「四哥错了,是四哥错了!求求你阿宁,不要离开四哥,不要!」

「你要什么四哥都答应,只求你撑住。」

他的手在颤抖,撕心裂肺地喊着太医。

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桃花谢了。

一瓣掉在他的肩头,我艰难地拿起这瓣花,哽噎道:「阿宁……有一愿……请皇上……放过我。」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因为周身突然被一股黑暗包围,我突然觉得眼皮沉重非常的累。

耳边传来赵衍的哀嚎声,还有一声温柔的轻唤。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座翠竹花苑,母亲和父亲依偎着站在篱笆前向我招手。

「阿爹、阿娘!」

我欣喜得奔上去投入他们的怀抱,不等高兴,便听到身后传来温温柔柔一声唤:「语宁。」

我回头去看。

翠绿竹林下,青年公子雪衣润泽、眉目如画。他向我递来一卷画轴,弯唇微笑:「语宁,新绘的丹青,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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