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能理解你在婆家的委屈怎么办?

「要柳条?」那个坐在柳树下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我。

还别说,他挺高的,站在一边,身形跟这柳条一样,细长却又有韧劲。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轻扯着一根柳条,慢慢往下拉,折了一根递给我:「会编吗?」

我原本想点头的,可一低头,就见他修长的手指卷着柳条灵活的转了过来,先将细枝编缠进去,然后从尾端一点点收转成一个圈。。

想我们小时候编,就是直接粗鲁的转个圈,哪像人家先弄好。

这会我妈在老井边,好像问到了什么,叫了我一声:「姚瑶,你跟柳升先坐着,我去买纸,就来烧。」

她隔得有点远,还朝我挥了挥手,我以为她说的「柳生」指的是这棵柳树,也就点了点头。

又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柳树下面,靠着柳树,抬头看着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牌子。

有的是认祭爹孩子的名字,有的求姻缘,还有直接在柳树上刻字的。

就是那种小年轻表白的,两个名字并排写着,再画个一箭穿心的图案。

我伸手摸着那些字,有点啼笑皆非,小时候有人守着柳仙庙,折根柳条都要打招呼,要不然整棵树都被薅光了。

现在没人守了,这都在树干上刻字了。

不过时代不一样了,我靠着树坐好,转眼看着那男子编着头环。

他手指灵活,目光沉静,一边编,一边看着那些到老井边来来往往打水的人。

我这样坐着,从知道吴怡怀孕,一直很烦躁沉闷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好了。」那人编好,将头环递给我,好像柳叶般的眉盯着我皱了皱,摇了摇头道:「你回去吧,没用的。」

他刚才也听到我妈说要祭柳仙了,这没用的,肯定是指祭柳仙没用。

我接过头环,戴在头上,转手摸着柳树:「这可是我祭爹,柳仙,很灵的。」

他只是摇头轻声道:「人心生祸,祭谁都没用。」

这话说得,好像七老八十一样。

我正想为自己的祭爹,反驳一句,就见我妈拎着个袋子急急的过来了。

她一走过来,一把将我扯起来,推到旁边男子面前:「柳升啊,这是我女儿姚瑶,她最近被咒了,昨晚有个老阿姨说让我们来祭柳仙,劳你帮我们烧点纸,求柳仙保佑。」

我听着这才反应过来,敢情现在是他守柳仙庙?

一个大男人,居然坐在这里守庙?

虽然他有点不染凡尘俗世的气质,可守着柳仙庙,居然让人在柳树上刻字,肯定不算尽职尽责。

我妈却推了我一把:「镯子。」

我这才想起来,把那个黑沉的银镯子拿出来,递给柳升。

柳升看着那镯子,只是很冷淡的道:「黑了就洗洗吧,还能戴。那边就有水,去那里洗就干净了。」

说着居然靠着柳树闭目养神,好像连人都不想理。

我妈拎着香纸,让他帮着烧。

他也只是摇头:「烧了没用,人家想害你,你祭一棵树,有什么用。该放手的,就放手。」

「哎,你这……」我妈瞪着他,冷哼道:「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来守柳仙庙的,怪不得香火搞成这样。」

她也不用柳升帮忙了,招呼着我到靠近老井的那边,捡了两块石头挡着,免得火燎到树。

让我插香烧纸,跪下来求柳仙保佑。

我们在柳树下烧着纸,烟雾缭绕,柳升只是靠着树闭目养神。

我妈烧完纸,带着我去老井洗镯子,还不停的瞥柳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烂年轻的,跑这里来混日子。白瞎了这长相,有手有脚的,也不工作。」

然后又骂我爸,让他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只字不提吴鹏,催我喝两口老井水去去邪。

可一捧井水,又怕太凉了,我现在的身体不能吃冷的。

只得把我头上的头环取下来,沾着老井水,往我身上洒,念着佛号。

等洒完了,将柳条上的水甩了甩,确定不滴水了,就又套我头上。

瞥了一眼柳升,他好像依旧淡定的坐在柳树下面,静静的看着我们。

我想了想,还是拿出镯子,在老井流出的水渠边洗着镯子。

也是怪了,在医院水龙头下面,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镯子,在这里一洗,上面那些黑的好像就被洗掉了,我妈揪了几片柳叶当刷子,用力搓了几下,虽不会变得铮亮,但至少白净了。

等我们弄好了,我妈还特意去买了瓶大升的矿泉水,把里面的水倒掉,装了瓶老井水,说是回去烧热,专门给我喝的。

她水都装好了,我爸这才回来,也不知道躲哪到电话去了,但脸色比昨天更不好,招呼着我们上车。

我走的时候,摸着头上的柳条环,找我妈要了两百块钱现金,去柳树下面,朝柳升道了谢,也不管他要不要,把那两百块根卷在柳条上挂着,就当我诚心祭柳仙了。

就在我卷好的时候,背后的柳升沉声道:「放开不属于你的,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不属于我,反正也不管他拿不拿钱,就跟我妈上车了。

只是上车的时候,我爸妈脸色很不好。

我以为是婆婆又搞什么幺蛾子了,问了一句。

我爸扭头看着我,朝我想说什么,我妈拧了他一把。

「迟早要知道的!」我爸不耐烦的瞪了我妈一眼。

这才朝我道:「你昨天不是托你梁叔打听吴鹏家的事情吗,他问了那边管户籍的,吴鹏是领养的。」

「你婆婆结婚很多年都没生孩子,本来想领养个女孩子当引路的,可正好有个女孩子和对象分手又怀孕了,女的想生下来,可两方都不想养,你婆婆就给了点营养费,把吴鹏抱养了。」我爸搓着方向盘。

认真的看着我道:「后来过了好几年,才生了吴怡。那边的说法,是吴鹏命里带来的妹妹,所以吴鹏一直对吴怡很好。」

4

我听着我爸打听来的消息,也有点明白,为什么是我给梁叔打电话,他却回消息给我爸了,估计是那边有关吴鹏和吴怡的传言也不好吧。

虽然意外,可吴鹏和婆婆相处的那些情况,又在意料之中。

靠着车后座,感觉那柳枝头环有点硌得痛,我取下来在手腕上转着圈:「先回医院吧,医生要查房了。」

我妈也推了我爸一把:「就是,护士都打电话来催了。」

就在车子开走的时候,一直靠在柳树坐着的柳升,居然走了出来,远远的看着我。

我转着头环,朝他笑了笑。

到医院后,我随手把柳条编的头环放在床头柜上。

因为昨晚我有突发情况,好几个医生会诊,但检查了一圈,因为那情况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开了检查单子。

我爸妈让我别管吴鹏家的事情了,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他们都请了假,我妈陪着我,我爸管缴费、排队做检查,等快排到了,再打电话叫我去做。

我躺在床上,看着我爸妈五十多岁了,该我照顾他们的年纪,却是他们忙碌着照顾我,只感觉心头发酸。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吴鹏才来,拎着从外面打包的饭菜,看他胡子邋遢,眼底青黑的样子,昨晚肯定是在吴怡那里守了一夜。

我妈见到他,立马没好气。

还是我爸扯了她一把,朝我道:「有话好好说,大家好聚好散。」

「爸!」吴鹏立马就慌了。

我爸只是挥了挥手,朝吴鹏道:「你和姚瑶先谈,我们去外面坐坐。」

我趁着我爸和吴鹏说话,握着手机,假装玩,偷偷的将录音打开了。

见我爸妈走了,吴鹏脸色有点慌乱,将拎着的打包盒放下来,急急的解释道:「昨天下午吴怡说肚子痛得厉害,都在床上打滚了,我想着你这边爸妈在,她那边我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边给她安排好。」

「晚上我想来守夜的,可妈不让我守,我妈也追过来说她这个婆婆守着你,吴怡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妈又什么都不懂,我就……」吴鹏伸手搓着脸,一脸无奈。

我把手机倒扣在枕头边,抬头看着点滴瓶里的水,一点点的朝下滴,只是沉声道:「搞大吴怡肚子的人呢?不管是生,还是打掉,男的总要负点责任吧?以你妈的性格,搞大她女儿的肚子,连问都不问的吗?」

吴鹏搓着脸的手僵住了,抬眼看着我:「姚瑶。」

我也不想跟他打哑谜,沉声道:「你是领养的,吴怡才是亲生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吴怡一直喜欢你吧。」

其实也是我傻,想着他们是兄妹,亲热一点正常,他们家出了吴鹏这么一只金凤凰,吴怡无论有什么事,找吴鹏这个哥哥也没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她不住家里,是怕我撞破些什么吧。

时不时晚上打电话给吴鹏,搞这搞那的,就是叫吴鹏过去。

就是因为吴鹏没有在那边过夜,无论多晚去,一定会尽快回来,我才没有怀疑。

怪不得吴怡怀孕了,只有婆婆过来,公公都不露面。

她哭着不说男的是谁,婆婆和吴鹏也没有追问,只是让我把社保借给她生孩子。

以婆婆的个性,哪有这么好说话!

「不是的……」吴鹏伸手来拉我,脸上尽是青黑:「姚瑶,你听我说。」

「你就告诉我,孩子是不是你的?」我盯着吴鹏,呵笑道:「现在孕期五周,就可以做基因检测,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吴鹏伸到一半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双手撑在腿上,用力的搓着:「就一次,就那晚她哭着说有人跟着她回去,好像门锁坏了,她很怕,让我当晚一定去修门锁。」

「我去的时候,她吓得缩在床上,一见到我就抱着我,说有人在敲门。我见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就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哪知道……」吴鹏双手用力绞在一起。

跟着猛的抬手,用力抽着自己的脸,抽得啪啪作响。

连着就是好几个,吓得我爸妈听到声音,都连忙推开门进来,见是吴鹏自己打自己,就又悄然的关上了门。

吴鹏打完脸,红肿着脸看着我,保证道:「姚瑶真的就这一次,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查监控,她怕一个人住不安全,让我给她房间装了监控,我可以给你看的。」

吴鹏生怕我不相信他,掏出手机,就要给我看监控,可就在手机递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握着收了回去。

「怎么不给我看了?」我冷冷的盯着他,呵笑道:「是不只一次?还是里面有什么不好的画面?」

吴怡租的就是那种一居的公寓,她房间的监控,吴鹏居然一直在看,那洗了澡的,晚上睡觉的,或是衣裳不整的,如果吴怡刻意做些什么,那吴鹏会看到多少?

「姚瑶,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亲妹妹!」吴鹏脸色发涩,又手紧握,朝我发誓道:「我已经跟她们说了,如果她们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我不会再管她们了。」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这里保证。

我看着他,摸着小腹:「离婚吧,再不离婚,我怕连命都没有」

跟着把我怀疑他妈给我下咒的事情说了,让他转告他妈,我不会再揪着他这只金凤凰,让他妈不要再对我下手了。

「姚瑶。」吴鹏连忙伸手来抱我。

可手碰到点滴管,把针直接就拉出来了,痛得我叫了一声。

我爸妈立马推开门进来,我妈帮我摁铃叫护士,我爸直接就拖着吴鹏出去。

等护士帮我重新把针扎好,我妈给我倒了杯温水,看了看我道:「离了也好。」

跟着瞥眼看着床头柜上的柳条:「这咒你的肯定就是你婆婆,你不能生了,养吴鹏和吴怡的孩子,你给他们当牛做马,养着他们一大家子。这心也太恶毒了,他们早有这想法,还招惹你做什么,自产自销了啊!」

我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过了很久,我爸走了进来,朝我道:「我让他自己回去想想,出了这种事情,离了也好。你有我们照顾,可他爸妈靠不住,他那个妹妹怀着他的孩子,离了他怎么行。」

我拿着手机,把刚才的录音关了。

结果到了傍晚,吴鹏没有再来,婆婆反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骂我狠心,要逼死吴怡,要让她一尸两命。

骂我活该得了这么个病,说我肯定是在外面和男人乱来,才肚子里长瘤子,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如果吴怡有什么事情,她要拉着我陪葬。

她指手跳脚的骂,整层楼的人都惊动了,护士让她注意点,她就哭天抢地,说我抢了她女儿的男人,现在她女儿怀孕了,还逼着她女儿打胎,倒打一耙。

后来保安来了,她还撒波,跟保安撕扯,还指着我骂。

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保安也不敢太拿她怎么样。

眼看越闹越大,我直接拿出刚才和吴鹏谈话的录音,把音量调到最大,送到她面前。

听着我和吴鹏的对话,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慢慢转眼看着婆婆。

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悔改,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幸好保安架住了她,她也不骂了,就坐在那里哭。

后来吴鹏赶了过来,好像也没有精力跟她拉扯了,就那样疲惫不堪的站在那里,看着婆婆哭,然后打电话给吴怡。

也不知道吴怡说了什么,婆婆指着吴鹏,一路边哭边骂的走了。

这么一出闹剧,整层楼都知道了。

我妈坐在一边叹气,我爸倒是有点可惜:「吴鹏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靠读书考了出来,工作也可以,人也上进,结果碰到这么一个妈,还有这么一个……咳!这事如果闹到他公司,也不知道他怎么办。」

「哦,他跟吴怡搅在一块,就不是他的错了,就怪人家。他都想让姚瑶给他养和吴怡生的孩子,如果不是姚瑶坚决不肯,他就坐离齐人之福了呢!」我妈拍着手,冷哼一声:「是不是你们男的,都认为偷吃,搞大人家肚子没什么?」

我爸被波及,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爸。」我想了想,这事再闹下去也没有意思:「你拿我的钥匙,去我家,把结婚证和户口本,房产证、还有我那些值钱的首饰什么的拿来。」

吴怡虽然见了我,都会礼貌的叫「嫂子」,但跟我不亲近,有几次到家里吃饭,偷偷进我房间。

有一次我碰到了,她就指着我梳妆台透明罩中的首饰,说好看,她就看看。

后来她生日,我和吴鹏给她买了条 K 金的项链,她好像并不高兴。

既然婆婆都把主意打到我房间了,这些东西再留在那里,也不安心。

「对!对!」我妈连忙点头,催我爸快去:「早离早好。」

我爸就急急的走了,只是等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说是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碰到吴鹏把他妈和吴怡接回去,撞了个正着,吴怡哭得很厉害。

吴鹏见到我爸,原先还有点尴尬,跟着就知道我爸来拿东西不是好事,忙再三保证会把他妈和吴怡送回老家,让吴怡在老家打掉孩子。

让我爸一定要劝我,还想把我爸拿出来的东西抢过去。

我爸当了很多年兵,这些年还坚持锻炼,身手不是吴鹏这种长时间坐电脑前的人能比的,所以东西还是拿了过来。

我拿着结婚证,给吴鹏打电话,约他明天一早去民政局。

吴鹏听着又在那边发誓,我直接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就拿着录音,去法院起诉离婚。

他妈知道吴怡的孩子是他的,也没说过让我们离婚,一家子都瞒着,都只想把那孩子挂我名下,就是不想离婚分财产吗。

还搞什么咒我,想弄死我,也就是想着我死了不用分财产了。

这还不离婚保命,我真的等死吗!

我也不等吴鹏再解释,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了机。

晚上我爸也不敢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我。

我妈还帮我把金佛挂件啊,辟邪的玉坠子啊,全部挂身上,交待我一定要摸着那柳叶银镯睡。

还特意去外面找人家要了点米,包着茶叶,辣椒什么的,放在我枕头下面。

本以为这些事跟说清楚了,我也放手了,吴鹏他妈应该知道我的决心的,不会再搞事情了。

可睡前还好好的,睡到半夜,我突然发起了高烧,全身抽搐。

这次连坐起来吐都不行了,嘴里不自觉的吐白沫,吓得我妈连忙摁住我,让我爸去叫护士。

我能清醒的感觉到痛苦,知道哪痛,知道我爸妈在做什么,可我嘴里一股股的白沫朝外窜,怎么也说不出话。

护士往我嘴里塞东西,免得我咬到舌头。

可越是这样,我身体抽搐得越厉害,那铁架子的病床,都开始咯吱的作响,就算嘴里塞了东西,白沫还咕咕的朝外涌。

吓得护士让我爸妈摁着我,她去叫医生。

我妈吓得都哭了,让我爸死死的压着我,她撸下我手上的银镯子,跟昨晚那老阿姨一样的刮额头。

昨晚那老阿姨一刮,我就感觉清醒了。

这次我妈一刮,我翻跳的眼睛,都能看到我妈刮过之后,银镯子就好像刮着墨一样,慢慢变灰变暗。

「柳仙保佑!柳仙保佑!」我妈一边刮一边念着。

可越刮镯子越黑,我依旧在吐白沫。

就在我爸气急,说这没用的时候。

一直放在床头的那个柳条头环,好像没扎稳,头尾一弹,柳条就从床头柜上扫到了我脸上。

那柳条都放了一整天了,这会一弹,却好像还有着水,片片柳叶在我脸上一扫,我跟着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本能的紧抓着那根柳条。

我妈连忙抱着我,大叫着医生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医生,而是那个坐在柳树下的柳升。

他手里拿着一个新编的柳条环,轻轻套在我头上,跟着握着我双手,用力一摁。

我好像听到谁尖叫了一声,跟着就又瘫软的倒在床上。

5

这种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柳升一出现,我立马就好了,白沫也不吐了,身体也不抽了。

我妈抱着我放声痛哭,等医生和护士急急赶来的时候,我爸连忙拉着柳升,悄然的站在一边。

医生检查了一下,只说是高烧引起的抽搐,退烧了就没事了。

量了体温,只是有点低烧,给我开了退烧的药。

医生走的时候,瞥了一眼我头上的柳条环,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护士让我们自己注意一点,也就急急的跟了出去。

医院的人,见的怪事比我们多,所以都见怪不怪了。

等医生和护士走了,我爸强行拉着柳升,让他一定要坐在这里保护我,说只要我没事,就帮他大肆宣扬柳仙多灵多灵,捐钱把那石庙翻修一下。

可无论我爸说什么,柳升都只是淡定的坐在那里,就好像医院跟柳树下没有任何区别。

他虽然不太理人,但确实有本事,而且他没走,我爸妈也就松了口气。

等我洗漱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依旧坐在那里没动,只是淡定的看着我。

我爸时不时的找他搭话,他也不回答,一派高人风范。

我妈就让他在陪护床上睡,又问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见他还是不说,最后都放弃了。

有柳升在,我又吃了退烧的药,就又昏沉的睡了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柳仙站在窗前,沐浴的窗外的阳光,看上去真的让人精神舒畅。

可跟着,这幅美景就并没持续多久,吴鹏就沉着脸过来了。

我爸妈对他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了,直接让他等一下,我洗漱一下就去民政局。

可吴鹏却突然蹲了下来,蹲在地上声音疲惫无力的道:「姚瑶,我妈死了。」

我妈听着冷呵了一声:「你妈咒姚瑶死,还搞些邪门歪道,你现在又咒你妈死。」

可跟着看吴鹏的神色,好像真的是死了人。

一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吴鹏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朝我喃喃的道:「昨晚我说要送她们回老家,找熟人给吴怡打胎。」

吴鹏好像很懊悔,扒拉着头发:「吴怡就在房间哭,我妈就一直骂我。我被骂烦了,就推着她,让她直接带着吴怡滚!我不是亲生的,吴怡才是,让吴怡跟着她妈回去。」

「我妈气不过,就直接收拾行李了,可吴怡不想回去,我们就拉扯着,不知道怎么的,我妈就撞到了飘窗,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吴鹏整个人都好像在懵懂的状态。

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吴鹏还是很有孝心的,当初我爸妈认可他,也是看中他这一点。

可这会让我们安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爸只是拍了拍他:「出来抽根烟吧。」

然后朝我道:「男人之间谈话,容易点。」

等他们走了,我妈才悠悠的道:「你们那套房,就只有主卧留了飘窗吧,我记得装修的时候,另外两个房间太小了,就把飘窗打了,对吧。」

也就是说,吴怡还是住进了主卧。

我虽然让我爸把重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可衣服和一些比较私密的东西都还在,吴鹏终究还是让她住了。

可他妈死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了。

就是感觉这事有点膈应,比吴鹏出轨另找一个更让我膈应。

因为吴鹏和吴怡的关系,总有一种好像是我才是那个硬后面插进来的人一样。

我妈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看着日出的柳升,扶着我起来,小声的道:「我听说下咒什么的,如果被厉害的人解了,会被反噬的。」

「看你昨晚那样子,她是铁了心要你的命。如果不是柳升来了,你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你说是不是……」我妈指了指柳升,朝我小声的道:「反噬了。」

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但如果吴怡她妈真的死了,还是让我妈别说了。

我妈好像松了口气,等我洗漱好后,确定我没事,就让柳升在这里陪着我,她去买早餐。

走前还打电话给我,问我爸去哪了,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结果我爸说陪吴鹏办事了,吴怡昨晚受了惊吓,也在这医院住院,吴鹏要办住院,还要料理婆婆的后事,他一个年轻人又不熟这些事情。

我爸这个吧,很热心。

我妈听着差点气炸了,尤其是知道吴怡也在这边住院后,又有点担心。

但想了想,还安慰我道:「吴怡她妈不在了,你就别担心其他的。吴怡只会哭,你别心软就行了。」

「她可不只会哭。」我朝我妈笑了笑,安慰她道:「这是医院,人多,她不会做什么的。」

吴怡看上去无害,可心机深得很呢。

我妈又确定柳升在,还帮我把头上的柳条环给正戴好,这才急急的去买早餐了。

柳升就一直站在窗口,沐浴阳光,搞得跟要进行光合作用一样。

我妈刚走,吴怡就来了,她没有换病号服,穿着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裙,小腹已经可见的微微隆起,站在门口,楚楚可怜的叫了我一声:「嫂子。」

跟着好像怕我对她做什么,捂着小腹,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柳升,见他没有动静,这才朝我又小声的道:「对不起。」

我听着呵笑了一声,看着她身上的裙子道:「你穿挺合适的,我现在都穿不进去了。吴鹏也真是的,衣柜里那么多宽松的衣服都不给你穿,拿条这条修身的,也不怕勒着你肚子。」

「不怪哥哥,是我自己选的。」吴怡立马维护吴鹏。

可这话一出口,就又知道不对,原本一直楚楚可怜低垂着的头,又抬起来看着我。

她长相偏寡淡,最容易装小白花。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哦,自己挑的啊。」

「我妈走了,我衣服没带过去,你衣柜里只有这条黑裙子。」吴怡瞥了一眼柳升,见他一直没动,这才走近来。

怯生生的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朝我轻声道:「嫂子,对不起。」

我看着她,有点自嘲的笑了笑,瞥过头去。

却发现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柳仙,也转过头,那条一直淡漠的丹凤眼,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吴怡。

果然,男人对小白花,都带着天生的兴趣。

「等我妈火化了,我就会和哥哥送她回老家。嫂子,你别跟哥哥离婚。也别听我妈乱说,这孩子不是哥哥的。」吴怡好像很害怕。

双手紧紧的护着小腹,朝我低声道:「是有人见着我回家了,把我……把我……」

「哥哥会承认,是因为怕我伤心。」吴怡小脸都变得青白色,小心的伸手来拉我:「嫂子,哥哥很爱你的,你要相信他。你不信的话,我房间有监控的,可以证明不是哥哥。」

她的意思是,她被人尾随,然后强奸怀孕了。想生下孩子,所以吴鹏就帮她遮掩,更甚至不惜承认那孩子是吴鹏自己的?

那她真可怜,吴鹏真伟大。

这事在她嘴里,和吴鹏嘴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吴鹏愿意为她,当着我的面承认那个孩子是她的。

她又可以为了,吴鹏说自己是被尾随的人强了,怀的孩子。

不管谁真谁假,她们有这种为了对方能豁出去的感情,已经容不得我在中间的。

她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哥哥」的,说得声泪俱下的,好像是我逼她说了那件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一样。

我瞥眼看着她,轻声道:「你回去吧,待会你哥找不到你,找过来,见你这样,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嫂子,我只有哥哥了。」吴怡抬眼看着我,眼泪叭叭的掉,刷过她淡白脸上,还真是梨花带雨。

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擦着眼泪:「我爸妈你见过的,我爸除了干活,和谁都不会开口说话。我妈一开口,就是骂人。」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会跟我好好说话,也是他牵着我的手翻过两座山,背着我过河去镇上读书。」吴怡声音哽咽。

好像坐都坐不住了,捂着小腹,趴在病床上:「我考得不好,我妈只会骂我,我爸从来不管,只有哥哥会告诉我哪里做错了,要怎么做,要怎么才能学得更好。」

「他比我大八岁,我才读一年纪的时候,他要读高中了。他怕我一个人翻山过河上学,不安全,就不顾我爸妈的骂,说一定要把我带到县城读书,他照顾我。就他和我……」吴怡好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哽咽的说着:「嫂子,你不知道那时我哥读高中,别人寄宿,他为了带我,就只能走读。我爸妈舍不得给钱,他在外面租了个最便宜的棚子,五十块钱一个月,那种人家搭在路边收破烂的棚子。」

「那棚子连电都没有,我们就只能烧煤,点蜡烛。煤饼还是我哥自己买散煤,搅了土和的,烧起来好呛。他怕我烧煤不安全,不准我烧,让我等他回来。」

「他每天晚上九点多下晚自习回来,还要支起煤球炉子,烧水洗澡,还要把第二天的饭菜做好。」吴怡越哭越低。

好像陷入了回忆,喃喃的道:「冬天还好,烧煤虽然呛,可暖和。夏天有多难受,你这种长在城里的根本不知道。」

「他会趁着烧热水的时候,点着蜡烛帮我检查作业。然后我先在那个除了只能放下两张床,就只剩摆个桶的棚子里洗澡,他就煮饭炒菜,用盒子装好。」吴怡后背抽动。

低低的抽泣着:「冬天可以热在煤炉上,夏天有时早上起来都馊了,哥哥就会放水桶里凉着。如果都馊了的话,他两盒都拿走,给我两块钱买包子吃。」

「那三年里,我穿的衣服,都是他女同学给的。她们都喜欢我哥,同情我哥,因为他总考年纪第一。」吴怡说到这里,抽了抽鼻子,得意的看着我:「我哥很好的。」

我瞥眼看着她:「你哥好不容易熬出来,你就更不该毁了他。你哥读出来后,你条件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他一样靠读书,读出来!」

「因为我哥不在我身边!」吴怡红着眼睛,盯着我:「我读四年纪的时候,我哥就考上大学了,重本,县里的领导还到我们那个棚子里了,夸我哥,带着妹妹上学,还考得这么好。」

「县里给了奖金,可我哥全部留给我了,安排我在他高中的附小寄宿。」

「我那个时候不小了,我不想成为我哥的拖累,不想……」吴怡朝我低吼,跟着就又慢慢无力的趴了回去。

声音好像没有抽泣了,似乎带着冷意:「他大学一直打工,给我寄钱,所以我初中高中的时候,没有再缺钱了。可我过得并不开心,因为没有他,我宁愿住那个没有电、要烧煤的破棚子里。」

「大学时他放假,都不敢回来,因为要打工挣钱。后来他工作了,放假有空,他就会去学校看我。」吴怡说到这里,情绪才稳定一点。

但跟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冷冷的道:「他认识了你之后,放假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说是要陪你。他给我买东西,也是说你用了什么,感觉比较适合女孩子,他就给我买了。」

「连买衣服,他都会说你穿什么样的好看,就买了一件给我。吃的零食也是,你说好吃,他就给我网购了。他好像什么都是因为你……」吴怡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依旧能听出心中的不甘!

6

我听着吴怡说的那些话,突然感觉有点心酸,靠在床头上,沉声道:「你回病房去吧,我要睡了。」

第一次见吴鹏其实是个内衣店,一个周末还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拎着个带公司 logo 的公文包,拘谨无措、却又强装着好像不在意别人目光般的站在货架前。

他不敢动手,就是用眼睛瞥着那些可爱的、性感的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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