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受了伤,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呻吟。
有的蹲在角落哭,有的则双目空空地盯着远处发呆,抬眼看向我的人脸上满是同情。
纹身男一脚把我踢了进去,还不忘了警告,「都别想着跑,她只是一个警示。」
我颤颤巍巍地挪去了角落,中途还差点压到一个女生的腿。
膝盖肿得厉害,鲜血淋漓,我靠着墙坐立不安。
这样的气氛太过压抑,待了一会,我就有点受不了。
「他们对你怎么了?」旁边突然有一道很低的声音。
我诧异地看过去,是一个长直发的女生,她个头很高,身板很瘦,穿着白色长裙,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小腿。
她的皮肤很白,就是白得有些吓人,但五官精致,长得十分漂亮。
「我逃跑,被抓回来了。」我省去了细节,简单陈述。
「再忍忍。」她突然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的声音很低,声音偏中性,莫名地好听。
「先不要和他们反抗。」
我见她出奇的冷静,忍不住愣了一下,这么一看,她的身上确实也没受什么伤。
我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倒是吓坏了另一个栗色头发的短发女生,我几乎一眼认出她就是被绑在后座的那位。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会疯的。」她喃喃自语。
看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我沉默了一会,好心劝她,「别冲动,现在能逃出去的几率很小。」
她忍不住抽泣,「难道真的要待在这被卖到山区吗?那不就更没有出来的希望了。」
想到后面即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我的内心也涌起一阵绝望。
我没回她,她倒不是很在意,自顾自地开口。
「我叫王言琂,是本地人,和仇彬认识快两年了,这两年里他的吃喝开销一直是我在付,本来我们都打算订婚了,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他的聊天记录。」
我这才抬起了头,「仇彬?」
「嗯,就是把我绑来的那个人。」
所以仇彬就是陈桐?
我真是快气笑了,这畜生身份还挺多,也不怕记错。
「我们睡在一起,但是他一直在跟别人聊天,中途还接了一次电话,这两年里他经常这样,所以我没忍住,就趁他睡着以后偷看了他的手机。」
我莫名地有点头疼,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时间线来看,跟他聊天的大概是我。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应该是被小三了。
可是……
我问出了心中疑虑,「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王言琂听到这,忍不住冷笑,「他就是个人渣!靠着他那张脸骗人,连我都给他骗了过去!
「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他的备忘录和相册里全是一个男人。我当时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他的另一个微信号,知道了他的很多秘密,我都拍下来了。而且他的目标不止我们,还有很多女孩。」
「你拍下来了?」黑长直女生突然开口。
「对,但手机已经被他拿走了。他当时突然醒了,我失望透顶,跟他大吵一架,说要去报警揭发他,然后就不知道被他注射了什么东西,晕了过去。」
信息量过于大,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对陈桐这个人渣的认识又刷新了。
「再然后,我就被他绑了起来,醒来的时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王言琂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我再看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同情。
我和陈桐认识得不算太久,没有过什么亲密接触,也许是我一穷二白,他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
相反,他可以从王言琂身上得到好处,就没有想和她翻脸的打算,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被看到了聊天记录,大概不会出此下策。
换做我是王言琂,谈了两年多的男朋友是个同,大抵也要被恶心死。
我突然有些疲惫,同为受害者,我非常能为她共情,但这种时候了,人悲观得不行,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只能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去听她的倾诉。
「……总之,我必须离开这。」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
「不要轻举妄动。」黑长直好意提醒,「如果逃跑被抓回来,你可能下场比她还惨。」
就这么被当成了反面教材,我有些不满。
「我自有打算。」王言琂显然没放在心上。
「他们是人贩子,不是你耍耍小聪明就能蒙骗过去的。」
王言琂被呛了一句,脸色显然不太好,「我走我的,关你什么事?不跑干什么,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总比直接出去送死好。」
「你说什么?!」王言琂气得站起身就要推她,却被黑长直女生单手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我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好不容易拉开了她俩。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姐说话太直白了,显然不太中听。
王言琂气呼呼地重新坐了回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翻了个白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道,「男人婆。」
我生怕她们又打起来。
但黑长直显然懒得再理,闭目养神。
总算消停了一会,周围的人都没多大反应,麻木无神,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从一开始的不甘变成今天的漠然,我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也会因绝望和恐惧逐渐被驯化?
不,我不信我逃不出去。
既然能逃出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虽然这次对方的人数变多,但同时受害者的范围也变大了。
我的腿受了伤,他们必然对我放松了警惕。
目前看来,必须先静观其变,等对方松懈的时候再找机会。
第二天半夜的时候,我借口起身去厕所,但腿却使不上劲。
这些人我都不熟,里面没灯,王言琂睡得正熟,我只能轻轻戳了戳黑长直的手臂。
「怎么了?」她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
「我想去厕所。」我小声地用气音说道。
黑长直把我扶了起来,推开了门。
不知为何,今晚门口没有站着看守的人,走廊空荡荡的。
我进了厕所,门锁是坏的,门根本关不上,我只能拜托她帮我在外面抵住门。
因为膝盖受了伤,行动上有些吃力,解决完以后,我出来站在门口,换她进去。
借此时机,我趁机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圆形环绕的院子,刚刚在厕所窗口,我看见外面是一片空地,停着两辆车。
正看着,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我吓得一颤,下意识地推门而入。
「你没事吧?!」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一幕让我乱了阵脚。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捂住眼睛,心脏狂跳不止,无数个念头在脑中乱撞,我方寸大乱。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黑长直……
……她,是男的!
我感觉我内心的最后一根弦都崩断了,想要落荒而逃。
黑长直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迅速地拉下裙子,上前拽住了我的手腕,反手把我拉进门内关上。
我慌乱无措地看着他,耳畔嗡嗡作响,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一旦知道了真相,再对上她那张漂亮的脸,怎么看怎么……变态。
怪不得她那么高,怪不得她的声音……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是那些人安排在我们当中的间谍吗?用来看住我们?结果被我看到了秘密?
我越想越是心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不自觉地冒出一层冷汗。
完蛋了,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能感觉到我表情的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时间静止了几秒,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后他叹了口气,换回了他原本的声音,先向我开口,「接下来我说的这些,需要你替我保密。」
「我叫顾洺,是个警察。」
7)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像一道惊雷炸响,我的理智也被他的话炸得七零八落。
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是,警察……?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震惊,但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骗我圆谎,还是想从我嘴里诈出什么。
我并没有表现得太高兴,甚至做不出什么表情。
「……所以?」
「你可能不信我。」他突然弯腰,从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的东西,「这是我与外界通讯的设备。」
我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言不发。
不是我不想相信,哪个警察会从鞋里扣东西啊……
「我说的话,你可以自行判断,但切记对我的身份保密。」顾洺重新理了理头发,推开了门。
顿了顿,「我的妹妹,就是被他们拐走的。」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走吧,不然他们该起疑了。」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可刚坐下还没多久,房门就被纹身男一脚踹开了。
灯一下子亮了,我们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你他吗的放开我,别拿你脏手碰我!」
是王言琂。
她的手脚又被捆上了绳子,脸颊上还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原来刚刚的尖叫声是王言琂的。
她跑了一半,被抓回来了。
纹身男气极,揪住她的头发,一脚踩在她背上,「臭娘们,脾气还挺倔,怎么跟你爷爷我说话的?」
王言琂冷笑一声,转头呸了他一口唾液。
纹身男彻底被激怒,用力踹了她几脚,想伸手扒她衣服,「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卷发女制止了他,「别搞这些,给点教训够了。」
纹身男接过鞭条,重重地抽在王言琂背上,「还叫唤么?嗯?接着叫啊!」
周围的女孩都被吓得蜷缩在一团,瑟瑟发抖,我咬了咬牙,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酷刑。
「阿文,放开她。」陈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反正明天就要带出去了,细皮嫩肉的打成这样看着也不好看。」
纹身男啧了一声,又踹了她一脚。
陈桐蹲下身给王言琂解开了绳子,谁知道她腿上的绳子刚解,就一脚踹上了陈桐的下体。
这一脚踹的不轻,陈桐没反应过来,弯着腰蜷缩了好一会。
「吗的。」他轻笑一声,用力掐住王言琂的脸,「别他吗给脸不要脸行吗?」
王言琂红着眼睛,挣扎着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软饭男,吃老娘的用老娘的现在居然还敢打老娘?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似乎击中了陈桐的软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嘴角挑过一抹讥嘲的笑。
「王言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是你,该求着我。」
王言琂被他掐得面色通红,喘不上气。
我在一旁被陈桐的动作吓了一跳,后背全是冷汗。
虽然我和王言琂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但但凡有一点良知,我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王言琂被掐死而熟视无睹。
我捏紧了拳头,正想上前,却被顾洺一把拉住。
「别去。」他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再忍忍。」
我又冷静了下来。
确实,就算我去求情,又能怎么样呢?
无非是多一个人挨揍罢了,还能激起他们的挑战欲。
陈桐,哦不仇彬,也有可能都不是他的名字。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不是那个会给我泡红糖水,给老人让座,给路边小野猫喂吃食的善解人意的他了。
眼前这个狠戾的人,陌生得可怕。
「阿刀。」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阿九。
他走过来,淡淡道,「把她杀了对我们没好处。」
陈桐顿了一下,松开了手。
「能怎么滴?」那个满臂纹身的男人也走了进来,不怀好意道,「给哥几个玩玩呗,玩腻了直接弄死得了。」
卷发女人在旁边笑骂道,「滚吧你,这个不行,这个长得还不错,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几个人嘻嘻哈哈谈笑风生,把我们明码标价,当做一群没有思想的牲畜。
王言琂瘫在地上咳嗽,狠狠地瞪着这群人,眼里充满了仇恨。
但她这回学了乖,没再开口说话。
这场闹剧结束了。
我很清楚,我逃不出去了。
这些人贩子的手段残酷至极,只要你想逃跑,他们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直撑到现在,心理防线早已崩塌。
第二天,我们被分车运进了大山里。
王言琂行事鲁莽,容易情绪化,顾洺需要我保密,我便没有告诉她。
大山里的路错综复杂,一到晚上,连本地人都不一定认得路,更别提外地来的人,一定会迷失。
在这种深山里,警察想出警是很困难的,村子离镇上都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一路走来,全是蜿蜒曲折的山路。
同时,我和顾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从袜子里掏出了一把迷你折叠刀,塞在我手心,给我防身。
「这种地方既然有买卖,那就一定有被困在里面的妇女,只要确定了位置,我就会用通讯立刻警报,他们会联系当地立刻出警。」
我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然而……
我坐在车里盯着窗外的景物,越看越震惊。
这条路,这个湖,这座桥……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这是……我老家!!!
人贩子的目的地竟然是我老家?!
我又惊又喜,却又不敢置信。
目的地在这里,那就说明这有买卖人口的交易。
我听说过,在山区里,很多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为了能够传宗接代,会通过花钱的方式从人贩子手里买人。
可我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出现在我们村!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村的人一直民风淳朴,敦厚善良。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村长不管吗?
记忆里,村长爷爷送迷路的我回家、在我背不出书挨打的时候笑着摸我头发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村长爷爷不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能是我的脸色有点差,顾洺误以为我很害怕,默默握住了我的手。
我这才缓过神来,反拉住他,用力地捏了捏,告诉他我没事。
我当然没事,因为我回家了。
只要我回了这片村,这个地方就不再是他们的主场。
毕竟我姥。
可是整个村脾气最暴的人。
呼风唤雨,当年好歹也是咱们屯的扛把子。
我忍不住发笑。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苦苦挣扎了这些日子,最后竟然被送回了我老家?
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再看向前座,纹身男正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儿。
我的眸色暗了暗,眼里多了一丝玩味。
「各位,来了我的地盘,就别想走了。」
8)
我们被送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围了不少人,都是我没怎么见过的陌生面孔。
我们一个一个被扔在地上,像货物一样任人挑选。
离家三年,我从一个土不拉几的小村姑变成了如今这幅亭亭玉立的模样,再加上身上受了伤,这些天来一直柴米未进,憔悴得可怜,他们没认出来我。
我也没有看见村长。
原来村长换了人,换成了一个我们村里的暴发户。
那个我印象里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油腻男。
就像和顾洺约定的那样,我没有反抗,先假装顺从。
最后被卖给了村长弟弟,王言琂被卖给了村长的傻儿子,顾洺则被卖给了老光棍。
我们到得晚,天色已经暗了,村长就请他们四个人留宿一晚。
我冷笑一声,正合我意。
村长弟弟是个四十多岁的糟糠老头,交了钱,就把我领回了他家。
我刚踏进他们家院子,就开始砸东西。
什么都砸,专挑值钱的砸。
他怒火中烧,追过来要打我。
我直接掀起地上的大竹盘子盖他脑门上,转身就跑。
老头毕竟是老头,跑不过我。
开玩笑,我可是村里小旋风,800 米体测第一。
跑不过一个老头,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老头笃定了我肯定跑不远,在后面穷追不舍,然而这地方我熟,哪儿有坑,哪儿的坡难走,哪儿可以直接跳墙我都知道。
只要我想跑,没人逮的到我。
我一边叫一边往我家跑,才到半路,遇到了出门遛弯的我二叔。
生死关头格外亲,我哭得像小时候被护士戳屁股那样大声。
「二叔,他欺负我!」
「霖霖?」我二叔看见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见气喘吁吁追过来的村长弟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是干!
「你个老不死的,动我侄女头上来了?我干你丫的!」
我对我二叔简直一百个放心,他从小就是个刺头小子,别的不靠谱,打人最在行。
所以我拔腿就溜,还不忘大喊,「二叔,你记得一会回去叫我姥!!」
目前最重要的是顾洺,他可不能出意外,得让他先联系上外界的警察。
刚刚走的时候,我特意多留了个心眼记了一下位置,没个两三下就翻到了老光棍他们家门口。
听见里面格斗的声音,我忍不住担忧。
还没凑上去一看,就见木门一下子爆开了,里面飞了一个人出来。
老光棍倒在地上,气的要吐血,「你、你日吗是男的……」
顾洺从里面走出来,啧了一声,拍拍裙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我:……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顾洺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我没出事,又从鞋底掏出了通讯,发了定位。
「事不宜迟,先去救她们其他几个人。」
我点了点头,顾洺凭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王言琂好像在那边。」
我粗略看了一眼,拍拍胸脯,「哎呀这条路,跟着我,姐带你抄近道!」
你别说,农村就是好,随处都是家伙。
我俩一人抄了一根棍子,杀去王言琂那,还没走近,就见那屋子从里往外淙淙冒烟。
然后是女高音王言琂发疯的声音。
「滚啊!」
「草你吗的恶心玩意!」
「别拿你那发了霉的咸猪手碰我!」
「你给我死!你去死!你死不要拉着我!」
……
我们赶忙冲过去,发现屋里失了火,浓烟滚滚。
火势越来越大,傻儿子死死抱住王言琂不放手。
顾洺直接飞上去给了他一脚,反手一个过肩摔把他按倒在地。
我连忙把王言琂拉出来,她已经哭的满脸是泪。
「顾洺,你先去救剩下几个,我把王言琂带去安全的地方。」
顾洺看了我一眼,「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拉着王言琂就往我家跑,眼看就要到了。
面前突然两个老熟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纹身哥和卷发女。
原来我二叔走后,村长弟弟气不过,去把他们找了过来,指着我们骂。
「就是这个臭娘们!」
纹身哥掐灭了烟,不怀好意地朝我走来,「又是你,是上次罚的还不够狠吗?」
王言琂畏缩地躲到我身后,我冷笑一声,「老子怕你个屁!」
我吹了声哨,厉声施令,「旺财!富贵!吉祥!」
他们还一头雾水,以为我在玩什么把戏,正准备嘲讽我,很快,不远处冲出来三只恶狗。
这是我姥的三只爱犬,为了防止别家偷菜偷鸡,养在家门口嘎嘎放哨咬人的狼狗!
卷发女显然很怕狗,吓得不顾仪容地上蹿下跳。
纹身哥眼神一冷,嗤笑一声,从裤夹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枪,「你不会以为这就能吓着我了吧?」
我拉着王言琂的手抖了几分,草,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
刀枪无眼,这玩意打中了可就不是挨鞭子抽一顿这么简单了。
正要开枪,我已经从口袋里捏出了顾洺给我的那把迷你刀,准备拼一把扔过去。
谁知下一秒纹身哥的背后甩来一只平底锅,直击后脑勺,声音洪亮。
「我看谁敢动我孙女?」
9)
是我姥!!
我泪眼汪汪。
还有她的那群好姐妹,全都抄着家伙来了。
我惊喜地扑上去,我姥把我俩一左一右护在身后,镰刀往肩上一扛,冷眼瞪着卷发女。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我说姥,平底锅就算了,您怎么连割稻子的镰刀都不放过啊……
然而纹身男还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以我姥的手劲,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卷发女见情形不对,开始颤颤巍巍地跪地求饶。
「我没打、我没打她,求求你们放过我……」
「呵,当初我求你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有了靠山,我笑的格外灿烂,声音都有底气了,「带走!」
纹身哥和卷发女被带了回去,一路上,王言琂惊魂未定,一直拉着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一遍,王言琂忍不住责怪,「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当时都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准备跟那智障拼了!」
我只能愧疚地向她道歉,「我们也有别的顾虑,而且进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来的是我老家啊!」
到了家里,我跟我姥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心疼地看了眼我身上的伤,忍不住抱着我哭。
「我家霖霖我自己都舍不得碰根手指头,居然挨人家这么欺负。」说到动情处她就来气,没忍住又起来给那两人踹了两脚。
我姥哭完了我爸妈也哭,我二叔在旁边气得捋袖子,「村里那帮狗娘养的,自从换了村长以后就开始胡作非为,不干人事,主意都打到咱霖霖身上了!」
我姥那群姐妹们也听得气愤,一人上去补了一脚。
「就是,我们霖霖可是俺村里的宝贝,从小惯到大的,咱村里头唯一一个大学生!」
我这才知道,老村长前年就去世了,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苦涩。
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非常贴心地找了个我家最粗的麻绳给他俩从上到下捆了起来。
然后一桶冷水从纹身哥头上浇了下去,他抽搐了几下,开始猛咳。
我笑眯眯地,「清醒点了吗?」
他醒来看见我就怒不可遏地谩骂,「臭 b 子,你把我带到了哪?」
王言琂也硬气起来了,上去就甩了他一耳光,把他当初的话原话奉还。
「臭啥 b,脾气还挺倔,怎么跟你姑奶奶我说话的?」
我拍手叫好,又故作惊讶地拍了拍他的脸,「能带去哪?当然是卖给奶奶们当畜生使唤啊~」
「你!」纹身男气结。
我又嫌弃地摇了摇头,再补一刀,「哦不,你连畜生都不如。」
没工夫跟他俩周旋,顾洺还在救人,陈桐和阿九也不知道在哪,说不定已经找上了他。
那两人手里有枪,顾洺虽然打架厉害,但毕竟肉搏玩不过装备。
我把纹身男的枪占为己有,大家都回家喊人,抄了家伙,准备干架,王言琂也非要跟我一块儿去。
我诧异地看着她,实话实说,「很危险。」
她别扭道,「那男人婆虽然说话讨厌,但毕竟救了我……我王言琂不是胆小鬼!」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请她帮了个忙。
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些女生已经被救了出来,纷纷躲在顾洺后面。
陈桐举着枪对准他,阿九则悠闲地在旁边点了支烟。
「看不出来啊,妹妹,还挺能打的,一直藏到现在,真有意思。」
顾洺冷冷地看着他,「你看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
「哦?比如说。」
我拿枪对准了他,幽幽开口,「你以为就你有枪?」
阿九身形敏捷,一把将陈桐拉开。
陈桐惊魂未定,猛地瞥见了我身后的那一帮子人,个个都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突然笑得张狂,底气十足,「林霖,我劝你现在求求我,还来得及。」
「求你?」我笑了,「陈桐,你跪下来求求我还差不多。」
我当着他的面自然地搭上了我姥的肩,笑得像个流氓。
「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一整个屯子谁敢惹我姥?」
我姥扛着镰刀,我妈抱着铁锹,我爸背着锄头,我二叔直接握着铁叉。
而他们身后,是我姥的姐妹后援军。
我们家开小卖部,给村里学校捐过款,再加上我姥年轻时候是村里的扛把子,所以我二叔也成了霸王,小弟很多。
洋洋洒洒,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甚至还带上了家畜。
「你是……她姥?」陈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姥,不敢置信。
「不然还能是你个畜生的?」
我姥一声令下,「没娘养的东西,敢打我孙女,大家伙的,弄死他!」
陈桐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彻底慌了,
「你你你,你们,我跟你们村长做了生意,我是你们村长的朋友!!」
我姥大骂一声,「狗日的村长,掀了他!先弄死他丫的!」
人数太多,陈桐招架不住,朝地上嘭嘭开了几枪想吓退我们。
我二叔一个弹弓打在了他眼睛上,陈桐手上一松,顾洺趁机一把将枪夺了过来。
阿九见情况不妙,准备撤离。
我不是很急,因为我早有准备。
两人跑上了车,猛踩油门,却发现动不了,因为……
就在刚刚,王言琂扎破了轮胎,气已经漏的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警察也及时赶来,包围住了他们。
死到临头,阿九仍不甘心,盯着顾洺,「……你到底是谁?」
顾洺拽下假发,扯了下嘴角,「顾依在哪?」
陈桐在一旁瞪大了双眼,「你是男的?!!你是怎么发出的女生的声音。」
「这点功夫没有,就别当间谍了吧?」
阿九看了他半天,突然低低地笑了,「你是她哥哥?」
顾洺冷眼看着他,「我有必要回答一个罪犯吗?」
阿九的眼眸却映得猩红,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
「顾依啊,我知道~就是被我折磨致死的那个女孩子嘛,她性子刚烈,不肯服软,所以啊,我就把她的舌头割了~」
顾洺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双眼泛红,「你再说一遍?」
阿九还在不停地刺激他,「是她太不乖了。早知如此,一开始乖乖听我的话不就好了么……」
顾洺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
「顾洺,冷静,他在激怒你!不要!」
旁边的警察举起了枪,想要阻拦他,「洺,放手!」
我冲上去用力抱紧了他的腰,歇斯底里。
「如果这世上没有法律,你想杀,我给你递刀!」
「可顾洺,你还有你未来的路要走,不要断送在他这里,你妹妹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的手松动了一下。
「顾洺,你是个好警察,我们相信法律。」
他最终松了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10)
逃离了危险。
我才发现顾洺其实受了伤。
我将他带回家里,把第二层柜子里的药箱搬了过来,很仔细地帮他上药。
他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妹妹顾依的事。
在妹妹失踪后,这个案子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结果。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在妹妹的电脑上一点一点地寻找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个叫刘艺的网友,也就是卷发女。
她们认识了很久,经常一起打游戏,约好了线下面基。
于是顾洺试了千方百计,从游戏里假装年幼无知的女性,认识了刘艺。
再然后,就是我遇到的那样。
「如果没遇到你,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给他涂酒精的时候,他疼得龇牙咧嘴,皱着眉心。
我噗呲一声,说你忍一忍,必须要消毒才能好。
忍着痛给他涂完了酒精,我又用红药水给他上第二层药,一边吹一边问他疼不疼,他说这个还好,没那么疼。
我就笑起来,说那就好。
他也笑了。
告别的时候,我告诉他,「顾洺,我也很庆幸遇到你。」
那件事后,我们回了城里。
除了他们四个,村长也被警察带走,其他几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王言琂的手机提供了证据,所有女孩都获救了。
我知道,其实我还是太幸运。
如果没遇到顾洺,如果没回到老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根本不敢想象。
在这世界上其他我看不见的角落里,还存在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拐卖妇女,是一种古老的罪恶。
因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还包裹着落后地区的大部分人。
那些本可以有着光明未来,在被爱包围的环境里绽放光彩、熠熠生辉的花朵们,却永远枯萎停留在了那些黑暗的夜晚。
我们得让花盛开。
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一切都忙完后,我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哭。
这些天流了太多眼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我下床照了照镜子,短短几天,已经憔悴地几乎都快认不出模样来。
我洗了个热水澡,膝盖上的伤口仍然很疼,我几乎不敢沾水。
它就像是我溃烂的伤口,因为我一直很疼,只要想到那些事就会掉眼泪。
正因为陈桐,我没有办法再去重新认识接受一个人。
他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和防备。
我用热毛巾敷了一会眼睛,把头发吹干,坐在窗边一遍又一遍地把头发梳直。
窗外不再是一片荒芜,而是虫林鸟叫,鸟语花香。
这几天就像是一场噩梦,无数个日夜里,我总是会从梦中惊醒。
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没有尽头,没有期盼的夜晚。
然后手机响了,微信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顾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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