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院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用仅剩的一点钱租了个破旧房子。
妈妈再次出去工作来照顾我。
而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整个人骨瘦如柴,照镜子看就像一个活僵尸,没有一点血色,极度虚弱。
妈妈每天都照顾我、鼓励我,我的一丁点恢复都会令她开心不已。
可我悲哀地明白,做这些事情,某种程度上只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肯定都和那晚的事情有关。
我一边痛苦不堪的同时,一边不断地回想那个离奇诡异的夜晚。
那,真的是个梦吗?
一周后。
我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偶然翻到了我的外套。
我的眼神一下子被定住了。
因为自从打那晚回来,我的外套就不翼而飞了,怎么也找不到。
现在又偶然翻到,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似乎有一层如梦似幻的迷雾,始终笼罩着我。
我好奇地,又十分紧张地去摸外套的内兜。
如果那是梦,那我的那张符应该就没有被用掉。
但等我摸进去,符不见了。
不过,也不是空空如也。
因为里面,还有一撮黑色的头发…
7
我看着那撮头发,被回忆冲击的头昏脑涨。
那不是梦。
那绝对不是梦。
那张病床,和那声巨大的「砰」,还有那些飘起来的头发…
我头胀欲裂,一些回忆和另一些回忆不断地交杂、缠绕。
听到我的动静,我妈紧张地跑了进来。
她见我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想扶起我,可是却无能为力,最后死死地抱住我。
我在一片又一片的惊悸中,慢慢地冷静下来。
我看到卧室落地镜中我的样子,瘦骨嶙峋,苍白如鬼。
好像随时就要断气一样。
好像随时,就要死去一样。
在疯狂的回忆中,我看着这个惨不忍睹的我,我恨恨地想,不能就这么算了。
……
我的直觉告诉我突然出现的头发绝对不是巧合,我必须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再次启程去了山东,搞直播时我认识了不少江湖朋友,全国各地都有,他们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消息绝对灵通。
我在山东待了大半个月,回来后第一时间我去找了个人。
就是给我符纸的那个高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见他的时候跑了大老远的路,结果他不肯帮我,说我身上有怨气,我也不惯着他,回去就对外说他就是个神棍,他被我刺激到了,要给我证明一下自己不是神棍,也就是那天我看到了他的「本事」,才决定把他给的符带在身上。
等到他那里,他见到我非常吃惊,一开口便说我身上有一团黑气笼罩着。
我立刻把那撮头发拿给他看。
他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久久没有开口。
于是我告诉了那晚我记忆中的一切。
他听的过程中几次欲言又止,听到最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我们看到的样子,我们和「其他的东西」共同存在,就像有两个领地,一边是我们的,一边是他们的,如果我们误闯入对方的世界,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的世界就会启动类似一种矫正的程序,消除那段所发生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那晚我遇到的事情,也许就是发生过,但不能在我们的世界里存在的事情。
他又告诉我这撮头发上附着了极大的怨气,这也是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它就像一个诅咒,不断地侵蚀着携带它的人的阳气……最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经折了很多的寿命了,可能你剩下的时间也……」他面带不忍,言犹未尽。
我沉思了很久,露出一个苦笑。
「这东西会侵蚀人的阳气?」我问他。
「没错,后果很可怕。」
「被侵蚀后,就算像你们这种有『本事』的人也没有办法?」
「对……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就这撮头发上附着的东西,我们这边没人能治得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要把它带回去。」
没错,我要把它带回去,因为我有一个计划。
他听我这么说也有点儿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送我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你真的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从你那时找我来求那张符时我就知道了,但请务必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鬼也不是神,而是人心里的东西。」
我点头致谢,随后告辞。
回去的路上,我捂着上衣兜,捂着里面那撮头发,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宛如怀揣了一个谁也无法窥探到的秘密。
其实,我之所以决定要带回这撮脏东西,是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复仇。
……
回到家后我翻找出一切可以证明自己信用的资料,然后跑了一个又一个银行,把能贷到的款全贷了一遍,甚至还借了一点高利贷。
最后凑齐了 30 万。
然后给刘政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凑齐了我的违约金,我要以现金的形式拿给他。
所以我有一个条件,我们必须得见一面。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
我找来一把细小的剪刀、一个透明的玻璃盏和一把镊子。
准备妥当后拿出那撮「秽物」,把它们剪碎,然后磨成粉末。
最后,我又掏出一盒烟。
那是我特意选的一种烟,烟劲儿很大,还很呛,一般人吸不了。
但以我对刘政的了解,他吸烟很凶,这种烟肯定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
我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一支烟的部分烟丝夹出来,又把那些头发的粉末填充进去。
最后,又在那支烟的过滤嘴上喷了点淡淡的香水。
我忐忑地等待着,直到晚上,我收到了刘政的回复。
……
刘政让我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等他。
我蹲在他的车边,抽着那盒烟想了很多事情。
我一直都承认刘政对我有恩,也想过有一天会被他抛弃。
只是我没想到从一开始,刘政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人。
我失去了帮他摇钱的作用,就像一只猎狗失去了奔跑的能力。
我想起自己当年从大学决定辍学时,导师复杂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如果我能继续上完大学,我还会碰见这些事情吗?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张机器猫的抽屉可以回到过去,如果我爸没有走上赌桌…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人走到了最后,有人在中途认命,有人一开始就迷失在了岔路口……我呢,我会就在这里停住,流逝完剩下的生命吗?
两声车门开锁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刘政带着十分热情的表情走到我面前,拉开了车门。
但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张面具,在这成人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生活,这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规则。
「……小旭,最近身体怎么样?」
上车后他一边假模假样地问我一边看手表。那是一只「绿水鬼」,戴在他肥嫩的手腕上好比珍珠项圈戴在了猪脖子上。
我还从后视镜里看到远处站着几个人,不时地往这边看看,应该是他的保镖,他果然就没信任过我。我故意干咳了两声,然后瞥见他脸皮抽搐了两下,很显然地他在克制自己。
我想笑。
他很快地说起这两年的风风雨雨,对我大夸特夸,说我无疑是他直播公司的汗血功臣,等等。
可是又值得什么呢?他见我一言不发,最后说:「小旭啊,叔也没办法,都是法律规定的。」
我真的想笑。
「小旭啊,当年我和你爸…」
「刘叔,好聚好散吧。」
我厌倦地摆了摆手,拉下车窗,然后把 30 万现金,一共装有重 7 斤的人民币的纸袋,递给了他。
这七斤,就是我对他最后的价值。
他接过那沉甸甸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得意不已。
我掏出那盒烟,看着他的样子,把那根烟递给他,顺势摇下了车窗。
他没有犹豫,点着,吸了一口,脸上又是惊喜:「这烟好啊!」
于是我把整盒烟都递给他,他咂吧着嘴,从那钱袋子里掏出两沓来给我:「小旭啊叔知道你最近过得也不好,这些钱就当是叔看在你曾经的贡献上,先拿去缓一缓吧……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我终于笑了出来。
「是啊,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我用力地点头,看着他把那根烟,抽完了。
8、
其实我一直都在调查。
调查我爸当年为什么会去赌博。
我爸以前对我说过,一个人只要可以平凡地度过这一生,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我们一家人本就可以平凡地度过这一生,可我爸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一个人就算堕落,也一定是受到了诱惑。
而我爸去赌博的诱惑,很显然就是钱。
我爸死后我回想了很多,想我们生活的几十年中可能会让他转变的每一个节点。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想起了,令我战栗的一件事。
那是我大一寒假过年回家,在亲戚走后我们爷俩又单独地喝了点儿酒。
话头就是因为刚走的亲戚中,有个远方叔叔很有钱,晚饭的时候他当着众人面说要把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等过完年后就送去国外读书。
我们当然是祝福,但巧就巧在,我的学校那时正好也有个出国留学的机会。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骄傲,学习好,考的是重点大学。
所以我爸妈理应觉得,我的前途会一片光明,如果能去国外读书,肯定会更好。
但我们也只是想想,因为我们只是很普通的人,家里没有那个条件。
那个年夜,我和我爸一边等待新年钟声响起,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他突然问我,「儿子,你也想去国外读书吧?」
我当然想,但我知道这不现实,就对我爸摆了摆手。
我爸又沉默地喝了会儿,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知道吧,爸爸肯定是想给你最好的。」
他说这话时没抬头看我,而是低头看着酒杯,腮帮子上一片红晕。
当时我觉得他有点儿莫名其妙。
但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时候,事情便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
后来我被刘政收留,也不止一次地问过他和我爸以前的事情。
他告诉我他和我爸是几年前在杭州认识的,当时我爸去出差,他去「拉客户」,两人住在同一家酒店,在厕所里「借烟」时认识的,聊起来发现两人竟然是一个地方的人,就交了个朋友。等我爸出差回来,两人已经一块儿喝过酒了。
我爸这人有点儿闷,在单位里也没什么好朋友,人家都嫌他无聊,但是刘政却十分喜欢他,经常到我家坐坐,陪我爸喝酒、聊天,所以我妈对他印象也不错。
只是那时我们一直都不大了解,刘政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爸也说不明白,只知道刘政搞金融。
金融在那几年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等我和刘政一块儿干直播后,见识到刘政拉投资的手段后,我才渐渐地明白,他搞得其实是杀猪盘,公司年年都有很多烂账,但年年都有大批新的资金涌入。
公司的财政,刘政也从不让人碰,都是他一手管理。
不过后来他背着老婆找了个小三,那小三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学财务的,刘政对她是百般宠溺,有时候会让小三帮他处理一部分账务问题。
有次刘政带小三出去应酬,回来后烂醉如泥,怕被老婆发现决定睡公司,当时我还没走,那小三在办公室安排刘政躺下后,出来找茶水醒酒,就跟我聊了一会儿。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她一边抽烟一边和我聊起自己的过往,我沉默地听着,最后她问我是不是看不起她。
我摇摇头,看见她哭了。
她告诉我刘政本来答应给她买套房,但现在又反悔了。
她告诉我其实她挺讨厌自己的无能,只能依附男人,讨厌自己的懒惰和媚俗。
她告诉我她打算离开刘政了,她想回老家去…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好奇刘政给她买房的事,因为印象里刘政虽然阴险,但是决定好的事情一般不会轻易地改变,于是旁敲侧击了一下,结果她委屈地说:「现在公司的流水是负的,他买不起!」
「负的?怎么可能?」我有点儿惊讶,因为当时公司业绩非常好,正是上升期。
她犹豫再三,最后说:「他赌。」
听到「赌」这个字我宛如被雷劈了一下,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别拿这事儿开玩笑。」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能不知道吗?我都跟他去过那个赌场。」
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去……哪个赌场?」
她随后告诉了我一个地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那就是我爸去的那家赌场。
……
刘政的赌和我爸的赌有多少关系?这个问题从那晚开始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开始偷偷地跟踪刘政的行程,发现有时他的确会去那个赌场。
但和一般赌徒不同的是,他在赌场里玩的,好像也是杀猪盘,他跟几个赌徒合伙引人上钩,先给点儿甜头,然后再玩老千,一下把人全捞光。
我又让人假装赌徒去接触他,发现他果然和赌场的老板关系不浅。
于是一个想法渐渐地在我心底涌起,令我胆寒。
那天我跟踪刘政到达赌场,见他进去后,我给外边的「保安」每个人塞了几百块钱,便跟他们抽烟、聊天,我一直把话题往刘政和我爸身上引,终于一个人想起说:「我好像对你说的那人有印象,那时候我刚来,姓刘的带着他,他赢了几把后很兴奋,还跟周围人炫耀说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国外读书……」
9
刘政抽掉那根烟后,拿走了我给他的钱袋。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我视野里,我浑身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放松感。
但紧接着是放松之后的疲惫和空虚。
回到家后我呼呼大睡了两天,又吃了一堆东西,但是没有一点儿饱腹感。
我的身体变得更差了,摇摇欲坠,像要随时会倒下一样。
回去山东调查那村子时,我联系了很多朋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来一点儿信息。
那村子确实发生过怪事,几个年轻人集体死亡。类似中毒。
但,他们死前身体发生的变化几乎和我一模一样。
我接着查,查杨明这个人,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点,因为那晚如梦似幻的经历中,杨明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尽管回来后我找不到和他此前联系的任何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家帮助下,在庞杂的信息和案件筛选中,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突破。
根据我找到的案件,我还原了一下事情的概貌:杨明是个富二代,有个深爱的女友,但是他的女友不幸患上了白血病,杨明为了让女友舒服些,就带着女友到那偏僻的山中静养,他在山间为女友修盖了一处宅子,还把医院里的透析设备等搬到了宅子中,然后准备好好地陪女友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本来这是一场虽然凄美却也完满的送别,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因为村子里的人本就对杨明他们那处宅子很好奇,但两边宛如两个世界,平常并没有交集,不过那晚村子里几个年轻人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带着浑身无处挥发的荷尔蒙爬到山上,敲开了杨明家的宅子,见到了杨明漂亮的女友。
动了邪念。
他们强暴了杨明卧病在床的女友,杨明在阻止他们的过程中被摁到水缸中溺死了,随后又被抛到了荒山野岭中。
过了很久,那几个人年轻人集体死亡后才引来人调查。
而山东人素来保守,政府很快地封锁了这些信息。
后来,村子就慢慢地变成了荒村。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我收到了一条来自刘政的消息,只有三个字:「救救我。」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我给他打过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很慌乱,他告诉他相信我说的,那个村子、那个宅子、那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不停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的声音陡然变了,变成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咯咯咯!」瘆人的笑了两声后,挂断了。
我立刻启程去公司,公司里的人告诉我这半个多月刘政没来过公司,蒸发了一样。
我又去他家,他老婆深色疲惫,告诉我刘政性情大变,暴躁,出口就是脏话,像要把所有人都吃了。
可是刘政也不在家中。
「哼,他不是喜欢小三吗?让那小三去管他的死活好了。」他老婆冷冷地说。
最后我打通了小三的电话,电话那头听起来很谨慎:「旭哥,刘政不大对劲……我已经离开他回老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其实,我心里是有负罪感的。
知道刘政和我爸赌博有关系后,我一直在悄悄地收集公司的各种违法证据,尤其是纳税方面,就是为了有一天让他付出代价,但得到那撮头发后,我又想,让这代价深一些。
我不知道那撮秽物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我只知道,我把它报复给了刘政。
可是,人在疯狂报复别人的时候,这报复的一部分,也必然会成为心中阴影的一部分。
……
我一直找到夜色降临,最后,我在赌场找到了他的车。
我看到他被人推出来,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他骂骂咧咧地上了车,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不怕死一样。
我紧紧地跟着他,最后到了跨江大桥才停下,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大桥。
一切,都如宿命一般。
我在后面看着,举起手机拍摄着,他下车后踉踉跄跄地朝桥边走去,他边走边转圈,似乎在跟人跳交际舞,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咿咿呀呀的。
走到桥边,他笨拙地爬上了栅栏。
那一刻我动摇了,我冲下车想要前去阻止他,但是我猛然发现。
他的嘴巴里,有一缕头发。
不,应该说是,他的嘴巴被一缕头发穿透了。
我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后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栅栏上,一个女孩站在最前面,刘政站在她后面,而刘政的后面也站了几个似乎没有灵魂,木偶一样的人。
他们排成一排,嘴巴被女孩的头发贯穿、连接,就像一条蜈蚣。
然后,女孩朝我这里看了一眼,那一眼中有无限的凄凉和怨气。
看罢,她回过头去,带着后面的人,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很沉很沉的觉。
第二天醒来,刘政死亡的消息在网上被报道,但在众多引人眼球的爆炸式信息中,显得那么不起眼和微不足道。
我打开手机相机,翻到昨晚拍的视频。
视频上根本没有女孩、头发什么之类,只有刘政一个人爬上栅栏,跳了下去。
看上去就是一起普普通通的自杀。
我茫然地放下手机,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到我身上,很快地我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红疹,消失了。
我似乎也有了力气,肚子「咕咕」地叫起来。
我听着这富有生命力的叫声,觉得又荒唐又感动,我拿起手机拨通我妈的电话。
「喂,怎么了儿子?」
我抽泣了两声:「没事……就是,我饿了。」
电话那头也愣了一会儿,然后温柔地说:「冰箱里还有点儿吃的,你先吃点儿……等妈晚上下班回去给你炖排骨吃!」
我轻声地「嗯」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
只是,手机上显示,我刚才拨的,是一个空号。
我下床,走到客厅的供桌前,换了两根香,又看了看里面的遗像。
左边,是我爸,微笑着。
而右边,是我妈。
……
那一年我刚满 20 岁,还在读大二,我要退学,我妈却坚决不让,她要出去给人打工供我上学以及还债。
但过了不到半学期,我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我妈给人搬货被砸伤了。
为了多挣点儿,她去和一帮男人抬几百斤重的板子,力气用尽被压在了下面,等我赶到医院时。
她已经,断气了。
……
不过,只要我当作你还活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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