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是一场虽然凄美却也完满的送别,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因为村子里的人本就对杨明他们那处宅子很好奇,但两边宛如两个世界,平常并没有交集,不过那晚村子里几个年轻人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带着浑身无处挥发的荷尔蒙爬到山上,敲开了杨明家的宅子,见到了杨明漂亮的女友。
动了邪念。
他们强暴了杨明卧病在床的女友,杨明在阻止他们的过程中被摁到水缸中溺死了,随后又被抛到了荒山野岭中。
过了很久,那几个人年轻人集体死亡后才引来人调查。
而山东人素来保守,政府很快地封锁了这些信息。
后来,村子就慢慢地变成了荒村。
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我收到了一条来自刘政的消息,只有三个字:「救救我。」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我给他打过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很慌乱,他告诉他相信我说的,那个村子、那个宅子、那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不停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的声音陡然变了,变成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咯咯咯!」瘆人的笑了两声后,挂断了。
我立刻启程去公司,公司里的人告诉我这半个多月刘政没来过公司,蒸发了一样。
我又去他家,他老婆深色疲惫,告诉我刘政性情大变,暴躁,出口就是脏话,像要把所有人都吃了。
可是刘政也不在家中。
「哼,他不是喜欢小三吗?让那小三去管他的死活好了。」他老婆冷冷地说。
最后我打通了小三的电话,电话那头听起来很谨慎:「旭哥,刘政不大对劲……我已经离开他回老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其实,我心里是有负罪感的。
知道刘政和我爸赌博有关系后,我一直在悄悄地收集公司的各种违法证据,尤其是纳税方面,就是为了有一天让他付出代价,但得到那撮头发后,我又想,让这代价深一些。
我不知道那撮秽物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我只知道,我把它报复给了刘政。
可是,人在疯狂报复别人的时候,这报复的一部分,也必然会成为心中阴影的一部分。
……
我一直找到夜色降临,最后,我在赌场找到了他的车。
我看到他被人推出来,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他骂骂咧咧地上了车,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不怕死一样。
我紧紧地跟着他,最后到了跨江大桥才停下,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大桥。
一切,都如宿命一般。
我在后面看着,举起手机拍摄着,他下车后踉踉跄跄地朝桥边走去,他边走边转圈,似乎在跟人跳交际舞,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咿咿呀呀的。
走到桥边,他笨拙地爬上了栅栏。
那一刻我动摇了,我冲下车想要前去阻止他,但是我猛然发现。
他的嘴巴里,有一缕头发。
不,应该说是,他的嘴巴被一缕头发穿透了。
我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后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栅栏上,一个女孩站在最前面,刘政站在她后面,而刘政的后面也站了几个似乎没有灵魂,木偶一样的人。
他们排成一排,嘴巴被女孩的头发贯穿、连接,就像一条蜈蚣。
然后,女孩朝我这里看了一眼,那一眼中有无限的凄凉和怨气。
看罢,她回过头去,带着后面的人,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很沉很沉的觉。
第二天醒来,刘政死亡的消息在网上被报道,但在众多引人眼球的爆炸式信息中,显得那么不起眼和微不足道。
我打开手机相机,翻到昨晚拍的视频。
视频上根本没有女孩、头发什么之类,只有刘政一个人爬上栅栏,跳了下去。
看上去就是一起普普通通的自杀。
我茫然地放下手机,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到我身上,很快地我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红疹,消失了。
我似乎也有了力气,肚子「咕咕」地叫起来。
我听着这富有生命力的叫声,觉得又荒唐又感动,我拿起手机拨通我妈的电话。
「喂,怎么了儿子?」
我抽泣了两声:「没事……就是,我饿了。」
电话那头也愣了一会儿,然后温柔地说:「冰箱里还有点儿吃的,你先吃点儿……等妈晚上下班回去给你炖排骨吃!」
我轻声地「嗯」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
只是,手机上显示,我刚才拨的,是一个空号。
我下床,走到客厅的供桌前,换了两根香,又看了看里面的遗像。
左边,是我爸,微笑着。
而右边,是我妈。
……
那一年我刚满 20 岁,还在读大二,我要退学,我妈却坚决不让,她要出去给人打工供我上学以及还债。
但过了不到半学期,我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我妈给人搬货被砸伤了。
为了多挣点儿,她去和一帮男人抬几百斤重的板子,力气用尽被压在了下面,等我赶到医院时。
她已经,断气了。
……
不过,只要我当作你还活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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