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三十五个电话都找不到我时,以为从此失去我而落泪。
第二次,是暗黑岁月被扒得一干二净时,害怕我因此厌恶他而落泪。
「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呢?我们不是夫妻吗,我们可以一起对抗的。」
我问他。
宁泽礼闭上眼,紧皱着眉头,仿佛在回想些什么。
「我在东南亚的时候,也被迫做了恶事,那边的警察说我立了功,可以既往不咎,但这些恶就像种在我心里的果,即便我洗心革面,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这话说得不错,妮子,这小子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手上沾着的血不比我们少。」
宁泽礼又说,他选择当医生,就是希望这双手能把那些身入地狱的人拉回人间。
可他却是地狱里最恶的那只鬼,他能救成千上万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直到遇见你,诺诺,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在你第一次见我时,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我?可我那么平凡,那么普通。
就像扔在人群的一颗黄豆,谁会注意到小黄豆的模样呢?
可他偏偏看到了。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相亲的咖啡馆。
可他第一次见我,是在我们学校新开的桃花树下。
他说:
「所有人都在看桃花,只有我在看你。」
「我当时,在做什么?」
宁泽礼甜甜地笑着。
「在树上,救一只猫咪。」
我噗嗤笑出声。
他说我把猫咪抱在怀里笑的时候,想起了一句诗。
「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幻想着跟我过完了一生。
我那么狼狈的样子,在他眼里却熠熠生辉。
「我从来不敢面对感情,不敢表达爱意接受爱意,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我很脏,很恶心。所以每次我父母安排相亲,我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爱呢?」
「但当我再一次遇见你时,我的心动摇了,我不配得到爱,但我想去拥抱你。」
「我怯弱自卑,却只想勇敢这一次。」
他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他说,我既干净又纯粹,既善良又温暖。
旁人都说,我高攀了他。
他却说,高攀的人是他自己。
「还有好多好多话,好多好多故事,我都想说给你听。」
「阿礼,我们还要一起出去呢。剩下的故事,留到未来,我们慢慢经历。」
19
我知道,我们极大可能逃不出去,他们人太多了,更何况,灰狼还控制着宁泽礼的父母。
所幸的是,在场的人并没有机会联系灰狼。
我的手不再发抖,我举着枪,渐渐稳定在豹叔的太阳穴上。
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叫他们给宁泽礼松绑。
豹叔虽然不乐意,但头顶着枪,我还是个随时可能走火的雏。
宁泽礼先去查看了文文的情况。
「还有生命体征,她应该只是昏了,我们得赶紧送她去医院,再拖就来不及了。」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
「嗐!我就说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这医生一出手就是不一样啊。」
老罗给自己找补着。
等宁泽礼扶起文文后,我提出让宁泽礼带文文先走。
宁泽礼坚决不同意。
我没有时间跟他争辩,只说了一句:
「我也想为你勇敢一次。」
为了让他安心,我用眼神指了指枪。
「有枪呢,我不怕。」
我想起宁泽礼刚刚说过的话,便对他说:
「文文现在生死不明,你是医生,她就是你的病人,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阿礼,就算是地狱,也有光照进来的时候!趁现在还有机会,快走!」
那一刻,我在宁泽礼眼中看到了光。
他不再犹豫,扶起文文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突然笑了。
「诺诺,光照进来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却听见门外瞬间噼里啪啦一顿响。
有人在外面大喊:「条子!条子来了!」
豹叔一群人瞬间脸色大变。
他们不清楚到底是谁叫来了警察。
我望向文文,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浮现。
文文之前说,她偷偷叫父母过来见她和老罗,现在已经到晚上了,或许是因为联系不上文文,所以两口子报了警!
谢谢警察叔叔!!我欣喜若狂。
「不许动!把枪放下!」
警察们将这里围成一圈,领头的警官从宁泽礼那接过了昏迷的文文。
我无比安心,乖乖放下枪,其他人也都蹲在地上。
要结束了,我可以和宁泽礼回家了!
我想吃宁泽礼做的烧茄子,冰箱里应该还有茄子吧。
我要好好抱着宁泽礼睡个十几遍,还要他给我继续讲故事呢。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和宁泽礼的孩子,我们有好多育儿知识要了解呢!
哦对了还有,过几天,等文文养好病,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桃花!
「砰砰砰!」
三次连续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思绪被打断,枪声音太大,我甚至有点耳鸣。
当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那一秒里。
有人中枪了。
心脏处,止不住的鲜血。
有人倒下了。
像一座山,崩塌了。
有人看向我。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这是最后一眼。
「诺诺,别看这种电视剧了,太假了,被子弹打中心脏居然还能有时间说话。现实里,最多 20 秒,人就没了。」
「啊呀,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行,等哪天让你见识见识!」
我见到了。
宁泽礼,从未骗过我。
就连这句玩笑话,也亲自将它变为现实。
是豹叔开的枪,我们都蹲在地上,豹叔又受了伤,警察以为他并没有反抗能力,但就在慢慢靠近我们取枪的过程中,豹叔突然一把捡起我放下的枪,不顾死活地冲着宁泽礼连开三枪。
弹无虚发。
当然,他也被警察击中,失去反抗能力。
20
事后,文文和宁泽礼被送进医院抢救。
我在警局接受笔录。
出来时,我狂奔到医院。
文文醒了。
她的父母就在她身边,抱着她痛哭流涕。
宁泽礼死了。
太平间内,他最要好的同事因没能救得了他,跪在地上,摇着我的手,叫我扇他几巴掌。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我举起胳膊,没有扇他,而是轻轻盖住宁泽礼的眼睛。
回到家时,家里暖气开得很足,我却好冷好冷。
我下意识去穿宁泽礼的风衣。
他的衣服很大,像他的拥抱一样,将我包裹着,温暖。
我摩擦着,感受着,当我把手伸进兜里时,发现了一个信封。
我火速拆开,里面有两份内容。
一份是宁泽礼收集的关于地下赌场犯罪的证据,其中涉及老板「灰狼」,律师老罗,看门人豹叔以及退休的「狐狸」。
一份是给写给我的信。
我读完时,信纸已经被眼泪濡湿。
次日,我将证据提交给警察。
一个月后,涉嫌人士均被捕。
而我,还有未做完的事。
21
一年后,我弟弟给我介绍的优质男向我求婚。
对方是归国的富二代,身价上亿。
他甚至不在乎我带着亡夫的孩子。
他说他爱我,绝不会骗我。
我说,好,你也是我最爱的人。
他洋洋自喜,我哈哈大笑。
新婚当晚,我老公没有来我们的婚房。
他在我水中下了安眠药,看我熟睡后,便去往另一个地方。
我弟弟的客房。
当初,视频里行凶的有五个人,「狐狸」「灰狼」「老鹰」「猎豹」都已经伏法。
唯独「狮子」,不是他们利益链上的人。
据豹叔交代。
「狮子」是周俊带来的。
当初,周俊主动提出让「狮子」参与助兴,再由自己掌机拍摄视频上传到付费网站,从而获取利益。
当然,他全然不知宁泽礼和他们的关系以及过去。
曾经的那通打给宁泽礼和自己的呼救电话,也只是照着豹叔的要求做罢了。
毕竟,他只是个臭打牌的。
「狮子」逍遥法外一年,刚回国便急着见周俊。
我经过警方同意,在周俊手机上安装了导航和窃听器。
在窃听过程中,我知晓了他们的骗婚计划。
他们是一对相爱的男同性恋,但是「狮子」需要找一个妻子作为掩护,而离周俊最近的女人。
就是我。
周俊还大言不惭地说:
「放心,我姐姐绝对不会知道的,一年前,我带你去玩的那个男的,就是我死了的前姐夫,也不知道他跟地下室的那帮人有什么恩怨,但是看他吃瘪的样子,我是真爽快,你还记不记得咱俩上传到网上赚了好十几万!我还匿名发给我姐了呢,可真刺激啊!下次找几个人也给我姐拍拍哈哈哈哈!」
果然,邮箱里的视频是周俊发的。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警方监听着,就等时机成熟,将他们抓捕归案。
此时,我和宁泽礼的孩子刚刚满月。
我建议「狮子」办一个满月宴。
「狮子」表示,到时候给我准备个大惊喜作为礼物。
他说的大惊喜,是一箱纸尿裤。
我同样也为他送了一份礼。
奢华玫瑰色手铐,满月宴当天,将他和周俊铐在了一块。
这对狗男男就去监狱里过一生一世吧。
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我的「好妈妈」。
我送她的礼物,是大屏幕上周俊和男人纠缠的画面。
我的妈妈,费尽一生力气,都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孙。
可惜了,她这辈子也得不到了。
22
我的儿子一岁多了,在练习说话,目前属于一个见到帅哥就喊爸爸的阶段。
可别瞎喊啊儿子。
你爸爸比他们帅多了。
我抱着他,指着墓碑上宁泽礼的遗像。
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是我写给他的回信,每年一封,年年如此。
我蹲下身,用石头压住这封新信。
底下的两封已经泛黄,想必他已经看过了吧。
我曾经躺在他怀里,向他撒娇说:
「如果没有那次相亲,我们的相遇会止步一个昂贵的专家号。」
他揉揉我的脸,半开玩笑地说:
「那我也得推开门看看,这小穷光蛋长什么样啊。」
微风吹过。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好想你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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