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你深情

出自专栏《情深刺骨,我将你归于人海》

男朋友的小青梅,死在了手术台。

我是主刀医生。

男朋友第一时间联系了医疗事故鉴定中心,没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结果出来那天,他抱着我崩溃大哭,不停道歉。

可我没办法原谅他,笑着推开他:「我有密集恐惧症,没办法和心眼子多的人交往。」

1

温栗死了。

我遗憾地走出手术室,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僵硬的颈椎,就被靳翰池重重推到在地。

手腕扭伤,一阵钝痛传来,我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可靳翰池丝毫没留意,他赤红着眼睛冲我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她?」

护士扶起我,温声解释:「江医生已经尽力了。」

这场手术做了将近十小时,我精疲力竭,挫败感和失去一条生命的悲痛,更让我身心交瘁,根本无法面对他激动的情绪。

我摇摇头,越过他准备走。

却不想他拽住了我受伤的手腕,指骨用力到泛白。

我痛得拧起眉头,但仍然按捺着脾气,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放开我,我手腕受伤了。」

他根本不在意,反而更用力了,追问道:「这就是你手术失败的原因吗?江念,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害死她的?」

我震惊到失语,死死地瞪着他。

在一起三年,他竟然质疑我的人品和医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问他,声音都在发抖。

他含着泪,悲愤地看着我:「我已经联系了律师,你最好别怕。」

我用力掰开他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开。

失望如潮水般涨上来,医院的灯亮刺得眼睛酸涩无比。

2

我和靳翰池在一起三年。

而我喜欢他,将近十年。

他是我的学长,当时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我慕强,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不断努力终于考到了他所在的医院。

锲而不舍追了两年,直到他因一次医疗事故一蹶不振,心灰意冷,我使出浑身解数安慰他,这才确认了关系。

之后,他回归家族企业,我继续坚守理想。

他总对我说:「我没有机会治病救人了,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带着我的梦想一起走下去吧,乖宝,我永远支持你。」

每一次,我都深信不疑,感动无比。

可现在,他为了他昔日不能忘怀的青梅,第一个站出来否定我。

就好像……这三年的感情,在那个女孩面前,不值一提。

3

在办公室冷敷手腕时,护士小声问我:「念念姐,你男朋友这么做,是在毁你的前途啊,你不去和他谈谈吗?」

我揉着涨痛的太阳穴,疲惫开口:「他就是太伤心了,不一定真会闹事儿,等他冷静冷静就好了,再说,我也不怕查。」

「可是会影响你的口碑啊,你还是去劝劝他吧。」

她说的我知道,人言可畏,更何况我和他关系特殊。

可就是因为他曾经是医生,什么都懂,又是我的男朋友,我才没办法开口。

甚至说句官方打圆场的话,我都觉得是对我感情和职业的羞辱。

回到家,靳翰池不在。

我躺在漆黑的客厅,脑海中不断浮起温栗的面容。

过去我很少听说这个名字,只知道她是靳翰池的邻居,两人一起长大。

直到昨天,温栗出车祸,靳翰池把她送来急诊,我才正式认识她。

也看到了靳翰池对她的在意。

进手术室前,我通过温栗签字的笔迹认出了她就是「一颗小星星」。

一颗小星星这个人,相比于温栗,我就要熟悉太多了。

每年靳翰池过生日,都有一个昵称是「一颗小星星」的人给他寄来礼物,并且从来不让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如果好奇追问,他就会岔开话题。

靳翰池的朋友圈封面是一行字:「我要的不多,只是一颗星星。」

靳翰池每个月十号,都会发一张星空图,配文:「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更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靳翰池所有网名,都是:「你是一颗星星」。

我还以为靳翰池喜欢天文呢,还送过他很贵的望远镜,没想到,那颗星星是一个人。

「会不会真的是这些情绪影响了手术?」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从沙发坐起,直喘粗气。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能因为靳翰池,而怀疑自己。

这是大忌。

4

第二天一上班,院长就喊我去趟办公室。

途经护士站时,我听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江医生的男朋友是想医闹吗?哪有人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啊。」

「死的那人肯定和靳医生关系不一般,昨天在手术室外面等的时候,靳医生都哭了,他有多骄傲,院里谁不知道。再说了,他之前也是医生,生离死别看得还少吗?」

「那照你这么说,还有情杀的可能啊?就因为靳医生和死者关系太好了,所以江医生因爱生恨了?」

「哈哈哈哈哈……这就戏剧了,猜猜就行,现实应该不会这么狗血。」

不是当事人,当然可以看热闹,尽情猜测,怎么好玩怎么编排。

但我听了很闹心,也懒得躲开,大声咳嗽一声,走过去:「你们做护士太屈才了,做编剧去吧,八点档狗血剧没你们,我不看。」

人群散开,我烦躁地叹了口气。

到院长办公室后,院长很直白地告诉我,靳翰池现在一心怀疑我没有尽全力救治,并且他不希望事情闹大,影响医院名誉。

他要我尽快安抚好靳翰池,私下把事情解决。

我不愿意:「他已经投诉了,就让司法机关介入调查吧,我去求他,只会让他觉得我心虚。」

心虚……

靳翰池怀疑我害死那个我根本不熟悉的温栗,才是真的心虚吧。

他太清楚我有多喜欢他了。

那些护士狗血的猜测恐怕也是他的疑心吧。

院长蹙起眉头,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都快谈婚论嫁了,何必闹这么多的风言风语出来呢?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女朋友,你都应该安抚他的情绪,两个人好好谈一谈,别斗气。」

这话不无道理。

作为医生,患者家属情绪激动,行为偏激,我的确有义务安抚,消除误会。

女朋友的委屈,属于私事。

最终,我还是同意了院长的话。

一周后,靳翰池处理好温栗的后事从老家回来,我在高铁站外接他。

可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却没见到他人。

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人已经在医院了,是铁了心要告我。

我哑着声音问:「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手术就是有风险,你可以让院长给你看手术记录的,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呢?」

他沉默了一瞬,冷冷开口:「你就当我疑心重吧。」

「你这疑心吗?靳翰池,你这是羞辱我……」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我才是你女朋友。

不等我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有风吹来,我差点站不稳身子,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5

赶回医院,我在院长办公室见到了靳翰池,以及他带来的律师。

「江念,你来得正好,给靳先生当面道个歉。」院长说。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靳翰池。

他低着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沉默着僵持太久,气氛尴尬压抑。

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翰池,我代替江医生给你道歉,好吗?」

说着,他面对靳翰池弯腰鞠躬。

我忍无可忍,冲过去,扶起院长:「靳翰池,他也曾经是你的院长,你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我只是要一个真相,有错吗?」

「好,你没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分手吧,你想怎么折腾就折腾,随便你了。」

他定定看着我,没有说话。

院长在一旁还想打圆场,我冲他摇头,眼泪掉落:「院长,对不起,我没办法听您的话了。」

说完,我逃一般地往门外跑去。

十年爱慕才换来看清一个人,这代价好大。

6

医院里到处都是风言风语,科室主任想给我放假,我没同意,较着一股劲,更拼命工作。

终于熬到医疗事故鉴定中心出结果这天,靳翰池来找我了。

两个月没见,他站在我办公室门口,迟迟不敢进来,眼圈发黑,胡茬凌乱,面色憔悴。

「念念,你原谅我好不好?」

许久后,他哑着声音说道。

我整理病例的手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是要我原谅他什么呢?

是他和温栗之间不明不白的暧昧?

还是他带着一颗不干净的心骗我?

又或者是他怀疑我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侮辱我的人格?

「你不配。」思绪千百回转,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越来越红。

我无动于衷,自顾自忙碌。

忽然,他蹲下身,用力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崩溃大哭。

在医院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人崩溃,但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像现在这样觉得很可笑。

「对不起。

「对不起,乖宝。

「对不起,我错了。」

好苍白的道歉,如果我有心情的话,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错哪了。

我拨打了保安科的电话,简短说明情况后,我用力掰开他的手,笑着将他推远。

「我有密集恐惧症,没办法和心眼子多的人交往。」

他踉跄两下,瘫坐在地上,仰着湿漉漉的脸,恳求地看着我。

「念念,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我很需要你。」

7

几个保安将靳翰池拖走,不少人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等人群散去后,我再也维持不了冷静,连忙一路走到安全通道,抵着门坐在地上,埋头痛哭。

压抑太久,情绪来势汹汹,收都收不住。

哭得头晕目眩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老子服了,你是真能哭,快让开,我要被尿憋死了。」

我吓一跳,抽抽噎噎抬起头。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人逆光而站,清瘦修挺,垂在腿边的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隐隐散发出烟草的气味。

「喂,让开。」

他催促道。

我反应过来,手脚并用想站起来,却没了力气,几次都没成功。

一只手横在我眼前。

我犹豫了下,握住,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谢……」

不等我说完,他已经拉开门一溜烟跑了。

但很快,他又回来了。

见我还在,他歪头轻笑,俊朗的五官生动起来,给人一种很阳光正派的感觉。

「还没哭完?」

我用手背抹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哭完了。」

他笑意变大,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好,奖励你。」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专门来给我送糖的?」

他耸耸肩,懒散地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我胸口的工牌上:「江念,哦,那个……被渣的女医生。」

没靠医术治病救人火起来,却托靳翰池的福声名大噪。

「少抽烟,我走了。」

8

一直压在心头上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仿佛被卸了全身力气,只剩巨大的疲惫感。

主任看出我状态不对,再一次提出给我休假。

我接受了这份这好意。

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我突然一点儿归属于都找不到,只觉得陌生和慌张。

于是临时起意想回老家陪陪爸妈。

分手闹得沸沸扬扬,难看至极,而他们远在千里之外,我只字未提,报喜不报忧。

现在,也该告诉他们,我的失败和失意。

打定主意后,我赶回家里收拾东西,却不想靳翰池堵在我家大门口,一直等着我。

「念念,你回来了。」他笑得十分殷勤。

我一阵恶寒:「靳翰池,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现在要谈了?之前我和想谈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我走近他,认真地端详他的脸。

突然发觉,他这个城市一样,让我陌生,让我害怕。

十年时间,并不曾让我真正了解他,三年相恋,不过是他的虚情假意。

温栗的出现,算是救了我。

「我只是太重情重义了,没办法接受温栗的死,所以做法有些偏激,你要理解我。」

靳翰池说得义正词严,隐隐还有几分无奈。

呵。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一颗星星听了都要流泪,要不你去陪她吧?」

「你……」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因心虚语气更加温柔,「她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和我计较好不好?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他到底是觉得我大度,还是太自信我对他的感情,怎么会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叹了口气:「靳翰池,我现在好恶心你,滚,好吗?」

「念念,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别这么狠心。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保证照做。」

「狗改不了吃屎,你继续吃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谢谢你。」我反唇相讥,「再不走,我就报警了,你爸妈都在这个城市里,别给他们丢脸了。」

9

收拾好东西再出门时,靳翰池已经不在了。

我以为他听懂了人话,但没想到,第二天他会和我前后脚出现在我家,提着很多礼品,衣着光鲜,像是特意上门拜访,注重家教的好后辈。

想来,是一路跟着我的,真可怕,真无耻。

我爸妈不知道我们分手,只知道我要回家,还特意叫了很多亲戚来。

这会儿见到靳翰池,他们都很惊喜,热烈欢迎。

一时之间,我被架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之前我妈总让我带靳翰池回家,但靳翰池不愿意,他说见父母是大事,等他准备好再说。

这话意思很明显,他还不想和我结婚。

那时,我只是以为他还不想被婚姻束缚住,却没想到,他只是还不甘心和我结婚。

现在另一个选择没了,他又想保住我这个备选。

我爸妈对他很热情,亲戚们也跟着起哄。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到处弥漫着喜气。

小城市的老人,最注重脸面,我不敢扫兴,被迫配合。

八卦的大姑,一直问我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对方给多少彩礼。

我低头吃饭,装没听见。

靳翰池却接过话头,和大姑俩聊得火热。

终于熬到吃完饭,亲戚们要回家了,靳翰池突然当众拿出戒指,缓缓单膝跪在地上。

精巧的钻石在阳光中璀璨夺目,靳翰池深情款款,眼底涌出泪意:「江念,你愿意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给我一个照顾你余生的机会吗?」

这真不是威胁吗?

我咬着下唇,气得发抖。

可落在旁人眼里,却觉得我是感动的。

人类的悲喜,从不相通。

我妈撞撞我:「念念,你怎么了?」

我带着泪意看向她,又环顾四周的亲戚,小城市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添油加醋传得面目全非。

我不经常在老家待着,可我爸妈老实了一辈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面对流言,面对亲戚们的奚落。

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缓缓伸出了手。

可就在靳翰池要把戒指套在我手指上时,一直没吭声的爸爸,突然冲过来,强行拽起跪在地上的靳翰池。

「这事儿我还没同意,晚点儿再说。」

眼泪一瞬间失控,我连忙抱住我妈,埋在她肩膀上,遮掩情绪。

10

我爸赶走了所有亲戚,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没说话。

靳翰池坐在他对面,像被审讯的犯人。

我妈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小声问我:「你和你爸爸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

平时我给我妈联系得多,我爸很少过问我的事,但我知道,他对靳翰池是满意的。

今天突然来这一下,我也很蒙。

连续抽完三根烟后,我爸抬头,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念念,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我破防,眼泪漫出眼眶。

原来我的不对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在他们面前,我装不了没事人。

我爸看到我这个反应,霍然站起,拎住靳翰池的衣领,将他拉起来,面对面质问:「你怎么欺负她了?」

「爸……」靳翰池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爸打断他:「别叫我爸,我没认你。」

我妈焦急地问我:「念念,你说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我爸这样,我心里十分感动,也有了被家人保护的底气。

我站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爸,你放开他吧,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我爸松开他,又狠狠将他推回沙发上,「怎么分手的,说给我听听。」

靳翰池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张嘴想解释,我爸狠狠瞪着他:「没你说话的份,我在问我女儿。」

把温栗的事和温栗死后靳翰池怎么对我的事全盘托出后,我爸一巴掌甩在靳翰池脸上:「你心里有人,那耽误我女儿干嘛?你还敢败坏她的名声?等着,我也会去找你父母,问问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靳翰池红着眼睛,不敢反驳,求助地看着我。

我别开头:「靳翰池,闹够了吗?」

他站起身,想靠近我,被我爸拦住。

他只能远远地对我说道,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念念,我这次来,就是来赔罪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知道错了。」

我妈抹了一把眼泪,她一直对靳翰池的印象很好,平时视频时,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欣赏,现在却满是对他的嫌恶。

「你快走,我们一家人都不想看见你。」

靳翰池对着我爸妈,分别深深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说完后,没一个人理他。

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舍得走了。

11

他离开后,我爸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念念啊,以后有事要和父母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用力点头,羞愧得不敢看他。

后面在家几天,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说我瘦了太多,一直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我不愿意出门,他们也不打扰我,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的情绪。

因他们的陪伴,我振作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起来。

越长大,越能明白家是港湾,可以避风,可以让我重振旗鼓,重新远航。

离开这天,他们坚持要和我一起去 C 市,他们是真想去找靳翰池的父母,给我撑腰,也怕靳翰池还会对我死缠乱打。

可靳翰池的父母都是精明的生意人,我怕他们吃亏,更不愿意他们再为我操心,耽误了他们自己的生活。

于是撒着娇拒绝了。

「这种感情上的事,你们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吧,我也是个大人了。」

我爸眼眶湿润了几分:「你要是原谅他了,不准告诉我,还有,你是大人,也是我的孩子。」

我嬉皮笑脸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话太小看我了,你女儿不可能这么没骨气。」

我妈将我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靳翰池条件再好,我们也不会动心的,我和你爸,就想你找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要在外面真的受委屈了,你就回老家,大医院待遇再好,也别心疼,该放弃放弃。」

「哪能啊,为了个男人,我还回老家,放弃自己的事业,我没事,失恋了颓废几天很正常,我现在已经好了,恨不得马上回去上班呢。」

我的态度让他们放心不少,只是送我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妈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放。

12

回到 C 市,我的假期还剩两天。

我将家里清了一遍,把所有关于靳翰池的东西都扔了。

做完这一切后,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无比轻松。

事情总算都解决了,也该朝前看了,不能因为遇见一个坏男人,就对生活失去信心。

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挖掉烂疮,虽然会流血,但也会痊愈。

重新上班后,我给同事们分享家里带来的特产,积极工作。

听到关于我的议论,我就笑着凑上去,和他们一起讨论。

根本不怕。

下午,我结束一场手术,走到安全通道,准备放松一下。

结果又遇见了上次那个给我糖的男人。

这回,他没穿病服,而是一身警察的制服,手上夹着烟,眉目深邃,背靠窗沿,姿态慵懒。

他冲我挑眉一笑,随手碾熄烟:「巧了不是,每次偷偷抽烟,都能碰到你,这回,还哭吗?我带糖了。」

我向他摊开手掌:「不哭了,还能要糖吗?」

他从裤子口袋中摸出棒棒糖,放在我手心:「当然了,不哭了更要奖励你。」

没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要离开。

走之前,他看向我:「我叫柯毅,单身,下次见。」

13

晚上临下班,靳翰池突然被救护车送进了急诊。

他醉得厉害,有医生给他检查,他一直抗拒,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我走过去,按住他,替换了他那名医生,给他诊断。

过程中,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时而傻笑,时而痛哭,像精神分裂。

陪他来医院的人,我认识,是靳翰池的私人助理。

他告诉我,靳翰池最近一直酗酒,都没怎么去公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他也缺席了,公司里的高管们,都对他意见很大。

他还让我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

我打断他:「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但劝人向善,我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心情。」

靳翰池是胃出血,要进行手术。

他拉着我的手,死活不放:「江念,救救我,求你了。」

我冷冷看着他:「只要是医生,都会救你的,放开。」

他像个孩子一样胡闹,不停摇头:「不要,我只要你救我。」

我示意旁边的护士拉开他,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

他在我身后喊道:「江念,我只要你。」

有个小护士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别了,她被你告怕了,还是让其他医生救你吧。」

我情不自禁扯出一个笑容。

柯毅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正好撞见我这副得意的嘴脸。

我停下脚步,尴尬地抿直唇角。

唉,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小人了?

但没想到,他会冲病床上还在闹性子的靳翰池摆摆手,然后大声说道:「念念啊,我来接你下班了。」

我震惊了一会儿,跟着他一起走出急诊科。

能感觉到,靳翰池的目光一直滚烫地落在我身上。

14

换好衣服,走出医院时,柯毅还在等我。

他穿得很普通,黑衣黑裤,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职业的原因,黄昏的光洒在他身上,周围人来人往,我却觉得他格外不同,充满正义感。

「江医生,我真是来接你下班的。」他说。

我探究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有劝人向善的本领啊,你要不要试试?」

看来我和靳翰池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那摆摆手,就是故意帮我气靳翰池了。

我笑道:「怎么试?」

「和我谈恋爱啊。我说过,我是单身。」

这话简直太直接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和靳翰池谈恋爱,他的心意都是靠我去猜的。

我愣了好一会儿。

柯毅又说:「我们有纪律,作风问题你放心,没有白月光,也不存在朱砂痣,我喜欢你,你就是唯一。」

「我……你……」

这直球让他打的。

好一会儿,我才完整地说出一句话:「谢谢你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他没有丝毫诧异,点点头:「没关系,我慢慢追你。」

我慌乱地往前走。

他跟上来:「加个联系方式呗,了解了解我。」

「大哥,我害怕。」我无奈道。

「你又不是罪犯,怕我干啥?试试我呗,你又不吃亏。」

我还想拒绝,他拿出一根棒棒糖,期待地看着我。

他个子很高,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一看就是长期锻炼的身材,拿着棒棒糖的手,好看得过分。

犹豫好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和他手心相碰,心脏快了一拍,脸上也腾起几分热意。

15

靳翰池住院这几天,柯毅天天来接我。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医生护士也故意说给靳翰池听。

但他却装傻,在我查房的时候,拉住我,一脸感动地问我:「念念,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用力抽回手,嫌弃地用酒精消毒:「你别想太多,这是我的工作而已。」

「我不信,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说放下就放下了。」他激动道。

我没理他,径直出了病房。

同行的医生护士都看着,再说下去,丢的是我的人。

他越不顾忌,越说明他自私自利。

回到办公室,我越想越气愤,就和柯毅发消息抱怨了两句。

但没想到,他就在医院。

在安全通道见面后,他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就给我转正呗,免得我天天心怀鬼胎地来给同事送温暖。」

心怀鬼胎?

这词好。

有护士和我八卦过,柯毅自从伤好出院后,就一直积极带着他的其他同事来看病,没病就让他们做体检。

要有住院的同事,他几乎一有时间就来陪床,然后打听我。

可惜,那时候我休假了。

「你又有同事受伤了?」我问。

「嗯,不过不严重,可能两天时间就能出院。」他语气有点惋惜。

我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那就好,靳翰池今天就出院了,别担心。」

他习惯性拿出烟,但很快又放回口袋:「行,我再盯一天。」

刚说完,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靳翰池。

以前他还在这家医院工作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消化不好的情绪。

这会儿,可能他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所以看到柯毅陪着我时,他很诧异,慌张收起虚伪的深情,转换成愤怒。

「你们在干什么?」

柯毅低头挑眉,带着笑意一字一顿:「谈情说爱。」

这爷们儿够敢说。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靳翰池:「别打听,跟你没关系。」

说着,我对柯毅做了个走的手势。

他很听话,跟着我出去了,把靳翰池一个人留在原地。

几秒后,靳翰池追上来,拽住柯毅的胳膊,挥舞着拳头朝他脸砸去。

我紧张得想冲过去,但柯毅却飞快地钳制住了靳翰池的手腕,沉下脸:「你这算袭警了。」

他甩开靳翰池,仰着下巴,桀骜地看着他:「滚。」

16

靳翰池到底没胆闹,他只敢在我这儿上蹿下跳,面对别人,他还是知道怕的。

毕竟,我喜欢过他,别人没有。

回到办公室不久,靳翰池的妈妈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想约我见面。

我拒绝了,让她有事就在电话里说。

她态度立马变得刻薄起来:「江念,以你们家的条件,能跟我们儿子结婚,是你的福气,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我也告诉你,温栗的事我知道,他们俩就是我拆散的,现在她已经死了,威胁不到你,你还在计较什么?如果你能回心转意的话,我送你一套别墅。」

温栗的事情原来他们做父母的都知道,可从没对我提过一句,只在我面前夸夸其谈他儿子的优秀。

「温栗是死了,可活在你儿子心里啊,别墅你还是烧给她吧。」

我自认我态度很坚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靳翰池始终不肯死心。

他出院后,又在医院门口堵我下班。

我烦不胜烦,躲在角落给柯毅打电话:「你今天来接我吗?」

他压低声音回道:「临时有任务,来不了,等结束后,我马上来找你。」

我有些失望,淡淡「嗯」了一声。

他笑起来:「行啊,我看到了点希望,放心,我会再接再厉的。」

我没说话。

他马上紧张起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让同事过来。」

「不用了,没什么事,你忙。」我连忙拒绝,怕他不放心,又补充道,「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哎呀,我看到了更大的希望。」他爽朗地笑了两声,「那我挂了,要行动了。」

「嗯,你注意安全。」

17

我不想再和靳翰池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于是折返回医院,从停车场离开。

到家不久,柯毅给我发来消息:「到家了吗?」

「到了。」

他那边没再回话,可能是百忙之中抽空发来的消息。

挺好。

我分析了一下自己对柯毅的感觉,于是又发一条消息给他:「忙完来家里吃饭,我等你。」

准备晚饭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我以为是柯毅,没防备直接开门了。

但没想到,会是靳翰池。

他喝了酒,脸很红,眼神充满了侵略性,我吓得想推开他关门。

他却强行闯了进来,反腿踹上门,将我按在墙壁上。

「江念,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还真敢找男朋友?那我这几年的付出算什么?」他冲我吼道。

我惊恐地看着他,努力保持冷静,可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抖得厉害:「靳翰池,我们分手了,你是对我付出了时间,可我也付出了,而且,我付出的不光是时间,你懂不懂?」

他跟疯了一样扯我衣服:「我不信你不爱我了,我不信,江念,你骗不了我。」

「靳翰池,你冷静一点儿。」我大喊道。

愤怒和不甘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没理我。

我口不择言地咒骂,手四处摸,想找到工具反击。

可是什么都没有。

男女力气悬殊大,他又喝了酒。

我根本没办法逃,只能大声求救。

紧要关头时,门外传来柯毅疯狂拍门的声音:「江念,门锁密码。」

我连忙大声报出了电子锁的密码。

靳翰池愣了愣,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了,按着我的手松了一瞬。

我趁着这个当口,从他身下钻出来。

恰好,柯毅进来。

我衣衫不整,慌里慌张找东西蔽体,感觉自己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柯毅飞快脱下外套扔给我,然后抬腿一脚踹在靳翰池肚子上。

靳翰池吃痛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柯毅一步跨过去,骑坐在靳翰池身上,一拳一拳朝他脸上招呼。

我冷静下来,他身份特殊,再打下去,只怕他会受处罚。

想到这里,我冲过去,抱住他的手。

靳翰池却天真地以为,我要帮他,满脸是血地看着我,语气中带了点感激:「念念……」

「我要报警,柯毅,我要报警。」我带着哭腔说道,「你带我们去警察局。」

柯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银色手铐,动作流畅地将靳翰池翻了个面,反手铐住。

他冷着脸站起身,用力将我拉进怀中:「不怕,我来了。」

所有恐惧慌乱都在此刻转变成了委屈,汹涌地往外冒,我瑟瑟发抖地抱住他的腰,放声大哭。

他很有耐心地等我发泄,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靳翰池躺在地上,羞愧地用脸撞地。

可能靳翰池品性没有坏到那个程度,只是喝了酒冲动了,可我无法原谅他。

更无法接受他以及他家人的道歉,坚持要请律师告他。

从警察局出来,柯毅还在挨队长的骂。

我安静地缩在树下阴影处等他,心里百感交集。

好久后,柯毅走过来,弯腰对上我的脸:「哭吧,这次多久我都等了。」

初遇那天,我也是在哭,而他说:「老子服了,你是真能哭,快让开,我要被尿憋死了。」

现在,我还在哭。

全因为靳翰池,真是太不值当了。

越想越气,我重重打了柯毅一拳,结果他胸口太结实,我反而痛得倒吸一口气。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骂道。

他抓起我的手,对着泛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吹,委屈巴巴道:「你骂吧,我受着。」

我抽回手,恨恨道:「本来就应该受着。」

他乖巧点头。

我声音低下来,脸上热意弥漫:「哪个男朋友不挨女朋友的骂啊,态度要端正。」

他眼睛瞬间大了一分,唇角勾起又抿直,反复几次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我的意思,连连点头:「是,女朋友说得都对,您骂,别客气。」

靳翰池的官司打得很顺利,判了三年。

他父母几次找我私下和解,我都没见,有一次他们上门找我,正好柯毅也在。

他反问他们:「你们儿子娇贵,我女朋友受的委屈找谁说理去?再来烦她,我告诉你们骚扰。」

等他们灰头土脸地离开后,柯毅立马借题发挥,要租下我的客卧。

他说:「以后再有人敢来骚扰你,我能最快速度出警。」

我白了他一眼:「你那点儿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那我也不是坏心思啊,我就是想保护你。」他娇羞道。

没多久柯毅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同一个屋檐下,我注意到了他很多细节。

他很有分寸,不会进我房间,也不会让自己的贴身衣物出现在我的视线内,防止我尴尬。

家里垃圾桶永远是干净的。

知道我有洁癖,他也养成了消毒的习惯。

以往我都要努力,保证自己够优秀,事事谨慎,才能在靳翰池身边获取安全感。

而现在,我在柯毅面前很放松,他不会嘲笑我看偶像剧,更新还会陪我一起看。

我语气一不对,他就能察觉到,然后开解我。

更重要的是,他让我知道了爱与不爱的区别。

有问题不用试探,有话可以明说。

他的过往我没参与,但他不会隐瞒,而他的未来,无时无刻不在欢迎我。

他和靳翰池不一样。

他心里只有我,眼底只有我。

因此,他知道怎么让我感受到爱,不会让我不安。

而靳翰池,永远看重自己的感受,他更爱自己。

希望以后,我和他,永远永远,不会再见。

我要向前走了,他好好踩缝纫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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