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猎爱:为你,不计代价

直到身后一个厚重的阴影袭来,我才恢复警惕。

铁棍……我想去拿铁棍,可来不及了,他紧紧勒住我的脖子,将我拖走。

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心脏隆隆作响。

可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我看准时机,在他拖着我时,随手操起旁边一个酒瓶子,狠狠砸向他的腿,酒瓶碎裂,我用力捅了过去。

他闷哼一声,松开我,我脱身,转头,终于看到他的脸,一张留有刀疤的脸。

我清楚这时候不能给他缓口气的机会,我回身捡起铁棍,冲他而去。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用最方便使力的姿势,捅向他的心脏。

大步过去,屏住呼吸,举起「凶器」,就在我准备发力时,突然,脑后一声闷响。

身体不受控地倒下,脑后传来剧痛,我被偷袭了。

我蜷缩在地上,努力转头,看看偷袭我的人是谁。

我只看到一双颜色鲜艳的女士平底鞋,哦,原来她没有中计,没有在家煮汤,而是来支援她的帮手了。

我眼睛向上抬,想看看她如今用怎样的神情,鄙视我。

可突然间,我怔在那里。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老婆,是葛曼玲!

那个我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

15

「很意外吧,居然是我。」

葛曼玲跷着二郎腿,堪称优雅地坐在一张锈迹斑斑的椅子上。

「没错,是我在跟你玩游戏,也是我教唆你杀人,从头到尾,都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是在做一场梦,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关于我和葛曼玲,不仅仅是初恋那么简单。

我之所这么信任她,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类,理解彼此,支撑彼此。

我们同样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努力来到大城市,却发现凭借自己的能力永远无法实现阶层跨越,所以必须走捷径。

所以在认识我老婆之后,就选择跟葛曼玲分手。

我在很短时间内,得到了努力一辈子都够不着的位置,同时也将葛曼玲拉了上来。

两个人翻身一跃,成了人上人。

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她要毁掉这一切呢?

「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葛曼玲像是完全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一样,反问我。

我忽然想起,在与「他」游戏的过程中一次次被猜中心思,对方显然是非常了解我的,我早该想到她的。

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有这种默契。

「曼玲,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好吗?」

「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此刻我被他们反手捆绑在一个旧木桩上,狼狈又可笑,就像她一直在执着的东西一样。

女人有时候很可怜,格局再大,也逃不过情情爱爱的束缚。

「曼玲,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虽然结婚了,可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那其他女人呢?」

「谁?」

「袁枚枚,梁晓珂,还有之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

「那都是玩玩的,你知道的,男人就是这么个东西。」

「那我呢?」

「你不一样啊!你是我最爱的!」

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真诚,这是我最擅长的表演套路。

葛曼玲冷笑了下,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鲁穆阳,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啊。」

「你以为我还会像十年前那样,再信你一次吗?这些年留在你身边,看你招惹一个又一个女人,我早就看透了。」

「你让我觉得恶心,痛苦,让我非常后悔十年前的决定!」

葛曼玲歇斯底里地吼着,她很少这样失态。

我努力回溯我们的过往,突然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所以我要跟你玩这个游戏,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全天下所有人看清楚你的肮脏面目,让你失去一切,让你体会到我的痛苦!」

「穆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唆你杀袁枚枚吗?」

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当然,袁枚枚也不是什么好货,但我只是想让你回味一下,杀人的滋味。」

这疯女人,她疯了!

「或许你已经忘了吧,但我忘不掉,穆阳,我们曾经一起杀过一个人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葛曼玲!」

「我们杀的人,就是我们的孩子啊!」

她继续说:「因为你要结婚了,就逼着我打胎,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他是一个生命了!就因为有可能影响你攀附梁家,你就要杀了我的孩子!」

她长舒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所以,鲁穆阳,看着你如今花天酒地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值!」

「我牺牲了这么多,难道就为了成全你这种烂透了的生活吗?」

「我终日活在痛苦里,凭什么你可以恣意享受人生,所以我要报复你!」

「我要你疯狂,要你恐惧,要你失去一切,要你死!」

她几乎瞬间恢复冷静,仇视着我。

这个城府深沉的女人,居然把这个心结藏了这么多年,还藏得这么好。

我后悔,但并不后悔那些决定,而是后悔轻信了她。

老子拼尽全力赢得的生活,就这样被她处心积虑地毁掉了。

我知道,葛曼玲不会放过我了。

她恨我,也恨我身边所有的女人,所以设置了一个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游戏。

我逃不掉了。

只不过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愤恨中,在不甘中,在绝望中,我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

「你为什么又要教唆我杀我老婆呢?她从来没伤害过你。」

「没有吗?」葛曼玲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因为你要娶她,我的孩子会死吗?」

哦,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连我老婆一起除掉,所以安排那个刀疤脸屠夫接触我老婆,进而让我怀疑,再借刀杀人。

我倒吸一口气,垂下眼睛,我不想再跟眼前这个疯子说什么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老婆,她怎么样了?

16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愧疚。

如此懊悔。

如此牵挂一个人。

我冤枉了她,我以为她在报复我,可结果却只是我一次次伤害她。

最让我难过的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还在维护我。

她知道我一再出轨,却没有真正计较。

她知道我睡了她的侄女,却还是帮我在岳父面前解围。

她知道我并不爱她,却固执地守在那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这么傻的人,肯定不知道她已经中了我的圈套,恶毒的圈套。

她现在怎么样了

无数个关于她的画面在我脑中呼啸而过,最终汇成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

她喝了红茶吗?睡着了吗?燃气起火了吗?她还活着吗?

葛曼玲刚才一直在和刀疤脸商量着什么,时不时看向我,眼神毒辣,我想他们一定聊如何结果了我。

不一会,葛曼玲朝我走过来,细细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逼我看她的手机。

手机上,是一个安装好的监控的画面,画面里是我家。

可以看到,我家厨房已经起了火,火势虽不算大,但已经蔓延到了客厅。

可周围却一片宁静。

没有人呼救,没有人报警,连围观的人也没有。

我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再看手机。

葛曼玲以为我是不在乎,可她不知道,我一直在身后用木桩的缺口磨捆绑我的绳子。

我知道逃出去不容易,可我必须试一试。

终于,绳子断了。

……

趁他们不注意,我从后面先袭击了刀疤脸,他倒下后,又给了葛曼玲一拳。

我拼命跑出去,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后面追。

不知脚下是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摔倒了。

刀疤脸扑过来,拿着刀,一刀扎向我胸口。

我用手掌挡了一下,血顺着掌心留下,滴落在我的脸上。

这时刀疤脸突然手滑了一下,给我提供了机会,我趁机握住刀柄,反过来制伏了刀疤脸。

然后我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已经是深夜了,冷风呼啸,人影寥寥,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我老婆。

因为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傻了。

她明明知道我鲁穆阳这个人龌龊,卑劣,贪婪,知道我没有基本的道德感和羞耻心,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

她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愿意一次又一次原谅我接受我。

因为她爱我!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了解我是什么货色,还愿意爱我的人。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原来就在眼前。

我不能失去她!

我要救她!

17

我家楼下围了一圈人,都是从楼里疏散的邻居,其中没有我老婆。

物业说已经报警了,但因为高架桥修路,火警要花一个小时才能到,决不能上楼。

我没管那些,从楼梯爬上去。

踹开家门,袭来一阵浓烟。

火已经顺着客厅,蔓延到了卧室。

我捂着口鼻,冒着火,踹开主卧的门,看到我老婆躺在摇椅中,脸色平静。

我跑过去,用力晃她,终于她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像是迷路的小鹿一样,慌乱,无助,又天真。

「发生什么了?」

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

「家里着火了,你睡着了,什么也没发生,别怕,我带你出去。」

「好。」

她听话地跟我走,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认真看着我。

「我忘了一样东西,我们结婚时的纪念册,我必须回去拿。」

我很不理解,但知道拗不过她,所以决定我回去拿。

「穆阳。」

她突然在身后叫我。

我转头,看到她脸色变得非常平静,甚至肃穆,她丝毫不害怕,反而很从容淡定。

那一刻我竟有些怕她。

她站在门口,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诡异地笑了一下。

「棠棠……」

我叫了她的名字,我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

过去,我只是在向她求爱,向她求欢,或者小心翼翼恳求她时,才这样称呼她。

此刻,是最后一种。

因为我知道,我完全判断错了。

晚上她提起为什么每天做猪肝汤的事情时,我应该听完的。

我以为她只是知道我出轨,原来,她知道的更多,她才是真正的猎人,真正的赢家。

我彻底输了。

她冷冷眨了眨眼,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冲过去,想打开门,可已经来不及了。

门,被她从外面反锁了。

我呼救,没有人应。

我想逃,没有出口。

火势越来越大,吞没一切。

(完)

知乎盐选好运

和张咸开了10万一晚的水底套房,天不亮,他就把我叫起来。

和张咸开了10万一晚的水底套房,天不亮,他就把我叫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说:「顾英迪,我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然后,我瞬间清醒。

张咸罕见地认真起来,冷冷地问我:「顾英迪是谁?」

1

我和张咸是在两个月前,准确地说,是在56天之前认识的。

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那一天,我是打算自我了断的。

像我这种矫情造作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出点儿动静来。

我选了一栋鬼楼。

试想一下,一栋发生过连环碎尸案的鬼楼,发现一具身穿珠光白裙的女人尸体,还死得极为安详,甚至享受,不免会闹出一段惊心动魄的传闻,想想就有趣。

可我的计划完全被张咸这个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我精心地打扮来到鬼楼后,就看到他站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正打算上吊。

唉,就这么巧,他也是来自杀的。

我说:「大哥,你先让让,能不能改天,今天先让我死?」

他说:「大姐,你知不知道先来后到这个传统美德?」

然后我仰着头,垮着一张委委屈屈的小脸,跟他瞎编了一通我的不幸遭遇:「我得了绝症。」

他也没跟我客气,面无表情地说了一通他活不下去的原因:「我抑郁症。」

哎呀,你还惨得过我吗?

我:「我肾功能衰竭了,快死了。」

他:「我3岁我妈就跟别人跑了,我抑郁症。」

我:「我穷的没钱治病,快死了。」

他:「我爸把我处了3年的对象给娶了,我抑郁症。」

「我快死了!」

「我抑郁症。」

……

我们轮流比惨,一直赛到天亮。

天亮时,我们都累了,不想死了。

死这种事儿也要趁热打铁,一旦错过了那个兴致,就提不起劲头儿了。

我本来想走,可张咸点了个外卖。

他点了一套五星级餐厅的豪华蟹黄包,还客气地问了我一句:「一起吃点儿吗,姐姐?」

我上下打量他,二十出头,一身花里胡哨的奢侈品牌,寸头,眯眯眼,复古耳钉,嘻哈项链。

地主家的熊孩子。

吃着吃着,张咸突然问我如果昨天真的死了,还有什么遗憾?

我嘴里满满登登的说:「没吃过这么牛逼的包子算一个吧。」

他又问:「还有吗?」

我随口胡诌了一遍天南地北的顶级美食美景。

他深思熟虑,小眼睛一亮:「要不就都去试一遍再死,我买单。」

这是什么操作?

「姐姐,你知道我的遗憾是什么吗?」

「人死了,钱没花完。」

「尤其是我爸的钱,我必须都给他霍霍了。」

「咱俩也算有缘分,各取所需,你帮我花钱,我帮你圆梦。」

「完了要是还想死,黄泉路上咱俩也是个伴嘛不是。」

有理有据,确实有点儿心动。

可这等好事儿凭啥摊在我头上?

「姐姐你别误会,我这么做纯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唉?

「不是,咱俩出去,我爸肯定以为我找了个网红伴儿游玩去了,不至于停了我的卡。」

这话说得,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第二天,我们就飞去了冰岛。

看了我心心念念的极光。

在瑰丽的大自然奇迹下,我问张咸:「反正都是玩,你怎么不找一个真网红?」

张咸冻得吸溜着鼻子:「网红哪儿有你有品味。」

呵,会聊天。

「再说,网红也比你贵啊。」

2

两个月之内,我跟这个「行走的散财童子」绕着地球挥霍了一圈。

他满足了我所有的愿望。

爬雪山,看瀑布,航海旅行。

可大部分目的地都是张咸张罗去的。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米兰伦敦的步行街,迪拜的豪华游轮。

陪我的时候,他有气无力哭丧着脸。

轮到我陪他,就欢脱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姐姐,就这钢管舞,我跳得比她好多了!

「买包哪有只买一个的,我要买十个。

「我给你表演一个一口吃龙虾吧?

「我今天要是翻盘赢了,姐姐,你能不能给我笑一个?」

我有理由怀疑,他根本不像患了抑郁症。

他太享受其中了。

可物质享受并没有麻痹掉我心中的巨大的痛苦。

那天在三亚湾的游轮上,我有点儿喝多了,到船头透透气。

看着下面碧蓝碧蓝的海水,我突然有个强烈的念头,我好想好想跳下去啊。

然后,就真的跳下去了。

海底刺骨寒冷,可海面却透着温暖灿烂的光,一寸一寸地消失。

我并不害怕,甚至久违地平静下来,我想我终于可以彻底地解脱了。

可恍惚间,一个瘦长的身影扎进海里,灵巧地游过来。

是我看错了吗?

……

再醒来时,胸口一阵紧闷,头疼欲裂。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湿漉漉的窄脸朝我靠过来。

然后他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嘴唇微张,俯身下来。

我赶紧使出浑身的力气说话:「张咸!」

张咸一愣,但来不及了,唇落下来,那只手从我下巴挪开,抚在脖子上。

触感冰凉,软糯。

他很快地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我想……」

我当然知道他想人工呼吸,我摆摆手,突然猛烈地咳嗽。

他扶我起来,轻轻地顺着我的背。

等我缓过来后,他就势把我困在他怀里:「吓死我了。」

他声音哑哑的,跟平时很不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他只披了件骚包的花衬衫,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呵,平时看着他干瘦干瘦的,居然养了几块腹肌。

心脏也「隆隆」作响,透着一股生命力。

「你知道吗?」他环着我,紧了紧说,「人在水里泡久了会又肿又胖的,不好看,下次别跳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他还挺懂我的。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我:「你可终于笑了。」

大概就在那时候,我动起了邪念。

既然消费无法麻痹我的痛苦,或许一具鲜活美好的肉体可以吧。

反正日子也不长了,及时享乐也没啥不对的。

「张咸,听说这里有个水底套房?」

「我也想住,可我查过了,只剩下一间了。」

「那我们就住一间啊。」

他怔了怔,一双眼睛叽里咕噜地盯着我:「确定吗?」

我点头。

他带着点痞笑:「那你今天别想睡好了。」

这么嚣张?

然后我们就住进了那套10万一晚的豪华套房。

然后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嚣张。

「姐姐,姐姐,你过来!」

我隔着一层玻璃逗鱼时,被他大呼小叫地喊过去,看到他打开一个一整面墙的投影,在看电视剧。

看《亮剑》。

他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看着李云龙露出傻笑。

「这我最喜欢看的电视剧!

「我看了六遍了!

「我还没在这么大的屏幕上看过呢!」

「爽!

「这钱花得值!」

他就真的看了一宿《亮剑》……

后来,我就睡在他身后的大床上,不得不听着李云龙的咆哮声,勉勉强强地闭上眼睛。

真是造孽。

那一宿,我做了很多梦。

一开始是寒冷的、疼痛的。

后来又变成了温暖的、热烈的,甚至久违地梦到了他。

天亮后,张咸来晃着我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兴奋,小孩子一样。

他说:「二营长,想不想去吃意大利面?」

幼稚,莫不真是个傻子吧?

我翻过身去,想赶走他,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说:「顾英迪,我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然后,我瞬间清醒。

张咸也罕见地认真起来,冷冷地问我:「顾英迪是谁?」

3

顾英迪。顾英迪。

像三把锋利的刀一样,只要念起这个名字,都会依次地刺向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认识顾英迪的时候,是我人生最狼狈的时候。

那年我25岁,年轻、健康,长得明艳、漂亮,活得却仿佛是一摊烂泥。

那时候我出狱不到半年,连续换了三份工作了,最后只能在一家KTV陪酒。

可即便这样,那群人也没有放过我。

就是因为当年他们中的老大试图强暴我时,被我反手捅成了重伤。

我因为防卫过当蹲了三年的监狱,一出来,他们处处为难我,搅黄了我的工作,逼我搬家,甚至在夜路上堵我。

说实话我并不怕,他们只是小打小闹,只要敢靠近我,他们知道我是能杀人的。

在黑暗中野蛮长大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我从小被父母遗弃在一个偏远乡下的孤儿院,对,是遗弃。

据说我3岁时孤儿院里一个老师曾经凭借一枚信物找到我的父母,带我去认亲,可他们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500块钱把我们打发走了。

孤儿院里也是有鄙视链的,这种被亲生父母再次抛弃的小孩,是最底层的。

偏偏我又是个傲娇的个性,软硬不吃,我行我素。

那些年吃过的亏就别提了,能活下来算我有本事了。

所以后来,我没心没肺,我铁石心肠,我不会爱任何人。

直到我遇见了顾英迪。

那天在KTV我被灌多了,又遇到那群混蛋,没什么招架能力,被他们按着打。

周围那么多人,平时吆五喝六的,这时候却没人过来帮我。

只有顾英迪过来帮我挡了几下,冲他们吼了一通。

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他说:「你们这样会打死她的!如果她死了,你们都跑不了,告诉你们我可是个警察!」

他吹牛呢,他才不是警察,他只是个消防员。

再醒来时,我住在医院里,顾英迪就在我旁边。

我严重脑震荡,肋骨也断了,下不了床,他就这样照顾了我一个多月。

我以为他跟那些男的一样,是想睡我,可他始终跟我保持着礼貌距离。

我以为他只是同情心泛滥,积德做好事,他却在我病好后跟我表白。

我以为他是闹着玩儿的,他却带我见了他的父母。

在那个海边小镇,我跟他的父母住了一周,才知道什么是家庭的温暖。

他们没有嫌弃我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坐过牢的陪酒女。

他们把我当成家人,当成女儿,当成爱人。

纵使铁石心肠如我,也渐渐地被软化了。

当顾英迪捧着那枚小小的钻石戒指,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恍惚以为自己在梦里。

我不停地问自己:这真实吗?我配吗?

顾英迪却快哭了:「媚媚,怎么了,你是不愿意吗?」

「我愿意!」

我把戒指抢过来,自己套在手上。

我愿意爱你。

我愿意嫁给你。

我愿意跟你把这世俗无聊的日子,过到底。

可乐极生悲,在我们订婚后的第二周,顾英迪就出事了。

他在一场救火任务中,牺牲了。

他们通知我后,直接把我带去了太平间。

我走到那扇门口,就走不动了,蹲下来,号啕大哭。

尽管盖着白布,我仍然能看到顾英迪浑身上下烧焦了的创口,和那股至今挥之不去的味道。

我曾经正直、健康的爱人,如今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

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而我呢?我在做什么?

我在10万块钱一宿的酒店里,跟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富二代差点儿上了床!

收拾东西,我立刻离开了。

走到街上,张咸从后面追过来。

「姐姐!姐姐!」

「我不是你姐!」

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个摆渡车,「蹭蹭蹭」几下追上了我,把我截住。

「左媚!你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我索性跟他摊牌了,我说我根本没有绝症,我是因为死了老公不想活了。

张咸脸色一僵,眼神低垂着,忽地又抬起来瞪着我:「那你现在看上我了,是不是就该把他忘了?」

「我看上你了?!」

这小子脑子里是不是有坑?

现在普信男已经往低龄发展了吗?

他反问:「你要没看上我,你能跟我去旅游?」

「我是去完成遗愿!我要去的地方,雪山、瀑布还有极光……都是我跟顾英迪计划去的地方!」

他脖子涨得通红:「那昨天呢?昨天晚上要不是因为李云龙,咱俩就……」

我冷冷地说:「那也是各取所需。」

他抿紧了唇,一脸怒气。

我偏偏继续拱火,事到如今必须得跟他划清界限,掰扯清楚了。

我说:「张咸,一开始可是你说的,各取所需。」

张咸冷哼一下,一字一字地:「左媚,你玩我?」

我懒得理他,绕过他,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

他咬牙切齿:「玩完就想跑是吧?」

我关上车门,把他甩在身后。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好运来》的歌声,我看了眼,原来他在手忙脚乱地拿着摆渡车里的喇叭,气急败坏地按掉了歌声。

接着,理直气壮地冲前面大声喊:「左媚,这事儿没完!因为我看上你了!你给我等着!」

离谱。

4

我回了家。

但我不敢回顾英迪的房子住。

我每天晚上都去曾经陪酒的那家KTV,把自己灌醉了,再随便开个包房睡。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

很奇怪,过去那股一心求死的劲头似乎泄掉了。

只剩下百无聊赖。

我照旧点了一大瓶洋酒,坐在KTV的角落里,一杯一杯地喝着。

突然,看到了那群人。

那群跟我结下仇,并曾经把我打到住院的混蛋。

他们在另一个角落里,骚扰着一个女孩。

我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猛地冲那个拉着女孩不放的黄毛砸下去。

「操你妈!」黄毛转过头,一看是我,龇牙一笑,「是你啊,你还没死啊?」

我什么也没说,甩了他一巴掌。

他吼着:「你找死是吧?」

我又甩了他一巴掌。

「今天是你自找的,你信不信这回我弄死你?」

我温柔地冲他笑:「我不信。」

他嘴里飚着脏话,冲我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脚,我倒地,更多的拳头和脚朝我砸过来。

我就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等待着。

那一刻,我想,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可突然间,有人冲过来,骂骂咧咧地跟那些人对打起来。

太吵了,我听不清他的声音,只在朦胧中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背影。

是顾英迪吗?

那个人显然打不过那群混蛋,被抡了一闷棍,血流如注,蹒跚倒地。

不行,他们会打死他的!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站起来,捡起那半截酒瓶子,把那个黑衣男人护在身下,将锋利的玻璃冲着那群混蛋。

「你们谁敢过来!」

他们知道,我是真的敢杀人的。

于是狠狠地瞪着我,离开了。

我低下头,眼泪混着血流下来。

我太想他了,太想看看他的脸了,我的眼泪就这样滴下来,落在那张窄小的脸上。

哦。

原来他不是顾英迪,是张咸。

张咸肿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张嘴想说话,却疼得说不出来。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不了的,可费了半天劲只憋出了句:「你刚才挺猛啊。」

然后,就晕过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晕过去不是因为挨打,是晕血。

废物点心。

就这样,他还哼哼唧唧地住进了国际医院。

还硬逼着我陪着他一起住院。

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招,把我跟他安排到了一套病房里,他住外间,我住里间。

住院的那段时间,每天除了极其丰富的营养餐,他还源源不断地从外面运进来各种鲜花、零食、当季的衣服鞋子和稀奇古怪的玩具,通通地塞到我房间里。

我觉得心烦不接受,他就吼,我们就吵了起来。

结果医院里都在传,我们是一对互殴致残的小情侣。

那段日子我不堪其扰,唯一庆幸的是,他没在病房里看第七遍《亮剑》。

在伤养得差不多后,我收拾行李,准备走。

一转身,看到他倚在门口,长腿搭在门框上,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又要跑?左媚,你是属狐狸的吗?」

「叫姐。」

「你又不是我姐。」

自从再见面后,张咸对我没有了之前的界限,也明显地没大没小了。

我叹气:「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我领情,可也不能总麻烦你。」

「别客气。」

「那我可以走了吗?」

他僵持在那里,低头琢磨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问我:「走之前你得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他一脸震惊,好像我是个白痴一样,大声地吼了起来:「我这忙活半天,干啥呢?对象啊,处不处?」

唉?这又是是什么情况?

这小子的脑回路可以申请专利了。

我指了指自己:「所以,你是在追求我吗?」

「不然呢?」

他还挺横。

仔细地想想,这段时间他送这送那嘘寒问暖的,虽然没挑明,但确实有点儿反常了。

上次在三亚他说喜欢我,我根本没信,以为阔公子耍小性子,过几天就忘了。

看来得跟他认真地谈谈了。

可我刚要说话,一跟细长的手指竖在我面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别说话。」张咸像是看出我的心思一样,打断我,「别说别说,你先听我说。你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陪我去一个地方,然后不管结果咋样,我认了。」

说完他微微地低着头,一双眯眯眼诚恳地看着我。

我有点儿心软了:「就一个地方?」

「嗯。」

5

张咸带我来到了一个新晋网红旅行景点,一个海边小镇。

至于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他的理由是,这里的菩萨庙比较灵,他要拜托菩萨感化感化我这颗捂不热的铁石心肠。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被他套路了。

照旧,我们用最费钱的方式打卡了一圈小镇的景点,怪无聊的。

我全程配合他,但丝毫不投入,甚至有些紧张。

最后一天我终于松了口气,以为可以离开这里了。

以至于张咸说带我去吃一家地道的鱼粉店时,我丝毫没有警惕,跟他走了。

可当我们来到小镇郊区那个破败的街道后,我只觉得极不真实,浑身轻飘飘的。

走进那家熟悉的小店后,我才突然被一股疼痛感唤醒了。

我们来到了顾英迪父母的鱼粉店。

这也是我来到小镇就紧张的原因。

这是,顾英迪长大的地方。

顾妈妈以为只是来了个游客,过来热情地招呼着,看到我后,怔住了。

几乎同时,她眼圈一红,过来轻轻地抱了抱我,她说:「媚媚呀,你怎么来了呢,你来了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声呢?……」

是的,顾英迪走了后,我就喊他们爸爸妈妈了。

我努力地撑着不崩溃,不让她看出异样,挤出一个撒娇、灿烂的笑容来:「因为想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呀!妈妈,你可越来越漂亮了呢。爸爸呢,他是不是又去钓鱼啦?」

「我这就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媚媚来了他肯定高兴!」

张咸站在旁边,异常安静。

顾妈妈准备了一桌子饭菜,顾爸爸把他最好的酒拿了出来。

在那个小饭店里,我们四个人喝到了深夜。

大家聊着八卦,家常,甚至国际形势,不时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顾英迪,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

可在酒意上头后,我看着身旁的张咸,他笔直地对坐在那里,眯着眼微笑着,恍然间我以为看到了他。

我抓着张咸的手,紧紧地不放,我不停地说:「你这个混蛋啊,你这个混蛋啊……」

张咸连连点头,另一只手搂过我,没说话。

我像是不解气一样,突然拿起他的手,冲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顾妈妈想拦着,张咸摆摆手,没让,然后我听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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