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干燥,半年下不了一场大雨。而 9 月份的南方,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一个不注意就是瓢泼大雨。
刚来这边,我总是忘记出门带雨伞,下午我在图书馆看书,5 点多的时候发现外面阴云密布,我想着趁这会跑回去,结果刚下楼,出图书馆的大门。豆大的雨点就一颗一颗打在了地板上,砸开小朵的水花。
周围的人要么是撑着伞从容离开,要么是无奈折返回图书馆继续学习。
雨越下越大,地面已经积累了一层水流,我正准备返回图书馆继续看书,等雨停。感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是一把黑色的大伞。
「…宋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他嘴角上扬笑开,「都说了我还不是医生,你不用一直这样叫我。」
我这才注意,脱掉白大褂的宋贺晚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 T 恤,浅色牛仔裤,就是一个年轻大学生的样子,确实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继续说,「我在这里,当然是因为在这里读书啊。」
「但是上次你不是在首都的医院实习吗?怎么会跑这么远。」
他又笑又有点无奈的看我,「我和你是一个大学的,原来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吗?你们教育学部有交换项目,我们医学院当然也可以联合培养。」
这次我是真的有点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我的校友。
「啊不好意思,我才知道。」
他抬头看前面的雨幕,似乎比刚刚小了一点,「没关系,现在走吗?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吧。」
我点头,当时我住院的时候感觉他负责又认真,是个特别好的医生。现在碰上了确实该感谢人家,我应该主动请他吃饭的。
刚在饭店坐下,外面的雨就小了,店里正值吃饭高峰期,大厅已经没位置了。
我们找了个包间,空调打的有点低,一进去我不自然抖了一下。宋贺晚找服务生要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了调。
点过菜,宋贺晚坐在对面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我,「伤口恢复的怎么样?还疼吗?」
我摇摇头,「早就不疼了,还是要谢谢宋医…宋同学。」
他笑了一下,「这是我应该做的。术后这段时间还是多吃点水果蔬菜,补充一下营养,不要掉以轻心。」
我点头,「好的,谢谢你。」
他又笑,摇摇头,「我是不是把餐厅变成医院了?」
「没有没有,是你很负责任,你以后一定会是一名特别好的医生。」
他低眸看着面前的水杯,「希望吧。」
这顿饭吃的挺轻松,中途我说到我们高中有一个人和他名字一样时,他又开始笑。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的照片好像被放在公告栏里过,也上台领过奖,还主持过好几次晚会。看来你真的完全不认识我。」他手撑着额头,眼睛弯起来。
「不好意思,我高中的时候在学校很少注意到这些…」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也是认识了吗?我只是…有点遗憾。」他后面几个字声音很小,我没听清,看他表情不太好也没再问。
吃过饭,我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宋贺
晚转头看我,「一顿饭而已,或者你下次再请我。」他眉梢微挑,我只能点点头。
出餐厅,天已经完全放晴了,夕阳西下,太阳倔强的把橙红色的光芒洒满每一寸大地。
那之后,我和宋贺晚交换了联系方式,在某个周末抽空请他吃了饭。
可能出于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又有曾经作为医生病人相处的交情,他偶尔会约我出去吃饭或者自习、出去玩。
周末的时候,我去周边的一个商场买一些生活用品,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建筑外的各种彩色灯光都被打开了。我一下车就看见占据几层楼的巨大的单人广告牌,是周时深。
好多年前,他还只能给这个牌子的手表单纯的做模特拍广告,只有一张简单的海报图片粘在墙上。而如今,他已经是这个品牌的全球代言人,他的照片被投射在墙外的巨幕大屏上,亮度颇高,就算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从很远的地方就看清楚。
照片上的他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脸微微侧着,显出流畅的下颚线和精致分明的五官。
我感觉眼睛好酸,泪水又要从眼眶溢出来。
其实我很想、很想他。
我选了很多课,还报了机构的健身、舞蹈、画画培训班,我让自己每一天都有事情做,我卸载了一些软件,我读好多书,我无聊的时候就打扫公寓,我学着养各种植物,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搜他的名字,不看电视剧和电影节目,我想用物理手段把我和他隔开。
但其实,我从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他。
我真的好想他。
周时深。
时间如果按照一天 24 个小时来看,感觉过的好慢。但若以天为单位,回过头,就真切的感觉到光阴如梭。眨眼间,我就发现我在这边已经学习 3 个多月了。
校园的林木由绿变黄又掉落,前些天甚至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和宋贺晚也逐渐熟悉起来,他是一个很温柔得体并且各方面都特别优秀的人。有的时候我会好奇他居然没有女朋友,而他对我其实也很主动。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后来几次他约我我都借故拒绝了。
我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雪,我的心好小,被一个人塞满了,就再也不想打开。
圣诞节前一天,我爸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他明天要来我这边出差,顺便和我过节。
我有点想笑,我爸以前觉得这类「洋节
」就是某些产商搞得赚钱噱头,所谓氛围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没想到他也开始过了。
我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蔬菜,准备就在公寓里给他做顿饭。
在机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周围都是圣诞树
和圣诞老人的装饰物,就算是在机场内,亮闪闪的小彩蛋也挂的满满当当。确实是拿钱堆出来的氛围,只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氛围,给人暖融融又热闹的感觉。
咖啡厅涌进来一群女生,手里拿着摄像机和闪光灯牌,混合着周围亮闪闪的装饰物并不显得突兀。
她们很开心的堆在一起说话,时不时发出小声的惊呼笑闹。我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又可爱又活泼,忍不住笑了。
16:40,我站起来准备出去,我爸那班飞机应该已经落地。
往接机口走的时候,感觉周围好多人都涌向同一个方向,看装扮以及拿在手里的东西和咖啡店的那群姑娘有点相像。
我猜测是有什么明星演员经过,以前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见周时深,我也多次混在粉丝堆里和她们一起过。
接到我爸,他穿着大衣,脖子上挂着灰色围巾,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他们走的很快,三个人身形都是高瘦的,远远看着很是显眼吸睛。
「爸。」他快步过来,上下打量我。
「怎么感觉瘦了?穿这么少啊。」
我挽着他往外面走,「穿的很多,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我都可以教小孩了好不好?」
「那你在爸爸眼里永远都是最小的小孩。」
远处忽然开始叫闹,隐约有闪光的「咔嚓」声,我似乎听见有好多人在叫「周时深」,不可抑制的转头,那一片人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那一个。
距离太远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他清隽的身形。
好奇怪。
这么远的距离,隔着这么多拥挤的人,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却无端觉得他有点憔悴,还有点不高兴。
「楚楚?」我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回头,「爸,咱们走快点吧。我有点饿,回去给你做饭吃。」
冬天白日短,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我让我爸坐一会,径自去厨房准备做饭。
他绕着我的公寓走了几圈,最后来厨房看我。
「楚楚,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找个阿姨吧?」
我把手上的辣椒切丝,回头看我爸。「我都 22 岁了爸,是个成年人,真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皱眉,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他转去客厅接听电话,后面一直没再过来,断断续续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汤是下午就煲好的,我简单热了一下。
就我们两人,所以我只做了两个汤三个炒菜。
把饭菜都端到桌上,才发现我爸在客厅开视频会议,表情挺严肃的,可能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我轻轻退到餐厅把饭菜保温,坐下来看昨天上课的 PPT。
家里很安静,除了我爸那边偶尔传来的说话声音,就是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爸叫我「楚楚?」
「忙完了吗爸?」我抬头看他。
「楚楚,等久了。刚刚公司那边有个紧急事情拿不定,所以开了会会。」
我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和我爸开始吃饭。
我问他,「爸,味道怎么样?」
「好吃,楚楚真的长大了,都会做饭了。」我给他盛了一碗排骨汤,他继续说,「我总感觉,你还是个小孩,那个时候只有我们爷俩。你可能不记得了,你 7.8 岁的时候,我给你找的那个阿姨特别不靠谱,我那段时间公司开设新业务,非常忙。一个月没顾家,那天晚上出差回来,说直接回家看看你,凌晨了吧,屋子里静悄悄的,我在厨房那边找到你。你一个人搭着小板凳,旁边开着一个小台灯,站在灶台前面在开火。我过去问你在干什么,你说你饿了,想煮面条吃。我问你,做饭的阿姨呢,你说她回家了。这么大个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那个阿姨拿了钱根本没怎么办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来看看你,你那个时候好小一个。又瘦还容易生病,我办公司,挣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女儿还在饿肚子。」我感觉我爸眼睛里面有了泪花。
我等他缓了缓,才说。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忘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那个时候那么忙,我能理解,真的。你也是为了给我提供更好的生活。而且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好的多的多了。」
「唉,爸爸…就是感叹一下。你现在能长这么大,成绩这么好,还这么优秀,爸爸特别骄傲。」
…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去谈事情了,下午的飞机直接离开。
第二天周六,下午我刚好在培训机构有画画的课程,全心投入一下午很快就过去,结束离开时天都暗了。
天上飘起小雪花,还没落到手上已经融化。旁边有捧着热奶茶背着书包笑闹着经过的女学生们,机构离家不远,我也不觉得冷,准备慢慢走回去。
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刚好看见对面的宋贺晚。他穿了一件卡其色毛呢外套,带了浅米色围巾。我刚好和他对视上,能看清他在笑。
「宋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和他相熟之后我觉得别的称呼都怪怪的,就还是叫回原来的医生。
他嗓音轻轻的,「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培训机构的招牌,「看见下雪了,就过来逛逛。现在有空吗?」
我感觉实在不好再拒绝他,「我现在没什么事。」
他侧身挡住来往的人流,「我表妹要过 18 岁生日了,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喜欢什么,我不太清楚,你可以陪我去给她看看礼物吗?」
「好啊。我可以给你提一些建议,不过具体的我可能也不太擅长。」
他一直笑着,「没关系。我在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
我们就近去了附近的那个大商场,上次过来看见的周时深的静态照片换成了他拍摄的动态广告片,充满色彩与科技感。
我眼角余光看到,忍住没往上面瞟,快步进入商场内部。
负一楼全是饮食饭店,宋贺晚看见电梯口的指示牌后问我:「你还没吃饭吧,现在快到六点,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
我想了一下,「这会正是饭点,可能要排号等号,要不然我们先在网上预约,买好东西再下来。」
他点头,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们上三楼在 A 区逛了一圈,最后到一个比较出名的饰品专柜店。
我选了几条我觉得好看比较适合小女孩的项链手链,宋贺晚从中间挑了一套,我去外面等他结账。
回复了手机上的两条信息,宋贺晚很快出来。手上拎了两个包装精致的袋子,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我没接,「宋医生,你这是…」
「谢礼,」他嘴角上扬,白皙的皮肤在暖光灯照射下显得温润柔软。「感谢你今天来陪我选东西。」
我摆手,「你太见外了,我也没有帮到什么,就是举手之劳。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礼物贵重与否并不在价值,而在被送的对象。」
我坚持,「我真的不能要,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是吗?你这样我以后再不敢给你提这种小建议了。」
他收回手,没再坚持,笑笑说。
「你说的,我们现在是朋友,那下次还能找你帮忙吗?」眉梢微扬,有点高兴的样子。
我点头,还没说话,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楚楚?」
回头看,居然是林林,当时周时深解约的时候,他们团队好几个工作人员也一起走了,都是跟着周时深一起走过来的,我爸没有扣着他们。
我第一反应是林林应该跟着周时深,以为周时深也在这附近,心跳一下子加快。
「林林,你怎么在这里?」
「周哥有个合作的品牌方今年 60 周年庆,以前周哥都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选了这边的店,要出来站站台,就明天的事儿,我过来提前看看场地。」
那看来现在周时深没在这附近,我松口气,失落又迅速漫上来,我忍住没去想自己失落什么。
倒是林林,看见我旁边站着的宋贺晚,笑了一下,「楚楚,这位是?」
他们混娱乐圈的人最会脑补,能把 0 说成 1,把对的说成错的。
我很快解释,「是朋友,宋医生,这位是林林。」
他们互相打招呼,「楚楚…没想到你还有医生朋友。」
我笑笑,没多说什么。
之后我和宋贺晚下负一楼吃饭,心里装着事情,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在焉。
倒是宋贺晚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询问,我很感激他的体贴,我们很安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晚上回家,我一直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忍了很久,到临睡前还是没忍住,打开新下载的某个软件,搜索了周时深的名字。
他明天在这边商场的活动已经被官博提前推送了,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粉丝要过来参加活动的消息。周时深年纪并不大,甚至比某些一年一批新出道的小新人们的年纪还要小。但是由于他进娱乐圈很早,大火之时甚至还没大学毕业,所以他在娱乐圈是很特殊的年轻「老前辈」。
他现在的年纪正当好,颜值实力永远维持在第一档,他不仅有着庞大的老粉,还以高速吸收着一批又一批年轻的新粉丝。
我能预料到明天又将是怎样的一场「盛况」。
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着,恍惚看见窗帘的空隙之间透出来一丝亮光才沉入睡梦。
醒过来时,被子上有金色的光线,我揉着脑袋坐起来,看见对面的挂钟指示的是下午一点半,今天学校没课,手机昨天晚上被扔到床与墙壁的缝隙中去了,捡起来才发现屏幕被摔坏了,今天没什么事情,我就不着急去修手机。
把家里角角落落打扫了一遍,洗了衣服,给自己做了一顿饭,阳台上的多肉已经长的很高,叶片饱满绿油油。
时间走到了晚上 8:30,我记得周时深今天的活动是下午三点,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结束了,说不定…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
第二天是十点的课,下课后我顺路把手机送到临近的专卖店,换了手机膜,打开后才发现上面有好几个电话和短信息。
看见短信息页面的那个名字,我的心有一瞬的停滞。
「今天在这边有工作,结束后方便见一面吗?」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半,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刚做好饭,发现又习惯性的做了养胃的粥和开胃小菜,是我常给周时深做的。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周时深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我好像在书房复习上周的课程。
…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躲过一劫?手机坏了刚好替我做了决定,还是…惋惜?后悔?难过没有见到他。
林林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往店外走,给林林回过去。
你看,别人的电话信息我很轻易就可以接听回复,但是周时深的我却不敢,对,就是不敢,人总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可是快刀过后为什么,还是持续长久的疼痛与经久不息的思念。
「喂?楚楚?」林林那边很嘈杂,似乎是在某个人多的地方。
「林林,你在忙吗?如果忙的话你之后有空再回给我吧。」
「不忙不忙,」他好像换了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周哥今天有个杂志要拍,现在我在这边看他们搭场子。」
「噢,我看你昨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手机坏了,所以没有接到。」
「诶对,楚楚。昨天晚上周哥等你到 12 点多呢,原来你是手机坏了。」他好像朝旁边说了句话「稍等啊。」
「等我?」
「对。我昨天回去之后和周哥说碰见你了,就在商场。周哥让我定了个餐厅,工作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有点开心,结束后马不停蹄就过去餐厅了,等到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他一直在那坐到半夜。后面飞机要延误了,我没办法才把他拉走的。」
「楚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如果你是因为上次梁悦绯闻的事情介意,那我替周哥解释解释。那个梁悦确实是周哥初中同学,但是这么多年也很少联系,后面入行了是她主动找周哥,周哥也没做什么,就是为她介绍了两个导演。这些我都知道,那天晚上他们见面确实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我他妈当时也在场,被狗比无良记者马赛克了,真是蹭上了就他妈像狗见了骨头不放了。」
「喂,楚楚?你在听吗?」
「在听。」我随着人流走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
。
「周哥是真忙。圈子里确实有很多人想和周哥
碰碰,凑凑绯闻,这么多年我也见得多了。周哥,是什么人我想我算是清楚的。戏上敬业努力,戏外和剧组异性很避嫌。楚楚,你和周哥是怎么过来的我也算是看在眼里。他昨天晚上在飞机上也一直没睡,我让他休息一会,他只默默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一上午拍了五套,都没话。下午还有几个场,这会在那边换衣服呢。」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好像从那次梁悦的事儿出了就不对了。周哥这个人有点冷,情绪不外露,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情绪不太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休息的时候也不睡觉,都是一个人静静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着急啊,他在工作上我从来不操心,我就是怕他自己闷出什么来。」
「唉!来了来了,楚楚我得忙去了,你有空…有机会的话,算我拜托你,你的话我觉得他是听的,我也不能要求什么,你就劝劝他,行吗。」
「来了!楚楚,我真得挂了。」
我「嗯」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抬头,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又走到了这个商场,里面已经没有昨天活动的任何痕迹,只在店门口有好几块周时深的人形立牌,周围有很多小姑娘在合影。
我进去买了一块最新款的手表,周时深有很多代言的品牌,我都有购入。但是最喜欢的还是这款手表,在北方的家里还专门空出一栏柜子放它。
我在楼下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多在这里逛逛,不想出去。
我又绕着二楼走了一圈,看见指示牌上面的电影院,进去找了一个小厅,选择了周时深主演的一部电影。
荧幕的蓝光投射在整个小包,只有我一个人。
这部电影周时深是绝对的主角,120 分钟的电影他的出场时间大概占了 90 分钟,但是我还是能默出他的每一句台词,提前反应他的下一个表情。
这部电影他的结局留了个悬念,似生似死,但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相信了他是好的结局。甚至在网上找了很多结局分析贴。
屏幕上开始滑动演职人员,我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肘,整理东西出电影院。
今天晚上没有飘雪,但是总感觉周遭湿漉漉的,人行道上一盏一盏路灯渐次亮起。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走路,一个人,什么都不想,走在路上,偶尔看看周围的风景物什,看看人生百态,有一种莫大的放松之感。
走到一半,天上居然开始下起细密的小雨,潮潮的,我手遮着脑袋加快行走速度。
跑到小区门口时,头发外面一层还是湿了。
我拿出包里的门卡刚刷开大门,
「楚楚。」
身后有人在叫我,是下午刚在电影院听过的声音,我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还没有醒。
不可抑制的回头,三步远处的那个人,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了,又好像…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一分一秒也没有出去过。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周围必不可少还有走动的人群。我怕他被拍到,两步上前稍微替他遮挡一下。
「周时深,你怎么…在这里。」他只穿了一套黑色运动外套,这么冷的天气,脸还完全暴露出来,我莫名其妙有点气他。
他低下头看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工作刚好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你的车在旁边吗?还是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有什么话就去我家说吧。」雨好像停了,有轻飘飘的白色雪花掉下来。
进到家门,我先给他找了干净的毛巾就去厨房煮姜开水。
我在厨房等着水开,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在小区门口碰到他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
倒了满满一杯走出去,才发现周时深侧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微微撑着半边额头,睫毛下搭,盖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把空调升高两度,进卧室找了一条被子轻轻覆住他。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感觉他好像瘦了些。
记得刚和他在一起那两年,我抱着把他身体养好的心态一直在钻研各种养生菜谱,但是最好的时候也只是脸颊稍微肉了一点,看起来很有他小时候带点萌的样子。身体上却没怎么变,这可能是他在演戏方面唯一的不可控,不能像别人一样随意的增重减重。
有一次我问过宋医生,他说「光吃不长」可能是身体有些毛病,胃部吸收不了食物的营养,消化能力不好。
我又有些担心犯愁。
我进厨房准备做点晚饭,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也没吃晚饭。把厨房的门掩上,照林林的话来说,周时深应该已经至少两天没睡过觉了。
选了好消化的冬瓜萝卜,炖了排骨汤,旁边的锅里煮了烂软的红豆粥。
等饭煮熟的时候,我在厨房放了一个板凳,戴着耳机坐着看平板上面的一个外语课程。
余光感觉到脚边有光影的变化,我摘下耳机侧头看见推门进来的周时深。
不知道是不是客厅温度有点高,他睡的脸上带了点红润。
「我刚刚看你在客厅睡着了,就没叫你…」
他点头,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看起来不太符合他平时冷淡的表情。
他轻轻靠在左边的橱柜上,很安静,没说话。
我调整了一下炖汤的火,侧头看他,「你吃过饭了吗?要不然等会在这里随便吃一点。」
「好」,他的瞳孔偏黑,一直默默的看着我,让我稍微有些不自在。
我想起林林的嘱托,他本来就是一个话少的人,我总感觉他有一个不为外人开放的强大的内心世界,浩瀚无垠,但我还是很担心他。
「周时深…」
「嗯。」运动服外套的拉链可能在刚刚就被他拉开了,露出里面漂亮的脖颈,他正对着我,很认真的听我说话的样子。
「我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他慢慢点头,「可以。」
「就是,今天我和林林打了个电话,他说你这段时间状态不怎么好,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我感觉他的眼神一下变的很深很沉,「不是。只是对某些事情,有些后知后觉。」
排骨汤的香味飘到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我关掉火,准备舀到旁边的瓷碗里。
周时深在旁边洗过手,轻轻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来。」他靠我很近,身上还是我熟悉的很清淡的味道,他的肤色很白,可以看见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
我移到旁边去盛饭。
饭桌上,我们面对面坐着,只有轻轻的碗筷碰撞的声音,我给他盛了一碗汤,想让他暖暖胃,他盯着那碗汤半天没什么动静。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很快回神,端起汤碗,修长的手指包裹着白色的瓷碗,在灯光照射下,似乎骨节都是透亮的。
「楚楚,你在这边过的开心吗?」
我思考了一下,「其实…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我挺好的。你呢?」
他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我也挺好的,你一个人在这边,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也是,你的胃还经常痛吗?」
他微微笑了一下,嘴角勾出很浅很浅的弧度,摇摇头。顿了顿,手指扶着玻璃杯壁,轻轻晃了一下里面的液体。
「你生病了,怎么没和我说?」
「就是一个小毛病,你那么忙,不想去打扰你。」
他抬眼看我,「不打扰,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之后会慢慢减少自己的工作量。」
「是太累了吗?」
「有这方面的一点原因,还有…就是想慢工细活,」他手肘支起,撑住额头,「有时候觉得特别无力,这也不是我的初衷。」
我一直很相信他对自己的安排和规划,对他笑,「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当天晚上,周时深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周时深。」
他带着我刚刚拿给他的一个口罩,他回头我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嗯。」
「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多休息。」
他点头,「好,你也是,不要再生病了,有事情随时联系我。」
圣诞节过后时间过得更快了,期末考试周忙忙碌碌。
交换生的考试周整体在本校学生考试周前面一点时间,考完也才 1 月初。之后我和院里的同学一起去了附近的一所中学,做两周的实习小学期。
上次和周时深见面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尽管我在力所能及的避开关于他的一切,但那只是我的一个逃避的映射,越逃避越沉溺越在乎,适得其反。
我索性直面自己的内心。
寒假回家,我爸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1 月下旬,集团年终庆典,我爸让我也过去看看,是张姐姐来家里接的我。
张姐姐带我从特殊通道到大厅,举办的大厅就在公司总部大楼打通那一层。
我爸曾经问过我,以后想不想进公司,他可以提前为我铺路。
我认真的思考了很久,感觉自己并不是很适合从事商业领域,我没有像我爸一样独到的眼光和狠厉的决心以及孤注一掷大刀阔斧的勇气。
为了我们集团后续更好的发展,我劝我爸还是找职业代理人或者培养公司骨干。
因此公司对于我来说其实挺陌生。
小时候我爸倒是经常在我周末的时候,把我放到公司里,给我找个地方写作业。但是随着我升入初高中,公司越做越大,我就很少再过来。
不过每年的年终庆典我都会参加,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见证着我们公司过去与未来。
掐着准点,我爸姗姗来迟,一堆人围着他握手寒暄。之后他上去致辞,几个大股东发表一年一度的总结,各个分公司负责人进行陈述与展望,还有一些被特殊邀请的老板名人们过来,公司当红的流量小生也被邀在台上唱歌。
所有的项目结束,是抽奖环节。我正在角落里回复一个以前实习加的初中小姑娘的
我爸正在大厅左侧的一个敞开的小隔间里,对面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见着我,我爸招呼「楚楚,过来。」
他把我拉到身边,给我介绍了对面几个人,其中我爸口中的林总的儿子林立帆应该是我爸介绍的中心亮点,没几句我爸和林总就开始商业互吹各自的儿女,我有点无奈。
「楚楚,你林哥哥刚回国,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你带他到咱们公司周围逛逛吧。」我爸真是,简直不能更明显。
林立帆倒是涵养很好,一直微微笑着,我甚至觉得他微笑的弧度都是计算好的,多一分热情少一分冷淡。
我带着他离开小厅,距离远一点之后,旁边的林立帆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摘掉银框眼镜随意装进兜里,衣袖的扣子也被扭开撸到手肘上方。一点也不像我刚刚见到的那个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别人家的孩子了,我被他一系列操作弄得有点震惊。
他侧头看我两眼,挑挑眉,「看什么,没见过,憋死我了。要不是老头儿威逼利诱,我现在就应该在雪山上滑雪或是在野区飙车,再不济最次也得去喝点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