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愣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和疑虑。
他就这样瞪着眼看着我嗦完一整碗粉。
我打了个饱嗝,正欲爬起来,巷子口突然响起一声暴吼:「啊!许筱熙你真狗啊!偷偷嗦粉不告诉我!」
我看过去,白奕辰背着药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我袭来。
我眯着眼睛朝沈南山扬扬下巴:「瞧见没?我家官人回来了。」
白奕辰到我面前时,和沈南山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就这么双双愣在当下。我夹在中间盯着他俩,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起一首歌……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我带上 bgm 脑补了一下,立刻出声阻止他俩继续对视。
「官人!」我环住白奕辰的一只胳膊,腻着声音喊他:「这个人好像是来找你的。」
白奕辰:?
颤颤巍巍地回了我一个「啊?」
我偷偷在他后腰掐了一把。
他突然就福至心灵,伸手过来搭我的肩:「娘子,这位公子既然是来看诊的,咱们就别让他在门口躺着了——也怪占地方的。」
我点点头:「好呀官人。」
于是我俩勾肩搭背进了医馆,夫妻双双把家还。
我听见身后有拳头捏得咯吱响的声音。
虽然出于本心,我一点都不想理沈南山。
但是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让大兄弟替他看了诊。
这次可能是沈南山职业生涯最狼狈的一次吧?
一支箭将他右边的小腿扎了个透心凉,从箭头到箭身都带着小倒刺——发明这种箭的人不是个孤独的天才,就是个天杀的变态。
我当时的表情是——努力憋着笑的!但上扬的嘴角显然已经出卖我了。
沈南山一个眼神扫过来:「很好笑?」
「不是,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我压抑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什么高兴的事?」
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做人不能求知欲太强?
可我哪儿敢说我是因为他这么狼狈才笑的?
只得故作镇定地回答他:「我今儿个午饭没花钱。」
沈南山:?
白奕辰:……
沈南山已经想抢身边兵卒的刀来捅死我了。
好在我一秒变回正紧脸,仿佛方才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根本不是我。
白奕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表情逐渐凝重。
我在旁边帮腔吓唬他:「哎呀,啧啧,兄弟,你这得截肢啊。」
「截肢?」沈南山疑惑,「是何意?」
「就是给你腿锯了。」我言简意赅。
沈南山当时就脸色一变。
「哪里来的庸医,在这里乱放厥词?」沈南山带来的兵卒出声斥责我。
大兄弟不动声色地手里用了几分巧劲,我清楚地看见沈南山眉头一皱,额头上滚下一颗汗珠。
不愧是我大兄弟!
沈南山眼神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开口:「让她来。」
他那眼神、那语气,寻常女子此时肯定都已经吓破胆了。
但我哪是寻常女子?
见他点我名,我连忙捋了袖子凑上去:「您想好了?从哪儿开始锯腿啊?」
沈南山视线落在我胳膊上,忽然唇角一扬:「果然是你。」
「乔烟儿,可让我一顿好找。」沈南山说。
我……
我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些淡淡的痕迹,是烫伤留下的,若不是知道它存在的人,轻易也不会发现得了它。
大兄弟也回头看了看我,眼波一转,忽然笑开了:「什么乔烟儿?您怕是错认人了吧?这是内子,许氏。」
「白奕辰,你几时有了夫人?」沈南山瞪他。
「刚有的,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她是我的人。」沈南山一字一句,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眼来。
白奕辰脸不红心不跳:「她不是乔烟儿。」
「你说不是就不是?」
「沈夫人中秋时节在皇后娘娘宫中『不小心』被皇后娘娘养的狗咬在了小腿处。那伤口深得很,定然是会留下疤痕的——沈将军不如看一看,内子的腿上有没有牙印的痕迹?」
大兄弟有条不紊地说着,和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有些不大一样。
我就特别想给他递茶。
不过话说回来,我腿上到底有没有牙印,我自己最清楚不过——所以,我真的不是乔烟儿?
而真的乔烟儿……
也是,只有真的乔烟儿不在了,我才能取代「乔烟儿」啊。
可是那宫里的水潭出于对宫中各人生命安全的考虑,应该不会造成可以淹死人的深度的啊!
莫非……她被狗咬了之后,染了狂犬病?
也许,那病毒在她体内潜伏了一段时间,而后终于爆发了。
狂犬病怕光惧水,她不可能自己到水边去的啊!若真的是有人将狂犬病发作的乔烟儿扔进来水里……
那……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乔烟儿没有死,他们原本笃定必死无疑的「我」被捞上来后,居然没有死……
我觉得一股寒意从身体里升腾而起,从心底一直凉到脚心。
(注明:本文所有医学类相关均有夸大成分,不可全部相信,更勿模仿哦!)
沈南山开始怀疑人生了。
我腿上没有疤,我不是乔烟儿。
「你是谁?」他问我。
「许筱熙。」
「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沈南山忽然暴怒,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此刻有腿伤,他一定会扑上来咬我。
「沈将军忘了?将军夫人沈乔氏,死于相国寺大火。」我觉得有些讽刺,这男人还真是不可用正常人的思维衡量。
「你胡说!」沈南山有些激动,「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我又觉得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过山车式的剧情转折?
你说沈南山他在乎乔烟儿,若是乔灵儿没有骗我,乔烟儿分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落水而亡;你说沈南山不在乎乔烟儿,那此时这种赤红了双眼的模样,也分明不是演出来的……
可是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刚进府的乔烟儿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她。现在现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许筱熙!
我躲到白奕辰身后,打算跟沈南山好好掰扯掰扯:
「乔烟儿是大家闺秀,举止优雅有度,我优雅吗?」
「……」
「乔烟儿是名门淑女、仪容精致,你看我有仪容吗?」
「……」
「乔烟儿知书达礼,你看我像讲理的人吗?」
「……」
「这不就结了吗!」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
大兄弟回头看了看我,一脸嫌弃的表情:「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无是处,你也算是头一个。」
我回了一个故作
老成的眼神给他:「是你不懂。」
沈南山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竟笑了出来,仿佛方才那个满地撒泼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笑容,放在如今,怎么的也是可以和「有钱长得帅是我的错吗」一较高低的。
害!你们不懂。
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即使满身缺点,在你眼里也是世上独一份的好。
而当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就算他是个完美无缺的人,于你而言,也不过一个过客。
沈南山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沈南山说:「听闻保安堂许大夫有当年华佗刮骨之技,在下是特来求医的。」
我说:「医不了了,回家等死吧。」
沈南山的小兵卒四十米的刀已经拔出了二十米。
白奕辰清清嗓子:「求医可以,不知诊金带够了没啊?」
沈南山笑容一滞。
我暗道大兄弟不愧是我的大兄弟,遂也站出来帮腔:「对啊对啊,咱们这儿收费很高的。」
「自……自然是带够了。」沈南山的笑容逐渐凝固。
白奕辰笑眯眯地伸出两个手指:「黄金 200 两不议价。」
沈南山面色已经铁青,却也没法子,只能咬咬牙:「好……」
我已经忍不住要去对街给大兄弟买堆窜天猴放个三天三夜了!
沈南山那种看我们不爽又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表情,看得我太舒服了!
啊……
这就是虐霸道总裁人设的感觉吗?!!
出于职业道德( qian gei de duo),我终于还是帮沈南山动了个小刀,将箭给取了出来。后头开药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大兄弟了。
我洗完手去药柜处寻大兄弟的时候,他正趴在柜台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我猫着身子走近,偷偷凑在他耳畔超大声地喊了一句:「白奕辰」!
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刚写好的一个字便被涂花了。
「许筱熙!」他看了眼写砸了的字,皱眉佯做生气地也吼我。
我看出了他压制不住的笑意,伏在柜台上笑得直揉肚子。
他摇摇头,换了一张纸,重新写过。
我问他在写什么。
他说,给沈南山的药方。
我凑过去看了看——嚯!好家伙!单几个我认识的药材就是以金计价的价格,这一张药方上写的怕不都是药材,是金子罢。
「你给他开这么好的药?」
「也不算好。」
「啊?」
「主要就是贵。」
大兄弟果然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沈南山又被抬走了。
在他麻沸散的药效还没有散的时候。
我挥着小手绢送他离开千里之外,心里念叨着:你别再回来。
但是,似乎总有个 flag 必倒定律。
因为,我,又见到沈南山了!
这次,我是被沈南山的人强行绑了来的。
彼时我正好好地在路上走着,突然旁边停着的车里就下来了一车面包人!
哦,不对,一面包车人!
不对,这个年代没有面包车,是一马车人!
将我团团围住。
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
我被沈南山绑着,在他军营的营帐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有病吧?
我向他发出真诚的问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不是乔烟儿。」
「我不是早跟你说我不是了吗?!」
「可我喜欢你。」
「?」
什么神仙剧情进展?
「可我不喜欢你。」我白他一眼。
「你和她不一样。」
「我知道。」
「跟着我,我会给你荣华富贵。」
你给我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还差不多……
沈南山见我不说话,忽然邪魅一笑。
如果不是能力有限,我一定给他截个图做成表情包。
「你夫人死了。」我一字一句。
「我知道。」他的表情毫无波动。
「乔烟儿为什么会落水?」我直言不讳地问他。
他忽然转脸来瞪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杀气:「那个女人疯了。」
「疯了?」
「对,疯了。像只疯狗一般。」
我想了想,怕是乔烟儿当时真的如我所料,感染了狂犬病。
「你们将她扔进水里的?」我问他。
「她要扑到灵儿身上了,我将她推下去的。」
我笑了,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沉默了不知多久,外头闹了起来。
沈南山一嗓子喊过去:「闹什么?」
外头的兵卒回说:「一个白衣
男子提剑而来,身手了得,伤了我们许多兄弟,让我们把人交出来什么的……」
「谁?」
「许筱熙!」
不等外头兵卒回答,一声暴吼从营帐外传进来。
我听出来了——白奕辰。
我被沈南山拎着衣领揪出营帐,白奕辰被一群兵卒包围着,白衣染了点点红梅。
其实……竟然有点好看……
「沈南山,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白奕辰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沈南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有多少年没有见启北侯府二公子提过剑了?」
我:?
大兄弟还有这人设?
我一时不知道是该表扬大兄弟深藏不露,还是该骂他蠢钝如居……
不过想来也说得通——不然我凭什么觉得沈南山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会记住太医院一个不足为道的小御医?
「这女人,是我的夫人。」沈南山慢条斯理地抱着胳膊看他。
白奕辰咬唇,仿佛想要骂脏话。
我抢在他前面骂了出来:「沈南山你脑子有问题吧?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乔烟儿!」
「况且,叛军攻城的时候,另一个『乔烟儿』也已经死了。」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沈南山果然比我想象的更非比寻常,他说:「我说的是你,不是乔烟儿。」
哦!奈斯!那我给你鼓鼓掌?
事实证明,你永远不要尝试和沈南山讲道理。
在我尝试和沈南山讲了约摸有半个小时的道理后,他终于不耐烦了。
彼时大兄弟已经是精疲力尽。
我看见沈南山的弓箭手了。
大兄弟也看见了。
我俩对视了一眼,忽然就都笑了。
大兄弟的唇动了动,我看懂了,他说:「你怕吗」。
我摇摇头。
我不怕。
可是我撒谎了。
大兄弟身上插了无数支箭,在我面前倒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就怕了。
沈南山笑得张扬。
可我的耳畔只有一阵风声,整个世界在我眼里忽然就变成了慢动作。
大兄弟的唇角是刺目的鲜血,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看着我,里面有波光潋滟。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午后,我让大兄弟给我做长工,他打趣儿喊我「老板娘」,随即来了一人喊他白老板。
……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将军夫人。
我也不在乎大兄弟是不是启北侯府二公子。
我想要的,只是做保安堂的「老板娘」。
……
大兄弟的眸子没有合上,他的一只手朝我的方向伸过来,却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我见多了生离死别,可真正到自己经历的时候,却突然没了眼泪。
……
我想起相国寺被叛军烧了之后的那天,我躲在佛像后的密道里,哭湿了大兄弟的一整只袖子。
如今,我身侧的是沈南山,我却倔强地一滴眼泪都不想给他瞧见。
「他死了。」沈南山附在我耳畔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
「你指望不上他了。」
我不想接他的话,理了理思绪,说:「我想替他合上眼睛,我不想他死不瞑目。」
沈南山想了想,松开我。
我尽量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不让所有人看出破绽。
白奕辰的眼睛还是那样水光潋滟。
真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啊。
我跪在他身前,缓缓伸出一只手去,覆上他的眼睛。
「白奕辰,」我喃喃:「我不怕。」
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在脖子上一划,我能感受到有什么温热如水的东西从身体里喷薄出来……
是那把蝉翼小刀,精致却锋利无比。
……
沈南山过来拉扯我的时候,我死死地握着白奕辰的手不肯松开。
直至我意识消散前,他也没有成功将我拉扯开。
别人穿越,男主千娇百宠。
我这剧本怎么是这样的呢?
不行,我要改剧本……
「同学,同学!」
一阵剧烈的晃动,让我不得不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我有一瞬间的晃神。
对面似乎坐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子,我还没能看清他的脸。
他见我醒了,迫不及待地问我:「你叫我那么大声干嘛?」
我:啊?
「你刚不是一直在叫我吗?『白奕辰、白奕辰』的,不信你问旁边的同学。」
我揉揉眼睛,终于看清楚他的脸——「白奕辰!」
番外:乔灵儿视角
我很讨厌我的嫡妹。
我一生想嫁却未能嫁的男人,她却不费吹灰
之力地成了他的枕边人。
我恨。
兽所的人说,我养的狗病了,叫我别再碰它,若是被咬了,我也会变成它那般疯狗的样子。
我吩咐身边的人,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中秋时节,宫里设了宴。
她也进宫赴宴了。
我推脱吃多了酒,叫她送我回宫歇息。
我在她腰间挂上了平日里宫女们用来逗玩狗的香囊。
后来听宫女们说,她被咬了一口,太医说都能见到白骨了。
冬日,太妃寿宴,她又进宫了。
她好像很惧怕烛火的样子。
我叫领头的宫女又添了许多灯烛进殿。
她忽然就发了疯,那样可怖的姿态,属实是吓人的。
我有些愣住,不想她竟直直朝我扑了来。
沈南山将她推下了水。
水并不深,淹不死人,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毫不挣扎。
良久,沈南山终于是怕惹人非议,跳下水去将她捞了起来。
她最近变得很不一样,仿佛和那个同我一起长大的乔烟儿并不是同一个人。
南山同我说起她时的眼神也渐渐不一样了。
我满心嫉妒。
庆王判了,直破皇城城门,是我同庆王联手谋划的杰作。
我要他定弑了当朝皇帝——我的,「夫君」。
我也不喜欢我的「夫君」。
我所爱的,从来都是沈南山。
我的「夫君」死了,我便有机会和南山在一起!
庆王太没用了。
不过他很聪明,没有攀咬到我的身上。
宫女告诉我,我那嫡妹死了。
死在大相国寺的一场大火里。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猩猩毡,是我亲手送给她的嫁妆,那上头的玉石,是我请匠人静心琢刻的——里头,嵌着上好的麝香提炼过的药物。
说来也可笑,她与南山成婚十年,无一所出,居然并未曾起疑。
不过,这些都无须在意了,她已经死了。
南山最近很是奇怪。
我看不清他对我的感情了。
他也总不进宫来瞧我了。
即使碰见我,也是冷冷冰冰地行着君臣之礼。
我突然,有些害怕。
南山终于来看我了!
彼时我坐在椒房殿内的凤座之上,他立于阶下仰头看我。
「沈卿何故如此憔悴?」我出声问他。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妹妹,她死了。」
我心中一顿,面上却还是未动波澜:「我知道,她死于大相国寺的那场大火。」
「不,她死于宫宴那日。」
我一惊,撩开面前的帘幔与他对视:「她明明……」
「你我都是杀人凶手,」他忽然打断我的话:「你杀了你的嫡亲胞妹——而我,杀了……她。」
「她?」我不解。
「不重要了……」
他徐徐叹着气,从袖中抽出一物来掷在地上。
我看清了,是那颗玲珑玉石——我给嫡妹的那只。
「这么些年,多谢皇后娘娘的……『照拂』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已向陛下请旨,戍守国疆,想来……再也不会回这京城来了罢……」
「从前许多事,是我错了。」
最后的最后,他叹息着,在我朦胧温热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盛启十五年,冬。
骠骑将军沈南山,殁于边塞。
盛启十六年,夏。
皇后乔灵儿坠亡于皇城城楼下。
我爱他,虽足够偏执,却足够真实。
可也许故事从来是有缘无分,只是我们……我……不愿相信罢了……
那又如何?
世上有几人的感情是全然完美的?
我认定了爱他,即使是毁了这世界、毁了我自己。
我也爱他。
南山!
来世,我一定不做什么名满京城的高门女,我只愿你能把你的一颗心,都给我,全都给我……
番外:沈南山视角
我不喜欢我的妻子。
她太死气沉沉了。
我喜爱的,当是这太阳底下最爽快的女子!
笑便是笑,哭便是哭,怒便洒洒脱脱地大骂一顿,不拘言辞,不拘礼数。
比起乔烟儿,我更愿意去接受乔灵儿的示好。
懂得取悦男人的女人,自然是比那木头一样的所谓「正妻」更得我心。
况且,我同灵儿一起长大,我知道她喜欢我。我虽不讨厌她,却也自知——我并没有她爱我那般爱她。
我知道灵儿在背后对乔烟儿使的那些小算计——但我无意去管。
乔烟儿这个人,又呆滞又自小口吃,若非那张脸还算得小
家碧玉,怕是没有男子会喜欢她。
退一万步说,我从一开始,也从未想过要娶她、会娶她。
但既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不过家里多了副碗筷的事罢了。
不过,落水后的乔烟儿,好像变了……
她开始会嬉笑怒骂,会反抗我的压制。我有些意外——却不知是好奇还是怎的,我越来越想靠近她。
她真的变了很多,我好像……很喜欢她这样的性格。
可是……我明明不喜欢乔烟儿的啊……
若是……若是她突然想起了我曾经的冷淡,曾经对她做的一切……
她会不会怪我?会不会又变成从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不想失去她如今这幅我喜欢的模样。
我问她:「乔烟儿,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她说:「你放开我的胳膊。」
从前的乔烟儿,不会同我这样说话。
我居然没有生气。
我是不是……有点……
庆王叛了。
我突然想起破了的皇城里还有一个人,她是我的「妻」。
真是讽刺。
若她是从前乔烟儿的性格,想来我是不会想起她的。
我派了人去将军府报信……
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死了?
死于相国寺大火?
我不信,一块玉佩又能说明什么?
所有人都告诉我,乔烟儿死了。
可我不信。
我派了许多人到处找寻她,可她偏偏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后来,我在战场上负了伤,强势不轻,若是医治不当也许那条腿就会废了。
军中的大夫们束手束脚,竟不敢轻易医治。
副将们慌了神,四处寻找民间懂得治外伤的大夫。
那天,我终于找到她了。
她一袭素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未施粉黛,捧着一只比她的脸还要大的白瓷碗,坐在铺面外的台阶上,喝了一口汤,鼓着腮帮子皱眉打量我,倒有些可爱。
「我是青城山下白素贞。」
她云遮雾绕地不知在说什么,但那一瞬间,我立刻就能笃定——乔烟儿没死,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她眼中的疏离和防备叫我很是恼火——这该死的女人!
我沈南山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般口拙过,直到她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打了一个饱嗝,起身准备进屋,我竟都没再想出一个想对她说的字来……
真是……
恼火。
也是在这时,我见到了他——白奕辰。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何我派出的人根本找寻不到乔烟儿的一丝痕迹。
启北侯府的嫡出二公子白奕辰——他母亲是咱们那位小皇帝的亲姨母,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启北侯——想要将一个人藏起来,又是什么难事?
可是那女人叫他什么?
官人?
我那心中的火苗一下子窜成了熊熊大火,若非此刻有伤在身,我定要与那姓白的决一死战。
她不是乔烟儿吗?
若说她不是,可她手上明明有烫伤的痕迹……
可若说她是,为何她的腿上又没有牙痕?
那女人说……
乔烟儿死了,她不是乔烟儿。
那一瞬,我忽然有点害怕。
我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歇斯里地,只知道我的眼眶火烧一样得热。
「你胡说!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乔烟儿死了?
不行!她不可以死!
她乔烟儿,是我沈南山的妻!是我沈南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妻!
我还未允诺,她怎可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
死在了我刚刚开始心里有她的时候……
怎么可以……
我稳了稳情绪,算定不能让姓白的那小子看我的笑话。
说起那小子,曾经可是京都府的风云人物。
侯府嫡二子,不用承袭爵位,所以老侯爷便由着他的性子。
他聪慧,文武皆甚通透,且自小便有悬壶之心,更是南下拜了名医为师,后来投身入仕,就进了太医院。
说起来,这样的人,如果可以,我其实更愿意同他成为朋友。
姓白的喂了我服下了麻沸散。
这东西真好,服下去,我忽然找到了难得的宁静。
多年征战,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我已不记得上一次睡了个好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暂且,就让我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吧……
也许是鬼迷了心窍,我竟命人将乔烟儿强行绑了来。
言语间我能听出——
她的心里,果然是有了那个姓白的。
哼,白奕辰算个什么东西?
不论她是不是乔烟儿,总而言之,这个女人,我一定要留在身边。
可笑。
愚蠢。
白奕辰居然真的孤身一人来救人了?
此处虽然地处偏僻,可他若是真要调集侯府的兵力过来,也只需要等待几日而已。
白奕辰若是真调用启北侯府的兵力,我未必能胜过他。
可是看起来,他并没有这么做。
毕竟从我绑了乔烟儿来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他根本就没有去搬救兵。
人啊,终究还是渺小的。
白奕辰再聪明一世,也终究是敌不过箭雨的。
我看见他在我面前轰然倒地的时候,突然就想——我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在战场上被乱箭穿心?
白奕辰死了。
乔烟儿也死了。
呵——我方才,仿佛看到了一株绝美的曼珠沙华,由喷溅的鲜血幻化,
绝美。
艳丽……
就好像……
就好像我大婚之日时,乔烟儿头上的那方红盖头。
我的结局终于出来的时候,正值黄昏。
沙场上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闻起来叫人安心。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万箭穿心的白衣少年,他的血将箭羽都染成了红色。
而我如今,竟和他的影子重叠了。
多讽刺啊。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暗红色的箭羽,启北侯府的标志。
我杀了他家的二公子,他们自然是要我的命的。
这边疆寸草不生的地方,倒还真适合寻仇呢。
有人说,忘川水畔开了三千里曼珠沙华。
我要寻的那一株,会在那里等我吗?
□ 快看那是我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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