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车窗上,眼神讶异。
他眼里的光芒几乎要将我灼伤。
但我……还没有开始下一段恋情的打算。
他捧住我的脸:「姐姐没必要这么快给我答案,可以想一想再回答我。我不急。」
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他语气笃定:「因为你值得啊,姐姐,我很喜欢你,从见到的第一面就喜欢,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定定地看着我,眉眼弯弯,唇边带笑,「我对姐姐,就是一见钟情。」
我的心乱得不成样子,几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要我闭上眼,往事就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
12
岑衡去了 A 大以后,再没人会像他一样庇佑我。
而自从他过完十八岁生日后,我再也没喊过他哥哥。
岑衡总是无奈地看着我,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他这样骄傲的人,从来不会为了谁低头。
我的初中过得很糟糕,为了远离那群人,我选择了一所普通的高中,规矩森严,三个月放一次假。
我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埋头苦学。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跨越我和岑衡之间的鸿沟。
岑衡毕业后,没有马上进入家族企业,而是选择了一家跨国公司,从底层做起。
得知了消息的我,特意到了岑衡所在的城市念大学。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常常会望着那些烂熟于心的数字发呆,却没有勇气拨出。
我曾经向母亲打听过他的动向,她只是告诫我,岑衡很忙,让我别去打搅他。
那时母亲已经离开了岑家,我连光明正大去找岑衡的理由都没有了。
有一天我喝了点酒,在室友顾曼的怂恿下,拨出了那串号码。
「喂?」
他的声音还是好听,比我记忆中更加成熟低沉。
「岑衡,是我。」
那边沉默了好久,我耐不住性子,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没挂。
「许念?」
「对,是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你了。」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果然没错。
那边却传来一声没有感情的低笑。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与往日大相径庭。
我呆住了,顾曼却在一旁不停地对我使眼色。
我又鼓足勇气:「我知道,岑衡,我喜欢了你很多年,我……」
「许念,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恶心。」
在那一刻,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不像话。
我认识的岑衡,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在他的十八岁成人礼上,他拒绝我时,语气都是温和的。
「以后不要再打给我,不要让我觉得你和夏丽芬是同一种人。」
夏丽芬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照看着岑衡长大,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而他对她一向敬重,从来不会这样直呼她的名字。
母亲离开岑家的原因,根本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力不从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求学的那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
手机里传来嘟声,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可命运就是这样可笑,我的母亲去世了。
因为一场该死的车祸。
我的世界轰然坍塌。
我连追究答案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再见到岑衡,已经是两年以后。
他受邀参加学校的商业模拟大赛,担任评委。
我是那一届的季军。
岑衡一出场便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他更成熟了,五官立体,气质沉稳。
「天呐,那是谁啊,好帅啊!」
我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惊呼,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记忆中青涩又温柔的少年终究离我远去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目光贪婪。
终于到了颁奖环节,我站上领奖台。
岑衡看到我时似乎顿了顿,但很快,他移开目光。
对于他来说,我早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替我戴上奖章。
他的笑容都是疏离的、官方的,一点儿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留给我。
我的鼻尖酸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岑衡的呼吸一滞。
但很快,他走开了,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13
在那次大赛之后,又是一年冬天,岑先生邀我回岑家过年。
他对我很好,自从母亲去世后,是他一直资助我上学。
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我忐忑无比,甚至早早地排练好了在看到岑衡时需要做出的神态与动作。
但回到岑家之后,我才知道,岑衡在恨上我母亲的同时,也恨上了岑先生。
他已经有好几年未曾回来过。
从一个老用人口中,我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说,我的母亲插足了岑家夫妇的婚姻,致使岑先生向岑夫人提出离婚。
岑夫人一向心思重,哪能受这种刺激?在一个深夜,她服下安眠药自杀了。
岑衡信了。
但我不信。
我一点儿也不信。
我有太多次想问岑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可是当我看到他苍老得厉害的脸,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尽心尽力地照顾他,逗他开心。
有时候我都有些恍惚,像是我在替岑衡做他该做的事情。
很快,我就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海中抹去了。
无论是误会也好,真相也罢,我和岑衡,早就没了可能。
他不会喜欢我。
在除夕前一天,岑衡回来了。
他皱着眉,似乎是没料到开门的人是我。
他的头发上沾染了风雪,皮肤比月色还皎白,眼神比冰雪还冷冽。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冷风灌入,我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岑衡走进来,关上大门。
吴妈迎上来,语气又惊又喜:「少爷回来了!先生!少爷回来了!」
岑衡脱下大衣,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不安地绞着双手,解释道:「是岑叔叫我来……」
他冷哼一声,从我身边大步走过。
像是根本不在意我的话。
岑衡很少出现在饭桌上,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岑先生。
但我还是餐餐都去叫他。
那是大年初四,我照例上楼喊他吃饭。
他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房间里传出娇笑声。
我正要敲门的手停住了。
林白溪坐在他的腿上。
他们越靠越近,最后吻在了一起。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林白溪纤细的背影。
我捂住嘴,落荒而逃。
一刻钟后,岑衡牵着林白溪的手走了下来。
她的口红斑驳,衣服也皱巴巴的,笑容却含羞带怯。
我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低下头,机械地吞着米饭,试图屏蔽他们的谈笑声。
岑衡对待感情一向内敛,在那天以前,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
后来,林白溪来得越发勤快。
她成为了岑衡和岑先生之间的调和剂。
我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14
过完年后,我便离开了岑家。
在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曾以为,那是我和岑衡关系有所缓和的征兆。
「生日快乐。」
这条没有署名的消息,来自那串我烂熟于心的号码。
另外一条短信紧跟其后。
「出来见一面吧,照横街 223 号。」
我雀跃极了,甚至都没来得去想,为什么岑衡会把地点定在酒吧。
我那黯淡无光的世界里,突然就照进一点天光。
我精心化了个妆,下了出租车后几乎是跑着去的。
手心一点一点地浸出汗来。
「念念!」
我回过头,却不是他。
罗子源靠近,拉住了我的手腕。
「阿衡待会来,我们先玩会。」
他是岑衡的发小,我见过好几面。
「他什么时候过来?」
罗子源嬉皮笑脸:「哎呀,你怎么老惦记着阿衡,咱俩也有好久没见了,你当年还老喊我子源哥哥,现在我连个称呼都不配有了?」
想到以前那些日子,我的戒备一点点消失了。
但我低估了人心的可怕。
在那些公子哥眼里,我就是岑衡的宠物,他不要了,马上就可以转手给他们。
「念念,阿衡马上就来了,我们先喝点。」
我太紧张了,在这样的劝说中,喝了一杯又一杯我以为是饮料的烈酒。
恍惚中有人靠近:「念念,念念……」
声音缱绻又温柔,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几乎要哭出来。
「阿衡哥哥。」
他吻去我脸上的泪珠,正想下一步动作时,房门被人大力踹开。
我一惊,脑袋才勉强清醒。
他不是岑衡。
岑衡站在门边,脸色阴沉得可怕:「滚出去!」
罗子源吓得滚落在地,丑态尽显:「阿衡,是她勾引我的!她说她喜欢我,酒吧的人都可以作证!」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罗子源甚至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外跑。
我抱着一团被子,不知所措。
岑衡的目光像是浸了冰,几乎要将我冻伤。
「许念,你如果想做凤凰,大可以找一棵好点的树。」
时隔好几年,这是他主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可我的解释显得那样苍白。
岑衡抬腿就走。
我跑下床,甚至来不及穿衣服,只想让他回头看看我,再看看我。
「哥哥,你听我解释……」
我被毯子绊倒在地。
岑衡回了头,眸光暗了暗。
他大力关上门,蹲在我的身前。
「许念,怎么?这么快就换大树了?」
他捏住了我的下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的眼眶里盛满泪水。
他的面容模糊起来。
岑衡将我打横抱起来,毫不怜惜地丢在床上。
「许念,如你所愿。」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衣扣上,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凶狠至极。
这样的他,让我害怕。
我闭上眼,死死地攥住床单。
岑衡的动作却不曾慢下来。
15
「姐姐!」
路优然把我推醒,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做噩梦了?」
我点头,将舷窗的遮光板推上去。
飞机外,天蓝得不像话。
三年前我飞往大洋彼岸时,天也是这么蓝的。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阮市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我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他送我到楼下,倚靠着车身,笑容粲然:「姐姐今天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那些回忆里的景象突然就离我远了些。
我朝他笑了笑,上楼后又在家门口看到了岑衡。
他是来为林白溪讨回公道的?
我心下厌烦,甚至越发觉得他是块牛皮糖。
岑衡微微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周围烟雾迷绕,我咳嗽了一声,他皱眉,丢了烟头。
「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往窗外看了眼,问:「你真喜欢路优然?」
我直视他的目光:「是,我很听你的话吧,我找到了一棵好大树。」
他的目光沉了沉。
「岑衡,当天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
是,他都知道,他知道那些短信是林白溪发的,可他还是认为那是我的错,认为是我贪慕虚荣,是我不择手段。
他怎么舍得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为难他心尖尖上的月光?
但出乎意料地,这一次,我竟然很平静。
「你知道什么?」我语气嘲讽,「岑衡,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我不再喜欢你了,你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不会打搅你们的生活。」
「你真的让我很烦。所以,也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岑衡走上来,对我戒备的神情视而不见:「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
他眉眼微垂,掩去眼里的异色。
「你最好记清楚了,许念,这次是你先放手的。」
说完,他快步离开。
岑衡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渣男!」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曼,她唾弃道,「这个狗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明明就要和林白溪结婚了,却还想撩拨你,让你不得安生!」
顾曼狠狠地呸了一口,告诫道:「小念啊,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我点头,深以为然。
16
路优然在我眼前出现得越发勤快。
我怀疑……他根本没工作。
就比如说现在,
才刚到下班时间,他就蹿了过来,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姐姐,和我去吃饭吧。」他顿了顿,又道,「上一次你答应我的。」
上一次他在前公司帮我解了围,我答应要请他吃一顿饭。
我指了指电脑:「这里还没弄完。」
「我帮你。」
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我,就弯下腰,将手盖在了我的手上,就着我的手移动着鼠标。
我没有挣脱。
他清冽的气息将我包围起来,好闻至极。
我忍不住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很好,一张漂亮的娃娃脸,看上去要比真实年龄小上好几岁。
「姐姐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
我脸上的温度逐渐上升,张了张嘴,却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他眼尾一挑,随即笑开:「我也喜欢姐姐。」
他伸出食指挠了挠我的手背,这才将双手放到键盘上敲击。
偏偏他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盯着电脑屏幕,神情认真专注。
被他挠过的地方,温度远远高出其他部位。
「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愉悦的低笑声从后方传来。
这样的举动太狼狈了。
明明我比他还大上几岁……
如果被顾曼看到,肯定会被她狠狠嘲讽一番。
我在镜子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这才走出洗手间。
路优然已经将我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看见我来,像是求表扬似的,将脑袋凑到我的下巴处,眨巴着眼,道:「姐姐,我厉害吗?」
我见过他在公司里的模样,他年纪虽小,在处理事情的手段上,却已经和他的父亲有了几分相似。有人在背地里称他为笑面虎,倒也不是说他阴险,只是觉得他表面上和善,但对工作却严厉得出奇,还常常不留余力地批评公司里的老员工,全然不顾及他们的面子。
但此时,这只小老虎却双眼发亮,摇着尾巴求我的夸奖。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乱得一塌糊涂。
「真不错。」我别过眼,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撇了撇嘴,不满道:「姐姐真敷衍。」
我有些无奈,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
他往我手心里拱了拱,然后牵着我的手去了停车场。
上了车后,他又握住了我的手。
自始至终,我都没挣开。
「姐姐的手软乎乎的,」他往我手心里挠了一下,「想一直牵着。」
这一次我没有低头糊弄过去,而是正视他的眼睛,将交握的十指置于我们交汇的目光之间:「弟弟的手也不错,和我很相配。」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将我的手带到他的胸口上,什么也没说,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干净又温柔,我甚至觉得他的口腔里有股荔枝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我。
他眼里含着粼粼的水光,微微喘着,轻声道:「不能继续了。」
「怎么了?」他的脸红扑扑的,我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他握住了我的手,表情有些羞涩:「姐姐,我怕我忍不住。」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可爱。
「姐姐,我喜欢你。」
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这时才拿出来,将掌心里的小礼盒往我手上一送。
「姐姐,我们试一试吧。」
礼盒里是一串银色手链,手链上挂着两个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我听见我自己说了一句:「好,我们试一试。」
17
路优然实在黏人。
早上要亲自送早餐来,要接送我上下班,午饭要带着我一起,牵着我的手到处转悠。
全然没有办公室恋情的自觉。
顾曼说他是我的专属挂件。
路优然听到这句话时,微微弯着腰,将脑袋搁在我的肩头,显得十分得意:「我就是姐姐的挂件啊,仅此一家,绝无分店。」
顾曼闹我,说了句「救命」。
我笑着耸了耸肩,对路优然道:「你好重。」
他抱我抱得更紧了。
顾曼翻了个白眼:「行,我走,我就不该自己送上门来吃狗粮。」
她离开了,房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路优然。
他哼唧着要来亲我,我推开他:「刚化好的妆,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那今天不上班好不好?」
「路优然,」我瞥他一眼,加重语气,「我们说好了的,工作和私生活要分开。」我拿指尖戳着他的肩头,「不能在公司亲密接触,不能在工作上给我安排便利。」
他撇了撇嘴:「那不在一个公司就可以了吧?就可以中午找你吃饭,还可以亲亲抱抱……」
我皱眉:「你想干什么?」
他拉着我的手,越过那件灰色的毛衣,放在他的腰间。
这样的动作,偏偏他的表情再乖巧不过:「姐姐,搬出来和我住吧。」
我不得不承认,手上的触感非常好。
他看着显小,肌肉却是实打实的。
我试着挣了挣,没挣脱开他的手心。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顺路,每一天早上,我都要早起三十分钟,要选好该穿的衣服,要打理好发型,要去买早餐,还要故作悠闲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一切都是刚刚好。」他有些委屈,「但明明是我刻意的。我本来想要姐姐毫无负担地接受我的爱意,但现在,我后悔了。」
他看着我,小鹿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我想要姐姐用自己的方式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
「不要这种。」他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满,「姐姐为什么总要在别人面前避着我,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
我开口想要解释,他却毫无预兆地突然起身:「我明白了,其实还是不够喜欢。」
「不是的……」
他没听我解释,反而报复似的道:「走吧姐姐,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在电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我心里也有口闷气。
上了车,他久久没启动车辆,而是偏头看我:「姐姐为什么不试着哄哄我?」
我实在没有哄人的经验。
在遇见顾曼之前,我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学习、散步、看病,什么都是一个人。
「我很好哄的,只要……」
我凑过去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良久:「消气了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要再来一次才能消气。」
我没理会他的无耻言论,认真道:「既然消气了,那我们就谈谈这件事情。」
他正襟危坐,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为了逼我就范,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对吧?」
小心思被戳穿,他讨好地对我笑了笑:「不是故意的……」
「下次不能这样了。另外,我也生气了。你不应该那样简单地下决断。」
他嘴里说着知错,又闹着要来亲亲抱抱。
我实在拗不过他。
等他松开我时,已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
「以后说正事的时候,不准耍无赖。」
话虽这样说,但一对上他,好像定下什么规矩都不管用。
这场风波过后的结果是,我搬去了他家。
而他去了另外一家公司,拿他的话来说:「办公室恋情一点儿也不刺激。」而且他还将部分原因归在了我身上,「只要和姐姐在一个地方,我就忍不住想去看你在干什么。我的人设可是事业型精英,怎么能为情情爱爱烦恼?」
我翻了个白眼。
「姐姐,亲亲我。」
口嫌体正直的小屁孩。
18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岑衡,再想起他,是岑先生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
岑先生时日无多,想见我一面。
自从岑夫人走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却越发沉默寡言。
我明白他是在愧疚。
但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这次不问,那我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了。
得到消息后我匆忙赶往岑家。
那天雪下得极大,没过了我的鞋面。
门开了,却不是吴妈。
男人眉心微皱,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起来。
我们俩的位置,好像互换了。
我目不斜视地经过他,吴妈迎上来:「许小姐,你可算来了,先生等你好久了!」
我拍了拍肩头的雪,上了二楼。
房间里有医生,有他的亲友,而岑先生躺在床上,周围全是医疗设备。
他看到我来,示意我靠近一些。
「岑叔。」
他面容过分苍老,目光却格外怜爱。
我是他看着长大的。
岑先生有话对我说,于是屏退了其他人。
而岑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旁。
「好孩子,让你……你受委屈了。」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摸摸我。
我凑近了些。
「丽芬她是无辜的啊!」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岑先生并不爱岑夫人,他们之间的商业联姻,在我高中时走到了尽头。
只是他没想到会造成岑夫人的死亡。
而我的母亲……
她只是一个心善得过了头的女人。
在流言四起的时候,她毫不争辩,只是为了让岑衡能够将对岑先生的恨意转移些许。
岑衡显然更加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可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当天夜里,岑先生离开了人世。
他说完了想说的话,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别墅里一片惨淡,哭号声不绝于耳。
岑衡没哭,只是眉间多了一抹郁色。
我们忙着料理岑先生的后事,却又如同两个相熟的陌生人。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在某些夜里,我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让岑衡相信了一个这么拙劣的谎言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将对自己母亲的愧意,全都转化成了对其他人的恨意。
他那样理性明智的一个人,却也不能免俗。
在岑夫人去世后的许多个夜里,岑衡或许也会像岑先生一样,质问自己:为什么他没能陪在母亲身边?
我苦笑,心里又酸又涩,更多的,却是愤怒。
在岑衡眼里,我和母亲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供他发泄、供他消愧的借口。
在殡仪馆里,林白溪匆匆赶来。她的妆容精致,却遮不住她疲惫的面容。
我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在岑先生弥留之际,她并没有出现。
她和岑衡的关系,或许出现了一些裂痕。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听到了岑衡和林白溪的对话。
「阿衡,你不能这样离开我,你不能将我用完了就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林白溪的声音中带了哭腔。
岑衡的语气十分冷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会再追究。但如果你还要纠缠,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阿衡,阿衡……」
他们或许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再听,这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
等岑先生安葬后,我着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窗外阳光正好,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雪,终于有了一个艳阳天。
岑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道:「我送你吧。」
19
我拒绝了。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我。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就像他过完十八岁生日后的那段日子。
在得知真相以后我才知道,其实真相对于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当年的那些人已经离开了人世,而我和岑衡,我们两个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我窥探了他世界的一角,被里头的繁华光景吸引了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想融入进去,却一次又一次撞得头破血流。
我早该认清这一切。
所幸,还不算晚。
我打开门,路优然正站在外面,朝我笑得灿烂:「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他跑过来,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
「姐姐,我好想你。」他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还坏心眼地亲了亲我的锁骨。
我打了他一下,他这才松开我,握住我的手,不满道:「岑家这么穷酸吗?连空调都舍不得开。」说着,便拉着我的手放进他的衣服里。
他的腹部滚烫,我皱着眉,对他的行为很不赞同。
这显得我好像很不正经似的。
他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这里最暖和。」
他又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转而围在我的脖子上,动作细致而又温柔,嘴里却吐槽道:「这个太阳还不如没有呢,该冷的还是冷。」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岑家的别墅。
别墅还是我五岁时的模样,未曾改变一点。
岑衡就站在门口,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我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路优然在我身旁阴阳怪气:「老男人。」
醋味太重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臂,道:「走吧。」他这才揽着我向外走去。
回到家后,我将遗产赠与协议寄回了岑家。岑先生给我留了一笔财产,足够我下半生的生活。
他或许是出于愧疚,为了弥补我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与非议。
但我不想要。
我不想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岑衡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接,转头将他加入了黑名单。
顾曼喝着咖啡,瞥了我的手机一眼:「又是岑衡?」
我点头,继续补项目方案。
她朝我竖起大拇指:「还是奶狗香,唉,我也想要有个小路总……」
我笑,心里那块总是空着的地方,好像被填满了。
但岑衡却没有罢休。
20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路优然堂哥的订婚宴上。
我站在路优然身旁,岑衡在另一桌,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见我看过来,郁结的眉眼终于舒展开。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露骨,令我有些骇然。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
路优然也察觉到了不对,附在我耳边道:「待会我让堂姐带你去二楼休息。」
上了二楼,堂姐遇到熟人相谈甚欢,我自己寻找着房间。
走廊里,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只手将我拉进暗处。
我挣扎着,周围全是一股淡淡的酒味。
「是我。」
岑衡?他什么时候也上了二楼?
「拉黑我了?」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念念。」他很久没有这样喊过我了。
见我呆愣在原地,他又喊了一句:「念念。」
「念念,对不起。」我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他握住我的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这是……向我低头了?
「岑衡,你现在来说这些话,你觉得对我来说重要吗?」
「你这样,只会让我徒增烦恼,」我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指掰离,「我们没有关系了,请你自重。」
他打断我的话:「对我很重要。」
「岑衡,不要试图通过我来减轻你的负罪感了。」
我的母亲背负着冷言冷语,背负着他的恨意,直至死亡。当真相避无可避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想求得我的原谅。
曾经在我眼里那样自带光芒的人,在这一刻,他身上的光亮早就黯淡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眼眶红了。
我见过他很多样子,吃饭、睡觉、读书、生气、开心……
却唯独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在我眼里,在所有人眼里,他沉稳有度、强大自制,从不会在人前示弱。
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曼说得对,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另外,你这样的行为已经算性骚扰了,大名鼎鼎的岑总,不会想以这种方式上头版头条吧?」
他看着我,目光甚至贪婪:「有什么不可以?」
我有些反胃,此时的他,和王坚又有什么区别?
「岑总自重。」
我想从他的手臂下绕出去,却被他捏住了后颈。
「岑衡!」我加重语气,心里又怕又怒。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的眸光有些迷离,口中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念念,念念……」
「恶心。」
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却没松开我。
直到我的嘴里有了血腥味,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凑近我,目光里温柔蕴集:「念念,我和林白溪……什么都没有。」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他妈根本就不在乎!」我深吸一口气,爆发了,「你该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念念,小点声,这不像你。」
我被气笑了,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我迅速跑开,甚至没有再看他是什么状况。
21
跑回房间后,我仍然心有余悸。
我想不通,岑衡怎么会变成那样?
让我觉得陌生又可怕。
敲门声传来:「姐姐。」
是路优然。
「发生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没说话,他很快有了猜测:「是岑衡?」
「我没事。」
说完,我上前抱住他,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这才感觉到安心了点。
「要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已经答应了堂哥他们要留下来住一晚。」
他低下头,往我脸上啄了一口:「听姐姐的,在走之前我都守着你,绝对不给老男人可乘之机。」
半夜,我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往一旁靠了靠,想躲进身边人的怀里。
但路优然不在床上。
我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披上大衣就离开了房间。
外面动静很大,来自走廊的尽头。
我看了眼墙面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这么晚了,在闹些什么?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随即加快了步伐。
果然,路优然正和人扭打在一起,骑在那人身上,骂骂咧咧道:「你缺爱吗?惦记别人的老婆干什么?」他说着,又狠狠给了那人一拳。
旁边全是人,却没人敢上前拉开他们。
「路优然!」
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脸颊青紫,嘴角也有着些许血迹。
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眼睛一亮,声音雀跃,像是要邀功似的:「姐姐……」
我沉了脸:「起来。」
他身下的岑衡也看着我,目光深深,整张脸看上去比路优然更糟糕。
路优然见我不开心,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姐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