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地用帕子捂住脸,绿豆她们早就寻个由头离开了屋子。
我感觉有人在我旁边,一只大手慢慢抚摸着我的头发。
「不是无奈。」
我抬起憋得通红的脸,怔怔地问:「什么?」
李言修拿起一张帕子给我轻柔擦着眼角的泪,一字一语说得很清晰:「娶你,不是无奈,我自愿的。」
我一下子不知该哭还是笑,苦着一张脸道:「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提亲啊?」
李言修也不言语,用双臂抱着我,慢慢拍着我的后背:「是我错了,我迟了一步。」
我突然有些想得寸进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要嫁给皇帝,太后都说了,让我二选一的,再不济,我娘都给我看了好多画像了。」
李言修松开我,面色有点严肃。我抿着嘴期待着看着李言修将如何回复我,没想到李言修坐好了,很是自信的样子:「不会的,这京都还有谁比我还好?」
我恨得牙痒痒,又爱他爱得心欢喜,但就是没法看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瞬间,我突然有些理解我老爹的痛苦了。
我站起身来,高喊着让绿豆进来伺候洗漱,故意别着脸不看李言修,可心里已经慢慢被欢喜填满。
9
话说开了,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和李言修交流了,这几日我与李言修之间的暧昧逐渐升温,他倒是无事了就和我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我发现这人极爱看书,经常捧着本书能一动不动坐上半天。
偶尔我们也会交流一些武术相关的东西,令我诧异的是,李言修也会上一些,倒是令我十分开心,动不动就想跟他过上几招。
我俩感情日渐升温,阿娘很是欣慰,只不过阿爹更在朝堂上依然是看李言修哪哪都不顺眼。李言修也从未与我说起朝堂之事,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听我讲从前的趣事和府里的八卦。我讲着,他时而应和两声,一边给我递过来吃的喝的。平静的日子总会让人乏味,但经历了惊涛骇浪方知岁月静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上官钰如今成了名义上未来的皇后,太后借此理由将她留在宫里,美名其曰是与皇帝培养感情。上次见她,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些倨傲,这次再看见她时,她着一身淡绿,不咸不淡地坐在太后的旁边。太后一脸慈祥,笑得保养颇好的脸上都露出了褶子,可上官钰却丝毫没给面子,一副淡漠表情。
一时间,宫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几个宫妇也不敢吱声言语,话题光靠太后一个人撑着也是尤其费劲,我都替太后累。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太后就借口乏了,让众人退下了。只是偏偏不巧,又把我留下了。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人群刚散,太后就冲着上官钰摆起了脸色,故意冷落上官钰,只拉着我的手闲言碎语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絮叨。
「你多跟王爷说说,让他不要老是这般固执,你看你阿爹在朝堂上都被气得要撞柱子了。」
「唉,你这嫁过去快半年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女人啊,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正道。」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后面的话我开启了自动消音模式,全程:「对」「是」「让太后您费心了」「臣妇也是没办法啊!」
最终在太后一阵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中结束了此场思想谈话。
上官钰执意要把我送到宫门口,离开了太后,她倒也恢复了从前的傲气。
「我只知道摄政王经常让太后下不了台,没想到你们夫妇倒是夫妻一心,你也如此不给太后面子,怪不得,摄政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
我一脸不在意地听着她挑拨离间,小样,别说是李言修不喜欢你,就算他喜欢你,现在和他成亲的人是我,想让我吃你们那老陈醋,我还不乐意呢。
「呵呵,天色不早了,我也该早点回去了,我家夫君说想吃我做的面,我还得回去早做准备才是。」
上官钰神色莫辨幽幽看着我,声音冰冷:「那恭喜摄政王妃了。」
我突然有些唏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10
八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浓郁的桂花香顺着风被吹到屋子里,带着阵阵沁香,但撕碎了花瓣,倒也闻不出有特别浓厚的清香。
秋后仍然有些暑气,人倒是穿得也单薄,只是这几日心情莫名开始烦躁,整个人开始有些食不下咽,早上刚起床,还没有走到门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隐隐约约里我看到了李言修焦急的面庞,而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不知怎的就从王府到了旧日闺房,阿娘还坐在我的床边,李言修却不见踪影。我浑身无力,懒懒道:「阿娘,李言修去哪里了?」
阿娘一脸担忧立刻转为了愤怒,恼怒道:「你还想着他呢,殊不知人家早盼着你赶紧投胎呢?阿娘再晚去一会,给你成亲前预备的白布这会儿就挂在外面了。」
我顿时扶额无语,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外面跟变了一个天似的。
「阿娘,您这说的这是哪跟哪啊,怎么就死了活了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作势就要起床下去,阿娘一把摁住我:「还好好的呢,你都躺了两天一夜了你知道吗?人家都快把你给毒死了,你还在当冤大头呢!」
中毒?一天一夜?李言修毒死我?这一个接连着一个的讯息把我脑子整得懵懵的。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在晃悠,我赶紧出言询问:「什么中毒?我为什么会中毒?」
阿娘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地
给我说了一遍。
「你啊,从小就不知道防备人,那王府中有个叫翠屏的居心叵测,日日在你的膳食里下毒。翠屏都说了,就是李言修指使的她,说娶你都是被逼无奈,你若是死了,他就解脱了,他还许了翠屏当王府的侧妃。若不是那天你弟非要闹着去找你,你早就升天了。」阿娘俩一脸怒容,我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玩意儿?李言修想找下毒毒死我?我哭笑不得,推开阿娘:「阿娘,你说的都是哪跟哪啊?李言修要想弄死我,至于费这么大劲吗?再说了,此事一看就是翠屏栽赃陷害,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了。」
阿娘一脸恨铁不成钢:「一开始我也不信啊,可奈何人翠屏直接拿出了李言修的贴身玉佩啊,还有书信,那写得叫一个露骨,都不能听,人赃并获,由不得人不信,你啊,就是傻。」
我听得很蒙圈,但直觉上,我相信李言修,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就算不爱我,也断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这种陷害人的手段,也太过低级卑劣。
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想杀我有太多法子了,怎会指使丫鬟去毒自己的夫人,况且,与李言修相处的这几个月,我又不是个傻子,他待我,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但阿娘明显不这么想,阿娘早就认定了,李言修与父亲不和,现在又人赃并获,他定是恨极了我,要不是她及时发现,我定是早早地过了奈何桥了。
眼看着跟阿娘辩驳无用,我只得问道:「现在李言修在哪里?」
阿娘没好气道:「能在哪里,你阿爹这次铁了心了也要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这会儿已经压了翠屏去宫里了,说什么也要让你和李言修和离。再不和离,估计你命就真没了。」
我脑门都要炸了,刚刚还停在我中毒的事情上,转眼就要被和离了?这剧情发展太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见到李言修,我有种预感,在我中毒的背后,有一个人隐匿得很深,像是守着猎物上勾的血色蜘蛛,等着将我拆吃入腹。
太后是最希望阿爹和李言修敌对的,会不会是她想借我中毒陷害李言修,加深我们两家的矛盾呢?但太后现在又正是要用到李言修的时候,怎会出这昏招?
如今,比起担忧我的身体,我更担忧李言修的处境。
11
连续三天,我用尽了各种招数想摆脱阿娘,可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里,始终没法实现。阿弟如同小跟班一样天天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就为了一个月多二两的月银,我拿十两银子诱惑他都没有办法。
这小子头一歪,话就出来了:「得了吧阿姐,你有啥钱啊,你的钱不都还是阿娘的钱。」
臭小子,掉钱堆里了吗,眼里只有钱。
我这干坐着焦急,一点李言修的消息都没有,一天天连阿爹的面都见不着。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睡前丫鬟动手要关窗,我不知怎的心神不宁,等丫鬟走后又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的月亮发呆。李言修啊李言修,你现在在干吗呢?会不会想我呢?习惯了能看到你的日子,这几夜仿佛变得有些漫长。
正当我长吁短叹之际,一道声音把我吓一跳。
「叹气做什么?」
我张大了嘴巴,是李言修!他迅速翻窗进来,捂着我的嘴巴:「别喊,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啊,不过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啊。阿爹这个天生怕死的,很是看重自己家的护卫工作,我想逃都逃不出去,也不知道他怎么飞进来的。
「没事,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现在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李言修温柔地笑了笑,眼下有一块青色,我一阵心疼:「你怎么样了,可还好?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李言修拉着我,目光带着笑意:「你就不问问我是不是我下的毒,这么相信我?」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贫呢?你若是想弄死我,我早就投胎了,哪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李言修低声笑出来:「娘子聪慧,说得甚是。」
我脸红了红,别扭呢喃了几句,成亲数月,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唤我娘子,我扭了扭身子,不自然地继续问道:「可查出是谁了?」
李言修坐在床边的身子往我这倾斜了些,道:「快了。」
我思量着问道:「可有一些眉目,我想了想,翠屏不至于因爱生恨,太后也不会此时出招,我又没有什么仇家,你说,会不会是,上官钰?」
喉咙有些干涩,这几日我想来想去,总会浮现她看我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舌吐着信子,让我不得不想着防备她。李言修张了张嘴,默认了。
我急了:「那你可有告诉太后?如今赶紧洗刷了你的冤屈才是当紧。」
李言修声音清冷又有些疲惫:「上官钰,不能动。」
我闻言扯开李言修的手:「为什么不能动,难不成你还对她真余情未了?」我的语气有些酸,大有一副他要是敢说有,我就打死他的冲动。
李言修一把抱住我:「哪来的事,小醋坛子。」
正说着话呢,只见李言修一个旋转,抱着我合衣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我僵着身子,看着李言修青黑色的眼底,不敢动了,生怕弄得他不舒服。
李言修,定也是累极了吧。半晌,我也想通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毕竟老纠结过去一点用都没有,不是吗?
等我再次醒来时,李言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我晃了晃脑袋,感觉好像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12
今天已经是我第二十七遍叹气了,阿弟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着我,极希望自己能凑够赌约——我叹气的次数。
果不其然,第二十八遍叹气!
百无聊赖之时,下人突然传声,上官钰来了。
她带着一仆从迎面走来。
如今,我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她又怎会前来看我。
「听太后说你身体不适,我就来看看你,不想宋姑娘生龙活虎,还真是福气大呢?」
上官钰笑盈盈的,但我总觉得慎得慌。我不着痕迹地抽开她刻意拉我的手,淡笑道:「多谢太后挂心,本王妃已无事,不日就回府了。」
我刻意咬重了「王妃」两个字,上官钰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更重了些,可惜她的眼睛出卖了她,一片冰冷。
「宋姑娘还不知,太后已经恩准了你与摄政王的和离呢。好感动啊,宋姑娘能有一个这么好爹爹。」
唉,阿爹啊阿爹,你可真是,让我爱得手痒痒。
我并不回她,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终究还是上官钰受不了这份安静,借口急着给太后回信离开了。
我点了点头,巴不得她赶紧走。
到门口时,上官钰突然回头定定地看着我,道:「你真的觉得摄政王会喜欢你吗?」
我回她一个笑容:「我是他娘子,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未来的皇后娘娘?」
上官钰脸僵了一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飘飘道:「宋姑娘,有时候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大婚当日,王爷不在呢?我都同情宋姑娘,长得这般美,一脸福气,怎么就,说中毒就中毒了呢?」
我笑了笑,避开中毒之事,回礼送客:「论福气像,再大的福气也比不上未来的皇后娘娘有福气不是?御花园里常年百花娇艳,想必上官姑娘定能常饱眼福,我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我凉凉地开口,上官钰收起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上了马车。
这下子彻底撕破脸了,也好,我可没兴趣跟人演什么相亲相爱,至于上官钰,想必看这水平,也够太后和皇帝吃上好几顿了,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为谁悲哀。
一抬头,阿爹正唱着小曲往回走,一见我怒气冲冲的样子,掉头就要跑。
「那啥,阿爹还有事,先走了啊乖闺女。」
13
太后准了和离,但不代表我答应了和离,我还在等,等李言修堂堂正正接我回去。阿娘也别不过我,转头又开始数落阿爹,阿爹一副丧气样子,连连说我现在一点都不心疼他了,我把茶杯瞬间捏碎,擦擦手,阿爹又借故跑了。
等到深秋霜满天,金黄色和红色盖住整个京都时,李言修终于站到了宋府门口。我早早接到了信,知道这中毒背后的阴谋,已被完美粉饰过去,众人只知翠屏痴心妄想,一人犯罪,畏罪自杀,却不知是深宫里的上官钰丧心病狂,算计了一切。
阿爹堵在门口,一副「你来干吗,我们不熟」的样子,我扯开阿爹,拉了李言修进屋,阿娘悄悄把跟着的阿爹拉走,留给我和李言修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的眼角微微湿润,看着有些消瘦的李言修落了眼泪。我很想他,习惯了他,就不想离开他了。李言修用指腹把我眼角的泪拭去:「娘子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我闻言更是控制不住情绪,将脸埋在李言修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再不来,再不来我就嫁给别人。」
李言修轻声道:「那我可就惨了,天天要找你哭了。」
我破涕为笑,紧了紧手,才不呢,才不会嫁给别人,天下男子再好,都不是李言修,我只愿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快活。
离府之际,阿爹也没个好脸色:「李言修,要是我女儿再发生中毒这等事,就算你是摄政王,老夫也会拼了这条命的。」李言修看看我,转向阿爹颔首道:「岳父放心,我会护好阿羚的。」阿爹盯着李言修好一会才放我们走。
下了马车,走到院门前,满眼的红让我惊呆了。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趁我不在又新娶了什么人?」
想想就生气,捏在李言修胳膊上的手不自觉地就开始使劲了。
「想什么呢?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夫人,再娶一个本王怎么受得了?」
我松开手,头转向一边。
不过此时我脑子再笨也转过来弯了,这就是李言修信上说的补偿?
在李言修的授意下,我被绿豆扶走时脑袋还蒙蒙的。
上妆
,换衣,我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丫鬟装扮。
李言修这是突然开窍了怎么地?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很开心啊!
收拾完毕已经傍晚了,头顶着盖头,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直到被李言修拉着心才安定下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到最后忍住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又生怕妆花了赶紧止住。
原来千百句口中的不在乎,都不如对方一次真正的在意。
盖头慢慢被挑起,我抬起头痴痴看着李言修,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那天,也是我望着他。
人生何其幸运。
那天晚上,我缩在李言修的怀里,偷偷地告诉了他:「李言修,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啊!」
不过心里一想起上官钰,又不免恼火,又小声补了几句:「你怎么这么没眼光,也不知道再主动一点。要不是我早早就看上了你,美得你,能娶上我这么好的姑娘。」
困意袭来,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可能永远不知道,在我睡着后,李言修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温情,嘴角挂着宠溺。
14
后来,我跟李言修就过上了没羞没躁,但也细水长流的小日子,如果岁月一直这样静好,倒也不错,只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皇帝突然染疾,得了天花,一连几天,李言修的眉毛就没有舒展过,我见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整个京都似乎都陷入了风声鹤唳的状态。
李言修不在,我心里暗自思衬,皇帝染疾,原因不明,太后虎视眈眈,此时若是出了乱子,必然会冲着李言修来。
我速速为李言修备下了一些急用的金创药等药粉和防身的短刃,吩咐侍从随身携带着。
这样的日子,每天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李言修平安归来。
一日,我倚在椅背上都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言修,他眼睛里充满着血丝,眼底青黑一片,见我醒了,将下巴搁在我的头上,絮絮叨叨道:
「等这件事了了,我就放下一切,陪你去游山玩水。你不是说你最想回江南吗,那里水也好、山也好,我陪你去陈家铺子买糕点,陪你去看你师父,让她看看我对你可好。」
我翻过身,缩进他的怀里,低声嗯了一声。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短暂的一个夜,天亮时,我的右边已是空空一片。
府里多了许多士兵,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我知道现在慌不得。
整整一天一夜,外面兵刃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天空被染成红色,我耐着性子跟着红云学着女红,耗费了大半个月给李言修做的一件衣衫,还差最后一个袖子没有绣好。
我以为他可能会喜欢松柏竹子之类的花纹,哪想到他竟然偏爱海棠的花纹,还好这是寝衣,若是外衣,岂不是要被阿爹嘲笑死了。
我本就绣衣不精,此时更是手抖得厉害。
绿豆在旁,她还不懂。
「小姐担心王爷,可以去找他!」
傻姑娘,你以为我们是活在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不顾一切地生死追逐,可现实却是,如今我能做的,对李言修最大的支持,就是护好这个府邸,护好自己。
再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要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李言修,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你看,你就要做阿爹了。
15
天微亮,熬了一夜后,我突感胸闷气短,身体有些不适。外面飘着几缕浓烟,有大片的烟,也有袅袅炊烟升起。
又是新的一天。
「外面怎么样了?王爷现在何处?」
守门的卫士脸上无悲无喜。
「回王妃,叛贼已被擒拿,王爷现在何处还未可知。」
我稳住心神,滑坐在地上。
昨日午夜来报的人说一切平安,勿让我担忧,如今我却更加心慌。
「你速速派人去宫里看看,若见了王爷,不必打扰他;若他发现你了,就说我一切平安,让王爷放心。」
一个时辰了,还是毫无回音。我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让开,让我进去!我是上官大将军的女儿,是未来的皇后!你敢拦我试试?」
是上官钰,她来做什么?
「我道是谁在门口疯妇一般大吵大闹,不曾想是上官姑娘。」
上官钰的发丝贴在脸上,看向我的眼神冷漠,又有些愤恨。
「宋羚儿,做个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
我扯了扯唇,突然笑了。
「好汉?抱歉,我是个女人,不需要当女汉子。」
性别是天生的,为何一定要成为别人?
我实在懒得看她胡搅蛮缠,李言修现在安危未定,如今看着这个本就心中厌烦的人,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两个人隔着护卫,就这么站着。
「宋羚儿,你让我进去。」
我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小腹上,警惕道:「有什么话你在这说就成。」
「事关李言修你也不听吗?」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犹疑,这天说冷也有点冷了,我拢了拢衣服,道:「我丈夫的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还需要你一个外人告知我?你还是走吧!」
说完,我转身要走。
「宋羚儿!李言修要死了!哈哈哈哈!被我一剑刺进了胸膛,你也不想听吗?」
我的脑门一下子炸了,死死地盯着宋羚儿,不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畅快、嘲讽、恨意。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还有怨毒。我一把抽出卫士的剑,横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再说一遍?」
她可能没想过我是真起了杀心,转眼间血就染红了剑身,定是痛的吧?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了。
「我说,李言修要死了,怎么?你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宫里看看啊,一盆一盆的血水,那颜色叫一好看。」
事实证明,与一个疯女人讲道理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
「上官钰私闯民宅,按律当杖责三十,给我摁住她,打!」
「出了事,我负责。」
上官钰还在死瞪着我:「宋羚儿,你敢!我是未来的皇后,你敢打我?」
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看我敢不敢。
剑划下去,上官钰的斗篷被我划破,有些地方划深了,翻出血肉。
唉,好久不练,手都生了,罪过罪过。
上官钰的声音被我甩在后面,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见到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正要进宫,正巧遇上了急匆匆回来报信的卫士。
李言修确实中了剑,但不在宫里,被送到了宋府。
急匆匆进了府门,府里倒不显乱,很有秩序地在清扫杂物。
阿娘看我来了,一脸忧心地拉着我。
「你现在怎么来了,刚说要给你报信,王爷现在情况安好,御医都在这里守着。」
见到阿娘,我整个人忽然脱了力,泪哗哗地流。
「阿娘,我想去见他。」
进了屋,血腥气差不多散去,李言修躺在床上。
爹娘将李言修安排到我住的闺房里,我坐在这无比熟悉的屋子里,握着李言修的手,千遍万遍祈祷他能平平安安。许是我哭声太大,没多久便吵醒了李言修,我有些手忙脚乱。
李言修浅浅地笑着,我却哭得更猛烈了。
「李言修,你吓死我了你,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扑在他身上,又怕压着他伤口。
「我没事了,过几天就没事了,让娘子担忧了,是为夫的不是。」
知道让我担心还不吭声,我直起身子生起了闷气:「知道我担心,还不快点派人告诉我一声。」
我正要再说几句,阿爹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人好好的吗?真是祸害遗千年,你急催着我来干吗?」
阿娘一把拧在阿爹身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说完让果子把药端过来,我接过去将药喂给李言修,阿爹阿娘就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等喝完了药,我才感觉画面有多尴尬。
「咳咳,阿爹您今日不用处理公事吗?」
阿爹眼一撇,就被阿娘一把拽走了。
李言修靠在床背上,在狭小的床上,我越看越好笑,噗嗤笑出了声:「阿爹也真是,客房这么多,还把你安排到这里。」
「这里挺好,羚儿住的地方都好。」
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说起情话来怪让人脸红心跳的。
「那你多住几天。」正好我也陪着你。
「羚儿,过来。」
我疑惑地上前,却不想被李言修拉过去,抱在怀里。
「见不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见了要好好抱你一下。」说完他要松开,我拉着他胳膊,「抱一下怎么够,要抱很多下才够。」
就这样两个人抱着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太后的阴谋,上官钰的癫狂,阿爹和他的合谋。
16
一觉醒来,当我告诉李言修有宝宝的事儿他,他有些傻眼,甚至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被我一把摁住。
「羚儿,你真的有喜了?」
我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前几天刚请了大夫看,说是快两个月了。」
李言修环着我的腰,向我传递着温暖,我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欣喜。
「羚儿,我要当爹了。」
这一刻,我们的心被喜悦塞得满满的。
怀孕是件好事,但是李言修也太过小心了点了。自从慢慢养好伤后,他便真是不问朝堂事,就一门心思地为我养胎。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你不用上朝的吗?」
李言修将手中的橘子细细剥好皮,一脸无所谓道:「好不容易熬到小皇帝长大,我才不喜欢去那乌泱泱的朝堂。」
我接过橘子,咬了一口,有点酸。
刚成婚时,嫌夫君太过冷淡。如今又太过黏人,这可怎么办?李言修真是恨不得能替我怀孕。
宫变失败后,太后被禁在后宫,无事不得出宫,她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亲生儿子一直伪装自己,只为了给予她一次重击。
上官钰只不过也是一个太后手中的棋子,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看着李言修的侧脸,又接过刚切好的果子。
唉,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夫君孩子热炕头,从此后,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啦!
李言修番外
初遇宋羚儿那天,皇兄驾崩,临终交代我要好好辅助小皇子,并交代我,皇后野心勃勃,尤其是小皇子还并非皇后亲子,要小心。皇兄的眼神充满不甘和遗憾,我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接过重担,也放弃了自己云游四海的梦想。
成为摄政王,我还很年轻,没办法服众,但不代表我没有手段。那天,我独自在大街上走着,低头瞅见一个小姑娘,哭得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了一起,上面挂着泪珠。
我不知怎的,就生了恻隐之心,蹲下来问她为什么哭。后来,当我知道这小姑娘竟是那朝堂上处处跟我作对的老顽固的女儿,不禁暗想,这糟老头子怎么能生出这么精致可爱的女儿呢。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他女儿的恩人,岂不是要怄死他。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我,突然让人想笑。
再次看到她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了,但是很奇怪,有些人,不管过了多久,总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她长大了些,穿一身粉衣,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像只小松鼠。后来宴会上我又看见她了,坐得很直,但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每次她开始歪歪斜斜地坐着,她阿娘就会把她拉正,小姑娘的脸顿时皱成一团。我突然有点羡慕她。羡慕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受尽百千宠爱。宋清正这老顽固可恶得要紧,偏偏宠得女儿这么可爱。
而我的生活却无一日自在过,教导小皇帝,朝务,每一天都过得如负山前行。太后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迫不及待。整天在我面前演「长嫂如母」的戏码,不知道她累不累。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为我选定的王妃,会是宋羚儿。
回忆起几次见宋羚儿的场面,她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忧虑,躲在自己阿娘后面老神在在,笑得像个小狐狸,她一定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总是偷偷的看我。
我是高兴的,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姑娘,要嫁给我了,想到这里,我便觉得以后的生活有了阳光。可是,想到她爹那个老顽固,我又忍不住叹气。后来再在朝堂上跟他吵起来,我都会在心里默念「这是你未来的老丈人」,才会压抑住把他一脚踢出朝堂的欲望。
大婚当日,我没能出席,不用想,又是太后搞的鬼,这个女人,尽干一些无关痛痒又很恶心人的事情。
婚后风尘仆仆赶回去时,然后我就看见了,她长得更好看了,娇俏可爱,很灵动。
可是,许是因为成亲那日我的缺席,许是因为我跟她爹的关系让她不安,她问我,娶她是不是无奈,还误会我喜欢的是上官钰。她哭得我有些手忙脚乱,良久,我告诉她:「娶你,不是无奈,我自愿的。」
上官钰,那场婚约不过是皇族用来牵引上官家势力而已,皇兄这个人,还真是算计的好好的,可惜就是寿命不够长,一边担心着外戚,一边又担忧权臣,就算他不主动开口,我也会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所幸,兜兜转转事情的发展很如我意。
我其实根本无意争权,可太后总是有意无意整出些事,只是没想到,她想动羚儿,而保护她的方式只有让太后知晓,我对此桩婚事并不欢喜,但我没想到,上官钰,竟然把手伸到了王府。
羚儿倒下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怕会失去她,怕我这一生要孤苦无依。
人生总有很多无奈,哪怕是皇家中人,但我不想这份无奈落到羚儿身上,所以,我愿意妥协。
太后逼得越来越紧,皇帝也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我只能暂时将宋羚儿安置在宋府,但是我真的很想她,我偷偷去看过她,心里欢喜极了。
尘埃落地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跑到宋府去接她。接她那天,我把心底的想法告诉了她,等事情结束了,我想带着她,去看看她说过的那些有意思的地方,脱离这里所有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