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嫁给父亲的仇敌摄政王。
我爹怒气冲天,已经是第一百七十遍「问候」摄政王李言修了;我娘一脸决绝地给我在准备后事,一副我要去赴死的状态。至于我阿弟,此时正拽着我鼻涕一把泪一把,颇有哭坟的气势。
我.......
拜托,我只是去嫁人,又不是去赴死。
1
天要下雨,大姑娘要嫁人。在一个又出太阳又下着雨的难得天气里,我终于要嫁给心心念念的人了。跟平常姑娘家嫁人不同,喜娘还以为要出嫁的是我娘呢,因为她实在哭得太惨,而我表现得实在太过冷静。
我的新郎没有出现,不过我还是淡定地坐进了花轿里。
我刚坐进轿子里,掀开帘子,就看到府中红艳艳的绸布已经换成了白布。
哦,还有年芳二八的小姑娘使劲地把烂菜叶子扔到我花轿上,还好我躲得快,要不岂不是要被砸到了。
外面依旧热热闹闹,吹拉弹唱样样俱全,毕竟是皇帝赐下的婚事,总不至办得太寒碜。
据说摄政王本来想让我徒步走过去的,只可惜我那老爹一个倒仰要晕死过去了,转头就跑到皇帝那使劲地哭,才换来了我今日看似风光的出嫁。
说起来,初次遇见摄政王那日已经很久远了。
那年阿爹先来了京都,几年过去才最终站稳脚跟,派人把我和阿娘接到了京都团聚。
初来京都,不免对什么都充满了惊奇,阿娘一路上拽都拽不住我。
可是,头次来京都,莽莽撞撞的我就成功走丢了。那时我虽已十岁,但总归人生地不熟,便坐在地上开始哭。
京都的人忙忙碌碌,哭了好一会也没得到一个人的关心,我还把打算蹲在旁边讨饭的乞丐给哭走了好几个,甚至有一个犹豫了好大会,还是绕开我走了。
心里想笑,但是我又在哭,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你哭什么?」
我想我当时一定很丑,鼻涕眼泪一大把,而且我又不喜欢带手绢,都擦到衣服上了。
就是这个抬头,我看见了让自己瞬间就怦然心动的男子。他长得并不是顶顶好看的,但他的眉眼很清澈凌冽。他的话听着很关心我,但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并不是真的想关心我,或者说我遭遇了什么,与他而言,无关紧要。
我愣住了,呆呆地回道:「我找不到我娘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冷淡道:「你家在哪?」
可惜,我回答他的仍然是呆呆的眼神。
我想他一定是不耐烦了,因为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我心一慌,生怕他也不管我了,急忙告诉了他阿爹的名字。
那时我还不知,初入京都的阿爹短短几年就能坐上二品官员的位置,全靠面前站着的男子。
不同的是,人家升官靠攀附权贵,而我阿爹升官,是靠整日给摄政王找事。
阿爹虽与摄政王政见不合,可在家最常唠叨的也是他。阿娘一开始还一副感同身受的义愤填膺状,听久了也无动于衷了。只有我,支着下巴认认真真听下去,一点点在脑子里勾画出他在朝堂的样子。
阿爹说他杀气太重,本先帝逝去,应该好生休养生息,可他偏不,硬是带着大军强压过边塞游牧,煞气太重。
阿爹还说他一副冷漠面孔,生人勿进,一把年龄了还不娶妻,谁嫁给他谁算倒霉。
现在,我要嫁给摄政王了,真是啪啪啪打阿爹的脸。
2
我的洞房花烛夜,仿佛只剩下了夜,摄政王李言修,一点要出现的意思都没有。
熬到半夜,满心的欢喜熬成了心灰意冷。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那日,太后把我叫到宫里,让我做个选择。
是进宫当皇上的妃子,还是嫁给摄政王为妻。
我选了后者。
太后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她说:「哀家就知道羚儿你是识大体的。」
她又跟我絮叨了许多她的不容易和艰难之处。皇帝年幼,如今不过才十四岁,她要照顾皇上,还要防备年轻力壮的摄政王。她还说了我是父亲的女儿,定会好好地孝顺父亲,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父亲和太后都不知道我喜欢摄政王这件事情。
从宫里回来后,我第一次见到阿爹震怒的样子。
他待阿娘和我们姐弟向来温和,尤其是我,离开了几年不见,更是宠爱。
他以为太后真的会给自己的女儿一条生路,他怨皇家无情,也怨自己轻信他人。
可他不敢得罪太后。
昏昏沉沉合衣躺在床上,我的心头是温热开心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日出宫之时的场景。
李言修迈着长腿走来,我一时愣住,急急行了一礼:「王爷安好。」
他停下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看着我的眼神饱有深意:「宋姑娘。」
我笑开了花儿,傻站在原地龇着牙笑,李
言修嘴角微微上扬,也回了我一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爷怎么现在进宫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咬了咬下唇。
什么破问题,每次都这么白白浪费和男神的相处,不过想着以后我就要嫁给他了,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此事。
我脸一红,悄悄地看了看他,又想,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我瞬间又陷入沮丧。
这厢我一瞬间百转千回,却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实在是过于有耐心。
「皇帝忽染了风寒,因而此时进宫。」
想着想着,我脸又开始红了,忙不迭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偷偷笑出了声。可转身摸到大红色的锦被,又有些失落难过。
大婚第一日。
我可能是整个王朝里活得最没有存在感的新娘了,府里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只是新来了一个丫鬟而不是一个女主人。
嫁给李言修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拜见长辈,显得我大婚第二天活得很没有存在感,一点宅斗的气氛都没有。
眼看着嫁进来两天了,还不见李言修的影子,王府里更是当没我这个王妃一样,我正想着是不是该去找找我的新郎官呢,就看见李言修正好走进院子里来。
他长身玉立,带着一丝疲倦,但还是很从容的样子。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一时间相顾无言,我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一句话:
「王爷昨晚上可睡得好?」
问完这场面显得更加尴尬了,都下午了还问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可真是脑子有坑了。我捏紧了帕子,希望李言修能回应我一下,李言修终于有了些反映,扭头冲我道:「还行。」
又是一顿沉默。
婚后的第一场感情大戏,就这样在百般纠结中落寞落幕,我急得内心像有只猴子在抓耳挠腮,如果可以哭,我一定先哭为敬。
王府里正是绿树阴阴的时候,荷花开得热热闹闹。
有风吹过,我稍微摇晃了脑袋,突然想起,李言修,他大概、好像是心有所属的。
坊间传言,李言修其实是与一人有过婚约的,但是不知为何,先帝驾崩前,女方突然退了婚。上官钰,那是个明艳热烈的女人,站在人群里像一团烈火,让人移不开眼。
想到这,我突然感觉一阵难过和泄气,头低下去,也不请李言修进去,站在门口,听着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
下人们匆匆来报,附身贴耳嘟囔了一会儿,李言修看了我一眼,转身又匆匆而去。
婚后的第一场见面,潦草收场。
3
他走后,我心烦意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待醒来,便看见了李言修。
屋里已经点上了烛光,他歪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我暗暗瞪了正在倒茶的绿豆一眼,真是瞎把你带过来了,干啥啥不行,就吃是第一名,整天也不知道向着你家主子。
绿豆向我投来无辜的眼神,我急忙起床收拾好,问道:「王爷怎么来了,绿豆,怎么也不叫醒我?」
李言修也看着绿豆,我也看着绿豆,绿豆端着茶壶,很自然地说:「奴婢叫了啊,您没醒,王爷就不让叫您了啊!」
我脸红得想找个地缝钻,睡久了整个人脑子昏昏沉沉,此时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显局促。
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我连忙跟着转移了话题:「王爷,可用过晚膳了?」还没有等李言修回答呢,绿豆就放下水壶,又快言快语回道:「王爷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呢,说等着小姐您一块吃呢,奴婢这就去安排。」
我的脸更红了,讪讪地坐在桌子另一侧,给自己默默倒上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正喝着呢,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李言修直勾勾地看着我。
「慢点喝。」李言修不自然地扭过头,又补了一句,「水烫。」
我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垂,一时间,端着茶杯的手竟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端起,只能停在半空中,小鸡啄米般点点头:「那王爷给我吹一吹?」
我很真诚地在发问,但李言修僵硬地看了看我手中的杯子,很认真地凑上前去吹了两下:「喝吧。」
屋子里的暧昧气息越来越重,绿豆跨门而入,一行人忙忙碌碌,摆好了菜,我借着空档,赶紧将茶水咽进肚子里。
对面的人,悄悄脸上有了笑意。
吃饭时,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不过在家基本上也是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妥。只不过用罢晚膳,我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李言修要留下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呢?好像交杯酒还没有喝的吧?要不要隐晦地提醒李言修一下?但这种事情,好像我主动提也不太好吧?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我的难题就解决了,李言修又被人叫走了。
走时,他还很是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忙起身着人给他拿上披风:「夜里凉,虽是入夏,但王爷进宫可要注意着。」
李言修站着倒是真等了一会儿,随后跟我说了一句「早些休息」就
匆匆离去了。
唉,果然,摄政王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天天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办公的路上。
这一夜,果然他未归。
婚后三日,是回门的日子。我本也不期待忙碌的李言修能与我同去,没想到刚进轿子,就看见李言修已经在里面了,他占了大部分地方,长手长脚的,只在旁边留了点空隙。
我楞楞地又问了同样的问题:「王爷怎么在这?」
这家伙突然笑了一下,道:「王妃是每次见我,都要先来一番问候?」
我咬咬唇,尴尬地坐在旁边,挤出笑脸:「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惊喜。」
两人坐在一块,一路上我都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李言修突然把身子靠过来,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外面。
「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
我扭过头,他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
我脸红了,结结巴巴道:「没,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我紧紧挨着马车边缘,李言修坐正,突然看着我道:「婚礼那日,我在柳州,突然发生了些事,没有赶回来,是我对你不住。」
我眼一热,差点流出泪来。我一直以为,我嫁给了喜欢的人,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这几日我也不停在想为何李言修没有出现在婚礼中,但是我安慰自己,算了吧,宋羚儿,你喜欢这个人,又不是图什么,说不定他有什么隐情呢?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别人说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早就喜欢上他了,能嫁给他,我不知道多开心呢。
但如今能听到李言修亲口解释,诧异释怀的同时也有感动,我掩住情绪,也慢慢地坐了回去。
「王爷公务要紧,我晓得。」
李言修微微低头,转而又言语滞涩地问道:「你?」
我正看他腰间玉佩出神,听他发问,忙回应道:「嗯?」
马车突然一摇晃,我一时没支撑住身子,往他怀里一个猛扎,李言修胳膊环着我,还用一手护着我的后颈,我心砰砰乱跳,鼻尖下充斥着李言修的清新气味,让人忍不住贪恋。
马车渐渐平稳,我能感觉李言修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赶紧趁机坐正,「谢谢王爷。」
我手绞着帕子,心里还留着刚才李言修怀抱的余温。李言修突然伸手将我头上的珠钗扶正,淡淡道:「无碍。」
一路上,两人无话。
马车平稳地走着,我心砰砰跳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阿爹,李言修?摄政王,我爹?我看着李言修温和的脸,突然有点同情他。
他与阿爹向来政见不合,甚至是敌对状态,他跟我回去,万一阿爹难为他怎么办?
一路上胡思乱想,说到家也就到家了。
刚下车就看见阿娘在抹着泪,看见我囫囵个回来了,面色大喜,阿爹也面色激动,下一瞬看见李言修跟着出来,就冷成了冰碴子。
阿爹哼了一声,要不是被阿娘死死地拽住了袖子,早就拔腿走人了。
阿爹恼羞成怒地瞪了阿娘一眼,被阿娘一回瞪就泄了气,只好拱手道:「摄政王安好。」
李言修转头看看我,正要低下去的头转了个弯。阿娘转手暗掐了阿爹一把,阿爹一看我翻起的白眼,作势就要吹胡子瞪眼,最终还是败给阿娘,此时李言修也抬起了贵手:「岳父安好。」
阿爹脸色又要变了,阿娘忙笑呵呵地打了圆场:「安好,安好都安好,快快进去说话吧!」
我忙拉着李言修进去,只是在我碰他的瞬间,他瞬间僵硬了一下,我稳了稳气,还是一使巧劲拉着他往前走了。
这么多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摄政王想必还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是个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小姑娘吧。
进了府,阿爹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一副看李言修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时不时地在人家面前哼一声叹一声的。
李言修估计也习惯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对,这是我用词不文雅了,他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阿爹私底下曾跟我埋怨过,他最讨厌李言修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衬托得他跟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一样。
如今我亲眼看着这画面,想着想着就噗嗤笑了一声。
这下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场面一度很尴尬。
我呵呵笑了几声:「喝茶,喝茶,这茶好喝。」
4
回府的路上,马车咕噜噜地走着,外面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正是傍晚快要收摊的时候,想必都想趁着凉快,多卖点货物。
一路上,李言修合着眼,我也不知说什么,假借着看外面的风景避免尴尬。
正看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王妃又是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顺口答道:「这小贩卖的莲蓬倒是新鲜,绿色衬着旁边剥出的莲子,怪好看。」
我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李言修掀起帘子,就叫了人
过来。
到了晚上,一盆剥好的莲子在翠绿翠绿的盘子上显得圆滚滚得憨态可掬。李言修把盘子往我这推了推,下巴朝着我:「你要吃的莲子。」
我欲哭无泪,捏着一颗填进嘴里,嚼出一股清香,又有些像嫩花生,但嚼碎了一股苦味直冲舌头,弄得我不自觉地脸就皱到了一块。
我抬眼一看,正巧看到了李言修迅速收起的目光,还有,嘴角上扬噙着的一抹笑意。
我怀疑他在报复我,至于吗大哥,我不就让你喝了一杯里面不知道阿爹加了啥的茶吗?
5
近日里天气越来越热,外面的蝉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仿佛叫了今天没有明天一般声嘶力竭。
我这厢正和绿豆说要多弄些冰块,便接到太后派人过来宣我明日进宫的消息,却没说是为了什么。
我想问李言修,仆人说他去了京西大营,得明日方归。我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也不是怕太后,主要是我很不喜欢太后看我的眼神,一副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仿佛我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可利用的物件,时刻需要为她冲锋陷阵。
太后端着一张擦过几层粉的脸,头上几根金钗,雕刻着龙凤纹。
「来羚儿,坐这里与哀家好好亲近亲近,说来哀家虽看着你长大,但仔细论起来,你与哀家可是妯娌关系呢,叫哀家一声嫂嫂便可。」
我心里一沉,忙改色道:「臣妇不敢。」
太后仿佛很欣喜我的识时务为俊杰,特意赏了我许多东西,我佯装感动,说了一些套话。话过三巡,太后开始了她真正的表演。
「羚儿最近和摄政王相处得如何啊?也是哀家的不是,将你指给了他,哪曾想,唉,他竟干出这等无礼之事,不去迎婚就罢了,还不曾入洞房?」
我心里一跳,暗自腹诽着,这太后怎么什么事都操心,看来回府得找个由头清理一下府里的人了。虽然我不爱管事,但实在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关注」我和李言修的一举一动。
我正想着,还没回话呢,太后便开始了唱念俱打:「唉,都说长嫂如母,哀家为李言修操碎了心啊,他想必是恼怒哀家,才牵连了你啊。」
我嘴角抽了几抽,借着给太后拍背,连忙抽出了被她捏得死死的手。好家伙,都给我捏红了一片。我也装作一脸受伤的样子道:「不怪太后,都怪臣妇不得王爷喜爱,娘娘可切莫因为臣妇之事,伤了身体。」
一语说完,太后要掉不掉的眼泪被擦拭掉,频频拍我的手表示她很欣慰。最后又是一番思想教育,中心思想就是让我一定好好对待李言修,有啥事就找她,也可以多关注一下李言修的事情,要及时告诉她,以慰藉她这个「长嫂如母」的慈母心。
说到最后,我都快云游天外了,太后说得也快困了才肯放我走。刚一出宫门,就看见李言修在门口垂手站着。我心里一阵欢喜,但看见太后的人还在跟前,忙收敛住,淡淡道:「王爷安好。」
李言修上下打量了我一圈,似乎有点讶异我的冷淡,微微颔首说了句「嗯」就走了。留下现场要石化的我,就这?就这?合着你就是偶尔路过恰好碰见我了?
我一脸委屈,眼光恰好看到了太后的婢女,她的眼中,充满了对我的同情,还有一副我们要赶紧除掉摄政王的神色。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憋着坏水的对象是我的亲亲夫君啊。
6
顶着一头汗水回到府里,我心里简直郁闷至极,这两派暗暗较劲,苦的可不就是夹在中间的我。不过现如今这李言修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还真是琢磨不透了。
但我这人有个好处,琢磨不透的事情不瞎琢磨,伤脑子也费心思。
李言修不知何时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屋子里,他神色略显疲惫,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看见我了,突然来一句:「以后太后若要找你,你可以暂时回绝她,等我回来再说。」
他一副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嘱咐,更像是命令。
身为一个好粉丝,我当然是赶紧点头:「好的。」反正我也不想见太后。
李言修很满意,才说了几句话人又被请走了,好像是谁来府里找他了。
之前我倒是听阿爹说过,太后与李言修素来不和,先皇还未驾崩时,听说曾属意让太后垂帘听政,后来不知李言修和先皇说了什么,待先皇驾崩便传出遗旨:宁王李言修为摄政王,监国从太子继位后到成年。
太后想必是极其恼火了,心里定是恨极了李言修,还偏偏要装作一副慈善模样。
正想着呢,绿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小姐,周泽少爷来啦,正在前厅对着王爷发火呢。」
我眉毛一跳,坏了,我好像还沉浸在嫁人的快乐中,都忘了告诉师兄我嫁人了,照他的火爆脾气,还不用口水把李言修给淹死。
我急急忙忙赶到前厅,看见狗急跳墙的傻师兄一副又急又怒的模样,李言修毫发未伤,似乎还略占上风。
见我来了,两人齐刷刷地看着我,师兄立马唱念做
打起来:「师妹!你竟然,你竟然背着师兄就嫁人了,不是说好了,让你等着师兄回来娶你吗?」
我崩塌了,目瞪口呆,赶紧看看李言修什么反应。很好,好夫君眉毛一挑,面色一冷。傻师兄这张嘴啊,要害死我。
「师兄,说什么呢!我我我,我啥时候说要嫁给你了,你再胡说,小心我告诉师父。」
傻师兄一脸受伤的样子,还要张嘴说话,我连忙一个箭步走上前捂住他的嘴,拎着他出去了:「师兄啊,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立马写信给师父,师父定然不知道你来京城了吧?」
师兄愤愤不平地看着我,我则恶狠狠地眯着眼睛看着他:「师兄,我想你是忘了七岁那年,你的痛了吗?」
师兄指着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你你,师妹,你变了,你竟然为了那黑冰块,威胁我。」
我挥了挥拳头:「给我老实点,等会好好说话。」
我回头看着李言修,讨好地笑了笑:「嘿嘿,我师兄胡说八道呢,脑子不好使,王爷你不要介意,生气了我们打他一顿就是了。」
迫于我阴森森的笑,师兄这次彻底老实了,别别扭扭地咳嗽了两声:「嗯,那啥,我就是路过一下,替师父看看羚儿的婚后生活,既然你们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人跑了,留下忐忑的我,和皱着眉头的李言修。
我一时尴尬,便凑近了李言修,拉着李言修的衣袖,撒娇地伸出一只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不要总皱眉嘛,老得快了怎么办?」
李言修楞了一下,语气转为不满道:「本王今年刚二十有八,哪就老了。」
我噗嗤一笑,李言修倒是收起神色,自顾自地又拢着手看向了地,不过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我越看越开心,怪不得人家都说摄政王青年才俊。可阿爹曾说过,可不能低估了李言修,他这人,人狠话不多,也是,皇家长大的人,能有几个单纯的。
可如今我倒是觉得李言修莫名可爱,左看看,右看看,起了逗弄之心。
倒是引得李言修斥责:「宋羚儿,你再闹本王就把你也扔出去。」
我呵呵笑着,一个不稳扎进了他怀里。他的胸膛很硬实,虽是夏季炎热,可能因是布料和屋里有冰块的原因,带着几丝凉意。
我羞红了脸,还没等我站直呢,李言修便如烫手山芋一样把我推开了,还躲在一边,扔下一句「本王有事先走了。」
我又羞又气地连连跺了好几下脚,绿豆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啧啧啧,想不到小姐为了哄王爷开心,竟如此慌不择食。」
绿豆这死丫头,刚学会了几个成语就胡乱使用。
7
六月六日是小皇帝十五岁的生辰。随着皇帝年龄越来越年长,太后办的宴会也越来越盛大。我想如果年龄能假造,太后恨不得让皇帝早出生几年,要不揠苗助长也得给拔到成年。
我倒是没什么事做。自从嫁给李言修,宫斗没有,宅斗没有,摄政王府仿若一个平静的湖,不起一丝涟漪,连我想象中的老仆欺压事件都没有发生,刚入门时还曾接收过几个白眼,到如今也算顺当。阿娘还说我这纯属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心当甩手掌柜,当心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为了这小皇帝的宴会,阿娘还特意着人送了书信,信中写满了各种宫宴突发事故,什么中毒啦!刺杀啦!诬陷啦!宫斗啦!我纠结着一张脸看完,又看了看自己柔弱的双手,刺杀,嗯,应该可以挡一阵。下毒,不是我专业啊,诬陷宫斗……呃,貌似经不太起。
正当我要回复阿娘时,阿娘的第二封信到了,上面只写着一行字:算了,到时候你就紧跟着你老娘我吧!
知我者,阿娘也。
日子说到也就到了,满目粉红葱绿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乱成一团,但也各自守着份矜持。
我瞅向阿娘:「阿娘,怎么这么多漂亮小姑娘啊?」
阿娘白了我一眼:「你傻啊你,皇帝都满十五了,太后能不急吗?」
我哦了一声,想起太后曾想让我进宫就一阵恶寒,十五岁的小少年,咋下得去手。
但我好像忘记了,自己也才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正说着话,人群中突然新来了一个人,还是穿着那身火红火红的衣裳,头发高高地束着,与普通女子垂在前胸不同,女子的头发被束成马尾,随着步履走动轻轻摇晃却不紊乱。
上官钰,像一团火的女子,明艳动人,有着一股傲气,我一女子都看了心中欢喜,想着李言修,我心莫名沉下去,有些难过,一阵堵得慌,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茶。
几个女孩转眼围着上官钰站成一团,刚叙话完,不料上官钰径直朝我走来:「你就是摄政王妃宋羚儿?」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视和敌意,我也懒得站起来,倒是阿娘,自是圆滑惯了的,忙起身打着圆场:「我家羚儿自小被我娇惯了的,不太爱出门,这也刚嫁给摄政王,还没来得及宴请各家的小姐,想不到上官姑娘倒是急
性子。」
也许是碍着身份,上官钰扯了扯嘴角,几个姑娘也很有眼力劲地在我面前行了礼。我站起身,也回了半礼。上官钰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了,只是总时不时看着我。不知为何,我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宫宴慢慢地就进行到了各家姑娘表演才艺的环节,说是表演才艺,倒不如说是让太后看看谁更符合她的条件,适合当她儿媳妇。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上官钰,坐在上首的太后笑得一脸欣慰,底下上官钰的母亲一副开心的样子跪下谢恩。我看向上官钰,她跪下去的姿势笔直,但神色难辨。
她眼神冷冷地看着我,我虽说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想着李言修,总是心里有些堵气,总感觉有些歉疚,李言修,上官钰,会不会我是第三者?无意插足了他们的感情,反而坏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内心一阵悲伤,正巧喝多了茶,便寻了由头离了宴会。一出宴会,我倒是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便带着绿豆随便转了转。
常言道,乱转必遇奸情。
只是这奸情撞得实在不巧,穿明黄衣服的是皇帝我认得,但这穿白衣的是哪位姑娘我就不知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十五岁的皇帝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嘴里不住地说着话,我离得远倒也听得不真切,只是女子很是抗拒,止不住地哭。唉,我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猜想太后可能和先皇感情不是很好,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乱点鸳鸯谱,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官钰,上官钰会知道此事吗?但一想到她看我的眼神,说句真心话,我没法同情她。
8
宫宴结束后,许是今天遇到的事情有点多,回程的马车上我心里堵得厉害,一路上胡思乱想个没完,连李言修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都不知道。
「你一直唉声叹气地做什么?」
这人说个话总是这么冷不丁地,给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撞到车上。「王爷怎么就不知道先喊个人就出声。」
我扶着胸口一阵心慌,对面的李言修却一脸认真地说道:「哦,宋羚儿。」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在呢?」
四目相对,正好看见李言修狡黠一笑的脸,我瞪了他一眼,侧过身打算不理他了。你心仪的人都被别人给抢走了,你还能笑出来。不过我这是圣母个什么劲。
李言修干咳了一声,也不继续下去了,马车里又陷入了安静。
到家后,李言修一路跟着我走到了卧房。我寻思着,他怎么跟来了?今天没公事吗?
「王爷可知今日太后封了上官姑娘为皇后?」好奇心害死猫,我也算是为了八卦牺牲自我了。李言修将杯中把玩的茶杯放下,看了我一眼道:「这与你长吁短叹有何关联?」
我一听这引导之语,再看李言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曾经与上官钰有过婚约的人啊!我脑子一热,嘴巴已经超越了脑袋开始嘚吧嘚吧了。
「上官姑娘比皇帝要大上了好几岁,且我都在御花园里看见皇帝和一白衣女子拉拉扯扯,可见他也不喜欢上官钰啊。」
我正想接着往下说呢,李言修把倒好的茶推给我,道:「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我喝了一口茶无力道:「唉,你肯定也很同情皇帝吧,同情他也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越想越生气,又无力。李言修将我摆乱的茶具又重新放好,细细慢慢道:「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的,人生在世,总会有诸多无奈。」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愈发不安,对李言修的捉摸不透,对自己内心隐藏着的感情的不确定。想起李言修曾对上官钰露出的明亮眼神,再思及他说的无奈,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很多话也就索性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确实无奈,不过,你若是不想娶我,大可跟太后直说。你是摄政王,若当真不愿,她又能拿你如何?我也不是非赖着要嫁给你。」
说到后面,我憋着的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忙背过身去,不敢看李言修,只用帕子抹着眼泪,有点后悔没控制住自己,但也害怕李言修会说出一些让我更绝望的话来。
出嫁之前,阿娘几乎提着耳朵叮嘱我,让我多顺着李言修,他与阿爹在朝堂是仇敌,李言修又是哥十几岁就敢在宫里斩杀大臣的主儿,可不好惹。可能是相处日渐久了,他的温和和偶尔的呆萌让我放下了戒备,渐渐地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使劲地用帕子捂住脸,绿豆她们早就寻个由头离开了屋子。
我感觉有人在我旁边,一只大手慢慢抚摸着我的头发。
「不是无奈。」
我抬起憋得通红的脸,怔怔地问:「什么?」
李言修拿起一张帕子给我轻柔擦着眼角的泪,一字一语说得很清晰:「娶你,不是无奈,我自愿的。」
我一下子不知该哭还是笑,苦着一张脸道:「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提亲啊?」
李言修也不言语,用双臂抱着我,慢慢拍着我的后背:「是我错了,我迟了一步。」
我突然有些想得寸进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要嫁给皇帝,太后都说了,让我二选一的,再不济,我娘都给我看了好多画像了。」
李言修松开我,面色有点严肃。我抿着嘴期待着看着李言修将如何回复我,没想到李言修坐好了,很是自信的样子:「不会的,这京都还有谁比我还好?」
我恨得牙痒痒,又爱他爱得心欢喜,但就是没法看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瞬间,我突然有些理解我老爹的痛苦了。
我站起身来,高喊着让绿豆进来伺候洗漱,故意别着脸不看李言修,可心里已经慢慢被欢喜填满。
9
话说开了,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和李言修交流了,这几日我与李言修之间的暧昧逐渐升温,他倒是无事了就和我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我发现这人极爱看书,经常捧着本书能一动不动坐上半天。
偶尔我们也会交流一些武术相关的东西,令我诧异的是,李言修也会上一些,倒是令我十分开心,动不动就想跟他过上几招。
我俩感情日渐升温,阿娘很是欣慰,只不过阿爹更在朝堂上依然是看李言修哪哪都不顺眼。李言修也从未与我说起朝堂之事,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听我讲从前的趣事和府里的八卦。我讲着,他时而应和两声,一边给我递过来吃的喝的。平静的日子总会让人乏味,但经历了惊涛骇浪方知岁月静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上官钰如今成了名义上未来的皇后,太后借此理由将她留在宫里,美名其曰是与皇帝培养感情。上次见她,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些倨傲,这次再看见她时,她着一身淡绿,不咸不淡地坐在太后的旁边。太后一脸慈祥,笑得保养颇好的脸上都露出了褶子,可上官钰却丝毫没给面子,一副淡漠表情。
一时间,宫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几个宫妇也不敢吱声言语,话题光靠太后一个人撑着也是尤其费劲,我都替太后累。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太后就借口乏了,让众人退下了。只是偏偏不巧,又把我留下了。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人群刚散,太后就冲着上官钰摆起了脸色,故意冷落上官钰,只拉着我的手闲言碎语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絮叨。
「你多跟王爷说说,让他不要老是这般固执,你看你阿爹在朝堂上都被气得要撞柱子了。」
「唉,你这嫁过去快半年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女人啊,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正道。」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后面的话我开启了自动消音模式,全程:「对」「是」「让太后您费心了」「臣妇也是没办法啊!」
最终在太后一阵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中结束了此场思想谈话。
上官钰执意要把我送到宫门口,离开了太后,她倒也恢复了从前的傲气。
「我只知道摄政王经常让太后下不了台,没想到你们夫妇倒是夫妻一心,你也如此不给太后面子,怪不得,摄政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
我一脸不在意地听着她挑拨离间,小样,别说是李言修不喜欢你,就算他喜欢你,现在和他成亲的人是我,想让我吃你们那老陈醋,我还不乐意呢。
「呵呵,天色不早了,我也该早点回去了,我家夫君说想吃我做的面,我还得回去早做准备才是。」
上官钰神色莫辨幽幽看着我,声音冰冷:「那恭喜摄政王妃了。」
我突然有些唏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10
八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浓郁的桂花香顺着风被吹到屋子里,带着阵阵沁香,但撕碎了花瓣,倒也闻不出有特别浓厚的清香。
秋后仍然有些暑气,人倒是穿得也单薄,只是这几日心情莫名开始烦躁,整个人开始有些食不下咽,早上刚起床,还没有走到门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隐隐约约里我看到了李言修焦急的面庞,而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不知怎的就从王府到了旧日闺房,阿娘还坐在我的床边,李言修却不见踪影。我浑身无力,懒懒道:「阿娘,李言修去哪里了?」
阿娘一脸担忧立刻转为了愤怒,恼怒道:「你还想着他呢,殊不知人家早盼着你赶紧投胎呢?阿娘再晚去一会,给你成亲前预备的白布这会儿就挂在外面了。」
我顿时扶额无语,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外面跟变了一个天似的。
「阿娘,您这说的这是哪跟哪啊,怎么就死了活了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作势就要起床下去,阿娘一把摁住我:「还好好的呢,你都躺了两天一夜了你知道吗?人家都快把你给毒死了,你还在当冤大头呢!」
中毒?一天一夜?李言修毒死我?这一个接连着一个的讯息把我脑子整得懵懵的。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在晃悠,我赶紧出言询问:「什么中毒?我为什么会中毒?」
阿娘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地
给我说了一遍。
「你啊,从小就不知道防备人,那王府中有个叫翠屏的居心叵测,日日在你的膳食里下毒。翠屏都说了,就是李言修指使的她,说娶你都是被逼无奈,你若是死了,他就解脱了,他还许了翠屏当王府的侧妃。若不是那天你弟非要闹着去找你,你早就升天了。」阿娘俩一脸怒容,我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玩意儿?李言修想找下毒毒死我?我哭笑不得,推开阿娘:「阿娘,你说的都是哪跟哪啊?李言修要想弄死我,至于费这么大劲吗?再说了,此事一看就是翠屏栽赃陷害,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了。」
阿娘一脸恨铁不成钢:「一开始我也不信啊,可奈何人翠屏直接拿出了李言修的贴身玉佩啊,还有书信,那写得叫一个露骨,都不能听,人赃并获,由不得人不信,你啊,就是傻。」
我听得很蒙圈,但直觉上,我相信李言修,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就算不爱我,也断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这种陷害人的手段,也太过低级卑劣。
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想杀我有太多法子了,怎会指使丫鬟去毒自己的夫人,况且,与李言修相处的这几个月,我又不是个傻子,他待我,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但阿娘明显不这么想,阿娘早就认定了,李言修与父亲不和,现在又人赃并获,他定是恨极了我,要不是她及时发现,我定是早早地过了奈何桥了。
眼看着跟阿娘辩驳无用,我只得问道:「现在李言修在哪里?」
阿娘没好气道:「能在哪里,你阿爹这次铁了心了也要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这会儿已经压了翠屏去宫里了,说什么也要让你和李言修和离。再不和离,估计你命就真没了。」
我脑门都要炸了,刚刚还停在我中毒的事情上,转眼就要被和离了?这剧情发展太快,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见到李言修,我有种预感,在我中毒的背后,有一个人隐匿得很深,像是守着猎物上勾的血色蜘蛛,等着将我拆吃入腹。
太后是最希望阿爹和李言修敌对的,会不会是她想借我中毒陷害李言修,加深我们两家的矛盾呢?但太后现在又正是要用到李言修的时候,怎会出这昏招?
如今,比起担忧我的身体,我更担忧李言修的处境。
11
连续三天,我用尽了各种招数想摆脱阿娘,可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里,始终没法实现。阿弟如同小跟班一样天天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就为了一个月多二两的月银,我拿十两银子诱惑他都没有办法。
这小子头一歪,话就出来了:「得了吧阿姐,你有啥钱啊,你的钱不都还是阿娘的钱。」
臭小子,掉钱堆里了吗,眼里只有钱。
我这干坐着焦急,一点李言修的消息都没有,一天天连阿爹的面都见不着。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睡前丫鬟动手要关窗,我不知怎的心神不宁,等丫鬟走后又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的月亮发呆。李言修啊李言修,你现在在干吗呢?会不会想我呢?习惯了能看到你的日子,这几夜仿佛变得有些漫长。
正当我长吁短叹之际,一道声音把我吓一跳。
「叹气做什么?」
我张大了嘴巴,是李言修!他迅速翻窗进来,捂着我的嘴巴:「别喊,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啊,不过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啊。阿爹这个天生怕死的,很是看重自己家的护卫工作,我想逃都逃不出去,也不知道他怎么飞进来的。
「没事,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现在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李言修温柔地笑了笑,眼下有一块青色,我一阵心疼:「你怎么样了,可还好?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李言修拉着我,目光带着笑意:「你就不问问我是不是我下的毒,这么相信我?」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贫呢?你若是想弄死我,我早就投胎了,哪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李言修低声笑出来:「娘子聪慧,说得甚是。」
我脸红了红,别扭呢喃了几句,成亲数月,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唤我娘子,我扭了扭身子,不自然地继续问道:「可查出是谁了?」
李言修坐在床边的身子往我这倾斜了些,道:「快了。」
我思量着问道:「可有一些眉目,我想了想,翠屏不至于因爱生恨,太后也不会此时出招,我又没有什么仇家,你说,会不会是,上官钰?」
喉咙有些干涩,这几日我想来想去,总会浮现她看我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舌吐着信子,让我不得不想着防备她。李言修张了张嘴,默认了。
我急了:「那你可有告诉太后?如今赶紧洗刷了你的冤屈才是当紧。」
李言修声音清冷又有些疲惫:「上官钰,不能动。」
我闻言扯开李言修的手:「为什么不能动,难不成你还对她真余情未了?」我的语气有些酸,大有一副他要是敢说有,我就打死他的冲动。
李言修一把抱住我:「哪来的事,小醋坛子。」
正说着话呢,只见李言修一个旋转,抱着我合衣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我僵着身子,看着李言修青黑色的眼底,不敢动了,生怕弄得他不舒服。
李言修,定也是累极了吧。半晌,我也想通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毕竟老纠结过去一点用都没有,不是吗?
等我再次醒来时,李言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我晃了晃脑袋,感觉好像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12
今天已经是我第二十七遍叹气了,阿弟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着我,极希望自己能凑够赌约——我叹气的次数。
果不其然,第二十八遍叹气!
百无聊赖之时,下人突然传声,上官钰来了。
她带着一仆从迎面走来。
如今,我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她又怎会前来看我。
「听太后说你身体不适,我就来看看你,不想宋姑娘生龙活虎,还真是福气大呢?」
上官钰笑盈盈的,但我总觉得慎得慌。我不着痕迹地抽开她刻意拉我的手,淡笑道:「多谢太后挂心,本王妃已无事,不日就回府了。」
我刻意咬重了「王妃」两个字,上官钰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更重了些,可惜她的眼睛出卖了她,一片冰冷。
「宋姑娘还不知,太后已经恩准了你与摄政王的和离呢。好感动啊,宋姑娘能有一个这么好爹爹。」
唉,阿爹啊阿爹,你可真是,让我爱得手痒痒。
我并不回她,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终究还是上官钰受不了这份安静,借口急着给太后回信离开了。
我点了点头,巴不得她赶紧走。
到门口时,上官钰突然回头定定地看着我,道:「你真的觉得摄政王会喜欢你吗?」
我回她一个笑容:「我是他娘子,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未来的皇后娘娘?」
上官钰脸僵了一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飘飘道:「宋姑娘,有时候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大婚当日,王爷不在呢?我都同情宋姑娘,长得这般美,一脸福气,怎么就,说中毒就中毒了呢?」
我笑了笑,避开中毒之事,回礼送客:「论福气像,再大的福气也比不上未来的皇后娘娘有福气不是?御花园里常年百花娇艳,想必上官姑娘定能常饱眼福,我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我凉凉地开口,上官钰收起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上了马车。
这下子彻底撕破脸了,也好,我可没兴趣跟人演什么相亲相爱,至于上官钰,想必看这水平,也够太后和皇帝吃上好几顿了,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为谁悲哀。
一抬头,阿爹正唱着小曲往回走,一见我怒气冲冲的样子,掉头就要跑。
「那啥,阿爹还有事,先走了啊乖闺女。」
13
太后准了和离,但不代表我答应了和离,我还在等,等李言修堂堂正正接我回去。阿娘也别不过我,转头又开始数落阿爹,阿爹一副丧气样子,连连说我现在一点都不心疼他了,我把茶杯瞬间捏碎,擦擦手,阿爹又借故跑了。
等到深秋霜满天,金黄色和红色盖住整个京都时,李言修终于站到了宋府门口。我早早接到了信,知道这中毒背后的阴谋,已被完美粉饰过去,众人只知翠屏痴心妄想,一人犯罪,畏罪自杀,却不知是深宫里的上官钰丧心病狂,算计了一切。
阿爹堵在门口,一副「你来干吗,我们不熟」的样子,我扯开阿爹,拉了李言修进屋,阿娘悄悄把跟着的阿爹拉走,留给我和李言修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的眼角微微湿润,看着有些消瘦的李言修落了眼泪。我很想他,习惯了他,就不想离开他了。李言修用指腹把我眼角的泪拭去:「娘子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我闻言更是控制不住情绪,将脸埋在李言修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再不来,再不来我就嫁给别人。」
李言修轻声道:「那我可就惨了,天天要找你哭了。」
我破涕为笑,紧了紧手,才不呢,才不会嫁给别人,天下男子再好,都不是李言修,我只愿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