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幼帝不是幼弟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我,眼神晦暗难懂。

等他走后,皇上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想到他还在揣摩我的心思,这老东西,真不愧是人精,他这是生怕你压她女儿一头,占了她女儿的位置。」

「啊?」

就这么几句话,我都没听明白他们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在威胁我。」

皇上对我说。

我陪他用过了晚膳,他摸摸我的头发,与我说:「今天晚上多和朕说说话吧。」

我点了点头,小皇帝出落得越来越俊俏,却难掩脸上疲惫之色。

「朕……哎,朕希望你能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

「皇上自己也得保重,你若有事情,奴婢心里也会难受的。」

他点点头,「自古成王败寇,高雍盘踞多年,耳目众多,权倾朝野,朕也并非真的那么有把握。如果不能用合适的罪名处置,众人定会觉得朕残害忠良。」

「高雍……他是好人吗?」

皇上摇摇头,「其实权谋之事,无关于好与坏,哪有一尘不染的好人,哪有毫无缘由的坏人,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朕也无法论断,但他,朕不得不除。」

「其余几位尚书大人,皇上会如何?」

「高雍是朝中毒瘤,这人都是墙头草,昔日朕弱,他们都倒向高雍,如若朕强,怕是无人敢替他求情。朕定然不能把所有臣子都罢免,除掉一个朕拿捏不了的,留下几个能互相牵制的,朕的皇位才能长久。」

我抱了抱他,「奴婢愿皇上万寿无疆,江山长存。不管此事如何,奴婢不会离开你的。」

他吹灭了灯盏,而后吻上了我的唇。

黑暗之中只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体的温暖,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贴近他。

一吻终了,他拉住我不安分的双手,只是把我揽在怀里。

我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格外安稳。

我心里只有不想离开他,想和他日日在一起这一个念头。

相伴近十年,他已经是我生活中、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就坐在软榻之上,斜倚着他的肩膀,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盖着被子躺在皇上的龙榻上,不记得是谁抱我躺过来的,但今早他没叫我起来,看样子是想我多睡一会。

我往太和殿走的一路上都没有人,行至殿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经被重兵包围。

小德子突然出

来把我拦下,「哎哟喂,姑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这是?」我看了看殿里。

「今日皇上趁上朝之际,把众臣都留在殿里,说有人图谋不轨。这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皇上呢?皇上在哪?」

「皇上在偏殿等人搜查证据呢,姑姑去看看,我这忙着去给太妃那边传个话。」

我点了点头,往偏殿走去。

路过正殿往里一瞧,里面臣子都被赐座,却没人敢左顾右盼,都静静候着。前面几个位置上,少了几人。

我进了偏殿,皇上正坐在上首,在听来人禀报。

「皇上,一切都按您的计划进行,兵部尚书一到京郊军营,就被我们的人扣下。又令人追上礼部尚书,他的轿撵刚出城不久,现在应该人应该还在城郊,其余人马封锁京城各家府邸不得出入。近万人包围了整个定国公府,绝对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皇上眉头紧皱,问道:「那高雍人呢?他甚至都没有来上朝,怕是已经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了。」

「宁小将军带已经圣旨进去抄家了,消息一会就到。」

「不行,命人去封锁城门,宁韬那边继续搜,一定给朕搜出他来。」

「这……皇上,京城东西南北城门众多,我们现在已有的人手不够,其余各处都抽调不开啊。」

皇上沉吟一番,说道:「定国公府那边……算了,那边最是关键,少不得。从御林军那里抽五千人过去吧。」

我忍不住出声打断:「皇上,恕奴婢多嘴,御林军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危,这等时刻调开御林军不够稳妥,请皇上三思啊!」

他在桌前来回踱步,「不行,事已至此,今天高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必须要找到他的下落,他若就这么跑了,后悔无穷!」

他继续与那人说:「照办吧,你立刻去御林军那边调人,事不宜迟。」

「是。」

那人下去以后,皇上站在殿里久久不出声。

我给他倒了杯水,「皇上莫要急,现在京城坚如铁桶,不会有问题的。」

他长叹一口气,「希望如此。」

「朕本打算今早调虎离山,将刘许二人扣留在城外,当朝给高雍抄家定罪,布了这局棋,朕也废了不少心思。没想到这老贼这就跑路了。」

「再等一等,一会或许就找到了。」

我陪着皇上在殿中候着,一个时辰后,刚才那人又来了。

「启禀皇上,宁小将军已经搜遍整个高府,高雍下落不明,府中搜出百余件逾矩超规格的物件,以及高雍与朝中众臣来往信件,另其满门上下一共四百余人,皆听候处置。末将已经封锁了整个京城,高雍绝对不会逃出去。」

皇上刚准备开口,却又顿住。

「等等,你说,他满门上下多少人?」

那人也愣了,「四百多人。」

「朕记得,我朝亲王可以养两千余家将,公可以供一千多人,侯可以养八百余,你现在给我说他家满门只有四百人,那其余一千私兵呢?人呢?」

皇上雷霆大怒,这点私兵其实不算什么,都是历代君王以示荣宠的恩典,允许他们在府中养一些私兵,用以保卫府邸,上次我与皇上去镇北侯府,他府邸中也有自己的家将,不过他府中人那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

「御林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还有两千左右。」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撤回……」

话音未落,突然一御林军将领破门而入,都来不及行礼,便道:「皇上,不好,宫门破了,叛军攻进来了。」

我与他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狐疑。

「怎么回事?」

「宫里有内奸,西宫的角门被人打开了,叛军已经进来了。将近两千人左右。」

皇上并没有着急,他脸上满是疑惑之色:「那剩下宫里的御林军呢?人在哪?」

「御林军都在正门,和前殿附近,抽调走的都是守卫后宫的人。臣等想着后宫位置靠里,前门易守难攻,才调走后宫的人,不曾想……」

皇上打断了他,「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后宫都是弱女子,一千人守住宫门,另外一千人立刻赶去后宫,不得让叛军动宫里妃嫔宫女一人,立刻。」

「是。」

他立马起身,拉着我就往养心殿走,经过正殿的时候,他对那些守住朝臣的将士说:「跟朕撤。」

一众将士立马随我二人离开太和殿,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群臣。

「皇上,这……不合适吧?」

好歹群臣的命也是命呀,这万一一个不留神,岂不是寒了众臣的心?

他快步往前走,一边和我解释。「后宫有先帝妃嫔和朕的弟弟妹妹,若是落入叛贼之手,怕是性命难保,更何况女子居多,若是叛军穷凶极恶,她们失了清白,只怕是不得不以死明志。前朝这些老贼,都与高雍来往多年,叛军

不会动他们,也不敢动,毕竟皇帝可以换人,朝臣是不可能全部赶尽杀绝的。」

我点了点头,他拉着我的手心十分温暖,我瞧他这坚定的模样,心里也放心下来。

两殿之间离得不远,我二人走到一半,突然从拐角处扑出来一个粉衣女子。

那女子似要扑在我身上,却被皇上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我定睛一看,她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划破了皇上的袖子。

如果不是皇上反应快,我刚才怕是要实打实地挨一刀。

皇上身后的将士和侍卫见此情景,蜂拥而出,将倒在地上的那女子围住。

皇上这些日子的武不是白练的,就那一掌,推得她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似是伤了筋骨。

女子抬起头来,发丝凌乱,满脸都是泪痕,我才隐约认出这是之前见过的高仰瑶,新封的高嫔。

「你这个妖妇,贱婢,如果不是你蛊惑皇上,本宫才不会只做个嫔,为什么要对爹爹动手,爹爹做错什么了,都是你这个贱人在背后捣鬼,你休想做皇后,休想!」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完全没了娴静温婉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疯子。

皇上的脸色晦暗得似要杀人,他张口只说了一句「带下去」,便拉着我继续走。

到了养心殿,我才发现,他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刚才高氏那一刀,划到了他的右手手臂,这小半会的功夫,血已经濡湿了里衣。

袖子宽广,我刚才竟没有发现。

我一下子着了急,本想去叫太医,却想起来此时兵荒马乱,哪里能等到太医来。随手抽出一方帕子,帮他把手臂包起来。

幸而高仰瑶也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女,力气不大,只是不小心划破了皮肉,伤口并不深。

我帮他擦拭掉血,却听他在我耳边说:「刚才的那些话莫要当真,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她那不过是迁怒于你。」

我没有回答,人家都要拿刀子捅我了,我才懒得同情她。反正他爹已经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只要皇上还在位一天,她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朕没想到他能藏在京中这么多私兵,宫里怕是也早有人有反心,借此机会一网打尽也是好的。」

他瞧着我给他包好手臂,然后唤道:「立刻出宫,留下守卫高府的人,其余人全部调回来,马上。」

「是。」

那人身轻似燕,领了命便飞奔而出。谁知过了一会,却又去而复返。

「皇上,叛军根本未在后宫处逗留,而是径直来了养心殿。外面已经被围起来了,我们现下人少,只怕是打不过,请您先移驾,末将替您善后。」

小皇帝叹了一口气,「姜还是老的辣,高雍果真是个人才,分得清轻重缓急。」

此时的高雍就是在困兽之斗,宫外都是兵,他手里这点人手,只够借此机会直击要害,若是皇上被擒,宫外即使万人之师也不得不罢手。

也许高雍本没有盘算着走这一步,打仗他不是好手,谋算人心确是一等一的,两千余人的私兵,虽有逾矩,却也不至于造反。

我一时想到刚才高仰瑶的话,如若不是因为我,会不会就不至于此?若是高仰瑶如愿以偿地得了后位,是不是高雍也不必搭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背水一战?

不,不会的。皇上怎么能容忍一直有人左右他的选择,一直在他身边指手画脚。

他是君王,再年轻也是一个王朝的掌权者,他不能容忍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国丈,一个无法掌控的皇后。

这是致命的威胁,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但不仅仅是为了我。

「还愣着?走啊!」

我的思绪被他打断,又听到他说:「今日朕为什么会受伤,你们这些做暗卫的到底在想什么,朕需要你们给朕一个答复,守住养心殿,活着等朕回来问罪。」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那神色与我记忆中的先皇如出一辙,转身便带着我走入了内殿的暗道。

「朕也没想到,还能有弃宫出逃的这一天。」

他语气轻松,我却高兴不起来。

这根本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出。

「也是,怪朕,那会儿没听你劝,把御林军调开。冲昏了头脑。」

「不会的,皇上,我们此番出宫,正好与宫外的兵马汇合,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啊!」

他笑了,「朕的小军师,从哪学来的这么多?」

「在行宫时,你不在的时候,闲来无事看了看你书柜上的书而已。」

他用受伤的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揽着我。暗道狭小,我与他贴得如此之近。我想替他提着灯,却被他一句「我来吧」拦住了。

我又想起刚才那个暗卫,便问他:「刚才怎么不带他一起来?一会儿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傻瓜,今天这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若不是里应外合,这宫门怎么会破得如此之快,宫里内奸并

不少,他们暗卫十余人,刚才竟没有一个人拦住那女人,此番失职,朕治他们死罪都不为过。」

「更何况,暗道内空间狭小,我二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起了歹念,或是本就已经叛变,我二人今日只怕会葬身于此。」

「皇上不怕他一会再跟上来?或是透露给叛军?」

「暗道的门短时间内只能开一次,下次可以开启时朕都能打回来了。他们若守住太和殿,朕回来可以不计他们的罪。」

我意识到,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喜怒不定的少年了,他现在的思想,气度,虽不够周全却也经得起审度的谋算,俨然是一个帝王应有的。

只是他身边日夜守卫的暗卫都已经成了他的怀疑对象,他却依然敢搂着我往前走。

若是包藏祸心的人是我,那后果岂不不堪设想。

出了暗道,他带我直奔高府,此刻的高府被重兵包围,所有家眷都上了镣铐,跪在门口。宫中有变的消息也刚被带到,所有兵马已经集结起来。

宁小将军正准备出发,却见皇上而来,又惊又喜,立刻下马行礼。

皇上拉起他,「朕没事,宫内人手不足,马上带兵回宫,刻不容缓。」

后面的人递上来一匹战马,皇上翻身而上,又伸手,欲拉我上去。

我犹豫了一下,正想上前,却被一旁的宁小将军打断。

「皇上,不可再带她。」

「为何?」皇上手上动作一顿。

「按理来讲,高雍藏这两千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怎么恰好就等着人马都调开了再让内奸给他开宫门呢?皇上不疑惑吗?臣等筹谋已久,差点就此功亏一篑,皇上身边,只怕早有细作吧?」

「不是她。」皇上眼神坚定,我瞧这情况不对,这等危急存亡的时刻,君臣不应因为我相争而离了心。

「皇上,宫内刻不容缓,奴婢随您一同去难免会让您分心,不如就留在宫外,待您平定叛乱再来接奴婢。」

我跪在地上,盈盈一拜,他对后面的将领吩咐,「保护好她,她若有事朕定不饶你们。」

他凝视我一会,便挥鞭而去,骏马扬起一阵风,身后万军相随。

我遥遥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明白宁小将军的怀疑,因为他的谋算只告与我一人听过。

可他依旧对我无条件的信任,即使疑心到身边暗卫,都不曾质问于我,扪心自问,若我是他,未必能做到。

他所做的一切,是拿生死保护于我,若高仰瑶是真的刺客,若她的刀上淬了毒,后果不堪设想。

若我是内奸,若我真的背叛于他,只怕他今日难逃一死,他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君王,居然毫无保留地把最柔软的一面都给了我,连他自己也明白,如若错付,便是在劫难逃。

我在宫外从午后等到入夜,心里急得仿佛猫挠,忧心他有没有事,会不会受伤,身边有没有内奸。

到入夜的时候,宁小将军来了,我瞧他怎么只身一人,不见皇上来,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皇上出了意外。

整个人从心口凉到脚底,身体好像都麻木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哆嗦着嘴唇问他,「皇……皇上呢?怎么只有你来?」

我整个脑袋一片空白,生怕他说出什么噩耗,原来小皇帝,已经对我而言如此重要。

宁小将军翻身下马,给我行了个礼:「叛军已经歼灭,高雍畏罪自杀,臣今日的冒犯,还请娘娘见谅。」

我意识到原来皇上没事,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他说的话哪里不对。

只听他继续道:「臣等,奉圣旨,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后面的将士随着他一起山呼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我坐在高头大马上,前面有宁小将军开路,我恍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一路走到宫门口,刚准备下马,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来迎我。

他伸出手,牵过我身下骏马,揽住我的腰把我抱了下来。

我心里又高兴又紧张,幸好,幸好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扑进他怀里,他揉了揉我的长发,在发间落下一个吻。

「没事了,清栀。」

我随着他的轿撵一路回养心殿,路上还能看到隐约的血迹。

「高雍私藏兵马,本想着以势压人,架空朕的权力,却没想到朕这次做得如此之绝,他得了消息,就带私兵出逃,又被御林军堵在城内出不去,便兵行险招,勾结内奸逼宫。」

我突然想起来,便问他

「内奸可有找到?」

「朕身边的……小德子,这次可是起了大作用,差点就害得朕马失前蹄,他早就被高雍收买,要不是朕更亲近你,而非他,只怕此次朕性命难保。即使这样,他还是透露出去不少,害得朕损了近千人的御林军。」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会刚准备去寻皇上,遇到小德子要往后宫处去,怪不得高仰瑶能得知前朝的消息,只不过怕是他也没想到,

那女人能蠢到持刀来刺我。

「还有……御林军内两人,和后宫的容太嫔,竟都听信谗言,投诚于高雍,那宫门就是容太嫔开的,小德子哪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什么?容太嫔?」我着实吓了一跳。

「嗯。高雍许诺她,一旦逼朕退位就扶持她的儿子登基,她也真是个蠢的,朕若今日殒命,还轮得到她母子得了这皇位?」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小德子已经死于宫乱,容太嫔见朕带兵回来也已经自缢,朕将她废为庶人,里通外敌的人也已经赐死。至于朕的弟弟……虽然他才三岁,但此事他母亲逃脱不了干系,朕将他废为庶人,以后会送出宫去,找个好人家抚养他。」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想要除去后患,就不得不血洗京城。自古成王败寇,本就如此残忍,若今天败了的是皇帝,想来我或许也难逃一死。

只是听到这些熟悉的人,为了权势而在背后捅刀子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我想皇上,他也如此。虽然他手段狠辣,却也是迫于无奈。

「清栀……朕是不是吓到你了,朕……」

我抱住他,「皇上,都过去了,清栀要你好好的。」

他愣了一下,「好。朕有你在身边,就已经很知足了。」

「嗯。」

那场满城风雨的政变,最后以皇上在高雍的尸首前,拿出那道圣旨,封我为后终结。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皇上是这个帝国真正的掌权人,再无人能左右他的选择。

那群曾经见风使舵的老臣无人敢说一句反对之词,无人敢拿我是个宫女来说事。

这就是权力,绝对的权力,能让任何人都无法反抗的力量。

宁小将军现在是一品护国将军了,宁家跟着水涨船高。

皇上的舅舅镇北侯虽除了赏赐之外再无别的晋封,却依皇上之命认了我为义女,镇北侯府再出一位皇后。

这样我也可名正言顺地登上后位,顺便方便我出嫁,而镇北侯是皇上的亲舅舅,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有外戚坐大的嫌疑。

我与皇上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如今我在镇北侯府待嫁。侯府几位公子都随镇北侯远在边关,两位嫡小姐也早已嫁人,前日倒是来府中见过面的。

府中的侯爷和侯夫人不在京中,其实我现在便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侯府里,难免有些无聊。不比以前天天陪着皇上。

有的时候实在没有事做,绣一绣嫁衣,去街上逛一逛,倒也不错。

皇上这几天刚处理了一批朝臣,正是朝中繁忙之际,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每天傍晚还跑出来要陪我一同用膳。

我正在院子里散步,突然一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皇上,别闹了。」

他轻笑一声,环住了我的腰。

「朕的未婚妻,可有想朕吗?」

「才不想呢。皇上政务处理完了吗?就跑来这里和人家腻歪。」

「没办法,以前时刻能见面,现在每天只能见一回,朕上朝的时候都忍不住走神想你。」他拿下巴蹭了蹭我的肩膀,说道。

我娇嗲一句,「昏君。」

他不怒反笑,回我道:「妖妃。」

成婚的那天举国同庆,高府抄家抄出来的宝贝都给了我做嫁妆,加上娴太妃和镇北侯府还给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整整八十一抬,整个京城没有哪个女儿家不羡慕的。

娴太妃亲自出宫来为我梳妆,大红色金绣龙凤的嫁衣衬得我肌肤如雪,念过册文以后,穿戴整齐行了跪拜之礼,册封就算结束。

两位侯府小姐扶我上了特制的凤辇。我是本朝历代帝王以来唯一一位登基之后大婚的皇后,这仪仗都是史无前例的。

名门望族的八抬大轿都算了不得的,而我画龙雕凤的十六抬凤辇,由护国将军宁韬为使节,引着婚轿从镇国公府往皇宫走。

我看得出来这是故意绕了远路,为了大半个皇城都能看到这一盛况。

行至皇宫,正门为我而开,一身大红色金绣龙袍的皇帝,等在大殿前。

我透过凤冠霞帔的缝隙,看到他,他眼里波光流转,有惊艳,有欣喜,有故作镇定的激动。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行宫的那场豪赌,我想,我赢了。

他牵过我手中的红绸,我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头,像是被命运紧紧系在了一起。

阶下众臣子命妇向我二人叩拜行礼,从今往后,我便是元皇后,是他唯一的妻。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从我身边挪开。

我坐在乾清宫的大殿里,这里被装饰一新,入目都是喜庆的红色,花烛燃的噼里啪啦响。

我二人在簇拥下喝了合卺酒,撒了帐,身边的喜娘一遍又一遍说着吉祥话。

这我都没有听进去,我脑子里已经把昨夜看的春宫图放大了一万次,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许多遍。

这次是真的要承宠

了,不是皇上与他的贴身宫女,而是赵榆与他的发妻。

众人退下,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我二人。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里都是璀璨的光芒。

我从未觉得我与他如此接近过,好似要合二为一,又好似我们本就是一体。

最终在最汹涌的波涛中,我化为一潭春水,而他也倒在我之上。

第二天我醒来便是腰酸背痛,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皇上呢?」我问了问一旁的小宫女。

「启禀娘娘,皇上已经上朝去了。」

我心里细想着,他可真有精力。

「娘娘,两位贵人来请安了,您要不要出去见见?」

「贵……贵人?」我突然意识到,之前进宫的有三个,高仰瑶死了,还剩两位贵人。

我一脸尴尬地坐在上首看她俩给我行礼,旁边的宫女早已经备好了赏赐的东西,我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候皇上驾到,我立马起身来迎他,只奈何今日路都走得一瘸一拐,仿佛刀割。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我,然后又瞥了一眼那两个女子。

「你们来得正好,朕本想着今日挑个时间和你们说清楚,入宫前有中意的人选的,朕给你们赐婚,没有的话,朕改日给你们挑个好人家嫁了。」

那两美人儿一脸惊恐,立马跪地求饶。

「皇上饶命啊,臣妾对皇上忠心不二,绝无他意啊!」

我瞧这样,也开口阻拦:「皇上……不好吧?」

「朕意已决,不必劝朕。」

我瞧他这样,便也不敢插嘴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皇后不必为难。」

最后这两姑娘,被皇上封了郡主送回府去,又赐下许多东西,嫁给了两位新晋的御史。

皇上虽不是昏君,这番动作也算是为所欲为,这下好了,宫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妃嫔。

婚后一年,我与皇上一同用膳的时候,犯了干呕。

这个皇朝的男主人已经不再青涩,他虽专横,却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我也可以安心在后宫养胎,他在我宫里放了两倍的人手,保证我腹中的孩子可以安然无恙。

闲来无事我便与娴太妃听听曲看看花,好不快活。

娴太妃吃着葡萄,对我说:「你真是好福气,先皇宠窦贵妃都没宠到这份上,你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想起他一脸宠溺的模样,我笑了笑不作声。

自我有孕之后,我与皇上便每日相拥入眠,龙床很大,但他总是睡在外面,说是怕撞到我的肚子。

晚上我躺着,他给我念念书,说是孩子听了会聪慧些,他声音温柔,我不一会儿就泛起了迷糊。

最后好像听到他说,等孩子出生之后,要给皇后赐避子汤了,不然只顾着小皇子不记挂皇上了怎么办。

我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书里有这一句吗?

我不记得了。

□ 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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