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为了独占皇帝,我成了皇帝

「皇帝,囚禁了皇帝。」

1

容政捧着我的脸,跟我说他只爱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其实很想笑。

后宫有那么多女人,但他总有千万种理由骗我说他是被迫去找她们的。

可实际呢?

我身为皇后,自小同他青梅竹马,他也自小便说要娶我,要做千古来唯一一个、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

但他食言了。

从他第一次迎新人入宫,随后来我宫里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我爱的少年郎,终究是变了。

既然变了。

那也没什么好舍得舍不得了。

2

温妃说,最近陛下总是体力不支,每次几乎是刚躺下便结束了。

娇妃应和,不知道是不是陛下最近总是忧心国事的原因。

昭嫔叹气,陛下辛苦。

我坐在凤位上,久久不曾言语。

承认一个男人本来就不行,就这么难吗?

不过也好在容政不行,最近后宫的争斗少了很多,我也少了很多要处理的事情。

毕竟不快乐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经历。

3

容政在我的宫里一直从昨晚待到了今天早上,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只顾着说好话安抚我。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在我宫里过夜。

因为最近边境战事吃紧,他想让我劝年迈的父亲赶赴边境。

我父亲他老人家虽然身子骨不太适合上战场了,但他的一些战地经验和策略、比什么都珍贵。

容政自然想我父亲为朝廷「做贡献」。

我答应了。

他的「信任」,我怎能辜负。

4

昨晚容政在我宫里过夜的事儿,在宫里传得很开。

因着这个,我大早上起来,便收到了不知谁送来的一只血淋淋的小鸟。那只小鸟死状有些可怜,腹部被人纵着一刀下去,整只鸟像是之前浸在血水中一般。可能是有人在对容政留宿我宫里一事表示不满。

我并未多加在意,只遣了人去调查,这种小把戏,我并不害怕。这些年来,这种事情在宫内屡见不鲜,莫说是我,恐怕就是刚进宫的那些小姑娘都要司空见惯了。

妃嫔们还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不过因为我在场,声音压低了许多。

讨论得差不多了,她们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目光里,满是同情与钦佩。

我目光平静地移开视线,稳稳地端起茶杯品了口。

时间差不多了,也该散了。

我让人叫住了几位妃嫔,其余的便都散了去。

我留下的,是一开始提起话头的温妃,以及其他两位妃子。

5

「听说陛下近来最是喜欢你们。」

很快,隔着一道门都可以清晰听到我暗藏怒意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急着来炫耀?」

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响起。

温妃三人顶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出了我的宫院。

饶是这样,容政都没有来责骂我一句。

我还没有正式劝我父亲,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责骂我。

相遇相知这么多年,我总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

6

那次以后,我愈来愈嚣张。

甚至提出要将温妃的儿子移到我的名下,由我来教导他。

容政脸色不虞,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也是这个时候,我爹跟我的兄长一起随军出征了。

容政也慢慢地不再宠着我。

我早有预料。

7

「母后,今日商太傅夸儿了,他说儿的赋论着眼独到,颇有先祖之风。」

容邈还有三年才到弱冠,正是该朝气蓬勃的年纪。

是以他最爱跟我汇报哪个太傅夸他,倒是有少年人的阳光劲儿。

「是吗?邈儿真给母后长脸,」我温柔地探过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想吃什么?母后给你做。」

极少有人知道,我未入宫时,最喜欢的便是下厨房。

这等爱好上不了台面,我贵为皇后、自然是不能轻易做了。

但今日容邈受了表扬,我这为人母后的,总该尽点儿力。

「母后还会下厨?」容邈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像一只得到主人奖赏的大型犬一般。

就差身后插根尾巴摇了。

见状,我轻笑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

「那母后可得一样一样说与儿听,」容邈扯着我的胳膊撒娇,「儿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母后,对母后也不了解,以后母后可得跟儿亲近些。」

8

容政大我六岁,却是同我一起长大。

听我爹说,容政这臭小子,毛还没长齐

,就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说长大以后要娶我。

我爹说,要是这臭小子敢负你,咱傅家必不轻饶他。

然后容政便负了我。

温妃跟容政苟合得很早,大概就在我刚及笄那年,他们便私下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

后来我逐渐失宠,温妃也进了宫,还将孩子也带了进来。

那孩子,就是容邈。

温妃一向恨我,但她更恨容政。

是容政,造就了她一生的悲剧。

如果没有容政,她本该嫁到一个清贵之家,过着琴瑟和鸣的日子。

可惜生了孩子进了宫,便更没得选了。

温妃说,若是重来一次,她宁愿从未认识过容政。

9

我多年未下厨,如今下厨,却是为了容邈。

锅内烧开的水兀自咕嘟嘟冒着,我将捏好的饺子小心地下了进去。

下到最后时,一双消瘦的手穿过我的腰际伸了过来,替我将最后几个饺子拨了进去。

容邈的身量比我高出不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我整个人圈在怀中,显得此刻的氛围颇有些黏腻暧昧。

「儿来帮帮母后。」

容邈笑着,似乎并未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何不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陛下到——」。

10

「朕许久未曾尝过舟舟的手艺了——」

容政一踏进小厨房,便先声笑道。

我适时和容邈拉开了些距离,微微俯身行礼:「陛下圣安。」

容政一手扶住我,一手搭上我的肩:「舟舟对朕,何时也如此生分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容邈其实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他,但又好像比年轻时候的容政眉眼间多了几分肆意的风流。

我正暗自想着,却听到容邈突然出声,话音听着不太对:「父皇也有许久未来母后宫里了。」

容政放在我肩上的手一僵:「朕最近实在太忙。」

「刚得了空,便来你母后宫里了。」

「原是这样,」容邈笑,「父皇辛苦。」

11

小厨房内好一阵静默。

半晌,只有锅内的饺子被水咕嘟嘟冲起来的声音。

「怎么今日倒想起来下厨了?」

容政揉了揉我的手,「累吗?」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容邈便道:「儿今日得了商太傅夸奖,这是母后奖赏儿的。」

话音依然有些莫名的锐气,容政的神色也淡了下来。

也不知容邈这小兔崽子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跟容政说话时的火药味儿都快要燃起来了。

我顺势将我的手抽了出来:「饺子好了。」

「你倒是会抢答。」容政眯了眯眼。

容邈迎上他的目光一哂,眉眼有种难掩的戾气:「父皇过奖。」

12

饺子很快盛盘端上了桌。

本以为只有容邈一个人吃,结果没想到容政也来了。

所以饺子有些不够分。

我只能给容政加了碗汤圆,生汤圆还是容邈带来的,据说是温妃让他送来的,我本打算暂且留着,既然容政来了,那便还是给他吃吧。

说来搞笑,容政喜食汤圆,温妃喜食饺子,他俩的孩子容邈只像母亲,喜食饺子。

「吃吧。」

我坐在一旁,并没有动自己的碗筷。

我原本也是没打算吃的。

「母后吃。」

容邈不顾容政在对面,直接用自己的勺子给我舀了一个饺子。

我迟疑了下,容邈平日里虽然也总爱跟我撒娇,但今日的他明显不太对劲,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

见我迟疑,容邈将勺子抵在我的嘴边,神态自若:「母后不吃吗?」

我见容政不像在意这边状况的样子,才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了一口。

勺子毕竟多有不便,我在吃的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嘴唇沾到了勺子,红色的口脂印在勺子的边沿,像极了荼蘼的花瓣。

容邈垂下眼帘不甚明显地笑了笑,喂完我后,接着舀了一个饺子放进自己口中,勺子从他口中出来时,上面的口脂早已没了踪影。

13

「舟舟啊,」饭席过半,容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听说边境节节败退,可是傅卿年纪大了,有些吃力?」

他在问罪。

我摇头:「臣妾不知。」

边境战事吃紧,我父亲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结果险些遭人暗算。都不用细想,我都能猜到下手的人是谁。

无非就是我眼前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容政。

边境的战事来得诡异,明明已经许久不敢有外族来犯,偏偏要在我兄长即将调任之前出这样的岔子,容政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

容政也不气馁:「那舟舟不

妨写信一问。」

他是皇帝,自然不好直接出言问责老臣。

我点头。

可实际上会不会做,谁知道呢。

容邈又将一个饺子喂了过来,这次,是当着容政的视线:

「母后,这饺子蘸醋好酸。」

他意有所指地将勺子抵到了我的唇边。

我看了容政一眼,他的脸色很不善,但容邈丝毫不收敛。

勺子抵在我唇边半晌,我突然恶从胆边生,顺着容邈的意思再次咬了一口:「还好吧。」

这次容邈没等我吃第二口,便重新将勺子和里面的饺子送入了自己口中:

「母后尝过的,好像确实还行。」

容政在一旁看着,面色铁青: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14

「儿在伺候母后进食,」

容邈这次连装都不想再装,说话的语气很是呛人,「父皇看不出来吗?」

容政气得浑身发抖,容邈算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可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旁若无人地跟自己的母后「调情」?

简直放肆至极。

他这几天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故而才选在今日来一探究竟。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好儿子,居然如此不堪!

15

容邈浑不在意:「父皇不晕吗?」

容政这才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开始有些坐不稳,他死死地抓住桌子的边缘:「什么意思?」

他身边的宫人早就不在他身边了,此刻的内殿,只有我们三人在。

「您那份汤圆可是儿臣亲手包的,」

容邈放下手中的勺子,笑得很是开心,「这可是儿臣第一次下厨。」

「你!」容政的脸色煞白,显然要支撑不住。

但容邈依旧不肯停手,甚至倏地起身,弯腰将我圈在怀中:「这都是为了父皇。」

我面不改色地坐着,对于眼前突发的混乱情况视而不见的样子。

难怪从容邈今日踏入我宫里开始,我便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原来他给容政这狗东西下了药。

他下药这事儿,温妃知道吗?

「父皇想是无福消受这些了。」

「毕竟母后的手艺,只能我来尝。」

他的语气愈发低沉。

我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味,下意识地想离开他的圈禁。

可惜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抗拒,竟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我的颈侧,偏过脸说出的话极为挑战世俗:

「母后的滋味,也只能我来尝。」

16

容邈这般不管不顾的放肆,终是气得容政晕了过去。

容政在晕过去之前,指着我们「你、你们——」了半天,最后一口气憋得晕了。

「母后——」

容邈等容政晕过去之后,依然没有将他的下巴从我的颈侧移开。

他说话时下巴时不时地杵着我的锁骨。

「可以松开我了吗?」

我语气凉凉,在今日之前,我跟容邈的关系一直都留有距离,并不如他说得那样亲近放肆。

「母后利用完了儿,便想将儿一脚踢开吗?」

容邈的语气听着委屈,他将下巴从我的锁骨处挪开,然后转过脸蹭了蹭我,竟颇有几分不甘与讨好的意味。

为防我躲开,容邈抬手挡在了我脸的另一边:「母后,你可真是薄情寡义。怪不得连死鸟都不害怕。」

他的语气平静到让人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是你?」我恍然。

先前我只以为是有妃子看不过眼容政来我宫里,没想到居然是他。

「是,」容邈毫不避讳地承认,「儿一看到母后像今日这般与他亲近,便觉得不大爽利。」

他的脸仍贴着我的,像是有些贪恋这种触感,他轻轻喟叹了一声。

我端直着腰背坐着,只当自己的脸贴着块儿木头,只不过那木头带着点儿温度。

「你就不怕你父皇醒后,降罪于你吗?」

容邈叹了口气:「儿当然怕。」

「不过,儿知道,母后定不会让儿有事的。」

我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温妃」送的汤圆又那么巧合,我不信容邈会毫无准备。

「那你可猜错了,」我笑了笑,「本宫是皇后,心,自然也是向着陛下的。」

「母后这话,」容邈的语气似乎很是苦恼,「可真叫儿伤心。」

不等我反应,他又无奈似的出声:「那,儿这样母后的心可能向着儿一些?」

我预感不对,急忙想挣脱他的禁锢,便被他抢先一步拽住了我的衣裳领口。

「放肆!」

我铁青着脸色,踢了他一脚,从他怀里脱身。

容邈扬唇笑笑:「母后

对不住,原是儿会错意了。」

他一口一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孝顺。可他那哪是孝顺,分明是心怀不轨!

我站定在一旁,给自己顺了口气之后,才目光凌厉地望向他:

「你母亲温妃与我之间的恩恩怨怨,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17

我与温妃之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已经无法分辨。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是从容邈的角度看来,大概也会认为,我和温妃会「互掐」到天荒地老。

所以我丝毫不意外容邈会借机会来接近我,对我下手。

他看着像是对我存有某种不堪的情意,可实际上还是为了他的母妃温妃。

他想借机除掉我也罢,借机发动宫变也罢。

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我自认看透了容邈今日所有出格行为的动机。

18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容邈依然装着糊涂,「儿不过是对您情难自已,这与我的母妃又有何干系?」

我将刚刚被拽开领口的外衫往好裹了裹:「你最好别做傻事。」

「傻事?」容邈手里握着一条不小心从我的外衫上撕下来的布条晃了晃,「这个吗?」

容邈这是铁了心要攻破我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朝我走过来:「母后的心只向着父皇,儿不过想分得几分宠爱而已,哪里是在做什么傻事?」

这就是个楞的。

我心知强对上他也并非什么明智的选择,于是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制止他继续靠近我:「容邈,别坏事。」

我跟他的母亲温妃在合作,他决不能坏事。

他满不在乎地勾起笑:「儿能坏什么事?坏了您想自己登基为帝的事吗?母后?」

我神色一凛,我的目的连温妃都不知晓,他又是从何处得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真是不怕死。」

「怕不怕死,还不是母后您一句话的事儿?」容邈含笑抬手握住我抵在他胸前的手,「母后舍得不舍得?」

19

那日以后,我气不过,便遣人搜罗了一大堆话本子、通通收拾好送去了容邈的住处。

害怕他看不懂,我特意还给塞了张纸条:「编故事的能力不错。」

暗示他我可没想称帝,一切都是他自己胡说八道。

随后他也遣人送了东西进宫给我。

是一张画儿,上面是一条被人硬撕下来的布条,布条上还勾勒着一朵莲花。

而画儿里也同样裹着一张纸条:「儿的作画功底也不差。」

我冷着脸将那张画连同他的纸条烧了个干净。

20

原本我打算再蛰伏一段时间,最好能将容政不幸「病倒」的嫌疑从我自己身上摘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动手。可惜因着容邈突然的插手,我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许多。

虽然我不信容邈会全无准备就下手,但事关重大,我还是更相信自己。

那日容邈给容政喂的,是致使他昏迷许久的药物,但容政兴许随时都有苏醒的可能。我不能冒这个险,故而趁他昏迷之际,我将他身边的近身内侍换了个七七八八。

「娘娘,温妃来了。」

我点头:「迎进来吧。」

我的确有话同她说,不只是我们的计划,还有她那个好儿子的事情。

21

「姐姐,」温妃进来后端庄地朝我行了个礼,她虽然比我年纪大,但到底位分比我小,进宫也比我晚,「听闻陛下突然病了。」

她大概是在怀疑我是不是偷偷提前动手了,或者是不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动手了。

她脸上上次佯装被我掌掴过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我看着也算是松了口气。

上次临时装出了一个我嫉妒三个妃子的姿态,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所有人都对我接养容邈这件事放下心来,让他们都以为我会借机磋磨温妃的儿子,从而放下警惕。

再者,温妃的父亲在御史台任职,文官方面,我还需借她之力。就比方这次突然的「内宫之乱」,武官方面有我傅家的势力,文官方面有温妃的父亲尽力周旋,容政「病倒」一事,被强行压了下去。

虽然本朝兴前朝嫡长子为储那一套,但我坏了身子,膝下并无子嗣,所以各皇子间一直在明争暗斗。

我跟温妃商定,容邈养在我的膝下,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皇帝,而我和温妃也可以尽早「退休」当太后,不必再理会那狗皇帝的后宫纷争。

如此几方得益之事,温妃不会不答应。

如今大事未成,如果只是因为一次「掌掴」让她对我有微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22

「陛下的病,」我叹气,「你不若去问问你儿子,我担心他会坏事。」

我并不担心温妃会从容邈那儿知道我欲称帝的心思,毕竟就算她知

道了也不一定会相信,就算信了,目前她也只能佯作不知,继续跟我合作。

闻言,温妃有些诧异:「容邈?」

容邈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温良谦卑的「好孩子」,她自然万万想不到此事跟容邈有关。

「他似乎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他以为我们之间有龃龉。」我继续道,末了,我突然想起那天他的恶劣行径,脸色有些不虞。

温妃则以为我容邈哪里不小心得罪了我,温声道:「姐姐莫生气,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他。」

我点头,算是勉强应下。

一想到容邈,我的气便有些憋不住。他实在太过放肆,世俗舆论又总不偏向女人,这件事我又绝不能声张。平日里我怎么拿自己的名声作闹都没什么,唯独不可以将自己跟容邈之间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只能交给温妃来管。

23

是夜。

我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到有人推开了寝殿的门。

而我的贴身大宫女,睡得死沉。

……

我闭眼假寐,实则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我总睡不好,所以有将匕首放在枕头下面的习惯。

也幸好是这个习惯,让我今日有所提前防备。

我感受到那人离我的床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甚至俯身下来,我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我趁机抬手,动作迅疾凌厉地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也是此时我睁开眼才借着月色,模模糊糊地认出了这是谁。

「容邈?」我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并未松动,「你来做什么?」

24

容邈身上还穿着太监的服饰,显然是早有准备,趁宫门下钥前留在了宫内。

「儿来看看母后。」容邈任由我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话间他滚动的喉结不小心蹭到了刀刃、刀刃锋利十足,他的颈间很快留下一道血痕。

我不敢放松,容邈这小子可是个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主儿:「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容邈突然抵着匕首向前探过来,碍于温妃,我并不敢真的伤到容邈,于是我下意识地松了松匕首。

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的容邈,从喉间溢出轻笑,他探手过来想摸摸我的脸,被我抬手拍了下去。

「母后……」他的语气有一丝幽怨,「今日父皇不在,你可觉得孤枕难眠?」

我就知道,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容邈,你如此行径,温妃可知晓?」我想用他的母妃来压他,不过好像并不奏效。

「母后想让我母妃知晓?」容邈的眼睛有些发亮,「儿去告诉我母妃如何?」

我被容邈气得头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乱伦了?」

容邈点头,然后猛地朝我靠近,我忌惮着收了匕首。

容邈温热的日子喷洒在我的侧颈上:「母后总是这般没有情趣。」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压抑着怒气,瞪视着容邈。

容邈双手撑在床柩上,将我禁锢在他双臂间的狭小空间里。

「儿想做什么……」他离我更近了一点,我将匕首再次提了起来,「母后今日跟我母妃告状了。」

他有些委屈道:「母后怎么不跟母妃说清楚,明明是母后勾引儿,害儿头脑不清楚做下错事,母后却要倒打一耙。」

我怒极反笑:「倒打一耙的人明明是你吧。」

说完,我一脚蹬到容邈的侧腰上,没有防备的容邈就这样被我一脚踢开。

「母后……」容邈后退几步站定,作势又要上前。

我低喝一声:「你到底想要什么?」

容邈轻笑站定:「儿想要,母后便会给吗?」

他的视线有些轻佻。

「我可以扶你上皇位,只求你别死在那前面。」我咬牙道。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皇位。

我觉得他实在多此一举,不过想想他那日试探我称帝心思的话,又觉得他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

「儿想要的其实并非那个,不过母后既然说了,儿怎么能拒绝?」容邈抛给我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儿还等着光明正大迎娶母后。」

25

这几天容政在我宫里病倒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前朝后宫,而我作为当事人,势必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所有人都在猜测,我会在什么时候出手,将容邈扶上皇位。

与此同时,宫内的其他皇子自然也各有动作。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的争斗愈演愈烈。

今天这个皇子手下的人犯错,明天那个皇子被上折子告状。

鉴于容政这个人一向多疑,在他未「病」倒前,每道折子都必须由他亲自过目,兵权也不容许任何一个皇子沾染半分。他倒是想将兵权拿回来,可他拿不回来。

他以为我足够爱他,可事实证明,他足够自

负。

容政「病」倒后,我给我父亲去了一封勿要轻举妄动的信。

此时此刻,在不确定容政没有后招之时,我绝不能将整个傅家拖下水。

我要做的,是让人去苗疆寻一种可以控制人的药蛊。

然后在药蛊没有带回之前,尽量确保容政的安全以及前朝的稳定。

我大概能预想到现在不对容政下狠手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我总想着,要他在全天下人的面前,亲眼看着他的江山被我掠夺,他本人被我日日折磨。

毕竟,我与他成婚这么多年,没有子嗣,我的身子也受了损,这可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居然以为我不知道。

26

这几日的折子都分散送去了各个皇子那里,这是由我牵线,各朝中心腹簇拥达成。

早在前些年,我便一直在明里暗里培养自己前朝后宫的心腹,但手段总是看着「幼稚无理」,容政只以为我是嫉妒其他妃子,所以不曾有所防备。

也多亏了他没什么防备,我得以暂时得手。

我提议借机考量皇子们处理政务的能力,实则为了相互制衡,给予权力也是让他们互相对付着,拖延时间等到药蛊回来。

毕竟他们总不可以将我当作敌人,我不过是个……「没有野心」「只懂后宫情爱」的女子。

这样我也好光明正大地将容邈立为太子,然后……垂帘听政,再之后么,就可以称帝了。

27

这段日子,大概是为了讨好我,众皇子纷纷前来探望我,说些漂亮话哄我开心。

自然,也有皇子提及容邈。

听他们说,容邈这几日竟然公然在府上狎妓,全然不顾容政病倒,实乃大不孝。

我点头,顺着他们的意思说出他们想听的话:「简直是个逆子!」

「母后息怒,大哥许是伤心过度,一时失智。」

我仍然怒意不休:「什么伤心过度,他就是不将他父皇放在眼里!」

得到满意回复的皇子勾唇一笑,不再多话。

又听他们絮絮叨叨了许久之后,我终于耐不住困意躺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27.5

接连几天下午,容邈都会来我宫里蹭饭汇报上课成果。

若不是宫里下钥后他不能留下,我真怀疑他甚至想在我宫里住下。

对于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行为,我只有一种解释。

我听说有些男人少年时,常常会分不清自己的某些感情,大概容邈也属于这一类。

于是在无力对抗了他许久后,我终于决定省下心力敷衍他。

顺便差人去寻寻那些助人开导心理的书籍,容邈对着我发骚一两次,我可以当他是年少无知,可次数多了,我便觉得他是不是心理变态了。

得治。

28

还没等我的人找到那些书籍,容邈再一次找上门来。

我正躺在摇椅上小憩着,便晕晕乎乎感觉到有人拿着什么软软的羽毛一样的东西一下一下轻扫着我的脸,搅得我睡不安生。

「母后,」那人见我还是不肯醒,扯了扯我的脸,「该用膳了。」

我隐隐约约猜到来人是谁,但实在太困,于是敷衍地嘟囔:「不吃。」

那人似乎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捏住我的鼻子企图不让我顺畅呼吸:「吃不吃?」

……

我承认自己是有起床气的。

所以当我怒气冲冲睁开眼看到骚扰我的人是容邈之后,我的怒气达到了最大。

我冷下脸握住容邈「作乱」的手狠狠一甩:「我说了我不吃!」

结果也不知道那摇椅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我甩他手的姿势不大对,我竟然直直朝容邈扑了过去。

出于某种不愉快的心情,我干脆发狠地蹂躏他胸前的衣裳,以及……他酷似容政那张俊俏的脸。

托他这些日子总不合时宜撩拨我的福,我已经可以毫无压力地将跟容政少年时有七分相似的他当成一个发泄情绪的工具人。

什么威仪什么规矩,这兔崽子压根儿不值得我在乎那些。

容邈一手抱着我以防我掉下去,一手尽力阻挡我的「攻击」。

「母后,儿错了。」他一边躲一边笑着求饶。

我怒气发泄地差不多了之后,终于意识到我和容邈现在是怎样令人误会的姿势。

于是我忙挣扎着要退开,结果被他死死箍住。

「多谢母后主动投怀送抱。」他将我抵在墙上,表情带着点儿邪气。

我极度尴尬之余,使出了那群娇小姐最惯用的愚蠢手段——直接装作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晕了过去。

可惜我错误预判了容邈这人的性格下的行为,一般人会就此作罢,他可不会。

他直接不依不饶地欺身上来:「母后是不是又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了?」

他说的是说他坏话的那群皇子,他同

父异母的弟弟们。

我闭目不语。

他笑了笑:「母后,装晕没用的,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可真是令儿耳目一新。一朝皇后,竟然还会这般冲人撒泼,啧……」

我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睛想教他做人。

但我刚睁开眼睛,便听到容邈身后传来温妃的声音:

「你们……在干吗?」

29

听着温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大脑开始极速运转起来。

跟温妃解释?不行,现在这个情况她肯定不信的。

跟温妃扯谎?也不行,这姿势得是个什么样的谎才能糊弄过去?

继续装晕?不行不行,容邈一定会拆穿我,到时候更不好应付。

我能想到的所有应对方法,都因为容邈这个不确定因素显得十分无力。

正当我打算破罐子破摔跟温妃解释清楚时,容邈突然将他的手按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顺着他的力道,将头死死埋到他的怀里。

我听到他低声对我说了句:「母后,别怕。」

「你们这是……」温妃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背对着温妃被容邈抱在怀里,我身上穿着常服,但即便是常服,衣料也比一般的宫人好上不少。我不觉得容邈能够糊弄过去。

果然,温妃注意到了:

「容邈,你这是做什么?你怀里抱的……」

「母妃,」我听到容邈平静的声音,「儿看上了母后宫里的一个宫人。」

他在赌,赌温妃不敢拆穿。

「胡闹!」温妃的声音难掩怒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可如此胡闹?上次皇后说你胡闹我还不信,可现在你居然做下这等荒唐事!」

「不过是个……宫人,你抱着她作甚?你也知道她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

我何时受过人这样的辱骂。

容邈扣着我腿的力道有些大,他的语气也重了些:「母妃!」

「怎么,你被这狐狸精诱得要跟母妃叫板了?」温妃恼怒的声音传来,我总觉得她已经发现是我了,但不好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指桑骂槐。

「母妃,」容邈的语气有些不好,「儿看上谁,是儿自己的事,你觉得儿有伤风化,那便只骂儿就好,与她无关,她是被儿胁迫的。」

「你……」

「母妃可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容邈的语气颇有些提醒的意味。

这是在提醒温妃,现在还不能跟我撕破脸面。

温妃果然顿住声音,然后似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低吼了一声:「你跟我走!」

容邈犹豫了一下,终是将我放到了地上。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抬手揉了揉我的眼尾:「对不起,我……」

「滚。」

我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冰凉。

这些日子是我太过得意太过放纵自己了,竟然放任自己跟容邈胡闹。

温妃已经怒气冲冲走远,我不再有所忌惮:「我说,你可以滚了。」

30

容邈走后,我的贴身大宫女终于战战兢兢地进来:「娘娘……」

她欲解释什么,我疲惫地朝她摆了摆手:「去陛下宫里。」

31

容邈一路气压低沉地跟着温妃回了宫。

一踏入内殿,温妃便再也忍不住,吼的时候差点儿破了音:「你给我跪下!」

容邈面无表情地跪下。

「你说,刚刚你抱在怀里的……」温妃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可是傅舟?」

容邈点头。

温妃一把抄起一边的茶杯便朝他扔了过去,茶杯在他的额角碎开,锋利的裂处将他的额角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的眉骨蜿蜒流下。

但容邈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面不改色。

直到温妃发泄地差不多了,容邈才又出声:「我爱她。」

闻言温妃怒从中来,又抄起一个茶杯扔过来。

这次茶杯落到了他的衣袍上,凉透的茶水浇了他一身。

「你再说一遍!」温妃怒道。

容邈抬眼直视着温妃,一字一顿:「我、爱、傅、舟。」

「孽种!」温妃将桌子拍得极响,「你可知你和她的身份!你简直不知廉耻!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个肮脏龌龊的东西!」

容邈淡淡道:「母妃又不是第一天后悔生下儿,何况这种肮脏龌龊之事,儿见得还少吗?」

他意有所指,温妃的神色忽地僵住:「你知道些什么?」

容邈并不接话,沉声道:「母妃,我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也无意间接受过她的善意,她从来没做错什么。她唯一的错,就是被迫搅入你和我父皇之间,被迫和着血泪成长。我对她的爱意,从来不是基于背德的变态快感,而是早有预谋。」

「她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如今的一

切,不过是我一手将她拽入地狱。」

「母妃,你不能怪她。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是我的错。」

32

容政昏睡多日,我虽不常来看他,但却时时派我的心腹监视他。

他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精神了,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脸颊的两侧凹了进去。

我沉默着坐在他的床前,凝视了他好半晌。

直到有宫女送来了一碗稀粥和细细软软的肠管。

我看着那宫女将肠管插入容政的深喉处,然后将稀粥通过肠管喂了进去。

然后离开。

容政还是没有醒。

自然,他也不该醒,我这几日又让人给他喂了几次药。

「容政,」我拍了拍他的脸,「你看你多可怜,你都这样了,阖宫上下除了我都还没有人来看你一眼。」

或许是有人想来的,不过现在局势不明朗,他们也不敢随意站队。

33

容邈从温妃宫里出来时,较之前郁气散了不少。

直到他到了皇后宫中,他找遍了偌大个宫殿都没找到傅舟。

想到她之前说的让他滚,他的心凉了凉,但他还是抓过一个正在洒扫的宫女问:「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那宫女唯唯诺诺:「娘娘……娘娘去看望陛下了。」

容邈这才脚下生风,面色难看地走了。

34

容邈一身冷肃地强闯进来时,我的手正搭在容政的脸上。

美艳的帝后与昏睡的英俊皇帝。

这画面的确又相配又养眼。

无怪乎容邈会嫉妒得红了眼。

我并不想看到容邈,一方面是因为懊悔自己近日的荒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日很有可能因为他,我会失去温妃这个强大助力。

我探过手将容政鬓角细细软软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并不多看容邈一眼。

「人都要死了,母后还对他这么温柔干吗?」容邈这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出口的。

「人都要死了,」我的语气愈发平静,「我对将死之人还是有些耐心的。」

容邈往近逼了几步:「那儿也是将死之人,母后可否对儿耐心些。」

我拨动着容政的碎发,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是将死之人了?」

「母后不是想在儿成为太子后就杀了儿吗?」容邈面上无一丝笑意,「你拿到了垂帘听政的权利,谁来当太子,不过看母后你的心情。」

我这才顿住动作,偏过头朝他看去,这才看到他额角来不及包扎的伤口,我料想他是被温妃收拾了一顿,便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哦。」

跟他打太极实在太累,我没什么心情陪他兜圈子,对于他的那些猜测,我也懒得再像之前那样否认,反正他也不信。

容邈看着我一哂,他眼底有种我看不透的深沉情绪:「儿早知母后是凉薄之人。」

「你知道便好,」我摆了摆手,对于他话的内容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并非说这话的第一人,「知道便快些回去同你母妃商讨对策,别来碍我的眼。」

我实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可即便儿知道,」容邈忽地快步走了过来,「即便儿知道。」

我不知他又是发的什么疯,于是又往床的内侧靠了靠,几乎快要坐到容政的腿上:「你站住!」

容邈充耳不闻,走近后直接伸手将我拽离了容政,与他鼻尖对鼻尖。

「即便儿知道,儿也心甘情愿……」

他黑漆漆的眼瞳夹杂着一丝难舍与嘲讽,「让母后利用。」

34.5

容邈此人向来行事诡谲、毫无章法,可惜我仗着自己养母的身份,以为他多少会有些忌惮。

更何况这里是容政的寝殿,他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发疯。

然而我错了。

他朝我看过来的目光颇有些侵略意味。

我往后面容政的方向挪了挪,面上端着一派强装的淡定:「你现在出去,我只当你今日未来过。」

结果不知是我的动作还是我的话语哪里无意间激怒了他。

容邈忽地抬手按上我的唇,动作粗暴地揉搓了几下:「母后,儿说了,儿甘心被你利用,但被利用,总得收点儿报酬。」

我心脏狂跳,是被吓的。

「我说了……」我再次向后挪了挪,我记得容政也有在枕头下面放一柄利器的习惯,当时我还笑他怎么跟我一样没有安全感,结果没想到今日我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我扶你上皇位,这难道不算报酬吗?」

我紧紧地盯着容邈的脸,生怕他发现我的意图。

所幸,容邈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

闻言容邈失笑道:「母后这话,自己信吗?」

「我——」

我刚张口,他便趁机吻了上来。

「嘘。」容邈唇齿间溢出一道模糊不

清的嘘声,他将我按倒在了床上,只不过,我的后背处还垫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容政。

我闷哼一声,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尖,咬合的地方渗出了一丝鲜血。

容邈却好像兴致愈发高了起来,惩罚性地撕咬了我一口。

他指尖轻点,一路向下。

一时间,我只能感觉到那股在我口中不断蔓延开的血腥味,以及隐隐有瘫软趋势的身子。

一想到这个疯子竟然如此荤素不忌,我心下一沉。

好在,在他失去理智前,我拿到了容政枕下那把利器,是一支断了一半的羽箭。

「母后,舟舟……你为什么总是能准确找到让我心里不舒服的点……然后稳稳地踩下去……」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我也同样。

正当我欲将那支羽箭插入容邈的后肩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陛下——」

「陛下尚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让开——」

是容政的宠臣,张希。

同样听出来人是谁的容邈终于暂时停下了动作,他的眼中凝起一层薄霜,看向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容政。

他的一只手还掐在我的腰上,张希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忙怒瞪他一眼,有些喘息:「还不……滚开?」

容邈这才起身,却是连我一同抱起,与我鼻尖对鼻尖:「就母后现在这个面色潮红的样子,旁人瞧一眼便知道母后刚才经历了什么。」

「难不成母后如此迫不及待想将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去柜子里。」

我剜了他一眼,再不快点,只怕张希马上要进来了。

「遵命。」

容邈掐了把我的腰。

张希甫一进来,朝疾步走到了容政床前。

「陛下——」

他痛呼一声,「臣不过离京数日,陛下怎就……」

35

容政昏睡过去的第十天,我的人终于递了信回来,说药蛊已经拿到,不日便能进京。

我得以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那些皇子们相互牵绊着,帮我省了不少力气。他们看似能够参与朝政,可每个人掌握的那多多少少的实权,都不足以与我抗衡。

一些直官心存抱负,却苦于无处施展,而我便是他们推行新法的希望,他们自然对我忠心不二。

但我跟他们,又何尝不是相互掣肘。

至于容邈,那日容政寝宫中一别,他便再没来找我。

我难得感觉清净了许多。

刚好前段时间让人找的关于解析心理方面的书籍也找得差不多了,我正好借机给他送去,希望他能好好认清他自己。

36

在准备药蛊的这段日子里,我除了继续扶植自己的势力之外,另外做的一件事,便是遣人「假造祥瑞」。

如今闻教盛行,闻教的礼法思想甚为普及,信奉闻教的人不在少数。

要想「假造祥瑞」,闻教的「高人」必不可少。

事先准备好了一切以后,在药蛊回来的当天,我便趁机替陛下「祈福」,去了京城郊外的闻教教所。

一则为了「祥瑞征兆」,二则也是为了防备容邈。

毕竟我和温妃先前商量好,让容邈找些「巫师」来在药蛊回来当天「唤醒」容政。

容邈之前被传在府上「召妓」,自然也是因为这个。

我和温妃商定,以此来为容政「立容邈为太子」做铺垫。

但为防容邈与温妃「反水」,我还是决定自己也亲自出手。

我和容邈同一天为容政「作法祈福」,究竟是哪一方的「法」起了作用,这可就不好说了。

容邈就算想一脚踢开我,恐怕也不轻松。

37

「娘娘,那边已经开始了。」

我的贴身大宫女细声道。

她是说,容邈那边,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恐怕正在让那些「巫师」围着容政作法。

既如此,我便也不再耽搁,当即跪在烈日下念起闻教的经典来。

正值酷暑,烈日灼人。

我跪了不久后,便开始感觉有些眩晕,但为了做戏,我只能强忍。

直到我就着大宫女的手喝下不知道多少杯凉茶,仍觉喉间一股血腥味,终于歪了歪身子咳出血丝来时。

「祥瑞」出现了。

先是一道响彻云霄的凤凰鸣声,随后天作异象,原本骄阳高照的天忽地遮天蔽日。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直直地洒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突如其来的金光包裹了许久,金光才缓缓散去,我的侧颈上留下了金灿灿的凤凰图案。

那凤凰的形态竟像极了龙。

我握着金光「带」给我的「丹药」,「晕」了过去。

38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回宫途中

我为容政「祈福」结果「天降祥瑞」的事情,已经在护送我的队伍中传来。

更有传言说闻教的长老对着「晕」过去的我默念了好几遍「凤已化龙」「龙女降世」,送我出来时还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我对此表示:均是传言,勿要轻信。

然而我的「欲盖弥彰」,反而让传言「愈演愈烈」。

直至我回宫后马不停蹄地赶去容政宫里,那传言仍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宫内传播开来。

容邈惯来消息灵通,我刚回宫,他便已经得知了这个传言。

见我一路风尘仆仆地进来,本来站在一旁看巫师「作法」的他动了动身子,朝我走来。

39

「母后,」容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眸色深沉地盯着我,「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眼睛跟容政的很像,都是典型的桃花眼,即便不刻意流露神情,也能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我被他紧紧盯着,似乎从我刚刚踏入容政宫里开始,他的眼神便一刻不肯放松。

「陛下怎么样了?」

我并未搭容邈的腔,而是移开视线看向被几个扭动着奇怪动作的巫师围起来的容政,顺便将求回的「丹药」递给一旁的宫人,示意他们给陛下服下。

那些巫师围着容政又唱又跳,即便是我突然闯入,也并未停顿丝毫。我只能透过几个人影隐约看见容政不省人事的样子。

听闻我的询问,容邈身旁的宫人看了眼依旧盯着我看的容邈,见容邈确实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方才出声:「回娘娘,陛下的手方才似乎动了一下。」

「天佑我大历!」

我先是惊喜般地怔了怔,随后才哽咽道,身子也顺势往旁边一倒,只等我的贴身大宫女来搀扶我。

结果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扶住了我的胳膊。

是容邈。

我的前襟上有几滴不甚明显的血迹,是刚才做戏时留下的,由于过于不显眼,我并未注意到。

然而容邈目光如炬。

他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紧,我甚至能透过衣料感受到他掌间的滚烫。

「母后受伤了?」当着众多宫人的面,他比先前克制了许多,无论动作还是语气,都全无先前半分轻佻的模样。

但他掌下的那股控制不住的力气还是让我心下一紧。

他在生气?

「不碍事。」

我使了使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禁锢下解救出来。

他的力气有些大,我觉得我胳膊刚才被他捏过的地方一定青了。

见我神情不爽地用力挣扎,容邈只得迟疑了一下,松开我的胳膊。

他甫一松开,我的贴身大宫女便立马迎了上来,挡在我的身前,将我和容邈不经意地隔开。

「……母后还是得多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屋内巫师们咿咿呀呀的吟唱不绝于耳,倒显得容邈的声音有些低。

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余光扫见他似乎不快的脸色,眉头皱得死紧,眉眼压抑。

就在瞥见他似乎往前一步要有所动作之时,我忙道:「你母妃呢?怎的不见她?」

从刚才踏入殿内起,我便似乎没有看见温妃。

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她怎会不在场。

我的心有些发沉。

「母妃正在为父皇准备清粥,她说父皇从前最喜欢母妃的手艺了,等父皇醒后一定要让父皇解解馋。」

容邈这回话说得有些多。

不用怎么仔细想,我也清楚他说这话的用意:

无非就是为了证明容政和温妃才是天生一对,要我别想不开去插足。

「哦,」我看了他一眼,他「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紧张我的反应,我并未在意,淡淡道,「温妃有心了。」

就在气氛逐渐凝滞下来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我身后响起。

是温妃。

以及,一个很是眼熟的男人。

他看向我的目光很是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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