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你回来啦。」
我循着声音看去,我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对我笑,我跑过去扑在他的怀里。
我说:「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抚摸着我的肩膀说:「傻孩子,爹不在这还能在哪里。」
他说:「你怎么来这么迟,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呐。」
说着,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我看见满屋子的人,我伯伯、伯母以及秦家的仆人都在。
下人们端着饭菜摆在长桌上,秦武绕过我和我爹,自己跑到桌子前吃饭。
伯母打了他的手心:「一点规矩都没有。」
院子外忽然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我跑出去看,太子骑在骏马之上。街道两旁的人说:「快看,这就是我们大庆的皇上。」
太子从马背上下来,走到我的面前。他也说:「绫仙,你终于回来了。」
我对他笑,他伸出手臂把我搂在怀里。我闭上眼睛,他的胸膛还是那么暖。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我抬起头看他,太子早已不见,抱着我的却是滕景春。
他横抱着我不停地跑,汗珠从他的额头不断涌出,他正在喘着粗气。我问他:「滕景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把我放在地上说:「你终于醒啦。」
四周景色开始不断向后退去,他离我越来越远。我和他中间始终隔着一道草原,我在草地上疯狂奔跑。
那些草缠着了我的脚踝,它们疯狂生长,没过我的膝盖、腰间、胸膛。
直到变成一滩碧绿的湖水,没过我的头顶,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线照得我眼球发痛。
我努力地回想,先前发生了什么。
在向敌军发起冲锋后,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满地尸骸,面对敌人蜂拥而至的军队,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倒了下去。
我想起来在我倒下的那一刻,卢大人的玄甲重骑兵冲入场内,然后我就闭上了双眼。
外面已是正午,天光大亮。
我努力地坐起身来,看见小蛮正趴在我的床头熟睡。起床的声响,不小心把她吵醒。
小蛮道:「主子你终于醒啦,小蛮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子了。」
这时候,我觉得口渴得要死,让小蛮给我取来热水,我接连喝了两大杯。
我问她:「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我们这是在哪?」
「镇北关。」
我睡得脑袋有些发懵,让小蛮扶我起床走走。
我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说玉门关已经破了,吐鲁浑的大军攻打到赤金镇,滕子京靠着切断了赤金河的桥梁,才阻挡了吐鲁浑的兵马。
我走到城楼上,看着镇北关外,千军万马涌动。
从绣春湖到赤金镇的路旁,扎满了庆国的营寨。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回忆起先前惨烈的战场画面。
漫天火雨,遍地赤红。
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我又想起呼韩朔所说的话,以战才能止战,以伐才能止伐。他和我爹都不愿意打仗,但不得不做万军统帅。我知道太子从小也不喜欢当皇上,但还是成了九五之尊。
赤金镇,原本只不过是个一百多户人家的普通小镇,如今成了两军的必争之地。
赤金河水面并不算宽,但敌军试图渡
了几次河,都被打了回去。一时间无法渡的河蛮子们,只能在河对岸造起船只。
一味地等待敌人行动根本不是办法,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一个月后。
在镇北关的议事厅内,滕子京坐在椅子上,一群将军们围在沙盘前讨论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玉门关是西出边塞的通道,胡人攻破以后,庆国就断了通往西域唯一一条路径。如今城内驻扎的都是吐鲁浑的主力大军,想要夺回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军师们提出了几个建议,但都被滕子京一一否决。
众人愁眉之际,我上前道:「滕元帅,我有一条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滕子京说:「秦将军但讲无妨。」
我指着沙盘中的一座小城说:「如今玉门城中,胡人兵马甚多,我军又比吐鲁浑的兵马少。想要攻下玉门城,只能引蛇出洞。将敌军主力引出,趁其城中空虚才能夺取城池。玉门如果失守,前后夹击吐鲁浑,他只能领兵撤退。」
秦文道:「吐鲁浑有二十多年的从军经验,怎么可能会被轻易上当。」
「只要肯拿镇北关当赌注作出一战定胜负的样子,再用一个人做诱饵,就能让吐鲁浑上钩。」
卢大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抚着长须望了一眼道:「难不成你想让滕元帅做这个诱饵?」
我点了点头:「对于吐鲁浑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对会派出全部兵力。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分别袭击玉门和居延泽。前不久我们刚刚袭击了他们的屯粮重地,吐鲁浑肯定不会想到我们这一次还会派兵偷袭。」
军帐中的许多将士站起来拒绝道:「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万一不成功的话镇北关可能就会失守。」
滕子京许久没有说话,思索良久后才说道:「我同意。」
营帐里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说:「还请元帅三思,此行太过于冒险。」
他看着我说:「出奇才能制胜。我倒是觉得秦将军这个计划可行。你们都觉得不行的话,那敌人肯定看出来这是个圈套。」
既然滕子京坚持,众将军也无人再反对。
但是怎么走才能不被敌军发现,这也是一个问题。
我道:「我们可以向南绕道贺兰山跨过关山,进入乌苏沙漠掩藏行踪。」
「玉门关本来距离镇北关只有二百多里路,这样岂不是多绕了五百多里?」一名裨将反驳道。
我接着说:「就是远了点才好,敌人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居然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就为了攻打玉门关。」
滕子京从椅子里起身:「切勿再议,一切按照小秦将军说的办。」
出征前一天,一切准备就绪。
秦文领军两万攻玉门,我带七千精兵袭击居延泽。
临睡前,滕子京走到我的营帐内。
我问道:「滕元帅,你有什么事吗?」
滕子京道:「小秦将军,关于你爹爹的死我很抱歉,我在朝堂上从来没想到过要与他为敌。」
我说:「这事我爹曾和我谈过,他说这件事他不怪你。倒是我爹耽误过滕景春公子的前程。」
滕子京还想再说些什么,我立马阻止了他。我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我本来已经慢慢放下了,所以请您不要再提了。」
滕子京点了点头:「哎,哎,好。秦姑娘深明大义,能这么想就好。」
「滕元帅,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说:「秦姑娘,来之前圣上托我送你一样东西。」
我心里纳闷,我说:「他要送我什么?」
滕子京笑笑道:「你随我出来就知道了。」
我出了营寨后,一名士兵牵了一匹血红色的骏马站在一旁。此马四肢健长,骨骼坚实,锋棱瘦骨,一看就是西域良马。
他道:「这是前些年西域进贡的良驹,圣上让送给你。」
再次听到李和明这个名字。
恍然如梦,怅然若失。
漫长的时间,会平息所有失望与埋怨。现在的我,早已不悲不喜。
没有人知道庆历七年的春天,当我待在黑暗潮湿的牢房里,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希望太子能够出现。那是我最无助的时刻,只是无论我怎么等,他始终没有来。
漫长而无助的等待最能令人绝望,我在自己最需要温暖与陪伴的时间里,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很久之前,在离开京都的那个下午,我仿佛过完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说过,我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太子已经是君,我是臣。他坐镇朝纲,我保他山河无恙。
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在时光的驿站中很用心地等待一个人,你等了他几千个夜晚,他都没有出现。在你准备离开的渡口时,他却姗姗来迟。
他说抱歉啊,我来晚了。
你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能也知道他跨越千山万水才向你走
来,但你还是很平静地说,对不起,我马上就要坐船离开了。你没向他解释在时光里你付出了多少年华。你曾经等了他几千个夜晚,却不能原谅他迟到几个时辰。
因为你知道,在离开那个时光驿站的时候,你没有带走自己的心。
我从士兵手中接过缰绳跨上去试骑了一下,这匹红马奔跑起来马蹄翻腾,快如闪电,体力极佳。
我骑着它绕着营寨奔跑了好几圈,回来时它都不曾剧烈喘息。
果然是匹好马。
滕子京说我应该给这匹马起个名字。
我看着这匹通体全红的马,想了一会后,我说:
「那就叫它桃花吧。」
九 钗头凤
第二日,我从滕子京手上领到军令后,在城内兵营的训练场里,点了七千兵马。
我站在台上对下面的士兵道:「将士们,上一次我们惨败,如今回击的时刻到了。敌人重创了我们的队伍,我们也必须让他们流血。」
副官从身后递过来三碗壮行酒,我将第一碗酒洒在地上道:「第一碗酒敬给死去的兄弟。」
第二碗酒,我一口气干完后道:「第二碗壮行。」
广场中的士兵纷纷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我举起第三碗酒说:「这一碗留下来,等凯旋回来后庆功。」
数万杆长枪刺向天空,士兵们的喊声震天动地。
「杀,杀,杀。」
镇北关的南城门缓缓打开。
门后数以万计的兵马一拥而出,马蹄奔腾,飞快地离开关城。
滕子京站在城门楼上,目送千骑万军席卷山岗而去,城门外的大道上只留下一阵烟尘。
尘雾渐退,猎猎长风吹动城门上的旌旗,远处夕阳熔金。
看见这支载着希望的队伍离开后,他才缓步走下城楼,骑上战马后向北城门而去。
滕子京穿过绣春湖,来到城外的营帐,数万兵马蓄势待发。
见滕元帅到来后,众人皆上前垂手行礼。
一名先锋官道:「元帅,军队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动身。」
滕子京带上头盔,对身边的一群将士道。
「出征。」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我和哥哥秦文带着兵马穿过贺兰山的峡谷。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程,才到了关山山脉。
出征前,滕子京下了军令状,十日内必须到达玉门。
我们只有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还未绕至敌军身后,镇北关很可能失守。
兵马就地休整,在一个小山坡上度过一夜,士兵们全都穿着铁甲而眠。为了抓紧时间行军,部队只睡了两个时辰,刚到五更天的时候,秦文下令兵马继续赶路。
从关山的高原望去,西方赤金镇的天空,被烧成一片通红。
红得好似,盛夏清晨的初日。在那里,现在一定正发生着惨烈的战争。
我不敢去想,此刻赤金渡口那边战争的惨状。
只是不停地用马鞭抽着坐骑,我对它说:「桃花啊桃花。你快一点再快一点,你背上驮的,可是一个年轻帝国生死存亡的命运。」
出了关山山脉以后,就是乌苏沙漠。
在沙漠与关山的交界处,我和秦文兵分两路。
他领两万兵马向西直奔玉门关而去,我领着七千人北上。
分手前他对我说:「绫仙,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我们庆国,更是为了我们的秦家而战。如果此战告捷,我们秦家定能东山再起。」
秦文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我觉得像极了我爹当年的样子。我想起秦双玉来,如果我爹还活着的话,他看到秦双玉一定也很喜欢。
我从来没有像秦文一样考虑这么多,他是我们秦家的长子,我知道他把「秦家」两个字看得比什么都重,肩膀上挑着我们秦家的担子。
这一战没有退路,所以我们只能赢。
我说:「哥,你放心吧,你忘了我爹常说的吗,秦家军可是战无不胜。」
秦文看着我笑了,他的长发飘散在风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秦文看着我的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可能是我知道秦武还活着,可能是我们秦家来了秦双玉这个小家伙,也可能是我终于有机会要去救滕景春。
我爹如果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此刻看见我们这样一定很高兴。
我们都成了,可以支撑家族的顶梁柱。
刚进入乌苏沙漠后,前一段路程还能看见遍地的胡杨与梭梭草,偶尔能碰到干枯的河床、被遗弃的破败房屋、残缺不全的城墙。
随行军中熟悉地形的向导说,这还没进入真正的沙漠。
过了一天后,眼前除了遍地黄沙,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一望无际的沙漠,风尘茫茫,热浪袭人。
走在沙子上,仿佛如同走在烈焰中一般。白天炎热如火,夜
间寒冷如冰。
连续的行军让士兵们早就疲惫不堪,每走一个时辰,士兵们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阵。唯一的安慰是,继续走下去就一定会碰到绿洲。
我带着七千兵马,走了五天才穿过乌苏沙漠。
在出发后的第九天夜里,我们终于到达了居延泽旁边的山坡。在一处隐秘的山谷,我让赶到目的地的士兵,先休息一夜。
连续的行军,士兵们已经累得没有一点力气。此时若是立即发起袭击,只怕兵马疲惫,战斗力不足。
在三更时分,哨兵将我喊醒。
「秦将军,我们发现了胡人的行军。」
我睡意全无,连忙起身,和他来到了一个山坡,躲在一处巨石后面。
山坡下,手持火把的胡人军队正在匆忙赶路,向着玉门方向去,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万兵马。
北方火光冲天,一定是秦文杀到了玉门关。
我下令所有人不能发生任何响动。
等这支队伍走后,趁着居延泽的兵力不足,到时候刚好乘虚而入。在兵马走了两个时辰后,我才让手下的兵将向营寨发起冲锋。
不出意外,营寨中果然没有多少守卫。
我们七千人马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冲破了营寨防御,杀进了敌军的后营。敌人的骑兵溃不成军,在西北的荒原上四下逃窜。
将士们拿着火把,冲入粮草库,把胡人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
我下了马,冲进一顶又一顶帐篷里去找滕景春,找了十几顶帐篷都寻不到他的踪影。
我的心在怦怦怦乱跳个不停,我知道他此刻就在这个营地的某个地方。如今你就近在咫尺,滕景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我在人来人往的慌乱中大喊:「滕景春,你在哪。」
喊了半天没见到他的踪影,却不知浑戈尔从何处杀出,他看见我后大声叫嚷着:「原来又是你这个臭娘们,那个小白脸是不是你的老相好,他已经被我剁成了肉泥。」
说完之后,他手持两把武器向我冲过来。他说:「今天我要把你也剁成肉泥。」
怒火从我胸膛中燃烧,我拿起长枪上前与他搏斗。
他抡起重锤向我砸来,我接下他的铜锤道:「你要是敢把滕景春怎么样,老娘我今天非要拿你项上狗头祭酒。」
浑戈尔青筋暴起,力道重了三分。
「你个臭娘们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浑戈尔身有蛮力,我和他斗了几十个来回,手腕已经开始发麻,渐觉体力不支。
他步步紧逼,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像是几年前,我打死的那头猛虎一样,狠狠地咬着我不放。
浑戈尔又是一斧朝我头顶劈来,我横握长枪挡下。
他抡起重锤,砸在铁斧之上。我支撑不住这一锤的重量,双腿一软。浑戈尔顺势用铜锤砸在我胸口前,我人飞了一丈开外。
手握长枪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浑戈尔再次攻来,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别动。」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空中有箭矢破空的声音。
浑戈尔双臂被箭射中,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我一个漂亮的回身旋转,枪尖已经抵了他的咽喉处。
我说:「别动,再动喉咙可是要给你戳个窟窿。」
冥冥之中,我忽然觉得滕景春此刻就在我身后。
当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才发现他正在千军万马之中等我。天地之间的万物,都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滕景春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笑着流出了眼泪。
我说:「滕景春,你没有死。」
他笑了,他说:「我历尽千辛才见到你,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我说:「滕景春,我来带你回家了。」
士兵们上前将浑戈尔捆绑起来,营地中的蛮子看见他被擒拿之后,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投降。我吩咐士兵们,将这些俘虏关押起来,送回军营。
一群队伍,押送着俘虏向营地里去。我和滕景春策马走在队伍前面,听他诉说这些年的种种经历。
我说:「滕景春,你这一年来过得可真苦。」
滕景春说:「我知道,秦姑娘过的可比我苦多了。」
这句话让我鼻子有点酸酸的,我把头扭了过去。
此时,一匹快马从天际的红日中奔来。
「秦文将军有令,吐鲁浑正欲率领大军逃向狼居胥,让将军乘胜追击。」
我让傅副官去点一部分士兵,带着俘虏和出使团先回营地,剩余队伍则随我去追击敌军。你看,就是这样,征战沙场哪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
我拉着滕景春走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枚发钗塞到他的手里。
滕景春问:「秦姑娘,这是?」
我说:「此钗名为钗头凤,男女各有一支。这是当年我爹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滕景春喜极而泣道:「承蒙秦姑娘抬爱,我何德何能。」
我说:「你真是笨死了,还一口一个秦姑娘。你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
滕景春连忙将发钗揣进自己的怀里:「绫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春风般的笑容。
我说:「滕景春,此钗,但见我心意。」
随从官走到我身边道:「秦将军,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准备出征。」
我纵身上马,在黄沙之中对滕景春挥手,笑着说:「滕景春你等着我回来,今年春天我还想喝你家的桃花酿。」
滕景春满眼笑意地望着我,重重地说了声:「好。」
马蹄南去人北望,黄沙漫天。
无论塞北的风有多大,所有飞扬起来的尘埃,都终将会落定。
瓦楞又生白霜,东风西渡侵寒城。
燕子回门,已是庆历九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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