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骄傲,就是没告诉他这件事。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最好打死我,否则我一定会替我妈报仇的!」
「你……」
「江伯父,打我的人之前是不是得先问过我?」江随不笑时就给人距离感,此时阴沉着脸,顾昊这个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在他面前居然弱了气势。
「你不知廉耻,你勾引你姐夫?」顾昊不敢迁怒江随,不遗余力地骂我。
江随脸更难看了:「江总,我和顾漫的订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顾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脸色极难看地离开了。
江随不走,我懒得和他纠缠,把自己关进房间。
我一遍遍看我和苏一鸿的信息,我想起在车上,我问江随苏一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说,苏一鸿不想让我问,让我尊重他的意思。
他连手机都没带,他彻底斩断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也好,我和他在机场开始,也在机场结束,我利用他,欺骗他,他没遵守承诺,互不相欠了。
苏一鸿走后不久,我没继续拍戏了,我想为自己而活,我开了一家咖啡馆,认真做咖啡。
江随偶尔来坐坐,我没见他。
齐妄也来,还是老样子,送不出去的玫瑰摆在我店里,和我倾诉爱情的苦。
「笙笙啊,你说我好歹也算一流明星,她知道我身份后不是该欣喜吗?怎么反而避我如蛇蝎了?」
这题我会。
「大概没安全感吧。」
齐妄显然不懂我在说什么,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你呢,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你小男朋友吗?」
提起苏一鸿,我还是心痛,也许才被江随狠狠伤过,苏一鸿带给我的痛好像就显得不那么沉重了,我笑:「传染了你的霉运,分手了。」
他无比同情地看着我:「再过十年,我俩要是都没另一半,就凑合过算了。」
「行啊,不过先送我回趟顾家。」
「斗渣爹啊。」
齐妄知道我的事,他和我同病相怜,只是他有个很好的后妈,他在外面等我:「你要是超过一个小时不出来我可就报警了啊。」
「半个小时就报警吧。」
半个小时后,他报警了,我被 jc 扶着出来的,一块出来的还有顾昊和母女俩,母女俩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这脸……」齐妄倒抽了一口气,还没等他从警察手里接过我,被人推开了,江随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动作轻柔地把我护在怀里,脸色阴沉:「你就找了这么个玩意?」
他时不时去我咖啡店,我烦了,让店员转告他我新找了男朋友,让他滚蛋。
7
我们去警局做了笔录,顾昊脸十分臭:「我这女儿十分叛逆,也怪我,她妈走得早,她一直记恨我给她找了后妈,这不,一言不合就动手,就成这样了。」
「是一家人那就更不该打架了,多伤和气。」
倒不是 jc 不管,这种家庭纠纷多以调节为主。
「不是 jc 叔叔,我家笙笙脸都被抓成这样了,不把人关个几天吗?」齐妄凑上前问。
「你看看那两个,你觉得谁伤得重一点?」jc 指指那对母女,我先和她们母女打起来的,顾昊后面才来,虽然三打一,可齐妄报警报得及时,我伤不算很重。
我冷静地递上了录音笔:「不是家务事。」
「顾笙我告诉你,公寓是你妈留给你的没错,还是我故意给你妈下了套让她把公寓写了我名字,老子就是不给你!」
「我还告诉你了,就算你妈是我们气死的又怎样?你能怎么办?你别忘记了,你都是老子生的,要没有我,你能有今天?我养条狗都比你亲。」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录音笔里话放出去,全场寂静无声,顾昊脸扭曲得难看。
他被带去进一步问话了,我也要更加详细地做笔录。
房产过户时,顾昊牙咬得咯咯作响:「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女儿!」
「那可真是我的幸运!」
齐妄乐得不行,搭住我肩,故意替我气顾昊:「笙笙啊,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我爸妈早就想让你去我家了。」
「好啊。」我笑,他帮我,我自然要回应。
顾昊一言不发地走了。
出去时,我和江随四目相对,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
「手放开!」擦身过去时,江随拍掉齐妄搭在我肩上的手,出声警告:「不想拍戏了吗?」
齐妄佯装害怕的样子,拍拍小心脏,无比委屈:「小笙笙,他威胁我,我好怕怕。」
被他一搅和,我心情好很多了,我拍拍他脸:「不怕,我养你。」
江随脸黑得彻底。
我搬进了我妈留给我的公寓,公寓不大,却很有安全感,我准备再回一趟顾家。
自上次进警局后,我总有种感觉,顾昊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我要弄清楚,不过回顾家大打一架,我脸一直没恢复,也就一直没出门。
江随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没让他上门。
「顾笙,下来,我们谈谈。」
「顾笙,我有话和你说。」
「顾笙,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开始。」
「顾笙,我和顾漫没有什么,你听我解释。」
我一一忽略。
这天,齐妄拎着烧烤和酒来我家了,他坐在沙发上开了瓶酒:「江随在楼下,他看见你给我开门脸都绿了,哈哈哈哈,那样子活像老子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过话说回来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要不我今晚不回去,看他什么反应?」
「好啊。」
我烦江随烦得不行,让他知难而退更好了:「不过你不怕你家姑娘吃醋?」
齐妄脸上的笑垮了,过了会儿才打起精神:「我就不信了,我还刺激不了她。」
说完拿出手机拍了我俩的自拍直接抖朋友圈了,仅江随和备注叫「小仙女」的可见,还故意提到了江随。
三秒后,江随电话打进来了。
我没接,又过了会儿,大门被敲响:「顾笙。」
「有口红吗?」
「干吗?」
齐妄接过,在自己嘴巴上涂抹了厚厚一层,亲在自己手背,又抬起手背印在他脖子上,扯开衣裳,擦掉嘴上和手背上口红,大摇大摆地去开门了。
「说真的,我听你说我都觉得他渣,等我给你报仇。」
说着就去开门了。
「顾笙。」江随进来的脚步在看见齐妄脖子上的口红印时顿住了,他满脸阴鸷,抬手一拳打过去,我担心齐妄吃亏急忙过去阻止,齐妄跑得比兔子还快,窜我身后躲着了:「笙笙,保护我。」
我:「……」
江随眼底风雨欲来,他冷笑:「顾笙,你就找了这么个东西?躲女人背后?」
齐妄不怕死地伸出脑袋:「也总比你江大少明知道她忌讳什么,还让她当你地下情人,还和她仇人纠缠不清楚强。」
屋子里安静了。
江随好像被触到了逆鳞,眼眶猩红。
齐妄知道失言:「对不住啊笙笙。」
「没事,你先回去吧。」
齐妄走了,就剩我和江随。
「江随,我不希望你干涉我生活。」
当初知道他和顾漫的事,他这样对我说过。
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末了,自嘲一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爱过你,也恨过你,到头来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江随,别来找我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样,够吗?」
他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江随这样的人,有自己的骄傲,从来都是他掌控别人,他从没有服软的时候,却给我跪了。
当初我想过让他后悔报复他,这会他后悔了,我目的达成了,我心里畅快极了,却在下一刻,被说不清楚的情绪占据。
解恨,迷茫,痛苦,震惊。
我真不想和他纠缠了。
「你走吧。」
他盯着我,眸光微闪:「这样都不行吗?」
江随走后我失眠了,整宿睡不着。
半夜齐妄发给我消息:啧啧,老子有生之年居然看见江随给人下跪,牛逼啊顾笙,可惜从猫眼看的,不能拍照。
8
第二天,我飞云南了,去了洱海,爬了苍山,看了卢沟湖,攀了玉龙雪山,一个月,我手机没有开机,偶尔开机,也只是回复些消息。
我肉眼看着江随的消息从 1 跳到 99+,一如我当初给他发消息,不管怎么发,他基本都不回我。
「笙笙啊,对不住了,江随那狗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在追人,知道我俩是假的,他逼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要是不告诉他,他就要把我的事全部告诉她,我扛不住了,你自求多福吧。」
「笙笙,江随已经飞丽江了,你保重啊。」
昨天的消息,我咬牙,齐妄这坑货。
我迅速收拾东西离开民宿,刚出大门,看见一双逆天大长腿。
江随逆着光,一身休闲装,身上带了烟火气,五官更加清隽,依旧是当初我爱而不得的模样,可我现在不想见他。
「好巧啊。」
巧个屁。
我也懂了,不管我怎么避,他都能追来,我干脆不理,回了民宿,他似乎改变了方式,没像之前一样纠缠,安安静静地跟着,还在我隔壁要了一间民宿。
我出门散步他没跟,我去古城逛他也没跟。
古城人很多,我买了件民族服换上,搭了件披风,当地的阿姨给我编了彩辫,不少人认出我,和我合影。
我一路逛一路拍,等太阳落山,我发现我在古城里迷路了,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三了,不过我不着急,这么多人,随便问问都能找到出去的路,更何况古城的夜更加热闹,我转去小酒馆喝酒听民谣。
等我回去时已经十一点了,管家小姐姐留了饭,陪我在院子里吃。
三菜一汤,味道很好,我吃得很满足。
「是你男朋友做的。」管家小姐姐看了眼楼上,「他一直在等你,见你一直没回来,去大门口看了好几次,要不是我一再保证古城晚上很安全,他都要去找你了。」
江随做的?
江随不会做饭,和他在一起时,都是我给他做,他连洗碗都不会,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们吵架了吧?我看他一直盯着手机,好像在等你消息。」
多可笑啊,以前盯着手机等消息的人是我。
我笑笑:「我男朋友死了。」
管家小姐姐脸上情绪有一瞬间的龟裂。
江随就站在二楼,我当没看见他,进自己房间。
「顾笙。」他拉住我手,「以前的我很不好,没照顾你感受,也不懂你想要什么,我很渣,我承认,如你所说,以前的江随死了,现在的江随,你要不要?」
「不要!」
我回去了,没告诉江随。
齐妄又来了,不同的是这次带着她女朋友,很乖巧,很腼腆,怯生生地喊我「笙笙姐。」
「屋里有给你的礼物。」我对齐妄说。
他去拆礼物了。
「齐妄人很好,也没有别的女人,别怕,好好把握。」
小姑娘被点出心思,脸红得不行,她认真地问我:「真的吗?可我担心,我只是他排遣寂寞时找的,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说完她低下了头。
我把我的事告诉了她,她睁大了眼:「啊?你这么好,那个人怎么忍心啊?后来呢?」
我摇头:「没有后来。」
小姑娘想了会儿,郑重点头:「我明白了笙笙姐。」
当天晚上齐妄发消息过来问我白天和他女朋友聊了什么,怎么小丫头不怕他了。
我回了一句:「你难道希望她怕你?」
齐妄很久才回,语气里掩饰不住地欣喜:「改天请你吃大餐。」
「吃喜糖吧。」
「行。」
门响了,我边聊边开门,是江随,他拎着菜,他脸皮越发厚,不管我怎么赶怎么说难听的话都不走:「来给你做饭。」
不等我回答,进了厨房。
还是三菜一汤,我没动筷子,他好看的眉眼染上一层郁色:「不原谅人,饭总该吃吧?」
我笑笑,拐进厨房,他跟着我进去,眼睁睁地看我把辣椒、芥末、酱油、醋、盐、糖、耗油混合在一起递给他。
「不是要道歉吗?做几顿饭怎么够?」
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我,接过碗:「吃了就原谅我吗?」
「那可说不准!」
一个连路边摊都不吃的人,怎么可能吃这些东西,明显故意的。
可下一秒,他吃了一口,只一口,他脸色大变,我心微微一颤:「你疯了吗?」
「如果你觉得好受一些,那我吃。」
他把那碗混合料全吃了,难受地去卫生间吐,他半跪在地上,狼狈不堪,我心里堵得慌,我接了杯水拿了纸,犹豫了会儿,放回原位。
等江随出来,眼睛全红了,他靠近强硬地把我拥入怀,低头吻我,我躲闪,他箍住我手,我躲不开干脆也不躲,和他吻着。
「原谅我了吗?」他从后背抱住我,下巴靠在我肩上。
我凉薄地笑:「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考虑让你当我情人,不过你要乖,不准过问我的事,也不准干涉我和别的男人,否则随时滚蛋。」
他身子僵了,缓缓直起身子,他苦涩一笑,眼神格外复杂。
他沉默良久,久到我认为他会摔门离开,却听见他说了一个「好」字。
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当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以前不懂爱,我在意你自己却不知道,等我发现,你已经走了,笙笙,你教教我好怎么去爱?我认真学。」
「江随,别犯贱!」
他脸笼罩在阴影,辨不出情绪,他松开我:「是我自作自受。」
那天后,他没再出现。
直到齐妄给我打电话。
「顾笙,江随啥情况?他不去骚扰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他天天找我喝酒,喝醉了还赖着不走,搞得我女朋友怀疑我和他有一腿,你行行好,赶紧把他给领走。」
江随就是故意的。
我打电话给他经纪人,不接。
我不得不去接他。
这狗!
去到齐妄家时,江随躺在沙发上,西装扔在地上,衬衫扣子胡乱地系着,地上丢着许多酒瓶,下巴也生了胡茬,这样狼狈的他,我第一次见。
我踢了齐妄一脚:「你就不能不让他进门?」
「他天天蹲我我有啥办法?笙笙啊,实在不行你收了他吧,虽说他以前是挺渣,可现在感觉改得还行?实在不行,你也抛弃他。」
「送你要不要?」
我接了杯水,往江随脸上洒去,他被刺激醒,双眼迷茫地看着我。
「行啊,你不就是想我原谅你吗?你脱了衣服裤子,围着小区跑三圈,做到我就原谅你。」我快被烦得神经衰弱了。
10
「真要做得这么绝?」
「怎么?不敢了?」
我有报复的成分,可我更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江随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别骗我。」
说完开始脱衣服,齐妄目瞪口呆。
「笙笙姐,你来了?」齐妄女朋友探出颗脑地,被他摁回去了,「辣眼睛,别看。」
他自己倒看得津津有味。
江随脱得真只剩一条四角内裤了。
我:「……」
然后,我和齐妄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拉开门出去了。
「不是吧,这么豁得出去。」齐妄兴奋地拿出手机跟着记录去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很快江随身影出现,他真的开始跑了。
「笙笙姐,我听妄哥说了你们许多事,他以前可能挺渣的,可我感觉他现在很在乎你,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我没说话,拎起包:「告诉齐妄,把人轰出去,我回去睡了。」
第二天,我接到电话。
江随被抓了。
他大晚上只穿条内裤围着小区跑,刚好撞见晚归的女生,以为他性骚扰,当场就报了警,还有老人看见了,以为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还感慨那么帅的小伙子怎么就疯了呢?
而且江随还被拍了视频放在网上了,虽说脸被打了马赛克,可熟悉他的人哪里认不出来?
以江随的手段,他很容易撤掉视频,可视频挂了三天,热度一直往上涨,也没见他撤。
我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变了。
第四天,我收到了他消息:「我做到了,你要守承诺。」
「不守又怎样?」我回。
对方没回消息了。
我没想到,隔天我接到店员电话,江随去我店里干起了后厨工作,关键那货不会,帮了不少倒忙,后厨一塌糊涂,店员让我赶紧过去把他带走。
我咬牙,他成心不让我好过。
我杀去店里,他端出了一杯咖啡,心形的花样,褪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你试试。」
我愣怔地看了他许久:「你回来了?」
江随脸彻底黑了,重重放下手里咖啡。
他抵着后槽牙许久,没能忍住,直接把我拽进杂物间了,他力道大得粗鲁,弄得我挺疼的。
「疯了吗?」
我被他死死摁住,他垂眸吻我,手很不安分地在我身上点火,我被他触碰到敏感处,难受得要命。
很久,他才停下来,轻喘着气,薄荷味的气息洒在我身上:「顾笙,你他妈把我当成他?你他妈把我当成替身是吗?」
「不愿意就滚!」
没错,我是故意的,我还不至于把他们弄混淆。
「我没碰过顾漫,甚至没去过订婚宴,就那照片他妈都是 P 的,当初故意砍你戏份也是因为公司有危机,不想让你卷进去才砍的,我之所以默认和她订婚,我不过是想要股份,那股份我还给了你!」
我想起分手时,江随给我寄了东西,被我退出去了。
「顾笙,老子是错了,我没改吗?从没人教过我要怎样爱人,我在学,我做得不好你就不能教教我吗?你他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疯了才会这样什么都不管跟在你身边。」
他说完又来吻我,比之前温柔多了,可下一刻,唇瓣传来剧痛,铁锈味在口腔内散开,我抬脚踹他。
他没躲,我踹中那个位置,疼得他弓着身子,脸色发白。
「你别装!」
江随靠着墙缓缓蹲下,没理我。
我拉开门出去,店员八卦地过来:「笙笙姐,没事吧?」
「别理他。」
15 分钟过去了,江随没出来,我忍不住开门,江随身子一歪,倒了出去。
他被我踹进医院了,还是那个地方,医生给他吊了针水后很无语地看我:「小姑娘,情侣间吵吵就行了,你踹哪儿也不能踹那里啊,真要踹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下半辈子也不好过啊。」
我:「……」
江随住院学乖了,毕竟是我踹的,我给他送一日三餐,他安安静静地吃,时不时看我一眼。
直到有天我忍不住了:「你一天天跟个怨妇似的看什么看?又没把你踹废,矫情个什么劲?」
他神色幽幽:「废了!」
「没废!」
「废了!」
「那你和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
11
说完这话后我怒了,江随得逞地笑,我气得抄起椅子砸过去,护士刚好进来,阻止了他二次受伤。
我下楼给他买水果再上去时,看见他爸妈来了,我没进去,在门外等。
没过多久,里面却传来了吵架声,声音越吵越大,惊动了护士,好一番劝夫妻才出来,我避开了,她们没见到我。
进去时我拉住护士问:「里面怎么回事?」
护士一脸无奈:「他们来了四五次了,每次待不到一分钟夫妻就开始吵,到底是来看孩子的还是来吵架的,真搞不懂!」
上次见他父母,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想,不仅江随不了解我,连我也不了解他。
我很久才进去,从塑料袋里拿出个苹果,削了个给他,他接过,凑到我嘴边。
「干吗?」
「你吃。」
我狐疑地咬了一口,就见他跟着我刚才咬的地方也咬了。
我:「……」
算了,他爱吃吃他的,反正我不吃他剩的。
「明天我不来。」
江随吃苹果的动作一顿,有点不高兴:「去哪儿?」
「回家。」
「去顾家?」他皱眉,「我陪你去。」
我示意他看针水。
他眉头拧得更厉害:「那就让齐妄陪你去。」
「恩。」
这几天我和他相处得还算不错。
齐妄知道我把他踹进医院,八卦地追问:「笙笙,我也算和江随一块长大,他那个人吧,傲得要死,谁都不放在眼里,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还没见过他向谁这么低头的,虽然渣是挺渣的吧,不过他也没乱搞男女关系,你真不考虑考虑。」
「再说吧。」
「也行,反正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不过我听说他这段时间挺惨的,他想自己开公司,他爸不同意,父子俩打擂台呢。」
「什么意思?」
「江随爸妈经常吵架,一吵架就不管他们兄弟,我记得一次冬天吧,兄弟俩被关在门外,我爸路过看不下去了,把俩人给带回家吃饭了,我就是那会认识他们的,说起来,他爸妈比你爸好不到哪里去。」
我和江随在一起一年时,我提出要去拜访他父母,那会我全身心在他身上,想融入他生活,得到他父母认可,他的回答:「再说吧。」
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之后我故意试探,问以后结婚了是要去他家住,还是自个搬出来住,他反问我为何要结婚,目前的关系不好吗?
还有一次,我给他爸妈买了礼物,他没带回去,我问他理由,他说没必要,气得我好几天没理他。
如今想想,我和他的相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隐情。
「对了,就前段时间他不是和顾漫订婚嘛,我听我爸说他们父子又闹了,闹得还挺凶的,好像江随要迁户口,他爸不乐意,还动了手,他爸也是极品,就没见过孩子那么大了还打的。」
「那天是几号?」
「8 号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不就是顾漫说江随在他那里过夜那天吗?
像嫩芽一样,渐渐破了土,露出本来模样。
「笙笙,你在想什么?」
「我该走了。」
我回了一趟顾家,顾昊没让我进门,顾漫站在门前,阴阳怪气:「听说你又和江随在一起了?」
「关你屁事!」
「你得意什么?那晚上江随亲口和我说的,他对你不是认真的,他只是玩玩你而已。」她不遗余力地让我不痛快。
「哪晚上?」
「8 号,对,就是 8 号,我和他在一起了。」
12
「那你可真可怜,被他睡过了,他还抛弃了你,啧啧,要我早就没脸在这世上了。」
我嘲讽完就走,顾漫愣了一秒,气急败坏追上来:「和你妈一样,都是下贱的婊子!」
我冷笑一声倒退回去,薅住她头发,狠狠往下拽,顾漫被顾昊养得金贵,从小什么活都不干,在我手里讨不到好处,疼得大喊顾昊。
顾昊听见冲了出来,我把顾漫推倒在地,脱掉高跟鞋飞奔跑了。
我没想到顾昊这么没品,居然一直追着我,到路口时,一辆宾利在我脚边停下,江随清隽的脸露出:「上车。」
我爬了上去。
「受伤没?」江随从后视镜看我。
「没。」我松了口气,笑了。
他也笑,递过去一瓶水:「心情很好?」
「打赢了架,还行。」要不是座位不合适,我还想晃晃脚,「前面医院下。」
江随手握方向盘的力道重了些,疑惑地看向我。
前面是家有名的精神医院。
「找我妈的医生。」我解释,许是经过住院一事,许是知道江随这人好像和我以前认知不太一样,我能够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了。
他「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似又觉得话不太够,又问:「怎么突然要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换以前,他就算疑惑也不会问,他变得倒是多。
「差不多吧。」
江随和我进去一块找了赵医生,赵医生还记得我妈,甚至连病历都还在,我仔细翻看,我妈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很多。
「所以,我妈最后一次来医院时,她的病已经得到控制了?」
「是的,她告诉我,她女儿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她一直积极配合治疗,恢复得很好,还停了一段时间药。」
可她还是跳楼了。
我越来越怀疑我妈当初跳楼不仅仅是受刺激。
离开医院时,我心事重重。
事情太久了,要怎么查,如何查?
我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想找找有没有人能帮我。
「顾笙,我是摆设吗?」江随很不爽。
我还真把他搞忘了。
「行。」他咬牙。
之后一个月,我忙得焦头烂额,我妈的事没查出来,却查出来顾昊行贿,而且偷税,我写了一封匿名信举报,他被带走调查了。
半年后,他进去了。顾昊名下的几处房子都被法院查封了,顾漫和她妈搬进了又破又小的小区。
顾昊在里面承认了,当初他一心想和我妈离婚,可他又不想和我妈分财产,我妈不同意,她想要笔钱给我存着,一直拖着不肯离。
顾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的治疗抑郁症的药换了,我妈病情越来越严重,到后来已经到不可控的地步,又被刺激,才会跳楼。
我去老小区时,顾漫和她妈正在吵架。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倒霉女儿?你看看顾笙,从小样样不如你,现在过得风生水起,你倒是给我长长脸,也找个有钱人家公子嫁了,好让你妈我搬出这鬼地方啊。」
「怎么回事?房间里怎么会有蟑螂啊?」
「地板还漏水,厕所怎么又堵了啊。」
再后来,我遇见了顾漫,她站在一辆跑车前和男人拉扯。
「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那个叫青青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居然欺骗我感情?」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怀了你孩子,你必须娶我!」
可惜那个男人没理她,很痞气地上车:「就你这骚劲,我怎么确定孩子是我的?」
说完扬长而去,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喊得撕心裂肺。
天道好轮回。
清明,我买了一束花去看了妈妈,那天下着小雨,我说了许多话,告诉她我过得很好,伤害她的人都得到惩罚了。
我待了一个小时才出去,江随从对面车上走下来,单手撑着伞,把我拥入怀,挡得严严实实:「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不是很冷。」
「下次,我是不是有资格和你一块进去了?」
我仰头看江随:「你觉得我们还能走下去吗?」
「能。」江随偏执地说。
「不能了。」
「能。」他重复,因难受,他喉结上下摆动得很是沉重,「顾笙,再试试,实在不行,我放你走。」
说完自嘲一笑:「你早就已经走了,可我记住你生日了,我也知道你爱吃辣,爱吃提拉米苏,不吃姜和芹菜,喜欢香菇肉馅的小笼包。」
我低头踢了踢石子:「可我一直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不知道的是,你的家。」
「从头再来,总比继续下去要好。」我补了一句话。
他震惊地看向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上了车他才反应过来,他狂喜,拉上车门把我箍在座位间:「不许反悔。」
「不反悔,可江随,上一次太痛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也很痛,笙笙,我们结婚吧。」他拿出钻戒,「有些潦草,不过我在家早就准备好了。」
哪有人一开始就求婚的?
可我点头了,他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看了又看:「明早我们去领证。」
「你户口迁出来了吗?」问完我才发现我说漏嘴了。
江随倒没什么多大反应,点头:「迁出来了,不过我才接手我爸公司,可能会比之前忙。」
他眼底有乌青,有内敛的锋芒,还有过度忙碌后的疲倦,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过,我笑,「不要太辛苦,实在不行,我卖咖啡养你呀。」
他也笑,气息洒在我脖颈处,弄得我浑身痒痒的:「不许反悔。」
第二天,我们去领证了。
江随很紧张。
签字时写错了三次名字,照相时被摄影师吐槽他表情太僵,等我们出来,他掌心全都是汗。
我有些心疼:「江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外公外婆都是乡下人?」
「没有。」
「我外公是知青,下乡认识的我外婆,后来知青回城,我外公也回去了,别人都说,我外公和其他人一样,早就在城里娶了媳妇,不会回来了,让外婆死心,可我外婆不信,后来呀,外公真的回来了,他们过了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妈妈说,我像外婆,我也会幸福的。」
「一定会幸福的。」
「江随,我爱过你,恨过你,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明确自己内心,江随,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江随垂眸覆下,嗓音压低:「乖,在外面呢,情话留着回家在床上说。」
我:「……」
床上说的结果,腰受不住。
一日天朗风清,我收到了一个包裹,英国寄来的,我拆了。
是一对瓷娃娃,还有卡片。
「哥,嫂子,新婚快乐!」
落款:苏一鸿。
记忆回到遥远的当初,我眼眶红了,江随回来看见的就是我这副样子。
他低头一看,很是无奈地捏我脸:「只准难过三分钟,过了三分钟我就要吃醋了。」
「现在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江随点头。
苏一鸿和我妈妈一样,有抑郁症,小的时候江随带着他的时候就察觉他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别人,可他那会也小,不懂那么多,等发现时已经很严重了,后来又添了暴躁症,要是情绪不受控制,就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
「是位很温柔的阿姨发现的,他发烧去医院,那位阿姨和他一个病房,我爸妈不管他,觉得医院有护士,是那位阿姨哄他睡觉,喂他吃饭,给他讲故事,我放学后去医院,护士让我喊我爸妈带一鸿去看看精神方面的,护士告诉我,一开始是那位阿姨提醒的她,她才格外留意。」
「可惜我爸妈觉得一个孩子,哪来的抑郁症,尤其他还是个男孩子,觉得他矫情,结果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他很配合治疗,大学时病情已经稳定了,那会有个女生追他,他没答应,那女生一直没放弃,可有一日,那女生不小心看见了他的诊断书,一鸿没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