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你来的?」
风渡依旧没有回头,答非所问。
我老实回答:「是越初。」
「越初……呵,越初。浦城,我累了,送沁沁姑娘回去吧。」
浦城替我撑了伞,走时我回头,看见窗前的他低头细细擦着什么。
他那时画的,想必是梳月吧,赶我走大概是气我毁了他的画吧。
我到了住处,浦城便回头要走,我向他道谢,他却说,姑娘是不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你是大公子的人,又何必向我道谢。
「浦城大哥说笑了,大哥说的,是沁沁配不起的。」
「都是公子,那就该都是一样的了。」
我看着浦城离开,在想,浦城是不是觉得,我比得上梳月,谁都配得上了。可惜我不觉得,也没有人这样觉得。
18
我不是喜欢纠缠的人,我喜欢的人是风渡,既然他不喜欢,我便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身体好些以后,我在江府的走动便多了起来,那些风渡送我的琵琶,我却是再也没碰过。
我有三把琵琶,一把是我琵琶初成,姐姐送的;一把是我初次登台,妈妈赏的;还有一把,是我攒了恩客赏钱,高价买的。
三把琵琶我都喜欢得紧,只是那日碎瓷割了手,有些不如以前了。
那碎瓷插进小臂骨缝,到底是受了些影响,不过是我如今不再登台,寻常听来,还是不差的。
我坐在凉亭下给那《鹊桥仙》填词,琵琶弦拨了半晌,脑袋里却还是空空的。我填词着实不如姐姐,姐姐的词让那琵琶弦分外好拨。
终是填不出来,我抱了琵琶起身准备回去,却发现身后不远处坐着的人是风渡。
我向风渡施施地行了个礼。风渡说:「你瘦了好多。」
我抬眼看他:「久病初愈,看起来憔悴些是正常的,倒是公子,看起来轻减得比沁沁还多。」
风渡说:「聊聊吧,我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我看着他:「公子说笑了,公子好好的,又能去哪里呢?」
风渡说:「沁沁,叫我风渡吧。」
风渡说:「待梅雨结束,我就去南疆了……」
凉亭下,我与风渡仿佛都同过去释怀了,我听他讲他的以前,听他说小时候的江风渡逃夫子布置的课业,听他说小时候的江越初横行霸道还欺软怕硬,听他说,江越初是个看起来薄情,实际上却最重情义的人……
他为江越初说尽好话,仿佛是在劝我不要对他动心,又仿佛在告诉我,他心有所属,让我自觉退出。
……
那天,我唤了他七声风渡。我叮嘱他路上小心,没问他为什么想离开。
我不敢。
姐姐说,人心隔肚皮,你不问,别人又怎么会懂你意思。
可是那日我问他,风渡你喜不喜欢我,他也没回答我。
可见,有些事情你问了,一样不会有结
果。
懂的人不会问,不懂的人也不会问。懂的人不必说,不懂的人不用说。
我怕是想姐姐想得实在紧了,所以才放肆了一回,问出了好大一个笑话。如今的我实在是不敢了,不敢问风渡说那些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敢问……他如今是不是连将我做替身都倦怠了……
那天我将琵琶交给小婢子,推了风渡回他的院子,路上碰见了江越初。
风渡说:「就送到这里吧。」
江越初说:「大哥你何必如此……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样子!」
随后江越初拂袖而去,脸上有我没见过的戾气,却也如第一次看起来时那般像个少年。
风渡没理会他,而是回头看我,眉目舒朗,眉宇间尽是缱绻的笑意,而后那笑意丝丝缕缕化开,绽出一个至我心尖的笑来。
他说:「沁沁你要好好的。」
我也笑,笑到心口裂开。
19
这大概是我离开院子第一次哭吧,说出来大概也丢人。
我坐在窗户下,抱着姐姐送的琵琶,一遍又一遍地拨弦,脑海里闪现的有姐姐有妈妈还有……风渡。
姐姐与那钟小公子初遇时,抱了琵琶唱,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时我问她,鸳鸯两只鸭子,有什么好羡慕的。当时姐姐跳起来笑着打我,如今看来我的确不该打,鸳鸯就是两只鸭子,没什么好羡慕的。
琵琶弦割破了我的手指,我觉得好疼啊,都说十指连心,疼得我直掉眼泪,我问自己,沁沁你好笑不好笑,这么点疼你就哭了……
浦城来的时候,我眼圈还是红的。浦城说:「公子明日就要走了,晚上请姑娘过去一起一起吃饭。」
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好。
浦城却没走,他又说:「丽春院的人,是不是都情薄如纸。」
我还未回答,浦城已经走远了。
情薄如纸,是啊,与他们比起来,我确实情薄了些,当真是羡慕梳月了。
那日我穿了藕粉的衣裳,是刚来江府时风渡送的。那衣服我当时喜欢得紧,如今也是,只不过以后再穿,我觉得不合适了。
我以为江越初也在,可是只有我与风渡二人。
风渡说:「不用看了,越初今天不来,他还在生我的气。」
我站着没动,风渡又说:「沁沁陪我吃顿饭吧。」
我说好,擒了筷子坐好,想了想,替风渡夹了离他稍远的菜。
风渡问我:「疼不疼?」
我没明白,他又说:「那时肯定很疼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他说的是我的右手。右手手心手背都有疤,那些碎瓷割得着实狠了些。
我说,疼。风渡的神色就突然伤情了起来,他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沁沁。
我说:「可是如今已经不疼了。」而后我给他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风渡说:「沁沁叫我一声。」
我说:「风渡。」
风渡说:「再叫。」
我说:「江晚舟,你够了。」
我说:「风渡,你给我讲讲梳月吧,你讲讲,我是如何像她的,等你走了,我就改了……」
我拿了毯子,铺在地上,我坐在毯子上,头靠在风渡膝盖上,我说:「你要走了,我今天就任性一回,你跟我讲讲好不好,让我明白些,到底哪里像她……」
20
风渡说:「你看琵琶的眼神,很像她在看她的琴,可是也就这一点点像。」
我轻轻地呼吸,生怕呼吸再重些,我就受不住心里疼了。
我靠在他膝上,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落泪,这一点点像她,就值得你高价将我带出那个地方吗?
你是怎样爱惨了她……
我的眼泪越掉越多,分明是我要他讲与我听,可他才讲了一句我就受不住了。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江越初。
风渡没动,我也没动,风渡又说:「可是你不是她,即使你像,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她。」
江越初突然大步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扯起来:「江晚舟,你凭什么!这个女人怎么比得过梳月!你把她带回来,到底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在污辱梳月!」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看不清了,所有人都明白的游戏,就我一个人当了真吗?
恍惚间,我被江越初打横抱着带出门去。他站在门口,声音有些沙哑:
「江晚舟,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个样子。我江卓喜欢的我自己会争取,用不着你的谦让。拿得起,放得下。你连拿起都做不到,又何谈放下。」
我嗓子好疼,疼到说话不利索,挣扎着说:「越初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找他,我求你了……」
江越初把我放在石桌上:「你一个肮脏地出来的人,怎么比得过她!你不知道她有多好!你凭什么取代她!」
我挣开他的手:「我就是肮脏就是下贱,我比不过梳月,可是我心甘情愿,我的喜怒哀乐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他!」
我不再犹豫,想跑回去找风渡,江越初扯了我的手说:「你上赶着找他,他又何曾对你许诺过什么,他那种人,谁也配不上。你又何必自己上去轻贱自己。」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挣脱他的手。
我跌跌撞撞跑回去,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婢子在收拾那桌子饭菜。
我扯了小婢子的手:「风渡呢?风渡去哪里了?」
小婢子告诉我,风渡已经启程准备去南疆了。
江府很大,我不知他从哪个门离开,我跑去马窖,发现马车已经不在了。
人总是冲动的,人一冲动就会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就像姐姐,一时冲动告诉妈妈她要嫁给那个钟小公子,就像我,一时冲动要去骑马追他。
我想问问他,我除了那些,又有哪些跟梳月不一样……
我不明白,那时我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骑马追他。马夫来的时候,我刚刚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马背。
马夫让我停下,我不听。
不作死就不会死,马根本不听使唤,我被那马儿驮着在城中疯跑,我觉得我要死了,后悔死了。我错了,不该骑马。
可是我总归跟风渡是有些缘分的,那匹疯跑的马儿遇见了风渡的马车,我从马儿身上掉下去的时候,看见风渡也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我觉得我们两清了,他看起来摔得不比我轻。好好的一个瘫子,学点什么不好,学人家跳马车。
我看见浦城向我跑过来,浦城挡住了我看他……
风渡说:「沁沁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馆。」
风渡说:「沁沁你怎么这么傻……」
我问风渡:「我除了那些,还有哪里跟梳月不一样?」
风渡说:「不一样不一样,你是你她是她。」
我又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风渡说:「喜欢,喜欢你,哪里我都喜欢,我只喜欢……」
我不知道是他在哄我,还是可怜我。
只觉得听完他的喜欢,我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我窝在他怀里,很乖,任由马车摇摇晃晃地走……
风渡说:「你从来不是她,我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她啊……」
21(江越初视角,独家呈现~)
大夫说,沁沁摔得不是很严重,但是静养不好,会落下很多毛病。
我告诉大夫,一定要治好她。
我是故意的,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她性子那般烈,我那晚一定不会去打扰他们。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脸色煞白,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乖得不像话。大哥坐在她旁边,神色木讷,一言不发。
「大哥,对不起。」
大哥只是眼珠讷讷地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浦城在一旁说:「二公子还是不要操心了。」
那天,沁沁被大哥带了回去,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事必躬亲,只字未提去南疆的事儿。我大概又一次毁掉了大哥去南疆的念头。
我是故意的。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大哥身后,端庄的气质被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生生破坏了。她灵气太足,但要说端庄,谈不上。
我从下人那里听说,大哥给她寻了满屋子的琵琶。我觉得他可真残忍,用一个姑娘教会的好,去对待另外一个姑娘。
我摸着那把古琴,说,梳月,我这次又给你带了一把琴回来,不要难过,我不会让大哥忘记你的。
我找到大哥,明知故问,沁沁年芳几许,可曾婚配。
大哥说她还小,让我歇了心思。
我追问:「我歇了心思?那大哥的心思呢?」
他沉声说:「强扭的瓜不甜,你莫要强迫她,我带她离开那院子,是觉得那院子配不上她。」
「你胡说,你分明觉得是她像梳月!」
大哥叹了一口气:「你要怎么才明白,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你的梳月替我。」
我摔了门离开了。
其实大哥说得没错,梳月的死,的确是个意外。走不出去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梳月是父亲朋友走镖的时候捡回来的。因为家中无女,所以父亲收养了她,她比我大一岁,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的大哥,腿还是完好的。大哥永远比我高,做任何事情也永远比我做得好。他很厉害,我很敬重他。
那时娘亲刚刚去世,哥哥因为不想经商,跟父亲闹得很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娘亲在的时候一样。可是娘亲不在了啊,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忘记了啊。
梳月会做味道跟娘亲做的很像的糕点,会像娘亲一样叮嘱我的课业,她的琴甚至可以超过娘亲……
我知道她跟娘亲不一样,但我喜欢她。
跟她在一起,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我的难堪,抚平那些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我以为她喜欢跟我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梳月说,大哥及冠,父亲为大哥取的字是风渡。
她说,风渡真好听,跟他的人一样。阿卓,我喜欢他,可是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大概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大哥哪里都好,梳月喜欢他是情理之中。我若是个女子,我也喜欢大哥。
大哥 20 岁了,父亲开始为他寻亲事了。梳月也 18 岁了,父亲疼她,多留了她两年,如今也不得不为她找夫婿了……
而我才 17 岁。
我同父亲说,我喜欢梳月。父亲打了我,骂我混账东西。
我同梳月说,我是最懂你的,你喜欢大哥,而我喜欢你。
梳月说,傻阿卓,喜欢有很多种,等你长大你就分清了。
我笑着掉头,笑着笑着就哭了。
那年秋天,梳月 18 岁生辰。
她被指给了城南钟家,钟家的小公子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我苦笑着送了梳月一支玉簪,是我自己刻的,独一无二。
梳月说,发簪不能轻易送人的,你快收回去。
可她最后还是收了,说只破例这一回。
我看着她笑了,我说梳月你要好好的。
她头上戴着发簪,笑得像全天下待嫁的女儿一样,好看得晃人眼。
可是她说:「下辈子我要嫁给大哥。」
我说:「好,我还做你的弟弟,给你备最厚的嫁妆。」
秋收宴那天,钟家跟江家的庆典很是热闹,可平白无故的一场大火,让所有热闹都掉了颜色。
宴中大哥被叫去库房了,很久没回来,我看着库房磅礴的火势,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找到大哥的时候,我才发现梳月不见了。
大哥说,房梁掉下来的时候,是梳月冲过去推开了他。
大哥只是伤了腿,而梳月直接被火吞了。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只是恍惚记得,钟家当家夫人被毁了容,钟家小公子投井了。
后来大哥腿一直好不了,父亲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病重,冬天没结束也去了。
我终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大哥已经坐着轮椅批父亲的账本了。
我觉得他真可笑。父亲在的时候他死活不愿意跟着父亲学,如今父亲不在了,却又做这副样子。
我看着他给梳月的房间里添琴,看着他把父亲的铺子一点一点打理清楚。他好像一个木偶,不难过,不悲伤。他好像永远那么强大,离开谁都能和以前一样。
他可真无情。
我不想看见他,便骑了父亲的马,走了父亲朋友的镖局。我尚未及冠却给自己取了字,我告诉他,我叫越初。如果我跟你一样大,我会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跟着镖局天南海北地走,什么都不想,能想的……也只有给梳月带一把新的琴。
可是那天,我回家了,家里多了一个女人。一个说不出哪里像,但就是感觉很像梳月影子的女人。她也懂音律,琵琶弹得很是精妙。
他喜欢她。
我觉得江晚舟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人。
梳月在的时候,他口口声声兄妹之情。如今梳月不在,他找到一个替代品以寄相思。
我问他:「你敢不敢跟我保证,那些年你没有喜欢过梳月!」
他说:「没有。」
我不信,梳月那样好,梳月情愿为他去死,却仍然换不来他一丝丝的情意。
「她是妹妹。」
「你配不上做她的哥哥。那个女人那么像她,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喜欢她!」
我开始歇斯底里,我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像她,值得他高价买回来。我也想看看,他所谓的喜欢,到底值不值得他撕开那张虚伪的面具!
我去看她。她长得并不像梳月,可是言谈举止之间,总让我觉得熟悉。她不似梳月顾全大局,可是她又像梳月一样,什么都懂。
那日我使坏,告诉她,她只是个替代品。
她却神色无异地为我弹了琵琶,我知道大哥怕我对她动手,所以派了浦城来寻她。
可是只一曲琵琶,我便与她相谈甚欢,大哥知道了最多是多想,也无法对我怎么样。
那天听了琵琶以后,我跑去问他:「你会不会娶她?」
那个懦夫却说:「看她嫁不嫁。」
「你不娶我娶,我喜欢她!」我说。
可是话并没有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丝毫破裂,他以为,我说的是气话。
梳月生日,我越发得寸进尺,终于让他觉得绷不住了。他打翻了一桌子饭菜,失手推倒了那个女人。
我知道他是在让我适可而止,可是他自以为
是的样子,让人觉得厌恶。自己喜欢却不去争一争,别人争了又不乐意。
我心想,梳月怎么会看上他。
他想要什么永远不会开口,旁人说他心思细腻,只有我觉得他是怯懦。
他什么都没做。很好,我替他安抚了那个被他推倒的女人,可是我发现,她真不是我想的那样像梳月。
偶尔的偶尔,又会在某个瞬间,我能在她身上看到梳月的影子。我觉得我赢了,那个懦夫就是把这个女人当成了替代品,梳月到死都不知道那个懦夫喜欢她。
我以为我赢了,直到那天那个女人问我,是不是喜欢梳月。
眼中波光流转,虽然伤情,但是不像梳月那样失了最亮的一抹神采。我突然觉得,我可能错怪了他。
她不像她,一点都不像她。看见她会让我忘记梳月的样子。
我想,怎么会记不起来呢,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够像她。
对了,她叫沁沁。她用她自己的本事让我记住了她。
沁沁有一处很像梳月,她看大哥时眼底的柔情像极了梳月。
我不敢再见她,只是偶尔会隔了很远看一眼。她好像永远都让自己很充实。
虽然很久没见她,可是我知道,她很清楚地知道我的意思,她只是梳月的替代品,大哥喜欢的是梳月,没有人可以忘记梳月。
可是她没有难过。
她依旧每天过自己的日子,不哭不闹,不闲着,就像……就像……
像大哥。
她不像梳月,而是像大哥,或者说,她跟大哥是同一种人。
无情到让人觉得可怕。
大哥说,他要去南疆了。父亲在的时候他就想着去南疆,父亲不在了他就不说这个了。
我扯着他的衣领问他:「你不是喜欢沁沁吗?怎么不带她去!你怎么总是能舍下那么多的东西!难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他说:「你喜欢的,我不碰。强扭的瓜不甜,她不喜欢我,我便不强迫。」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他说:「她曾问过我喜不喜欢她,可巧是为着你来的,我有恩于她,若我说了喜欢,她定是选择报恩舍了心中欢喜。」
「她喜欢你,我便成全她。可我不愿见你们了,去南疆,对谁都好。」
我笑了,这一个两个都是傻子。
我问他:「那些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梳月?」
他说:「没有。」
我信了,我终于信了。可是我又替梳月委屈了。
一个妓院里出来的肮脏人,得到了她拼了性命都没得到的东西。
凭什么!
我去见了她,她在那里修剪迎春花,我让她去看看他,想试试看,这个女人值不值得大哥放弃去南疆。
可是没有。大哥还是要走。
临行之前的夜里,他最终还是约了她。
我坐在门外听沁沁求他,心里忽然有些疼。其实沁沁挺好的,沁沁跟这些都没有关系的。
今天晚上,只要他放开了要带她走,我不会拦着他了。
可是他说,她有一点点像梳月,但他没把她当成梳月。
我隔了门无声狂笑,我这个大哥可真是呆瓜,这样说话,神鬼的心都被他伤透了。
你对一个青楼女子动了心,却不肯承认,一个人去南疆,将人家丢下,你是拿着自己宝贝到不行的东西跑来成全我吗?
一个青楼女子,你凭什么觉得她在我心里能比得过梳月?还是说,你喜欢的,可以随随便便拱手让人?
我不需要你的成全。
我只是……觉得你太过无情了。
22 完结篇(恢复沁沁视角)
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惊坐起,发现自己睡在院中的太师椅上。
风渡过来摸摸我的头,皱眉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我说,我好像梦见姐姐了。
风渡端了药给我,我不想吃,可是风渡的眼神不容拒绝,我只能皱眉喝下去。
他说:「不是强迫你,是你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我不敢放你任性,于我而言,那是赌。」
我知道,坠马一事真的吓到他了。所以我没有说话,只是挪到他身边靠过去,轻轻告诉他:「别怕,我听话,我喝药就是了。」
风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是我从小到大的故事,故事里有你的婆婆、公公,还有小姑子……」
我摇头:「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我想听你为什么会高价带我离开那里。」
风渡说:「带你离开那天我就告诉你了。」
我问他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抱着我说:「那是我准备跟你讲的第二个故事了。」
……
江越初走的那天,又一次落了雪。
我恍惚间看见了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面前的他,
与记忆里重叠,黑色的披风在雪地里很是显眼,雪花纷飞,他头上肩膀上都落了雪。
江越初说:「沁沁你要好好的。」
风渡说:「有我在不用你操心。」
江越初摸了摸鼻子,笑了。
那该是我第一次见他真心地笑,跟风渡一点都不像的笑。他明明比风渡小那么多,笑起来一双眼睛满是苍老。
江越初上马,背上是一把琴。他策马扬鞭却又中途返回。
「江晚舟,等我下次回来,你就去南疆学你那心心念念的医术吧!」
我看见风渡眼圈忽然红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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