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高考:画皮

妹妹睡过头,高考缺考。

妈妈要我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她。

说大不了我以妹妹的身份复读一年。

后来妹妹靠 985 的学历,事业爱情双丰收,家庭和睦,一生顺遂。

而精神失常的我却被我妈草草嫁了出去,被家暴致死。

再睁眼时,我重生回了高中。

看着镜子里和妹妹一模一样的发型、裙子,我面无表情拿起刀,在脸上狠狠划了一刀。

1

窗明几净的教室,纸笔摩擦的簌簌声。

洁白平整的试卷平展在课桌上,还残留着丝丝油墨的气味。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不住地发抖。

「同学,你不舒服吗?」

「没事......谢谢老师。」

卷子上的试题无比熟悉。

连题目都不用看完,我能默写下每一道题的答案。

每个因疼痛而睡不着的夜晚,每次被丈夫按在角落狂扇耳光的时候。

我都是靠着一遍又一遍默诵脑海里的题目,幻想自己的大学生活来度过的。

狰狞丑陋的男人的脸,带着暴怒砍下来的菜刀。

直到死前我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本带球跑豪门小说里的配角。

一个只活在回忆里的炮灰姐姐。

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妹妹一边说着对我的死心怀愧疚,不敢让自己过得幸福,一边和男主纠缠不清。

知道后的男主对妹妹心疼不已,说自己很早就关注到了妹妹。

对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她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学历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

最后两人 he。

番外里,妹妹还给二胎的女儿起名叫我的名字,说是为了纪念我。

想到这,我从胃里反涌上来强烈的恶心感,冲到洗手池大吐特吐。

2

回到教室,妹妹周辞暮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和同学聊天。

「我姐最喜欢学我了,衣服要穿一样的,头发也要保持一个长度,就连饰品也不例外。虽然我总是鼓励我姐找适合自己的风格,可她就是不听。」

参与讨论的女同学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嫌恶的神色。

「那你姐不就是个学人精吗,这种人最讨厌了,一点主见也没有。」

「就是就是,光想想心里都膈应,暮暮你真可怜。」

周辞暮一脸无奈:「没办法,谁叫她是我姐呢。」

「暮暮你心真好。」

「就是,真善良。」

这时,周辞暮才好像终于发现了站在她们身后的我,热情招呼。

「姐,快来。」

「诶诶诶,别叫她啊,我看着那张死人脸就烦。」

「对啊,我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

「你们看,周离脑袋上带着那个发卡是不是暮暮前几天戴的?」

「哇,学人精,真恶心。」

周辞暮捂嘴笑:「你们别这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可这个发卡,明明是前几天她送我的,说和我用一样的饰品会很开心。

上辈子,我还因为这件事开心了好久。

想到这,我面无表情摘下头上的发卡,扔进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3

周辞暮一下阴了脸。

旁边的女同学还在笑。

「哇,学人精居然也有羞耻心?」

「成绩好有什么用,人品真不行!」

我走过去,冷声开口:「我学她什么?学她逃课?学她勾心斗角?学她成绩倒数?」

「周离你别太过分!」她们其中一个大叫出声。

我无视了她,直接走到脸色难看的周辞暮面前,居高临下。

「起来,我要做题了。」

女生们还想吵架,周辞暮拦下来,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算了算了,我姐心情不好,怪我,我不该告诉大家发卡的事,大家卖我个面子,别和她计较。」

「暮暮你心也太软了!」

懒得看她们演戏,我回到位子上专心做题。

4

下课后,我去了洗手间。

冷水打在脸上,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周离,你没事吧?」

平时没有什么交流的学委居然跟了过来,一脸担忧。

「没事,谢谢你。」我撑起笑容。

学委一下愣住,带着雀斑的脸微微发红。

她小声嘟囔:「你该多笑笑。」

「什么?」我疑惑。

「我说,你平时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只爱学习的样子,我们都不敢找你聊天。但你笑起来很可爱,你该多笑笑的。」

我一下怔住。

从小到大,我人生中最在乎的事情就是学习。

上辈子模糊的印象中,学委似乎也来找过我。

我当时回她的什么呢。

好像是:「滚,别来管我。」

因为只有拿到全校第一的成绩回家,我才能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个笑脸。

所以我放弃了娱乐,放弃了人际交往。

十八年的人生里,连一个好朋友都没交过。

高考后,也没有任何同学联系我。

以至于我被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妹妹顶替身份,竟然没有一个同学出来质疑。

看我一直不回话,学委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管得太宽了,哎呀,我不该对你指手画脚......」

「没,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

我舒展开眉头,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

镜子里的女孩也露出笑容。

她脸色惨白,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圆圆的杏仁眼,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可爱得不行。

我和妹妹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样。

她能成为言情小说女主,样貌自然是不差的。

「对了,能借一下你手工课的剪刀吗?」

「好!」学委立刻答应。

剪刀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她才仿佛想起什么,问了一句:「你用来干什么?」

我眨眨眼:「你马上就知道了。」

下一秒,在学委错愕的眼神中,我身后及腰的长发被干净利落剪到耳根。

5

晚自习结束,我径直回了家。

最近父母出差,经常不在家。

家里只有逃了课先回家的周辞暮在。

她看到我头发长度的瞬间,眼神无比慌乱。

「姐,你怎么......突然想到剪头发了?」

「洗头发太费时间,就剪了。」我平静回答。

周辞暮素来爱美,无比珍视自己顺滑黑亮的秀发。

让她剪头发,她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其实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幼稚,而且没什么用。

但是只要能恶心到周辞暮一点,也值了。

6

「暮暮,你怎么剪头发了?那么漂亮,好可惜!」

周辞暮勉强提了提嘴角:「换个形象嘛,现在这样不也很可爱吗?」

「倒也是。」

无视周辞暮阴沉愤恨的视线,我低头掩住冷笑。

这才刚开始啊,亲爱的妹妹。

班主任拿着前段时间期中考试的卷子进来。

「这次测验的年纪第一名依然是周离同学,大家鼓掌!」

课间,学委过来找我,眼神羡慕。

「恭喜你啊周离,虽然我很努力了,可还是进不了前十。」

听到这,我在桌子里翻找几下,抽出几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给你。」我递给学委

「这是什么?」学委疑惑地接过去。

「我的笔记。」

听了我的话,学委先是愣住,很快激动得涨红了脸。

「可以吗?这个可以给我看吗?」

我们班是尖子班,竞争极其激烈。

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像这种无偿交流笔记的事情从来不会出现。

我上一世也是那种极其防备同学的人。

但这次,我想作出些改变。

「嗯。」我点头,又补了个微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哇!谢谢周离!!」

学委的欢呼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有听见我们对话的男同学凑过来,挠着脑袋开口:「那个,也能借我看看吗?」

学委跟保护什么宝贝似的,将笔记牢牢护在怀里。

「走开走开,这是小离子借我的。」

「求你了,我就看一眼!我真的很想知道年级第一的笔记会不会像传说那样闪着金光!」

「我也想看!拜托了周离学神!」

我一下乐了。

「想看就看。只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笔记是用黑色中性笔写的,不会闪着金光。」

学委顿了顿,委婉道:「小离子,金光只是个等级比喻啦,不是真的闪光的意思。」

旁边的男同学看着我的笑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7

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在旁边吵吵闹闹的也不错,我回家路上心情无比轻松。

或许,我的人生真的有改变。

重生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连第二天上学路上的心情都是轻快的。

可是到了教室,同学的态度却一反昨日。

「早上好?」

我试探着打招呼,没人理我。

学委也到了教室,她红着眼眶把笔记扔回我桌上。

「这是怎么了?」我拉住她。

看我的疑惑不似作伪,学委低低开口。

「你看一下班级群吧。」

「我手机坏了,前几天就送去修了。」我解释。

于是学委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我面前。

昨天晚上,周辞暮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图片在群里。

【姐,你不是说成绩比你差的人都是垃圾吗,为什么突然分享笔记了。】

【你不觉得他们像狗一样抢笔记的样子,很有趣吗?】

【这样是不对的,姐,他们是我们的同学啊......】

【什么同学不同学,一群 loser 而已。】

和她对话的账号,头像是我的头像,名字也是我的名字。

周予暮在群里说:【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我姐这样不对,所以才发出来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下面一水的义愤填膺。

【哪有,如果不是暮暮,我们现在还被那个贱人耍得团团转!】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昨天还真心实意感谢她......】

在一众责问声中,学委一个人在为我辩解。

【聊天记录是可以伪造的】

周辞暮直接甩了录屏,证明和她聊天的人确实是我。

看到这,我伸手到书包里摸索。

果然,手机维修店的小票不见了。

8

周辞暮当着众同学的面劝我:「姐姐,做了就做了,我们好好道歉,立正挨打不好吗?」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没什么好说的,我手机掉了,直接报警吧。」

「周离!」

周辞暮高声叫起来,叫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找补道:

「这么点小事,值得报警?到时候丢脸的不还是你?」

我冷笑:「既然丢脸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说到这,我一步一步靠近她,轻笑出声。

「还是说,其实最后丢脸的会是你,你才这么急?」

周辞暮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

不再多言,我借学委的手机报了警。

「诶诶,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学校学风良好,师生和睦,怎么会出现偷盗事件呢?」

肥头大耳的班主任追着警察进来,满脸赔笑。

警察无视了他。

「哪位是周离同学?」

「我。」我走出教室门。

班主任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周离,你一个学生能丢什么贵重东西,别闹了。」

「警察叔叔,我的手机丢了,我怀疑是班上同学做的。」

我直接和警察说了我的怀疑。

有人偷了我的维修票据,拿了我放在手机店的手机。

偷手机的人不仅知道解锁密码,还知道昨天班级发生的事,只能是班上同学做的。

「暮暮,你要去哪?」

一个女同学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本来被警察吸引了注意力的所有人,顿时转头看向鬼鬼祟祟抱着包想从后门离开的周辞暮。

「我、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周辞暮结结巴巴。

我径直走向周辞暮,提起她的书包,翻转。

里面所有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一个紫色的裸机从里面掉出,我捡起来,解锁。

这部手机是半年前,周辞暮求着妈妈换手机时,我妈顺手给我也买了一部。

但是她不愿意和我用一样的颜色,自己要了粉色的,给我的是紫色的。

我动作极快,周辞暮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脸色一变,柔柔弱弱地抢先发难。

「姐,我又有哪里惹到你了吗,你要这样......」

我装作无辜:「啊,我只是觉得你上厕所不用带包,好心帮你拿一下。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你包里找到我手机啊,妹妹,你要解释一下吗?」

我笑意盈盈,周辞暮脸色变换几下,突然落泪

「......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肯定是谁刚才趁乱放进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落泪,泪珠随着苍白瘦削的小脸低落,鼻头通红,惹人怜爱。

有几个男同学看不下去了。

「周离,说不定是你自己放进去的,栽赃给辞暮!」

「对,你平时就眼高于顶,还爱欺负周辞暮!」

我走过去,一字一句:「我欺负她?怎么欺负的,你能说出来吗?你能为你今天的言行负责吗?我敢发誓如果我以前欺负过她我就不得好死,你敢吗?」

男同学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我又走到周辞暮面前,小声耳语。

「手机价值在 3000 元以上,可以立案,你要是现在承认,我可以取消报案。」

周辞暮哽着一口气不肯认输:「我偏要说是别人塞给我的,

你没有证据能怎么办!」

我笑了,走到警察面前。

「警察叔叔,手机维修店应该有监控,去查一下我们就能知道谁偷的了。」

周辞暮一下白了脸,开始求饶。

「姐,姐,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别立案好不好,我还年轻,还有那么久的人生,姐求你了!」

到这时,同学们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就连一开始一直帮周辞暮说话的几个男同学,现在都冷了脸一声不吭,看她的眼神满是鄙夷。

9

最后我还是和警察道了几声歉,放弃了追查到底。

这点惩罚对周辞暮来说简直太轻了,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我还在等一个机会。

班主任对我很不满,却又碍于我的成绩最后只能轻飘飘放下。

周辞暮连下午的课都没来上,直接逃课回家了。

「你做了什么?我和你爸不在家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妹妹的?」

电视遥控器直直冲我脸上扔过来,剧痛中我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妈那张暴怒的脸变成三个,又重新汇聚在一起。

周辞暮盯着哭红发肿的眼睛站在我妈身后,满脸恨意地盯着我。

我爸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周离。」我爸开口,「明天去学校,就说是你诬陷你妹妹的。」

「你有好成绩,有光明的未来,学校里这点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妹妹不能再丢了名声了。」

那瞬间,我不敢置信。

我一直以为,至少我爸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他一辈子都是个怕老婆的老实人,不敢反抗我妈。

他也是在我嫁给上辈子丈夫之后,唯一一个来看过我的亲人。

也是我死后,唯一流过眼泪的人。

可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他爱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推向地狱。

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

于是我说:「不。」

10

4 月底,不算太冷,但只穿单件依然会被冻到瑟瑟发抖。

我只披着一件校服外套,就被赶出了家门。

「不同意就别回来了,我们就

当没你这个女儿!」

听了我的回答,我妈拿着扫把把我打出了家门。

我在手机里翻来翻去,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没办法,这都是以前的我做下的孽。

心里打算明天去找学校老师申请住宿,食宿直接用奖学金扣。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学校给的奖学金高,还能附带招收我妹妹入学,我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省排行第一的一中的。

蹲在公交站下面,我最后点开了一个 app,刷起了题。

这是一个刷题的匿名 app,里面有大量的竞赛题,是平时根本见不到的。

全国各地的尖子生几乎都汇聚在这里,

学校和省市的考试难度比不上这里面的十分之一。

我个人账号旁边有一个金灿灿的数字 2,代表我是 app 排行榜上的第二。

这个 app 对用户的隐私做得特别好,不会泄露一点信息。

交流都是在公共版块,用户间没有私信功能。

但此刻,我账号的个人界面,右上角冒出一个红色铃铛提示。

可我一点也不惊讶,心里异常的平静。

我想,原来是这个时间点吗。

一则系统通知映入眼帘。

【恭喜您,入选第二十三届全国理科竞赛训练营海选资格。】

【本训练营将在下个暑期开展,耗时两个月,吃住全包,全封闭式训练。】

【本训练营由国内顶尖高校联合创办,优异者可获得保送资格。】

【有意请点击以下链接报名,注意,此活动需要填写真实有效的信息,并经过资格测验证明身份,最后按照分数排名录取。链接为 http://www......】

上辈子,因为爸妈不同意我远行,再加上我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我放弃了这个竞赛。

直到看了原文后,我才知道。

妹妹正是靠着我手机上 app 的账号信息,成功接近男主。

但这次,我会牢牢把握住自己的机会,不会再拱手让给任何人。

呼出一口白气,我毫不犹豫点进链接。

11

不需要搭理父母和妹妹,每天专心刷题,时间过得很快。

高二下的期末成绩出来,榜上第一依然是我的照片。

家长会以后,我妈破天荒地主动找到我,笑得开心。

「对,这就是我

家闺女,哎呀,什么教育不教育的,我们根本就不操心。她随了父母,聪明!」

在家长众星捧月的称赞声中,我妈这么多年第一次对我放缓了语气。

「离离,一会儿跟妈回家吃饭啊。」

我掩了嘴角的冷笑,说:「妈,暑假我要去参加个竞赛,需要你们签字。」

我妈脸色一下变了:「不许去,花那冤枉钱干吗?」

「不花钱,免费的。」

「那更不行,暑假你和你妹妹好生培养下感情,别生分了。」

「没必要。」我冷笑。

「你妹妹就是一时调皮,做错了事,你这个做姐姐怎么这么小心眼?」

见我倔着脸不说话,我妈一下又生气了。

「说了不准去,翅膀硬了,诚心气你妈是吧?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一时没忍住情绪,嘲讽道:「我不听话?我是像妹妹一样逃课了还是偷东西了?到底是谁——」

话还没说完,我妈一巴掌打得我头都偏开。

被当众拂了面子的她扯着嗓子骂:「小畜生,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妈!」

「这是怎么了,周离妈妈,别气别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啊。」

班主任李老师神色焦急地走过来,拦住我妈想要踢我的动作。

这下不得了,我妈把怒火转移了目标,一手挥掉李老师的眼镜。

「李老师,你们怎么教育孩子的,啊?就教育出这种不尊敬父母的垃圾,闹脾气几个月不回家住在学校,现在暑假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破竞赛!」

李老师连声和我妈道歉。

李老师是教数学的,平时把头发全都盘在脑后,戴着黑框眼镜,又总是板着个脸,同学们都挺怕她。

但竞赛的事我找作为班主任的李老师问过。

她说这是每年都会举办的竞赛,各个高中的老师都略有耳闻。

只是因为进去的门槛太高,私密性又强,他们老师也不太清楚具体流程。

她说她是全力支持我的。

「那个,周离妈妈,竞赛的事我们去办公室聊可以吗,这真的是个好机会,周离去了会有很大的提升。」李老师神色诚恳。

「提升不提升的管我什么事?我现在要她回家!回家!」

我大概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

她怕我离开家过久,无法掌控我,不能完美地让妹妹

顶替我的身份。

李老师眼珠一转,小声道:「周离妈妈,这个训练营只要去参加,就有奖金的。」

我妈愣了愣,犹豫问道:「多少钱?」

「这个数!」李老师比了个 5。

「5000?也没多少啊......」

我妈嘴上这么说,但神色确实犹豫起来。

李老师一咬牙,道:「是五万!」

我看着暗地里给我使眼色的李老师,惊讶得说不出话。

12

从学校出发那天,天气很暖和。

李老师帮我背着包,一路送我到检票口。

「东西带齐了吗,衣服呢,够吗,对了我给你装了些常用的药,就在侧面小兜,钱不够和老师说,别不好意思......」

她絮絮叨叨的,阳光洒在她发丝,染上橙黄暖光。

「好了快进去吧,别误了车,诶诶,你这小孩哭什么?」

「谢谢您,那五万块以后我一定会翻倍还您的。」

我接过李老师的纸巾,止不住的眼泪几乎打湿了整张纸。

「行了,快去吧,你只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那张常年紧绷的脸,此刻正在努力勾起笑,有些僵硬和吓人。

我却笑了出来。

「嗯,我一定会的。」

动车开了快 8 个小时才到。

下车时,我整个人都有些僵。

正揉着手腕,一股大力忽然撞上我的肩膀。

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的瘦高身影和我一起跌坐在地。

那人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瞳孔极黑极冷,分不清是男是女。

下一秒,那人起身径直拐进角落的房间,一句话不说。

「什么人啊。」我嘟囔。

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我抬脚就走。

「喂,你,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的人吗,脸很臭,或者挡了脸看不清的那种。」

忽然被几个大汉拦下来,向我问人。

我捂着嘴,犹豫出声:「好像看到了,很瘦对不对?好像往那边去了!」

然后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等那几个大汉跑开几分钟,我敲了敲角落房间的门。

「他们走了。」

接着去车站外赶公交赶往考试场地。

13

第二天上午是竞赛海选,

当天出成绩。

我成功入围。

第一名是个短发的高个女生,不爱说话,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

宿舍按成绩分配,我和她分到了一个房间。

她见我的第一句话是:「谢谢,欠你个人情。」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哦,车站那个人是你啊。」

交流止于此。

毕竟我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过去。

训练营上课的第一天,一头张扬红发的男生踏进教室,嘴里还嚼着东西。

他径直走到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歪头,眼神愉快地对我笑。

「终于见面了,Li。」

我勉强提起嘴角,回了个笑容:「你好。」

心里想的却是:狗男主,别来沾边。

14

狗男主真的很狗。

他逮着机会就要问:「为什么删我好友?」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是的,我以前在 app 上确实有一个好友,那就是男主宋屿。

他名字叫 SoY,常年排名第三。

某天半夜,我收到了 SoY 的好友消息。

【等着,我迟早超过你,然后直冲第一!】

我拒绝了他,并且回复:【小学生洗洗睡吧,梦里都有。】

自此他和我较起了劲。

他每败一次,就发一次好友邀请,我就嘲讽他一次。

一来二去,某次误点了确认按钮,就加上了好友。

从那以后,他更是没了消停。

从天天放狠话,到后面居然和我讲起了他家钩心斗角的豪门恩怨。

讲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开始给他发题目,然后他就清静了。

重生回来,拿到手机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删了他。

宋屿烦得要死,话又多又密,别人为了清静,连带着离我都远远的。

最后实在受不了,宋屿再一次问我的时候,我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为什么删了我?」

「因为你在私聊里提到你是男的。」

宋屿愣了:「男的怎么了?」

我开始胡言乱语:「你会呼吸,还是男的,会呼吸的男的我不喜欢,如果还要和我说话的话,我就更不喜欢了。」

我手指一伸,指着教室对角线距离我最远的男同

学,开口。

「那种就很好,我喜欢那种,懂吗?」

结果正好冷脸室友经过,完美挡住了我手指的方向。

宋屿沉默了。

室友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15

那天以后,宋屿再也没缠着我,老老实实做同学。

我终于能每天专心学习、刷题了。

训练营的节奏很紧张,六点起床,12 点睡觉都算是轻松的。

这里汇聚了全国的尖子生,好几次我甚至连前二十名都没进。

我那时候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有不输于匿名 app 的学习渠道。

不过我室友每次都稳坐第一。

而且相处久了,我发现她人其实很好。

第一次成绩排名跌出前二十的时候,我因为一道物理大题熬到了半夜里两点。

心里又急又气,抓得手臂上全是血痕。

「这个数据是陷阱,应该设另一个数为 x。」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头看见室友顶着两个黑眼圈,幽灵一样站在我身后。

在她简单易懂的讲解下,我弄懂了解题步骤,心里终于舒坦了。

注意到室友死死盯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背后一凉,忽然想起因为宋屿而闹出来的乌龙。

我委婉解释了来龙去脉:「所以只是个乌龙,我发誓。」

她沉默了半天,忽然幽幽开口:「我只是想说,台灯的光真的很刺眼。」

我连忙道歉,关了灯。

睡前,我想起什么,问她:「我叫周离,你呢?」

「江疏月......」她声音无奈。

......

训练营结束那天,我收拾好东西,转头和江疏月说话。

「S 大见。」我笑着和她道别。

江疏月也淡淡勾起嘴角,像是被春风吹过冰面融化的湖水。

「嗯,S 大见。」她说。

16

赶回学校时,高三上已经开学。

学委见到我很开心,好奇地问训练营有关的事。

有个女声阴阳怪气地插进来。

「学委,人家周离现在是国家级别的尖子生了,估计看不上我们了吧。」

「就是就是,一整个暑假都不联系,发消息也不回,之前怕不都是装出来的!」

学委弱弱辩解:「或

许周离只是太忙了。」

「你能不能有点自尊,不就是成绩好点,你至于这么舔她吗!」

「隔壁班李华都在申请保送了,也不知道参加个竞赛训练营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话的都和周辞暮交好的同学,她坐在人群中央,眼神挑衅。

仿佛在说之前的事对她根本不痛不痒。

结果我还没说话,其他同学看不下去了。

「你们也好意思说那话,那你们怎么不参加训练营呢?是不想吗?」

「我怎么闻着教室里好酸啊,谁喝醋了?」

「哎呀,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学委和我相视一笑。

我拉了个新的群,发送了一大堆文件。

「这是竞赛那边比较典型的题目,我都整理好了,大家可以做做。」

群里欢呼——

「哇,谢谢周离!」

「周离万岁!」

学委和我相视一笑。

我在参加竞赛前就和她说过会断联两个月,因为为了让学生专心学习,训练营是全封闭式的,有信号屏蔽仪。

我妈打电话骚扰过我几次。

「快滚回家,你不在家这几个月,你妹妹都没好好吃过饭。」

我冷笑着回她:「那就饿死。」

「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娘打死你信不信!」

「那你一个上大学的女儿也别想要了。」

话筒对面一下沉默了。

我妈这人最重面子,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她能在背后黏酸大半个月,咒别人出门被车撞死。

现在就指着高考完炫耀成绩扬眉吐气。

可能人就是欺软怕硬的,自从我态度强硬起来以后,反而日子比上辈子好过得多。

我又接了一句:「你也别再打电话来了,我听着烦,心态不好高考失利也有可能。」

自此,清静的日子一路延续到高考。

直到我再次被囚禁在家。

17

一条铁链拴在我的脚踝,我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卧室到客厅。

妹妹卧室里传出她和妈妈的笑声。

「来来,暮暮,穿这条裙子给妈妈看看......嗯,真漂亮,到时候就这样去采访现场吧。」

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窝在沙发上发呆。

自从班上同学不站队周辞暮后,她旷课就越发严重。

不过依然参加了高考,虽然分数没超过 200。

我和同学的联系也紧密了很多,自然以为家里人熄了顶替的心。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收拾东西回了趟家,想拿上自己的身份证。

开了门,我妈热情温柔地站在门口。

「哎呀离离回来了,考试辛苦啦。」

「爸妈想你得很,一直没联系就怕打扰你,现在好了,咱们一家人今天晚上好好吃个饭,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我妈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温柔地笑着和我说过话。

我一下有些蒙。

周辞暮在旁边,满脸阴沉和不爽。

吃饭的时候,我妈还不停给我夹菜。

我吃咸了,又殷勤备至地给我倒水喝。

结果没想到就是因为那杯水,我饭都没吃完就晕了过去。

我苦笑,本来以为这一世已经有所改变了,没想到还是中了套。

她们两母女手挽手从我面前经过。

「妈,到时候如果问我怎么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的话怎么办。」

「嗐,你就随口编,他们哪知道真的假的。」

叮咚——门铃响了。

我妈动作迅速,扯着链子把我关进房间。

隔着门板,我听到江疏月的声音。

「你好,周离在吗?」

18

我听见妹妹略带疑惑的声音。

「我就是,你是?」

「......」

沉默了很久,江疏月才冷着声音开口:「抱歉,记错人了。」

外面沉寂下来,门也被关上。

又过了几天暗无天日的日子。

有人敲响了家门。

看见来人那张浮肿泛黄的脸的瞬间,我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来啦小方,快快快进来。」

我妈热情招呼醉醺醺的男人坐下。

男人看年纪四十上下,肥头大耳,脚步虚浮,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到处乱转。

记忆中,肥厚粗糙的手掌使劲扇下来,剧痛让我头晕耳鸣。

上一辈子,明明,明明是两年后我才被嫁出去......

我白了脸,下意识连滚带爬想往房间跑。

却被我妈一把揪住头发。

「死丫头往哪跑呢?真没礼貌,过

来,给你介绍人!」

被称作小方的男人眼睛一转,让人不舒服的眼神黏腻无比,像是剥光了我的衣服一寸寸打量。

他眉眼一压,凶狠地大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漂亮女儿?你敢框我?就这干瘪样子还敢要我 6w 彩礼钱?」

「哪能啊,这不是最近没出门,没洗澡吗。」

我妈连忙赔笑,不顾我反抗把我往浴室推。

「快,滚去洗澡!门不许关,让方哥看看!」

那瞬间,我整个人气得抖得停不下来。

再怎么样,我也是她女儿啊,她怎么能?

我别开脸,咬着嘴一言不发。

男人更不满意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作势要走。

「妈的,长的不行还不听话,当我冤大头花钱买祖宗呢。」

我妈狠狠一脚踹在我腰窝,剧痛让我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妈,我回来——啊!」

妹妹兴冲冲冲进门,却和一堵肉墙似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她尖叫一声,白着脸给了男人一巴掌,长长的指甲在男人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男人气得就要动手,却在看见妹妹脸的瞬间,硬生生止住了。

「哎哟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是毛毛躁躁的,快进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我妈急急忙忙把妹妹扯到身后护住,边说边把她往里屋推。

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男人才砸着嘴脸带可惜地收回视线。

他搓着手试探,笑容猥琐:「要是你那个女儿,再加 2 万,不,5 万,我都愿意。」

我妈一下沉下脸,还翻了个白眼:「我家小......咳咳,大女儿可是保送清北的大学生,你也就配得上那边那个烂货色!不满意算了,多的是来提亲的人,要不是看你诚意足,你以为轮得到你?」

「诶诶,别别,再商量一下!」

两人就在我面前,把我当某种不是人的货物一样谈价。

最后彩礼又加了 6 千。

男人满脸怒意,骂骂咧咧。

「妈的臭婊子怎么这么贵,真是亏死了,你怎么和你姐差别那么大。不给我好好生两个大胖小子,我打死你」

泛着酒臭和汗臭的肥厚大掌跟铁钳一样抓住我的手臂,挣不开,另一只手上来想扯我的衣服。

但是被我妈拦住了。

我心里忽然泛起一点微弱的希冀。

男人更不爽了:「后悔了?别太过分了,没有多的钱了!」

「还没给钱呢,那个叫什么,对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钱给了,你再把人带走。」我妈撇嘴。

「万一你们收了钱不给人怎么办!」

「我们全家在这住了十几年了,还能跑不成?」

「行,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钱。」

「用准备户口本吗?」

「准备那玩意儿干啥?」

「领证啊!」我妈叫起来。

「领个屁,生了儿子再说。」

「也行......那你快点啊,过时不候,等着要我女儿的人可多了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

男人出去前,回头看了好几眼。

又是那种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我,让我几欲作呕。

19

一个多小时,男人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满头大汗。

我妈接过现金后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推了出去。

满头臭汗的男人眼里闪过瞬间的贪婪,接着又是某种忙不迭的悔恨。

他叫住我妈,脸色很不自然。

「等等,她的那个......额,那个身份证,还有户口本,拿来。」

「你用来做啥啊?」

「我想了想,还是领个证,免得跑了以后不好报案找。」

我妈忙着数钱,也没有深究,找到证件后就统统丢了出来。

她头没抬,也没看我一眼,背影消失在逐渐合拢的门缝间。

我沉默地看着把证件塞进怀里的男人,头脑开始疯狂思考。

男人扯着我离开的步伐很急,像是有什么倒计时悬在脑袋上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停在楼下的车是一辆普通的黑色面包车车。

我心里一跳。

男人催促我:「傻站着干吗?快上车!」

藏在外套里的双手被绳子紧紧捆住,男人轻轻一推就让我栽进车里。

然后我在后座上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看着我的模样,愣住:「你这......真够狼狈的。」

我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口气。

「你这只报恩鸟来得也太晚了,江疏月。」

......

「那个,江小姐,你看,人我也给你带来了,那个钱......」

男人讨笑的

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疏月点头,对着驾驶室叫了声:「杨叔。」

接着旁边一同停着的几辆车上鱼贯而出七八个西装大汉。

其中几个略微面熟,似乎是之前车站遇见过的人。

我目瞪口呆看着江疏月。

江疏月摸摸鼻子,耳根罕见地泛起薄红。

「我家......开保镖公司的。」她解释道。

说话间,两个大汉瞬间制服一身肥肉的男人,堵住他的嘴,拉往其他车辆。

「找个地方,腿打断。」江疏月面无表情地吩咐。

「等等。」我拦了下来。

江疏月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来。

我示意她放心。

摩挲着手里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我走到男人面前,蹲下。

「走,去领证。」

20

「我说了我是周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就是,要是耽误了我女儿接受你们领导采访,你担待得起吗?」

电视台楼下,我刚踏出电梯,就听到妹妹撒泼的声音。

我妈则站在她身后,一起朝工作人员发难。

工作人员领着我过来,脸色为难:「周离同学,你妹妹的事......」

「抱歉,我这就去解决。」

周辞暮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吊带碎花裙,显得腰身纤细,手臂皓白。

可走近后,她脸上的扭曲怒意却打破了第一眼的印象,只让人觉得刻薄难堪。

「周辞暮,别闹了。」我叫她。

「闭嘴......啊!」

周辞暮在看到我脸的瞬间,尖叫出声,活像是见了鬼。

「你,你的脸!」

一道狰狞的长条形疤痕从我右眼直往下颚,还泛着红白肉条。

我摸了摸伤疤,笑起来:「怎么了,妹妹。」

妹妹愣神期间,我妈先冲过来了,伸手就要扯我头发,一边跑一边骂。

「周辞暮,你怎么回事,高中不学好就算了,现在还要顶替你姐姐上大学的身份,快,跟我回家!」

我后退一步,堪堪躲过她的长指甲。

「妈,你说什么呢,我才是周离啊。」

我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从衣服里摸出一张前几天才拿着户口本去补办的新身份证。

上面的照片赫然是有着狰狞伤疤的我本人。

妈见这架势,立刻躺到地下撒泼打滚起来。

「哎哟造了大孽哦。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以前就爱偷家里的钱,偷姐姐的手机,旷课不学好,现在连姐姐的成绩都想偷!」

「妈,我要上 A 大,那边好多高楼大厦!」周辞暮在旁边嚷嚷。

「好咱们就上 A 大!」

我笑了,装出惊讶的样子:「啊,周离在竞赛保送 S 大了,你们不知道吗?」

我妈愣了愣,眼珠一转,撒泼耍赖:「那我女儿成绩好,还不允许换学校啊!」

事情闹得很大,又在一楼大厅,很快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就连电视台的记者都闻风赶来,架好了摄像机。

「当妈的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假吧?」

「我看那条疤,就是不学好在外面惹了事被砍的!」

等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得大厅水泄不通后,我才慢悠悠开口。

「其实分辨我们有个很简单的方法。」

「只要拿一套竞赛题来做,看谁分高,不就好了吗?」

听了这话,我妈急了。

她心里也明白,别说竞赛题了,就小学六年级的题,周辞暮也不一定整得明白啊!

我妈拉着我就要走。

「别胡闹了,你看看你给人家电视台带来多大麻烦!」

「等等,周妈妈。这不巧了吗!我们为了准备今天的采访,正好找资深高考出题人出了几道题目。」

电视台主持人笑眯眯拦住我们,眼睛里仿佛写满「本月 KPI 有了」。

录制地址换到了一间会议室。

卷子铺好,我刚写了两道题,对角线位置忽然传来巨大的桌椅翻倒声。

只见周辞暮本来坐的椅子已经被踹到了门边,她满脸嫉恨,冲出门就跑了。

我妈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这下在场的人什么都明白了。

被打断的录制又重新开始,我把重生的事略过,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家里的事。

主持人拍拍我的肩,说:「我去和领导请示一下,插队,加急给你播出去。」

21

我找江疏月借了两个保镖,回了趟家。

我妈开门看见,眉头一皱就要喷唾沫星子。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

我抢先开口,声音里却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能告诉

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

这是我想了两辈子都想不通的问题。

妈妈带着妹妹去游乐园过生日,却独独留下我看家。

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我一和他提,他就说自己上班累,让我懂事点。

有时候我坐在阳台上,从七楼往下看,也会好奇死亡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双胞胎女儿,长相一样。

我从小到大懂事听话,成绩又好。

可为什么我妈偏偏那么讨厌我?

我妈听到我的问话后,转身看我,眼里满是冷漠和不耐烦。

「谁让你不会逗我们开心。滚滚滚,要是回来要学费的话,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哦对了,等你工作了再回来,好好攒点钱,给你妹做嫁妆......」

我妈理直气壮地索求我无心再听,心里只觉得无比荒谬。

两辈子,几十年,我遭受的一切苦痛,仅仅就是因为不会撒娇,不会说好话逗他们开心?

我呼出一口气,忽然对亲情释然了。

「姜女士,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我叫住我妈,递过去一个红色的本本。

「什么玩意?」

我妈骂骂咧咧地接过去,却在翻开后,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那天从家里离开后,我拿着户口本和我妈扔出来的周辞暮的身份证,去民政局和那个男人领了结婚证。

拍完照后,看着镜子里和妹妹一模一样的发型、裙子,我面无表情抬拿起刀,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只要我顶着这张和周辞暮一样的脸,他们就不会停止觊觎我的人生。

我必须够狠,对自己,对他们。

周辞暮,这辈子,该轮到你来尝尝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了。

「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你这是毁了你妹妹一辈子!你心思怎么这么歹毒,你怎么不去死!」

我妈脸色涨红犹如恶鬼,长长的指甲往我脸上招呼。

下一秒,她被我身后的保镖反剪住双手,无法动弹。

我做表情的时候,肌肉会扯到脸上那刀贯穿到下颚的伤。

剧痛牵扯着我的神经。

我却在笑。

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活了两辈子的地方,我奔向了站在阳光下等我的江疏月和学委。

「离离,你的脸......」

学委是第一次看到我的疤,

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满脸惊慌。

我安抚她,语气轻快:「没事,医疗发达,过几年做个祛疤手术就好了。」

我们三个并肩走向小区外面。

「警官,警官,就是这里,我老婆生我气,闹脾气回了娘家,你们可要好好帮我劝劝。」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麻烦。」

肥头大耳的男人带着个警官,跑进我身后的单元楼。

视线接触时,他反而先害怕地移开了眼。

「对了,你老婆在哪家来着?」

「七楼,她叫周辞暮。」

22

大一下学期,周辞暮为了摆脱家暴男,偷手机报了警。

她一五一十说出了囚禁我的事,求着警察放她回家。

可我妈不愿意坐牢,说是周辞暮的胡言乱语。

两人打起来,我妈摔下楼,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

我爸一看医院治疗花费的金额,转头跑去外省,再也没回来过。

至于周辞暮,她从警局被家暴男抓回了家。

这件事在当地闹得还挺大。

不过大家多少都知道我家里的事,倒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骂我没良心。

大四回母校,我远远看见过周辞暮一次。

她正拿着垃圾箱里翻出来的碎酒瓶,往脸上划,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

「我才是周离,我才是......」

拐角冲出来她老公,给了她两脚,把她拖走了,边走边骂。

「疯婆子,又跑,看我不打死你,妈的,这下晚上得关灯了,看着就倒胃口......」

「小离,看什么呢,荣誉校友讲话要开始了。」李老师远远地叫我。

「没什么,来了!」

我走过去,阳光照着我的脸,光洁如初。

23

「离离,准备好了吗!」学委看我。

「疏月,准备好了吗?」我看江疏月。

「......」江疏月沉默。

「准备好了!」宋屿高呼。

「三,二,一......开门大吉!」

宋屿大手一挥:「随便吃,今天全场我宋公子买单!」

「好耶!」

学委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江疏月,冲进火锅店内,狂点二十八个荤菜。

「别浪费食物啊!」宋屿惨叫。

他的连锁火锅店

今天开了第三十八家分店。

前三十七家都亏本倒闭了。

谁让他海鲜要三亚空运的,牛肉要和牛现杀的,蔬菜要大棚种植的。

但价格是普通人吃不起的。

他不倒闭谁倒闭。

这辈子没有周辞暮骗他感情骗他钱,他到现在都还是个傻缺富二代。

宋屿别别扭扭地问我:「对了,周离,你想好毕业去哪了吗?」

我、学委、江疏月,相视一笑。

宋屿不满:「不准无视我!」

学委嘿嘿笑:「我打算考研,就考你们三的学校,圆一手清北梦。」

趁宋屿不注意,我一筷子抢走锅里最后一片肥牛。

在他的不满叫嚷声中,我说:「我申请了三年支教,到时候回来考研。」

我想,能多帮助一个女孩子用学习改变命运,反抗原生家庭,总是好的。

江疏月点头:「嗯。」

「嗯什么,你也要去?」宋屿无语。

「嗯。」江疏月继续点头。

宋屿:「你们果然在排挤我......」

无视他的叫喊声,我们又一窝蜂瓜分了锅里的虾滑。

吃饱喝足,瘫在一起,我们笑作一团。

真好啊,平静、快乐,充满希望的每一天。

我这一生,应该会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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