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刺猬小姐不许躲

可我没想到,我倒霉起来有那么倒霉,由于定输赢的方式极其草率,就是转酒瓶,瓶口转到谁那里停就是谁输,那不长眼的瓶口几次三番转到我面前。

前两次我选了真心话,问题也还算正常,第一次是问我现在是不是单身,我坦然回答。

第二次是问我看在场哪个异性最顺眼,我随便指了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同学,他们起了起哄,也算蒙混过关。

直到有知道我和宋清朗关系,分不清轻重的人提问,问我为什么和宋清朗分手,我不想回答,只好自罚一杯。

我连着输了好几次,瓶口总算移了移位,这次瓶口对准的是何蔓,她选真心话,很快有人问她:「现在单身吗?」

我看见她看向了陆燃,笑着回答:「当然。」

提问的人继续问:「有喜欢的人吗?」

她了点点头,众人开始起哄了,有人已经将视线投向陆燃,他却一脸淡然,那人乘势不停追问:「在不在现场?在不在?」

她没有直面回答问题,而是笑着搪塞过去,「哎呀,只能问一个,你超标了。」

于是酒瓶继续转,这次转到了陆燃,他选真心话,这次出题的人出其不意,直接问他:「喜欢的人在现场吗?」

全程耷拉着眼皮的他这才抬了抬眼,开口说:「在。」

一群人顿时激动不已,哇哇直叫,何蔓嘴角也浮现了掩饰不了的笑容。

酒瓶继续转,还是转到陆燃,他这次选的是大冒险,出题的人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一脸不怀好意的说:「咱们来点刺激的,来来来,先把灯关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冒险吗,怎么还要带上我们。出题的人在陆燃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便去关了灯,包厢里黑了,我正想坐下,突然感觉有人拉住我的手。

下一秒,我感觉额头上有柔软的触感,不过持续了才几秒,很快消失。

这时候灯亮了,全场其他人迷惑不已,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愣在原地,抬头发现陆燃站在他原本的位置,像是从来没动过,那刚才…吻我的人,是不是他?

我撞上他的视线,他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我,昏暗的包厢灯光里,我被他盯得差点没回过神,游戏很快开始下一轮。

后来他一连输了几轮,出题人毫不留情,问题直接刁钻,他自罚了好几杯,没有回答问题。酒度数不低,游戏一轮轮玩下来,他明显有了些醉意。

等到一群人玩够已近凌晨,出包厢便各自回家。外面下了雨,我站在门口等车,何蔓提议送我回家,我婉言拒绝。

这时候陆燃被扶着出来,他已经明显醉了,他喝醉了倒是很乖,任人扶着,不作声响,有人问何蔓:「蔓儿,你开车来没,正好送陆燃回去?」

我眼看着他们把陆燃送进何蔓的车里,站在雨里,等着车。

8

回到家时,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很大,上楼时发现身上还是湿了不少,我匆忙脱下被雨打湿的大衣,拿出吹风机想吹干。看着窗外下着大雨,我停下动作,不禁想,她送他回去,他们会发生什么呢?她回国了,会旧情复燃的吧。

我不自觉的苦笑,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啊,自己只不过是这段感情里的插曲。

我洗漱完,回到房间正准备休息,这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出差的顾彤彤提前回来,可我没想到,打开门,我看见浑身湿透的陆燃。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额前,脸上因为醉意而泛红,甚至连眼角都是红的,一打开门,他就直直望着我,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有一片水光,我居然从他狼狈的模样中看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何蔓不是送他回去了吗,他怎么会淋雨湿透,出现在我这里,我正要开口问他,他却伸手来拉我,我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

我想挣脱开,他却越抱越紧,闷声在我耳边问:「为什么老是推开我?为什么不要我?」

我叹气,无奈的说:「你喝醉了,陆燃。」

他松开我,却按住我的肩膀,逼我和他对视。他的额前还在不停滴水,他却丝毫不在意,甚至笑了笑,像是自嘲,接着对我说:「我是醉了,沈悦,但我比你清醒,我不像你永远都在装傻。」

我无话可说,低下头,躲开他炙热的目光。

他身上还在滴着水,我正想去拿个毛巾来给他擦擦,他却用力拽住我。可能是因为醉意促使情绪激动,他大口喘着气,伸手把脸上的水都抹了干净。

他把我拽到他面前,低过头来想要吻我,我却避开了他。

我和他纠缠下去又能如何呢。他可能只是一时新鲜感作祟,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想要。

又何况何蔓回来了,我自然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我家,我回想起他受伤的神情,靠在门边苦笑。

是啊,其实一直是我在装傻,装作不在意。

我对他的喜欢,不比何蔓晚。

不止一次,我劝自己不该,可是喜欢这种事,再怎么憋着不说,也会流露出来。

藏了这么多年,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我也暗里为他着迷。

从第一次见他在球场,他像从平原里跑出来的太阳,而我像是被他燃烧的那一部分,生平第一次那样心跳脸红。

可他是何蔓喜欢的人,当时我和何蔓那样要好,他和何蔓看起来又太过般配。我不能,也不敢去跟她争。

可能我太刻意去掩饰,反倒欲盖弥彰,何蔓在那段时间不止一次试探的问我,是不是喜欢陆燃,我自欺欺人转移注意力,试着去喜欢上宋清朗,甚至在他的追求下,同意和他在一起。

我本来就是一个习惯于逃避的人,更不会奢望如此普通的自己能够掩盖何蔓身上的光芒,以至于我在遇见陆燃后,即使再心动,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争取。

只有和他毕业后重逢那一次,借着酒劲吻上他的唇,那是我少有的放纵,可他出乎意料没有推开我。

是我太过胆怯,我一直都在逃避,像一只不敢被人靠近的刺猬,一次次推开他。可能这次以后,他真的不会再靠近了。

9

后来一段时间他确实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只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怅然若失。

没想到的是,何蔓会约我,说是同我叙旧。我知道可能是和陆燃有关,我想我可能已经帮不了她了。

她坐在我对面,面色淡然的抿了一口咖啡,随后从包里拿出来一张请柬递给我。

是一个婚礼请柬,我讶异的接过来,心顿时像被紧紧拧了一下,面上却不敢显露异常,勉强的勾起嘴角,生涩的开口:「祝福你们。」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生硬,她挑了挑眉,笑开了,跟我说:「你别这么快祝福我,不先打开看看么?」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还是颤抖着手打开了这张请柬。

打开请柬,让我意外的是,虽然新娘的名字是何蔓,新郎的名字却赫然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疑惑的抬起头,何蔓这时候笑出了声,她说:「你以为我要和谁结婚,陆燃吗?」

我眨了眨眼,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她见我愣住,跟我解释:「我和陆燃早就是过去式了,我在国外认识了我现在的未婚夫。」

那她为什么会在同学聚会那次,跟我说,她想和陆燃重新开始。

她像是知道我内心的疑惑,笑了笑,跟我说:「那次叫你帮我重新追陆燃,是逗你的,你当时的表情,真是让人不忍心把这个玩笑开下去。」

我没说话,像个哑巴,原来我对陆燃的喜欢,已经这么明显。

「小悦,你早就该面对你对他的心意了,还有陆燃对你的。」

她突然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看见屏幕上是一个微博界面,微博 ID 是 LR_0725。

我一看就反应过来,0725 是陆燃的生日,LR 不就是他的名字缩写吗。这是陆燃的账号?

我往下翻,看见第一条。「喝醉了,又被她狠心拒绝,她好像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第二条,「本来想在她楼下等她回来跟她说清楚,可怎么是那个男人送她回来的,复合了?」

第三条,「她倒在我怀里,没忍住吻了她。」

「她煮的粥真好喝,和大学时喝的一样好喝。」

「把她喜欢的专辑送给她了,她大学的时候不就很喜欢这个歌手吗,怎么她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

「呵,跟我说睡着了,结果晚上在酒局碰到。」

「怎么这个女人睡完我就不认账,从来不发消息给我。」

「她喝醉酒了,说她一直很喜欢我,其实我知道。我也是。」

「她工作起来的样子很认真很可爱。」

……

这些零星的话语无一不和我的回忆重合,继续往下翻。

早一点的,是他发:「居然遇见她了,听说她分手了,这次她别想逃。」

我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不停往下翻。

更早一点的,「原来她吃海鲜过敏啊,那还陪着来吃,真够傻的。」

「她居然和别人在一起了,呵呵。那我和她室友在一起,她也会装作不在意吗?」

「她怎么还不表白,老傻不愣登看着我,脸那么红,跟只小白兔一样。」

……

「今天遇见一个女孩,第一次看见给我送水脸红成这样的。」

等到把这个账号里关于「她」的所有都看了一遍,放下手机,对面的何蔓杯里的咖啡已经喝了大半,她笑着说:「说实话,我没想到陆燃会是这种在社交软件写小日记的人。」

我也没想到,从大学开始,他就开始记录和我有关的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他故事里的女主角。我一直以为何蔓才是和他般配的女主角,而我是那个陪衬的配角。

何蔓放下咖啡杯,坦然的对我说:「其实我和他分手,一为出国,二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账号。」

她停顿了一会,自嘲的笑了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气你。」

「当时我谁都没说,那时候,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去质问他,去责怪你。我甚至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知道彼此的心意。」

怪不得和陆燃分手后,她也不再联系我。是的,以何蔓的自尊,她情愿当作没有看见那些,自顾自和我们断绝联系。

「其实小悦,如果当初你敢直说,可能我根本就不会和他在一起。」

当初是我在她一次次的试探里矢口否认,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要靠自己争取。我因为自卑和胆怯,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机会,又能怪谁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里,我居然会是陆燃的女主角。

「从和我分手以后,他再也没有过女朋友。他这样一个人,也会一直围着你转。」何蔓缓缓说道。

可我干了些什么,我好像一直都在躲着他,不停的逃避。

甚至因为对他的固有印象和他人的评价,也把他定性为一个只会套路的渣男。可能我的自以为是,在不经意间,不止一次伤害到了他。

我来不及再去跟何蔓说什么,匆忙告别,可能她也知道我现在该去做点什么。

他为我主动了那么多次,现在,该轮到我为他勇敢一次了。

我的心情从未那样急迫,可真正站在他家门前时,我却开始迟疑和害怕。

他可能会因为我的态度终于心灰意冷不想理我吗,他可能在这段时间接触到新的女生对她们心动吗,他可能会…

我在脑海里不知道设想了多少种可能。我还是会这样,在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和事时,没有信心,也很难下定决心。

可已经踏出这一步了,不是吗。终于,我鼓起勇气敲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打开了门,见是我,他的神情有一丝惊讶,可随即而来的,是一脸的淡漠,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口吻像是对着陌生人一样,说:「你来干什么,要是没事先回去吧。」

果然,他可能已经不想理我了吧。

我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突然觉得心上像被压着一块石头,是我自作自受,我越想越沉闷,没忍住一直憋着的情绪,只感觉鼻头一酸,眼泪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他可能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问我:「你怎么了?」

我想我低着头,他应该看不见我的表情。

我抬手想抹掉眼泪,他这才弯腰曲背,低下头来看着我。

他皱着眉头,神情不再那样淡漠,甚至带着急切和担心,开口问我:「你哭什么?」

他一问,我反倒更憋不住,哭出声来,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帮我擦着眼泪,我边哭边泣不成声的说:「对…对不起…我不该…不该一直躲着你。」

他耐心的不停用指腹帮我抹掉脸上的泪,我在泪眼朦胧间,看见他的眼神,溢满了温柔和宠溺。

听到我模糊不清的这句话,他笑了。温声问:「还有呢?」

我缓了缓气,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认真的说:「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了。」

他的笑意愈发明显,揉了揉我的头,说:「嗯,我知道,我也是。」

我抬头看见他的笑容,终于安心,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了他。

他没有推开我,略有迟疑的说:「其实刚才让你走,是因为家里有人。」

我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探头往里面看,居然是陆燃工作室的一群同事在里面,他们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门外抱着的我们。

我刚才的表白岂不是都被听到了,我羞的想找地洞钻进去。

可没有地洞钻,只好钻进他怀里。

他哈哈大笑,把我抱得更紧。他贴在我耳边,温柔的说:「以后不许再躲了。」

我笑着,在心里回应他:「不躲了,再躲也是躲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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