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恶毒女配一点也不恶毒记

傅锦云半抱着我往回拉,我使劲往外奔,最后他没法子,只得把我抱起来,还是抱小孩子的姿势。

其实我心里已经萎了一大半,但为了面子,继续作出挣扎的样子。

做晚饭的时候,傅锦云告诉我明天就会来人接我了。

我那时正在烧火,柴是傅锦云架好的,火也是他点燃的,我只是负责不让它熄灭,不知怎么突然心颤了下,不舍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让我鼻酸。

我倏地抬头看他,水汽缭绕间,他的面容格外柔和。

我想,如果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那可真是个傻逼了。

我干笑了声,说:「那挺好啊。」

傅锦云在一边切菜,我问:「小金,你的择偶条件是什么?」

傅锦云微微转过头,脸上表情有些不解,手上依旧保持着切菜的动作。

我解释道:「就是你希望以后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

傅锦云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开口道:「知书达礼,善解人意。」

他走过来揭开锅盖。

我心想,这跟我一点也不搭边。若是我们不熟我还可以拗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人设,问题是我们已经快熟到只要他说愿意,我们就能立马谈恋爱的地步。当然不熟我也不会问他这个问题。于是说:「不行,你要求太高了。」

隔着烟气,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说:「你能不能降低下标准,比如说把知书达礼换成活泼可爱,善解人意换成善良美丽?」说完后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傅锦云有些不解:「小铜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我眼睛不敢看他,说:「我有一个朋友……我是说我有个朋友啊,她活泼可爱,善良美丽,很适合做你的老婆。」

傅锦云:「……」

我不依不饶:「真的很适合。」

「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他揭开盖子,正把菜盛到盘子里,闻言好笑道,「小铜是有喜欢的公子了吗?」

我连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否认完我心里一寒,完了,现在真的没有了。

我恹恹地用木棍打着锅底,「哦」了声。

没有成亲的打算,是因为林素吗?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他从炒菜的间隙中抽空看了我一眼,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见他还在看我,于是把脸埋在袖子里,发出「哈哈」的声音,「就是感觉有点冷。」一瞬间,只觉心里的酸楚漫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我把杨照的事情给他说了,他只是笑笑,让我不必担心。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怕他察觉到我的异样,装作很忙碌的样子,使劲添柴火。期间他欲言又止的看了我几次,我更忙了。突然闻到一股糊味,我问他:「这什么味道?」

他说:「菜糊了。」

我:「……」

吃过晚饭后,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消食,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光影交错,星子铺满了整个夜空。

这些日日夜夜的相处,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心动,他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越想越凄凉,越凄凉越想……

我摸了摸被凉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感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杨婆婆在屋里叫了我一声。

「小铜,你哥哥买的桂花糕,快进来。」

我不信:「是他买的吗?如果是吴枫枫送的,我不吃!」

「你看这孩子。」杨婆婆对着傅锦云笑道,「是你哥哥买的。」

傅锦云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上一刻我还在为他悲春伤秋呢,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想理他,于是把脸转过一边不看他,又怕他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然后冷哼一声。

他问:「怎么了?」

我不理他。

我也知道自己太过矫情,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有感情经验的三姐又不在身边,只能凭本能行事。

我也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告诉他我不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我也可以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姑娘。

可惜,情况不允许。

遛鸡撵狗还能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姑娘吗?

我想回到过去,把之前的自己打死。

「好了。」傅锦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们两人都是一怔,他沉默了一下,把手从我头上放下,开始解释,「真不是吴姑娘送的……」

我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想我的脸已经红透了,幸好现在是晚上,他看不见。

「嗯。」我胡乱地点点头。

半夜里,杨照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按照往常那样朝门外喊了一声「点灯」,却发现没人应答,嘴里嘟嘟囔囔了半天,只得自己亲自下床。

灯一亮,他这才发现桌边坐了一个人,他抹了抹眼睛,试图清醒一点,发现是傅锦云。

杨照心中十分奇怪,却还是上前同他打招呼:「大舅兄,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傅锦云一直擦着什么东西,闻言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杨照只觉他的眼神可怕,咽了咽口水正要说些什么,发现门脚下躺着一个人,是给他守夜的小厮,他的身下正流淌着什么。

他这才发现,此时的傅锦云与平时里那个温柔平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吓得瘫坐在地上,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听说,你要娶我的……」他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身,手中握着的东西暴露在灯火中,「小铜。」

杨照终于意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回道:「没……没有!小铜姑娘是天仙下凡,我是癞蛤蟆,我怎么敢啊大舅……不是,大哥!」他急得快哭了。

「这样最好不过,不然……」傅锦云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今夜你一家,就不是昏迷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大哥。」

傅锦云没想到他这般没骨气,认怂认得那么快,顿觉无聊,站起来便要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刚松了一口气的杨照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今夜的事?」傅锦云微微侧过头。

杨照从未觉得自己脑袋如此灵光:「放心放心

,我一定不让小铜姑……不是,小铜祖宗知道!」

24

第二天我果然没有等来杨照的求婚,我心里有些开心又有些遗憾。遗憾的是不能让傅锦云知道我有多么抢手。我没有告诉他我遇到了方将银,所以傅锦云又去了镇上想办法传消息。

吃过午饭后我趁着杨婆婆午睡,偷偷端着一个小盆去河边洗衣服,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件他没洗过的旧衣服。我像模像样的把衣服洗干净,想着他回来肯定会夸我懂事的,于是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

昨夜下过雨,地上泥泞,我小脚一滑栽到了水里。

好在这个地方水不深,我赶紧爬起来,却看到衣服被水冲走了。

我看着扣在地上的盆,又看着手臂上被石头蹭到的伤口,心想,完了。

我哭丧着脸往回走,只希望傅锦云不要回来的太早。

俗话说,越是要什么,越是得不到,越是不要什么,越是会得到。

当我站在小院子里时,傅锦云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说实话他现在这个表情像极了我母妃,我有些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我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好大的蟑螂,有我脑袋那么大!它朝我飞过来,我和它大战了几百个回合。」

他果然不信,眉头紧皱着看着我,连声音都低了许多,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我收回那句像极了我母妃的话,他说这句话的表情简直和我母妃一样,呜呜呜。

我抿着嘴委屈道:「哥哥,我不小心掉到了水里。」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我身上,终于不是那么可怕的表情了。

我觉得他纯属多此一举,我都到了家门口了,但我没敢说出来。

他说:「你先去换衣服,我去热水。」

我乖乖的点头。

洗过澡后他又端来了一碗姜汤,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阵忐忑,几次想找他搭话都被他忽略了。我有些难过,大概在他心里,我从不懂事的小姑娘直接变成了熊孩子。

他和杨婆婆说过无数次让我不要靠近水边,我都当成了耳旁风,这次他肯定生气了。

在他端着空碗准备离开时,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敢看他,于是低着头向他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半晌,他哑声道:「你叫我什么?」

我乖巧道:「哥哥啊,怎么了?」这是我每次惹怒了几位哥哥后的惯用伎俩,「之前我不是编了个身份嘛。」我心里在想,要不是怕吓着你,就是老公两个字了。

「没什么。」他笑了一下,「我去找吴大夫过来。」

「我没事的。」我扯着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

他轻轻把我手拿开,脸上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笑容,「小铜乖一些。」看似亲切,实则客气又疏离。

我披着被子看着吴大夫给我处理伤口,看着吴枫枫跟在傅锦云屁股后面转。

杨婆婆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两个忙前忙后,还问我他和吴枫枫是不是很配。

碍于我们两个此时的身份,我只能苦笑着说配。

我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妈的,早知道就说我们两个是夫妻了。

吃过晚饭后终于送走了吴枫枫,我刚准备睡下,杨婆婆提着一个小笼子坐到我床边,笼子里关着一只小松鼠。

她笑着问我:「还生你哥哥的气呢?」

我摇头:「是他在生我的气。」

「我看不是。」她打趣我说,「吃饭的时候你那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

「哪有!」我瞪大了眼睛。

「吴枫枫那姑娘问你哥哥你的事的时候。」

「……我……我那是……」

「好了,你别生你哥哥的气了,你哥哥也是太担心了,他怪不了我,也怪不了你,只能怪自己。」

「……」

「这是你哥哥在路上抓的小松鼠,想着你能喜欢便带了回来。」

「他为什么不亲自给我。」

「你今晚上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

杨婆婆走后,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找傅锦云正式地道个歉。

我推开他的窗户敲了敲,借着月色正好看到他披衣坐起。

我赶紧开口:「不用给我开门,我就来说一句话。」

他来到窗边,递给我一件厚衣服。

「那个……」我接过衣服穿上,暖和了许多,「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不在的时候去河边,更不该对你说谎,但我保证下次……」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下次,于是说道:「再也不骗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知道错在哪里,」傅锦云抄着手靠在窗边,「还有,你说了不止一句话了。」

我:「……」

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不知道错

误就不能认错了吗?谁规定的?」

他好笑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把我身体一转,说:「更深露重,不适合思考,更适合睡觉。」

我:「……」

我怀疑他在暗示我脑子不清醒。

25

回到皇宫已经一月有余,却一次也没有见过傅锦云。

犹记二哥来接我时,他与我一个在马车里,一个在马上,隔着撩开的帘子遥遥相望,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回到了当初,我与他经历的种种也变得如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二哥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头,在马车里对我说:「永乐,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回家了。」

我再次醒来,已经在长明宫,眼前是雕栏玉砌,灯火辉煌,衣着华丽的人或坐或站,山村的过往好像只是一个梦。

「永乐,你在想什么?」四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看过去,三姐正半躺在榻上往嘴里丢葡萄。

我心思一动。

「如果你有一个喜欢的人,但不确定他喜不喜欢你,该怎么办?」见三姐、四姐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我赶紧补上一句,「我说如果。」

三姐拍了拍手坐起来,「啧」了一声后道:「做贼心虚。」

四姐问得直接:「你说傅锦云?」

我弱弱地点点头。

得到答案后,四姐仰着头看向房梁,声音虚弱:「我的天啊,不会又来一个傅郎吧?」

「好说!」三姐没理会呻吟的四姐,从身上摸了半天,终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她看了我们一眼,招手让我们过来。

我和四姐对视一眼,都蹲了过去。

「你们看。」三姐把那张纸铺开,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十分潇洒,「看到了什么?」

四姐看了半天,说:「字不错。」

我点点头:「就是太潦草了些。」

「看什么字!」三姐挨个敲了我们头一下,「看内容!」

「别来无恙,久不晤见,甚念之,卿卿可念吾?自上次一别已有三年,卿卿见此必当吾夸大其词,非也。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四姐读不下去了,「三姐,你好恶心。」

三姐睥睨了我们一眼,淡淡道:「你们懂什么,这叫情趣。」

我摇摇头,十分抗拒:「我不抄这个,这也太露骨了些。」

四姐也在一边帮腔:「对啊,傅锦云看了非得吓死不可。」

「谁让你抄这个!」三姐无语地看着我们,「我是说,你可以写封情书试探试探。」随即把这张纸叠好,放在袖子里,带着几分愉悦缓缓开口,「写这个可得有一定的感情在,不然收信之人必定认为你孟浪不堪。」

「那你是?」四姐一脸疑惑。

我反应过来:「三姐,你和许郎和好了?」

三姐从鼻子里蹦出来一个「嗯」字,然后用手扶了下头上的簪子,神情慵懒。

「本宫看上的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本宫的手掌心?」

我知道了,三姐并不是在给我解决问题,而是在炫耀。

我觉得三姐也不靠谱。

四姐:「这许郎也太惨了些,不会被抛弃第二次吧?」

我点头:「就是就是!」

「其实露骨一点也没什么。」三姐开始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只要胆子大,什么事做不成?即使被骂也没什么的,只要不写名字,你还可以说是写给我的。」

四姐一脸佩服地朝三姐拱手:「三姐,你好会哦!」

三姐谦虚地摆摆手:「唯手熟尔。」

「话说,三姐你什么时候和许郎和好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凑过去问。

四姐跟着过来附和:「对啊,我也不知道。」

「你们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三姐一手推一颗脑袋,「你们只要知道结果就好,过程不重要。因为对你们来说,十分不合适。」

虽然三姐不靠谱,最后我还是决定给傅锦云写情书,但我决定写得隐晦一点。

这几天我翻遍了书房的书,也没能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真的好羞耻啊……

三姐、四姐对我感到很失望。

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虽然我也没准备什么,机会就来了。

太后寿宴,所有贵族皇亲都要来的。

四姐从名单上瞄到傅锦云也在其中。

傅锦云从禁卫军调到其他军营了,这也是我这么久都没见到他人的原因。

而三姐代我写的情书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26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我这种毫无准备的人是要被淘汰的。最终我没能去太后寿宴上,因为我在前一天夜里紧张得有些睡不着,起身去窗前吹冷风冷静一下,没想到冷倒是冷了,没能静下来,第二天就发起了烧,晚上本想挣扎着去的,下床的时候四肢无力,又崴了脚,如今正躺在床上等消息。

姐代写的信我是不敢送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情诗,从「玲珑骰子安红豆」到「在天愿作比翼鸟」,丝毫不含蓄,这哪里是试探,分明就是表白。我只好自己再写一封,但又怕三姐趁机给我换了,于是交给了四姐,让她找机会交给傅锦云。

第二日吃过早饭,三姐、四姐就来了。四姐看着我欲言又止,三姐也目光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我心一紧,忙问:「怎么了?被人发现了?」

四姐摇摇头:「这倒没有,就是……」说着看向三姐。

三姐轻咳一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我忙说。

「好消息啊,好消息就是……」三姐说着喝了一口茶,「信我送到他手上了。」

「为什么是你送的?」

四姐坐到我床边一脸愧疚:「第一次给人送情书,我太紧张了。」说着握住我的手,郑重道,「但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给你送到!」

「坏消息呢?」我无力地瘫在床上,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们,「不会是三姐的情书吧?」

「那倒不是!」三姐端了一杯茶走过来,四姐扶着我靠在床头,「来,先喝杯茶压压惊。」

我越发地慌了。

「你们不要吓我!」

「事情是这样的。」三姐坐在我脚边开始讲述昨晚的事,「安宁太紧张了,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喝水,喝着喝着就想出恭,然后又怕把信弄丢了,于是暂交给我保管,刚好我也有一封信要交给许郎,便放在了左边袖子里,这个时候恰好傅锦云出去了,而安宁还没回来,我为了不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也跟了出去,在路上我一直提醒自己左边袖子是给傅锦云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我正要掏信时许郎在不远处将我瞧着。」三姐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接着道,「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吓得我在四月天里出了一身冷汗,连和他刚吵架这事也给忘了,赶忙把信给了傅锦云就去追我的心肝儿了,又亲又哄终于把他给劝住了。」

四姐听不下去了,催促她:「说重点。」

「重点是……我回宫沐浴时信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我拿起来一看。」她像变戏法似的手在我面前一晃,信就夹在她的手指间,「原来我给错了,哈哈哈。」

「不过不要怕!」三姐拍着我的肩膀给我保证,「不是情诗!我不是说了,我之前在和我的心肝儿吵架嘛。」

「那是什么?」

「比你写的少了一个字,但意义其实差不多,哈哈哈。」又是尴尬一笑。

我的是:心似西江水。

我不信三姐在和许郎吵架时还能写什么正常的书信。

三姐被我看得心虚,想了想终于道:「我只能这么说,本着双方多年情谊,我特地问候了一句他的母亲。」

四姐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

当晚傅锦云回到家中,将放在胸口的信拿出来展开,透过烛火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好不潇洒。

只见上面写着:去你娘的。

灯影摇曳,傅锦云陷入了沉默中。

而另一边,许府。

许之隅打开书房里挂着的山水画后面的暗格,看了一眼里面两叠差不多高的书信。一边是说想他爱他的甜言蜜语,一边是骂他的粗鄙之语。

许之隅冷笑一声,然后随手在那叠甜言蜜语中抽出一封信来打开看。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算了,这次原谅你了。」语气平淡,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27

我决定出宫亲自去找傅锦云。

本想借口去二哥那里,但一想到他一向管我太严,派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我,我就觉得头大,但好在人少,这要换作三哥,跟着的人可以打两桌麻将了。

三姐为之前的事感到很愧疚,决定帮我一把。

三姐带着我和四姐,以参加长姐的儿子的周岁宴为借口住进了长公主府,鬼知道现在离小外甥的周岁还有多久。

前几天我们尽量帮着长姐一起带小外甥泓泓儿,小外甥粉雕玉琢的,看到我们就笑,一点也不怕生,实在可爱得紧,搞得我们都快忘了此次出宫的真正目的。

这日,长姐在打理府中事务,我们仨又在带娃。

窗户外面是一片花圃,此时花开正艳,几只蝴蝶正围着花圃打转儿,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到我脚边。

我狠狠咬牙:「可恶啊!泓泓儿简直就是他六姨母追寻真爱之路的绊脚石啊!」泓泓儿就是小外甥的小名。

三姐一边摇着摇篮,一边看着我「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刚睡着。」

四姐正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我听了好半天也没能听出一个字来。

「四姐,你怎么了?带孩子带魔怔了?」我小声问四姐。

「不是。」四姐停下来,深深地叹了

一口气,「我这不是紧张吗?」

三姐诧异道:「今晚是永乐去找傅锦云,你紧张什么?」

四姐噎了噎,表情有些茫然,「对哦,我紧张什么?」突然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我们,「我忘了,我以为我又要去送信。」

四姐坐下来,我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现在轮到我紧张了。

「太快了吧?我还没准备好。」

「你什么时候约的人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可以不去吗?听说夜里特别冷,哎呀,这么冷的天我估计他不会出门的吧,哈哈哈。」

三姐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回了我一句:「随你,今晚有个花灯会,听说傅锦云会跟一个姑娘逛灯会。」

「姑娘?」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听到熟睡的泓泓儿发出的嘟囔声,我赶紧压低声音欣喜道,「听说花灯会格外热闹,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以错过呢?」

四姐问:「你是去抓奸吗?」

三姐没忍住笑出声,立马看了一眼泓泓儿,发现他没醒这才开口:「两个人有婚约或是私底下有承诺或是成为夫妻后才能抓奸的,六妹妹顶多算是……」三姐沉吟了下,「嗯,抓情敌。」

我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特别想知道那个姑娘是他什么人。

我一脸紧张地看着三姐,问:「三姐,你听谁说的?这个姑娘是他什么人啊?」

我没有听说过傅锦云有喜欢的姑娘啊,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未婚妻,我有些懊恼,为什么之前都不去打听打听?万一是他喜欢的姑娘或者未婚妻,我该怎么办呢?这一刻我又十分庆幸,幸好那封信他没看到,幸好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我又想,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悲观,那个姑娘或许只是他一个认识的朋友,但能一起逛灯会的朋友还能只是认识的程度吗?

我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高若华,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姑娘了。

「永乐,你就这么放弃了?」三姐的话把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扯出来,「你这也……」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就在脑海里把分手演练了好几遍,更可怕的是我们两个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我想我不愧是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怕什么,即便是他心上人,你贵为公主,身份高贵,谁敢和你抢?」

四姐有些不赞同道:「三姐,你这也太霸道了些。」

三姐有些不屑:「那又如何,生在皇家便是我们最大的倚仗。」

我扶额:「我觉得三姐你应该生在土匪窝。」

四姐点头:「我也觉得。即使不能两情相悦,也要做到相敬如宾,不然人生漫漫数十年,该何等的无趣!」

三姐冷哼一声,有些不悦:「我偏要和他纠缠不止,不死不休。」

我:「我服了……」

四姐:「还好许郎对你一往情深,不然此时该是何等的悲惨。」

我们的争论吵醒了泓泓儿,他睁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我们,不哭也不闹,心都给我们看化了。

三姐哀号一声:「乖乖儿。」小心地将他抱起来,「来让姨姨抱抱,怎么醒了?再睡会吧。」

在三姐的轻轻拍打中,泓泓儿又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三姐带着我和四姐出了门。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走动,离灯会还有一会儿,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三姐压低声音对我道:「待会儿到了鹊宾楼,你跟着陆风走。」陆风是三姐向三哥借的一个侍卫,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

四姐有些兴奋:「这是要去打架吗?」

三姐一巴掌拍到四姐头上,四姐捂住头惊呼一声。

「打架?我倒是想打你。」

「你今晚跟紧我!」

「我不要看你和许郎卿卿我我……」

「必须看!」

「哦。」

陆风领着我一直在人海中艰难穿梭,灯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而我连傅锦云的影子都没见到。这里这么大,人这么多,找人就跟海底捞针一样。我看着两两成对的公子小姐从我面前经过,突然有些难过,我与傅锦云的缘分好像真的不太深。

是了,每次都是他主动出现在我眼前,原来我想见他是这么的难。

「公主可是在找他们?」陆风的话将我带回到现实,我转过头,明月高悬,花灯高挂,不远处两人正从灯火阑珊处款款而来,一人提灯,一人执扇,笑语盈盈。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那日他所说的话,温柔贤惠,知书达礼。

此时恰好一束烟花在天上炸开,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绽放,我抬头看向天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可惜,烟火璀璨,佳人在侧。

收回视线,本想悄悄离开,却不想对上了傅锦云的视线,他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笑开。

笑笑笑,就知道笑,今晚怎么没把你脸笑烂呢!我心里骂得恶毒,可是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他面前,确切地说是他们面前。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机。

「这位姑娘是?」他身边的那个姑娘率先开了口,语气温柔。即使她戴着面纱,依旧可以看出是个美人。

傅锦云正要说话,我抢先开口问她:「你是谁?」问完之后有些懊恼,一时没收住,声音尖厉了些,显得有些刁蛮。

她看了一眼傅锦云,「我叫孟清和,他的表妹。」傅锦云点点头。

表妹?这么多年也没见出现过,你这表妹都能表到敌国了吧!

「巧了,我也是他妹妹。」我不甘示弱地回她。

「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妹妹?」孟清和一脸疑惑地看着傅锦云,傅锦云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我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现在不是听说了!」

孟清和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花灯提到我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说了我就把这盏莲花灯送给你。」

我转过头,不就是个破花灯嘛,除了看起来好看一点,做工精细一点,还不就是一个破花灯嘛。

见我不理她,她又说了句:「锦云哥哥赢回来的哦。」

锦云哥哥?如果我有毛,想必此时已经奓开了,可惜我没有,我低下头默默翻白眼。

「清和,你别逗她了。」傅锦云终于开口了,「她脸皮……薄。」

人家没有姓嘛,清和清和叫这么亲热,怎么没见你叫过我若华?

我掉头就走,现在的我很生气,不适合和他表明心迹,也不适合和他多说一句话。

不过还好,这个姑娘现在只是他表到外国的表妹。

「公……小铜?」傅锦云想要叫住我,我没理他。

离开的时候仍能听到孟清和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孟清和难以相信。

我没想到傅锦云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刚才的气愤一扫而光,于是刻意放缓了步伐,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傅锦云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记错了,这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

这说的是人话嘛!

傅锦云这个人真是太气了!我觉得自己都要被气哭了。

「公主,公主?」陆风被我扯得东倒西歪,「发生了何事?可要属下去教训那两个人?」

我摇头:「不用,你打不过。」

人家不喜欢我,我还要去打人家一顿,更何况还打不过,这算什么事?

花灯会最有名的一个节目是候君归,每年都会有一个花魁娘子在河中的船上跳舞。传说在百年前,有一位花魁姑娘与将军相爱,将军不顾世俗眼光欲娶花魁姑娘为妻,不料公主看上了他,想要嫁给他,再加上母亲以死相逼,两人只得被迫分离,将军为了不负花魁姑娘,不负母亲,远赴边关,不幸战死于沙场。花魁姑娘与将军分离后日日都去相遇的河边跳舞,直到将军的死讯传来,投河而死。从此这个活动就流传下来了。

故事真假不得而知,但借此赚钱是真的。

鹊宾楼就在湖边,是观看表演的最佳位置,同时保密性也好,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而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门从外面推开,我转过头,三姐、四姐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见到人?」三姐提着四姐进来。

「差不多。」我不太想多说什么,转而问她,「四姐怎么了?」

「她?」三姐屈膝坐在窗台上,「啧啧啧,丢脸死了。」

「哪有?」四姐脸有些红,我这才看到她手里拿着一盏兔子灯。

「一开始偷偷跟着傅锦书,结果跟丢了,然后看见个好看的男子又跟着人家走了两条巷子,都跟到人家家门口了,居然还想进去,最后被人送了回来……」

四姐的脸越来越红,小声反驳:「哪……哪有……是我迷路了,然后……然后南宫公子人好,这才送我回来的。」

我问:「南公子,还有姓南的?」

四姐纠正我:「是南宫公子。」

我还以为她结巴了。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是不是很多事都是注定好的,譬如我和傅锦云,三姐与许之隅,还有四姐。书上没有描写的内容,不是不存在,而是没有围绕男女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是没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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