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停下动作,很配合地回答:「你是谁啊?是三姐吗?」
我粗着声音欣喜道:「恭喜你猜错了,我要奖励,你把这架屏风送给我!」
四姐扒下我的手,摇摇头:「这可不行,这是给太后祖母的贺礼。」
「好吧。」我把糕点递给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云桂坊的桃花酥。」
四姐接过来,然后又从内室拿出一件梅花纹纱袍展开,「给你,这是你昨晚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的。」
我吃了一惊,接过来在身上比画了一下,做工十分精美,样式好看,有些不好意思道:「四姐,你真的做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四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哪里不好意思了?」
我让人好好收起来,然后扯开话题,「对了,我来的时候发现你宫里的人都匆匆忙忙地在收拾什么,做什么啊?」
「下个月太后祖母要去云檀寺祈福,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四姐坐回去接着开始绣花,有些懊恼地说,「林家的大小姐也要去。」
「林素?」我问。
四姐点点头,接着说:「她最近颇得太后祖母的喜爱,时常进宫来。」
「这个我知道。」我点点头,「怎么了?她惹到你了吗?」
四姐表情有些迷茫,「这倒没有,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不舒服。」
「是看到她和太后祖母一起时不舒服,还是看到她和傅锦书在一起时不舒服?」
「啊?」四姐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突然提起了傅将军?」
「没有,我就随便举个例子。」我说,「你看啊,太后祖母是相处多年的亲人,傅锦书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若是看见她和太后祖母相处时不舒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打破了你们多年的相处方式,所以会感到不舒服。如果你看到她和傅锦书一起时不舒服,那么你就是单纯地对她感到不舒服。四姐,你是哪种啊?」
「是吗?」四姐若有所思,「那我大概就是单纯地对她感到不舒服吧。」
好吧,你不是单纯地对她感到不舒服,只是喜欢上傅锦书了,但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后祖母对她格外的照顾让你觉得不舒服,但你并没有意识到,所以觉得她本身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开始胡说八道,「起因还是因为人的占有欲,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占有欲,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人活着就有欲望,没有人可以做到没有欲望,除非这个人是神仙,但是神仙也不一定就没有欲望,是吧?毕竟这个世上有没有神仙都是
一回事,如果我自幼长在太后祖母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本该对我的宠爱分去了一些,我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祖母对你的爱和之前是一样的,与给她的并不冲突,所以她得到的宠爱并不是用你的分给她的。」
「你在说什么啊?」四姐疑惑了。
其实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正要接着说,四姐打断了我,
「你不要说了,把我给说晕了,对了,你去吗?三姐嫌太无聊,不去的。」
我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就答应了,「我去啊。」
四姐突然有些感慨:「永乐,我发现你好自由啊!」
我打开糕点,喂了她一块,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四姐用手帕接过桃花酥,小小地吃了一口。
「你的心好自由啊!」四姐有些憧憬,「三姐了解爱情,我也想找到一件有意义的事。」
「四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直接蒙了,「还有,你不是很喜欢绣花吗?你的技术可是皇宫一绝,不是我吹牛,如果不是因为公主身份你就该是陈国最有名的绣娘!」
四姐摇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那只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不过现在我想要找到能让我感到有意义的东西。」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试探道:「爱情?」
「不知道,要遇到了才知道是什么。」
13
告别了亲爱的父皇母妃,我踏上了去秋游,不是,去云檀寺祈福的道路。
父皇特地钦点了傅锦云随行,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还让傅锦书护送我们直到目的地。
一路车马浩浩荡荡地前往云檀寺。
我的面前是一片不见尽头的花海,我脚上穿着一双鞋子,手上还提着一双鞋子站在原地,忽然场景一变,花海消失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竹林,此时正是夜晚,竹林里面散发着幽光,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向前去。我走了两步发现脚下有些凉,低下头一看,我正光着脚走在一片血泊之中,血面上印出我的模样,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把刀,我看过去,刀尖上正滴着血。
突然,竹林里飞出一大群蝙蝠,它们围着我发出阴森可怕的笑声,我挥着刀,霎时间大批蝙蝠四分五裂掉到地上,温热的鲜血溅到我脸上,可是我越杀越多,好像永远也杀不尽。
这个时候,地上的所有蝙蝠残肢融合在了一起,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变成一个人形,我一刀从他脸上砍过去,他的脸慢慢从黑色肉沫变得白皙光滑,五官渐渐从脸上生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
我依旧保持着砍他的动作,他面无表情地把刀从他脸上抽出,刀随着他的动作离开血肉,伤口随着刀的离开快速愈合,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把刀从我手里抽出,然后扔在地上,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开始沉重,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就一直看着他。
他开口了,语气凄凉:「你还要杀我几次呢?」我拼命想要解释,可就是开不了口。
他又问:「一次?两次?三次?」随即疯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去你妹的!高若华!」
我在马车里吓到坐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这真是一个令人一言难尽的梦啊。
天际泛白,守夜的宫女正在打瞌睡,我悄悄地下了马车。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正要到处走走,发现傅锦云正坐在远处的树枝上,我打发了要跟着的侍卫悄悄跑过去,本意是想要吓他一跳,不承想又被他吓了一跳。
我跑过去时,树枝上已经没了人,他又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傅锦云,你在干什么?」这些天的相处,我自认为已经和他熟了。
傅锦云含笑道:「卑职在看日出。」
「你好会生活啊,傅锦云。」我抬头看着他刚才坐的那棵树,又高又直,「我也想看,你能带我一起看吗?」
傅锦云答应了,然后带我去了树林另一边,那是一个高地,周围盛开着一簇一簇的野菊花,我打量了一下,这里视线更好,还不用上树。
清晨露水有些多,傅锦云用剑斩断了一大簇野菊花,然后在上面铺上外衣,我们坐在衣服上,身后高过腰际的野菊挡住了我俩的身影,前方太阳缓缓从对面的山上升起,刹那间我们被金光包围。
清晨的冷意被太阳一扫而光,我编了个花环顺手就戴在了傅锦云头上,看到傅锦云发愣的表情我才反应过来,于是假装思考了一下,问他:「好不好看?」
傅锦云很给面子地点头。
我说:「你看都没看。」
我不依不饶地接着问:「你看都没看,它好看在哪里?」
本来我还觉得理亏,现在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敷衍。
傅锦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我立马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扑倒在了花丛中。
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对他笑笑,然后慢慢挪到一边,和他并排着趴在地上。
用树枝轻轻拨开野菊,透过枝叶缝隙,我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和黑色的身影在枝干上相缠。
我不禁睁大了双眼,有点刺激,又有点兴奋,大清早的,不会吧?
不过这两人有些熟悉啊,距离有些远,我正要看个清楚,却被蒙住了眼睛,我有些急切地想要扳开他的手,没想到他捂得越来越紧。
此时又不能出声,我气得狠狠掐他,他在我耳边闷哼一声。
说实话,这一声简直性感到了极点,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再掐他了,于是乖乖地放下手,用口型对他说:「你放开我,我不看了。」
傅锦云放开手,视线渐渐清晰,我看到傅锦云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似乎在说,「还想看吗?」
正常姑娘一般是不会好意思再看的,但他明显低估了我的脸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于是我又准备看,没想到人已经走了。
啊——,人生就那么点乐趣了。
回过头,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坐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个大胆的姑娘?」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其实这不是大胆不大胆的问题,这是有关良心的问题。」
傅锦云也坐起来,摆开架势准备听我胡扯。
「你看到是什么?是男女之情?」我问他,又不等他回答,「不,本宫看到的是欺辱!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女子势单力薄只能任人欺辱,方才本宫只不过是想看清楚那贼人的长相,但无奈距离太远,本宫眼睛又不太好,看不太清楚,所以看得久了些,不过,」我话题一转,深沉道,「本宫方才已经确认,确实是男女之情。」
傅锦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公主说得是,是卑职浅薄无知了。」
我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无碍,傅大人记得以后看事情要看全面。」
傅锦云站起来,天空已经大亮,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泛着金光,他对我伸出手,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下子真实了起来,他对我说:「那么,大胆的公主殿下,回去吃早饭吧。」
「哦。」
14
来到云檀寺已经半月有余,每日不是跟着太后祖母吃斋念佛,就是吃斋念佛,我无聊得快长草了。
林素不愧是仙子,她不但没有感到无聊,还能和太后祖母、玄德法师激情论道。四姐也一脸认真,偶尔还会加入他们的讨论。
再看看我,俗人一个。整日里不是在他们论道时发呆,就是一个人在后院扑蝴蝶,然后等开饭。
清闲又无聊的我在这佛门圣地打坐打到想去林子里打鸟。
当然我不可能真的去打鸟,我若真的去打了鸟,那么太后祖母必定把我打包退回皇宫去。
到时候大家问我怎么先回来了,总不能说我因为在云檀寺打坐打到打鸟然后被打回来了吧,那样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怪不得三姐嫌无聊不来。
又是一个早晨,我吃过早饭后得知,太后祖母在与玄德法师的交谈中突然顿悟然后准备潜心修佛,吩咐所有人不要前去打扰她。
但我从四姐那里偷偷得来消息,太后祖母今天一大早就和玄德法师背着包袱从后门溜出去感悟人生、体验生活去了,半年后才会回来。
也许是我脸上的问号太大阻挡了四姐看我的视线,四姐又偷偷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太后祖母这样做不是一两回了,有次她生大病生了半年,其实也是偷偷出宫去了。
我问四姐:「为什么不带你去啊?」
四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我七岁那年去过,但一路上我都在生病不见好转,十二岁又去过一次,然后又病了,法师说我是水土不服,后来祖母就不带我了。」
「不用担心。」四姐安慰我,「太后祖母会每个月给我寄一次信,和她画的风景。」
我问:「旅行青蛙?」
四姐「啊」了声,表示不解。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原来是旅行祖母。
「那林素呢?怎么没见到她?」我又问。
四姐答非所问:「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自然要走下去的。」
「啊?」
「和常嬷嬷在一块儿。」四姐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失望,「唉,太后祖母已经给宫里传了信,大概六天后宫里就会来接我们了。」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看你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你叹什么气啊?」四姐问我。
我说:「叹气是会传染的。」
「现在太后祖母应该下山了吧。」四姐望着山门外的长阶梯,颇有些感慨,「太后祖母最美好的年纪却被困在深宫之中,如今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真好。」
四姐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永乐也要随心所欲啊。」
我认真想了想
,然后摇了摇头:「估计不能,倘若我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我必会挨打。」怕她不信,我解释道,「你看啊,我一直想揍五弟弟,回回抱他他都哭,你们一抱他就笑,我真的想揍他很久了!如果我揍了,那么母妃势必第一个冲过来打我。」
四姐沉默了一下,「当我没说。」
我其实有一点点的担心,如果我和四姐走了,那不只剩下林素和傅锦云了吗?常嬷嬷和其他人可以忽略不计啊。这不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吗?我一想到他们要相处半年,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我就觉得脑瓜子疼。
但要是我不走,想一想接下来的生活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走是不可能的,打断了我的腿我也要爬着走。
好苦恼啊。
想着想着就在后山撞见了林素,林素一身白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后面是枫叶林,枫叶似火,灼烧着天空。
我踩着松软积厚的枯叶走向她,脚下发出的声音惊动了林素。她快速地转过头,发现是我时一愣。
我也在看她,下一刻一脚踏空,栽到了有半人高的坑里。
谁把坑挖在路上啊!气死了,我刚换的新衣服!
我站在坑里同林素对视,她走过来对着我伸出手,看着我呆呆地盯着她看,神情依旧清冷,语气却是柔和了许多,她道:「公主,把手给我,我拉您起来。」
「哦。」我回过神,把手放在她手心,她的手干燥且温暖。
她把我的手握紧,我觉得眼前一花,已经站在了地上,腿一软扑到了林素的怀里,我的脸撞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好舒服啊,我觉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她比我高一点,所以我头上的簪子蹭到了她的脸,她微微低头瞧了瞧我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放到了我背上轻轻拍着,问:「可是吓到了?」
「没有。」我摇摇头,退出她的怀抱。
她又问:「可有受伤?」她想了想,「身上有没有痛的地方?」放缓了语气,拉着我左右看看,像对待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我又摇了摇头,她不放心拉着我的手往寺里走去,我蹲在地上扯着她,不让她走。
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得依了我。看着她领着我在一条没有落叶的小路上走向那块大石头,我才意识到刚刚我走错了路。
林素不太爱说话,我们就这样坐着,周围有点太过安静了。
我开始没话找话:「林素,你会武功啊?」
林素摇摇头,见我疑惑的模样,解释道:「就是力气大了些。」
我想到她的手有一层薄薄的茧,不太相信她的话。再一想到她以后可是要随着傅锦书一起上战场的,更不相信了。
这个人外冷内热,身上又结了一层厚厚的壳,你看似走近了她,其实她早就在你们之间划了一道线,你要不停地试探,又不能试探得太过,不然她直接就把你否定了。面对她你还要有越挫越勇的精神,你看傅锦书就深谙其中的道理,知道不能硬来,脸皮又比城墙倒拐还厚,最大的动作也只敢按着她亲,然后换得一个巴掌。但我觉得这个动作已经够大了,这要换作我三哥,估计还没亲到美人就已经羞愧难当,然后自己给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我在心里默默地为三哥点了一根蜡,三哥脸皮太薄,注定抱不到美人归。
马上就要回去了,我和四姐准备去山下的集市逛一逛,顺便买点东西带回去。
我去找林素,她正坐在案前认真地抄写佛经,阳光洒在她身上,几缕青丝顺着她的脸落到书上。
我敲了敲门,她望过来,我先她一步开口:「我要去山下玩,你……」我本来想问她去不去,但一想我们两个算不上太熟,再加上一个四姐,到时候实在太尴尬,于是问,「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啊。」
林素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淡淡道:「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啊?」我几步走向她,趴到她对面,问她:「什么什么?你要什么?」
她看着我轻轻一笑,似湖面上掀起的涟漪,又似柔软的羽毛拂过我的心。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
15
傍晚时分,我拿着纸鸢、糕点还有挑选了好久的首饰去找林素,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我听她的丫鬟说,今日是她的生辰,我原本是想藏在她房间里,然后在她推门进来时吓她一跳。
但没承想傅锦书也是这么想的。
当我从窗子翻进去时,一把剑稳稳地架在我脖子上,抬头就看到傅锦书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半晌,他打量我一眼,讥笑道:「栽赃嫁祸?公主就这么点手段?」
我很气愤,把东西全部提到左手,然后用右手把剑捻起来一扔,傅锦书顺势收了剑。
我有些无语:「你栽赃嫁祸还带礼物的?」
傅锦书看了我手里大袋小袋的东西,问:「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留在林素必
经之路上的宫人开始给我打信号,我没空和傅锦书瞎扯,有些不耐烦道:「你才有企图,你全家都有企图!」没管傅锦书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开始思考藏在哪里最能吓她一跳。床上?不行不行,我一个人还好,现在还有个男的,待会儿林素推门进来不得吓得心肌梗死。床下?不行不行,一眼就看见了。我又飞快地四处看了看,有了!门口!
当我蹑手蹑脚藏在门后时,傅锦书嗤笑一声。
我看着他,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傅锦书气得面如锅底。
他就大剌剌地坐在桌边,揉了揉额角,开始闭目养神。
来了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只见房门一开,我刚跳出来哇了一半,就感到脖子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
不愧是一对。
林素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那边傅锦书又嗤笑出声。
林素转过头,又看向傅锦书,带着一肚子疑惑收起了匕首。
我把东西递到她面前,说:「生辰快乐啊林素,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和四姐就都买了点。」她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把东西交给她,「还有这个纸鸢,还有这个这个,你等下啊。」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木盒。
「公主……」林素哑声道,「为何待林素这般好?」
「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就算好了?转念一想,林素遇见傅锦书之前一直过得不太好,母亲早逝,父亲只宠爱继母生的妹妹和弟弟,她所有的东西只能靠自己谋划争取。
我又想到傅锦云,他们的处境何其相似,都是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冷淡。
不过林素早就看淡了所谓的亲情,而傅锦云一生都深陷其中,他的一生都在追求所谓的亲情爱情,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我想了想,对她笑道:「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啊。」我看了看外面,落日余晖,火红的晚霞铺满大片天空,「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林素要送我出门被我阻止了,刚走出房门几步,就听到傅锦书的声音,低沉缱绻。
「林素,你有没有想我啊?」
「我就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声音一顿,带着无限深情,「我很想你啊。」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快速离开。
16
再一次见到傅锦云是在半年后的三月,太后祖母已经回宫,而林素被封为安平郡主。
一别半年,林素容貌更甚,便是随意站在那里,都能与周边景色融为一体,叫人挪不开眼。
譬如说我的痴汉三哥……
「收一收,收一收。」我在三哥面前跳起来挥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三哥,你哈喇子流出来了!」
三哥没理我,还像挥苍蝇一样把我挥开。
我恨铁不成钢,「你在这悄悄看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直接去她面前看,我敬你是条汉子。」
三哥自动忽略掉我的话,并且无限忧虑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林小姐还记不记得我。」
我说:「记得是记得的,估计也就是记得的样子。」
「也不知道去年托锦书带给她的礼物她收到了没有。」
「所托非人啊。」
「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你说呢?」
我撇撇嘴正准备离开,三哥把我拦下了,我热泪盈眶,问:「三哥,你终于看到我了吗?」
三哥一脸真诚,又带着几分害羞问我:「林小姐曲艺高超,你说,我若是把玄竹大师的月明沧海送给她,她会喜欢吗?」
我想了想,认真道:「她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三姐肯定会不喜欢的。」
三哥又忽视了我,开始叹气:「我该以什么名头送给她呢?」
我使劲摇三哥,试图摇醒他:「你清醒一点,三姐会杀了你的!」
这个不是假话,这把琴是三姐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本来是准备送给许之隅的,用三姐的话来说,此琴配许郎,正如寒月配冷光,都高高在上,不容亵渎。奈何后面突生变故,一直没能送出去,后来三哥看到了,三姐便随手给了他。
但在三姐眼里,这把琴只配许郎。
若是被三姐看到琴出现在林素那里,只怕是要冲过去先杀三哥后杀林素。
「永乐别摇了。」三哥右手按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晃得我头晕。」
我问他:「你清醒了吗?」
三哥又把我推远了些,看起来不太想听我说话。
我气得又要走,又被他给扯回来了。
「你做什么啊?」我按着额角,只觉得头痛。
「永乐,你与林小姐相熟,你就帮帮三哥吧。」三哥一脸期盼地看着我。
我后退一步,果断地拒绝了他,「不要。」
「为什么?」三哥不解,「我是你三哥啊。」
傅锦书还是我表哥呢。
他真的是我表哥,他娘是我娘的亲妹妹,不过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矛盾,从不往来,再加上姨母又去世了,我和他更加没了联系。
我说:「三哥,男女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一厢情愿……」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我打断。
「我什……什么时候一厢情愿了?」三哥有些气恼,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我与林小姐只是朋友!」
前言不搭后语。
我:「哇哦,好,好的,只……只是朋友。」
「永乐!」三哥娇羞地一跺脚。
帮是不可能帮的,想都不要想。我若是一帮,便又回到了恶毒女配的位置。
17
月明星稀,林子里偶有几只飞鸟惊起。
上一刻我还因为在表妹的婚宴喝了点酒有些头晕准备去房间休息一下,下一刻就倒挂在人身上。
周围景物不断倒退,夜风吹得我有点冷。我扯了扯他衣摆,有些难受道:「大侠等一下,本宫有些想吐。」
「我劝公主还是不要耍什么花招。」蒙面人没有停,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刚说完我就「哇」的一声吐到了他的裤子上。
蒙面人终于停了下来,把我扔到一边。
我被摔得有些蒙,挣扎着起来又吐了一会儿。
事实证明,吃得太多一定不要立马坐车啊。
也就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我的人终于追了上来。
可惜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救命」,蒙面人又把我往肩头上一扛,施展轻功往前飞,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吐完之后明显好了很多,我开始问他:「你绑本宫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
我接着说:「为了钱?你要多少钱?你将本宫放了本宫都给你。或者是为了某个人,是谁?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辈,本宫都可以求父皇放了他。喂!」
他还是不理我。
我想了想这些年可有结过什么仇什么怨,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个什么来。
我戳了戳他的背,正想问他是不是上一辈恩怨,就感觉脖子一痛,被他一掌打晕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庙里,外面天光大亮。双脚被铁链锁在柱子上,我揉着脖子慢慢坐起来,感觉身上哪儿都痛。
「醒了?」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我随着声音望去,不远处的佛像下站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虽然穿着男装,但从身形来看是个女子。绑架我的蒙面人此时正环胸靠在墙上。
我问:「你是谁?」
她笑了一下,笑声有些恐怖,咬牙切齿道:「公主或许不认得我,我可是化成厉鬼都识得公主的。」
我被吓了一跳,这么深的恨意,可我确实不认得她。
「那什么,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尴尬一笑。
「误会?」她欺身而来,用手掐着我的脖子,我一时感到呼吸困难,「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全都死了,你说是误会?」
「咳咳!」我抓着她的手,想要好受点,她的眼睛一片猩红,恨意浓重。
我试探道:「刘……小姐?」
她一下松开了我,我趴在地上喘气。
「看来公主并没有贵人多忘事。」她蹲下来看着我,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但配着那副难听的嗓子,显得格外诡异,「既然公主猜出来了,那么我便奖励公主你和我同等的待遇。」
「阿宁。」那边蒙面人突然叫了她一声,「直接杀了她吧,否则容易把人引来。」
刘小姐摇了摇头,开始把藏在四周的坛子打碎,酒气漫延开来。
「死不死倒无所谓,我要让她和我一样。」她揭开面具,左半张脸美若天仙,右半张脸被烧伤得丑陋不堪。
她猛地蹲到我面前,带着笑意道:「你怕不怕啊?」然后大笑起来,笑完后指着自己的右半张脸,「你若有幸死了便罢了,若是活着便会如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说实话,她凑得这么近,我真的有点害怕。
她抱过一坛酒,浇在了我身上。
我扯了扯脚下的铁链,觉得我要玩完了。
看到她并没有开始点火,我松了口气。
「我怎么能轻易让你死呢?」火开始烧起来,他们站到了门外,「祝你好运。」顺带关上了门。
这个刘小姐就是个神经病。
火势越来越大,我根本连自救都做不到。我坐在大火中,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过往,发现除了对不起父皇母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和四姐送我的新衣服还没穿外,此生并没有什么遗憾,于是安心等死。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太过冷情。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有一道黑影穿过火海四处张望,大喊道:「公主?」
我在心里骂他,这个傻逼,不知道披层湿棉被再进来啊!
张了张嘴才发现说不了话,眼睛也睁不开了,意识越来越
薄弱,随着铁链声响起,只感觉被人抱起,渐渐地不热了。
18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脚上铁链已经不在,我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
我心想,今年我真是多灾多难。
不远处是一个火堆,火燃得正旺,火堆旁边是一个用木棒搭起的架子。我躺在干草上,只穿着里衣,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披风。
我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酒气不是很重,还好衣服穿得厚。
洞门外传来脚步声,我立马躺下装睡,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进来的人是傅锦云。
我放松下来,这才看到傅锦云手里拿着一堆湿衣服往架子上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本该在云檀寺坠崖的剧情发生在了这里。
我在心里暗暗捶地,去你妈的作者!
也许是我的情绪太过激动,傅锦云看了过来,我们对视一眼,都默契地移开视线。
傅锦云晾完衣服,先开口解释道:「事出突然,卑职不得不……」
「我懂我懂。」我赶紧打断他。
我坐起来,裹紧了披风,傅锦云站在原地不动。
现在还是三月,天气这么冷,而他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手因为洗衣服被冻得通红。
「傅锦云,你……」我正想让他过来烤烤,却看到他背后一大片血迹,「你受伤了?」
傅锦云看过去,无所谓道:「已经处理过了。」
荒郊野外,去哪里处理?我不信,说:「你骗小姑娘呢。」
傅锦云淡淡一笑,并不解释,转念一想,可不是骗我吗?
我起身走到火堆边,用眼神示意他坐过来,傅锦云无奈,只能坐过来。
我想看看他的伤势,于是就去扒他衣服,他一边握紧衣襟不让我扒,一边还得护着我不让我摔倒。
因为动作太大,他的伤口又往外渗出血。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动他了。
「不好意思啊。」
傅锦云道:「无碍,公主也是关心属下。」
我十分赞同地点头:「那好,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最后傅锦云也没把衣服脱下来。
19
傅锦云在火堆上烤鱼,我坐在他旁边看他烤鱼。万幸有条河,我们还能吃东西,万幸有傅锦云,我还能活着吃东西。
傅锦云简单地给我说了下掉崖经过,总结一下就是,他一路追着我做的标记也就是扔的首饰先行而来,但他带的人太少,而那个刘小姐身边除了那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还有一大批人埋伏在附近,傅锦云一边杀出重围一边还得抱着我这个累赘,那个破庙后面又是悬崖,最后被逼下悬崖,本来傅锦云抱着我挂在藤蔓上想等那群人离开就上去,谁知关键时刻我出了声,然后被人斩断藤蔓掉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是醒了一下,看到下面的云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做梦。
我先吃着果子,开始转移话题,「我看你一直带着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成色不是很好。
傅锦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半晌才开口道:「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啊?」我忙交到他手里,「原来这么重要啊,你快收好。」
他回过神说:「卑职原以为掉下去了。」
没想到那时候我不过随手一捞就捞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站起来向我拱手道谢:「多谢公主。」
我也站起来,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才该谢谢你,你救了我,我还没给你道谢呢。」说着我给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傅锦云当场就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尬得我头皮发麻。
正当我尬到不知所措时,傅锦云先开了口:
「公主,鱼已经烤好了。」
「好的好的。」我赶紧接过来,张口就咬了下去,把我烫得叫出声来,「嘶!烫烫烫烫烫烫!」
傅锦云忍住笑,道:「刚烤好,公主要慢些吃。」
我把鱼凉着,乖乖地坐在一边,说:「哦。」
饱暖睡不着,我看着傅锦云对着那块玉佩出神,于是不经大脑思考便问他:「你能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说实话,这话题有点太过私密,但问都问出来了,再加上我确实很想知道,好奇瞬间就战胜了理智。
也许是今夜太过宁静,也许是他看到玉佩后触景生情,他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和一般庶子差不多的生活。」他想了想,「只不过夫人不太喜欢卑职的母亲,但一般的正室夫人都不会喜欢妾室的。」说着他一愣,「抱歉,卑职不是有意……」
我打断他,「没事,你接着说。」
「还有别卑职不卑职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你能讲一讲和你母亲有关的事情吗?」
傅锦云有些无奈地一笑,又缓缓开口:「我小时候特别怕生
,不爱讲话,看到不认识的人就往母亲身后一藏,被母亲说了很多次也不改。我记得七岁那年,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父亲,父亲威严高大,看着实在害怕,我就躲到床下,任凭母亲怎么喊我我都不出来。」说着笑了出来,「最后还是母亲用一串糖葫芦把我哄出来的。」
他折了折树枝,扔进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看着他实在心酸,七岁才见到父亲,那么之前又过的什么生活呢?
也许是我沉默太久,傅锦云看了过来。
他道:「公主就不怕卑职刚才所说都是拿来骗你的。」见我疑惑的模样,他又说,「只是为了骗得公主的同情。」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若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他一愣,有些不解。
我说:「若是骗我的,那么就说明你小时候过得还好,没有受那么多苦。我想,那样就太好了。」
傅锦云又添了柴,火燃得更加旺盛,火光照亮了他大半张脸,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夜深了,公主休息吧。」
「那你呢?」我问。
他抬起头微微笑了笑,语气有些无奈,「卑职也要休息啊。」
我一怔,傅锦云这是在同我撒娇吗?
「公主?」他疑惑地看着我。
「哦。」我回过神,「那那那……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我睡到傅锦云铺好的干草上,盖着他的披风。
过了好一会儿,我翻过身,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他坐在不远处,背靠着石壁,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
于是我睁开眼睛光明正大地看他。
他嘴角上扬,「晚安。」声音饱含笑意。
吓得我立马闭上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心却开始狂跳不停。
20
吃过早饭,傅锦云带着我顺着那条河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
我正要去敲门,傅锦云却突然倒了下来。
我抱着他,急得大喊:「傅锦云,傅锦云?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傅锦云一动也不动,我这才发现他嘴唇发白,脸色也苍白得很,身上滚烫。
最终那户人家的主人听到了我的声音回来了,是个老婆婆,她帮着我一起把傅锦云扶到床上,还去村那边请了大夫。
我坐在床边给他擦脸,他已经睡了一天多了。大夫说,他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着凉,并没有多大问题。
「小铜,我待会儿要去后山上捡点柴火,你哥哥要是醒了,熬的粥在炉子上热着,你记得端给他喝。」杨婆婆在门外交代我。
我连忙应她:「知道了,杨婆婆!」
我告诉杨婆婆我叫方将铜,躺着的那个叫方将金,是我哥哥,我们俩在去认亲的途中遇到了山匪,抢了我们的东西还要强娶我做压寨夫人,我誓死不从,而哥哥又因为保护我受了伤,奄奄一息,最后掉下悬崖,幸得上天保佑,悬崖不高,我们俩侥幸捡了一条命。
杨婆婆听得只流眼泪,一个劲儿地说:「杀千刀的山匪,你与你哥哥尽管住下,我们村十分隐蔽,他们是找不到的。」
我正要出去倒水,没想到傅锦云睫毛动了动,下一刻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来,茫然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看见我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道:「公主?」声音沙哑无力。
我点点头,看了一下自己,穿着粗布麻衣,扎着两条麻花辫,十分淳朴,十分接地气。
他想要起来,我连忙去扶他,并把枕头垫在他背后,然后去厨房给他端来粥。
我舀起一勺红枣粥吹了吹想要喂他,他避开了,说:「卑职没有伤到手。」
「好吧。」我把碗递给他,他吃得很慢,看起来优雅又斯文。
吃完后我告诉他,我给我们取的名字还有编的故事,让他不要说漏嘴。
我说:「你不要卑职来卑职去了,现在我是你妹妹,你叫我小铜就好,我呢,我就叫你小金。」
21
傅锦云伤势较好时便承包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活,煮饭、洗碗、扫地、洗衣服,若不是不能太过用力,他还要去劈柴。
真的,傅锦云简直是个全才!
你说我?咳咳!我当然是在一边辅助他呀。
傅锦云在河边洗衣服,我有些无聊,于是用绳子套在老母鸡的脖子上,遛鸡的同时顺便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比如说我可以帮他一起拧衣服,一起抬装衣服的盆。
当我穿过一片菜地,又下了几个小山坡后,终于看到傅锦云蹲在河边洗衣服的身影。不过,他旁边还蹲着个姑娘,两人正在拉拉扯扯。
我一眼就认出,那姑娘是给傅锦云治伤的赤脚大夫的女儿吴枫枫。
我扯着在原地吃草籽不愿意走的老母鸡,来到他们后面。
「咯咯咯——!」老母鸡被我扯得叫个不停,他们停下动作转
过头来看我。
「小铜姑娘!」吴枫枫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我,「方大哥的伤还没好,你怎么能让他在这么冷的水里洗衣服呢?」
傅锦云看了我一眼,同吴枫枫道:「有劳吴姑娘担心,在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吴枫枫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说:「可……可是……」
「咯咯咯——!」老母鸡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把老母鸡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气死我了,我好心来帮忙,没想到他和别的姑娘聊得这么开心!
「公……小铜!」傅锦云在后面喊我。
「小铜姑娘!」吴枫枫也跟着喊我!
「咯咯咯——!」我扯着老母鸡走得更快了。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村那边的杨照,杨照应该是个外来户,他穿的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锦衣玉袍绿发带,像只绿毛龟。
他叫住了我。
「小铜姑娘!」他快走几步来到我身边,笑得十分猥琐,「好巧啊,在这儿也能遇到你。」
巧?我心说巧你个大头鬼,你就蹲这儿埋伏我呢。
我有些无语:「是挺巧,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咯咯咯——!」我拉着老母鸡想要走,杨照把我拦住了。
他从背后掏出一束花来,带着几分欣喜道:「我刚刚瞧着这些花开得很好,就想采来送给你,现在一看小铜姑娘人比花娇,倒是衬得这些花毫无颜色了。」我:「你不是巧遇我吗?什么时候又采的花?」
杨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铜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令照心生佩服。」
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尬聊。
我朝他拱拱手算是回他「你也让我很佩服」的意思。
这时候傅锦云带着吴枫枫过来了。
傅锦云端着盆站在我们中间,他比杨照高半个头。杨照十分热络地搭住他的肩,搞得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大舅……不是,方兄。」
傅锦云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距离。
吴枫枫喊了一声「杨公子」,算是和他打招呼。
傅锦云问他:「杨兄有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和小铜姑娘有些投缘。」杨照一撩刘海,冲我眨眨眼,然后被傅锦云挡住了。
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从袖子中掏出一副画,那本是我蹲茅厕思及我穿书前的生活时的无聊之作。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默默地打开手掌大小的纸,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小铜姑娘画技高超!」杨照看了半天高兴道,「一只鸭子高飞在空中,一只乌龟抬头望向鸭子,小铜姑娘是在说只要努力这只乌龟也能成功飞上天吗?小铜姑娘是在暗示照吗?」
我被他的厚脸皮所折服,只能「呵呵」一声表示我此时复杂的心情。
去你的鸭子乌龟,乌龟能飞上天,我画的是天鹅癞蛤蟆!
「不过……为什么这个乌龟前肢拿着一把叉子?」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噗!」吴枫枫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看见大家都没有笑,于是收起了笑容,「没什么,没什么。」
傅锦云出声了,「杨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告辞了。」
「欸!等等……」他拉住傅锦云,傅锦云看了他一眼,他就不知怎么又放开了,「那什么……行……行吧。」又冲我挥手,「小铜姑娘再见!」然后硬把那束花塞给我后走了。
傅锦云又对吴枫枫说:「吴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啊?」吴枫枫愣住了,「我……我那个……」
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挂在正中间。
傅锦云对她点点头,算是道别。
「咯咯咯——!」我扯着老母鸡走在他前面,一路上他都没有同我说话,我一时心里有些怵。
「咯咯咯——哒!」我把老母鸡放了,它欢快地钻进笼子里。
他在院子里晾衣服,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句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22
傅锦云一大早就和吴大夫坐着牛车去镇上了,下午,杨婆婆要去后山捡柴,我背着小背篓和她一起。
她背着大背篓,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柴刀,行走在树林中。
「你不要乱走,走丢了要哭鼻子的,不要去河边玩水,水深得很,一定不要离我太远,记得吗?」杨婆婆千叮咛万嘱咐我,然后把背篓放在我脚边,「你就坐在背篓上等我,我现在去那边山坡上,那边有很多刺你不准过去。」说着用柴刀指了指方向,「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马上就能过来!」
我:「晓得了晓得了,婆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看你和小孩子差不到哪里去。」杨婆婆把挂在我头上的树枝拿下来,「我去了啊,你要玩的话一定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嗯嗯。」我点头如捣蒜。
「
一定不要玩水,晓得不?」
「晓得晓得!」
「那你说说我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
我百般保证,杨婆婆这才放心地往那边去。
我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踩着树叶玩。
我站在山坡下面,不远处是一个河塘,河塘边立着一块非常大的石头,此时有一个人正坐在上面钓鱼。
我越看那人越眼熟,恰好那人也看向了我。
彼此看了一会儿,我眼前一亮,冲他大喊:「小方同学!」
小方同学差点栽到水里去。
「婆婆,我遇到了一个朋友,我去找他玩会儿,他就在这里!」我冲杨婆婆的方向喊了一声,然后沿着小路跑向方将银。
「注意安全,不要玩水!」杨婆婆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晓得了!」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块大石头,方将银表情很是复杂。
「你怎么了?看见我太感动了吗?」我坐到他旁边。
「也许吧。」方将银收回视线,看着水里面,声音有些虚浮无力。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和二哥在一块吗?」
「属下又不是卖给晋王。」方将银起身把鱼竿拉了起来,拉起来一堆水草,又坐下了,罕见地关心了我一句,「公主,你这是?」
「啊,说起来话长……」
方将银快速地打断了我:「那就不要说了。」
「小方同学,我觉得你变了。」我看着他,他表情冷酷,「你以前说话不这么噎人的。」
方将银:「现在是属下的假期。」
他又问:「需要属下和晋王传个消息吗?」
我想,傅锦云大概已经传了吧。
「不用了。」
方将银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鱼线微动,他又起身拉起鱼竿,拉起一根树枝。
「小铜,回家了。」杨婆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小方同学,我走了啊。」我和方将银道别,方将银叫住了我。
「等一下,小铜?方将铜是你?」他睁大了眼睛。
我点点头。
「那方将金?」
「是傅锦云,怎么了?」
「没什么。」方将银摇摇头,面无表情道,「杨照明日要来找你提亲。」
我觉得他在笑,但他脸上又没什么表情。
23
我的小背篓装着一些小树枝,杨婆婆已经到家门口了,我还在田里追狗。
那条小黑狗是吴枫枫家的,最近就爱往我们这边跑。
它是真的「狗」,我喂它吃的它就让我摸一下,看我两手空空不仅跑得快,还冲我吠!
我高若华怎么能受这个气!
我追着它从这边田里到那边田里,再从那边田里到这边田里……
正当我追得起劲时,傅锦云提着一包东西回来了。
他硬是把我从田里拉了出来。
「傅锦云,你撒开我!今天我非得让它知道我的厉害!」我是真的气坏了,连傅锦云这个真名都喊了出来。
「好了,它已经知道你的厉害了。」他把小背篓从我背上取下来,里面的树枝早就掉完了。
「汪汪汪汪——!」仿佛示威似的,小黑狗跑到我面前开始叫,看我有挣脱开傅锦云的架势,又很鸡贼地跑开了!
我指着这狗,瞪他:「你看!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