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长姐不干了

我是一名酒托,靠着卖酒挣钱,供养弟弟妹妹们长大成人。

好在,我的弟弟妹妹们很争气。

弟弟贺承文二十一岁,刚从名校毕业就进了一家国企,单位一把手很器重他,不仅手把手地教他做项目,还把自己的独生女介绍给了他。

妹妹贺瑶二十七岁,是全网皆知的励志网红,她的男朋友是云城有名的富二代许少淮,两人就快要结婚了。

我,贺巧,二十九岁,也有一个男朋友,他叫张元,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却不嫌弃我的过去,我打算金盆洗手,开一家美甲店,和张元好好地过日子。

我不知道的是,三日后,我最亲的这三个人,成了杀我的凶手。

这十年来,他们榨干了我的骨血,如今嫌弃我不体面,所以决定抹杀我存在的痕迹。

他们没想到的是,我重生了。

1

我挑了一个周日,约贺承文和贺瑶来我的出租房吃饭。

我想同他们说说老家那套房子的事情。

贺承文和贺瑶现在都有了出息,不会再回老家,我想把老家那套房子卖了。

我打听过了,有人愿意出十八万买那套房子,正好够我在云城盘下一个小铺面,开一家美甲店。

「贺巧,老家那套房子,是爸妈留下来的遗产,我和二姐也有份,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自私了吗?」

贺承文打断了我对未来的畅想。

我有些愕然。

「我没有想独占,等我的美甲店盈利了,会把属于你和瑶瑶的那份给你们的。」

他皱着眉头。

「你觉得我们会信?」

我当他是在说笑,转头去看向贺瑶。

「瑶瑶你快告诉他你信不信。」

我想和贺瑶一起臊臊贺承文。

没想到,贺瑶好看的眉眼微微地上挑,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

「当年爸出事,施工队赔了足足四十万,那些钱,我和承文可是一分都没有看到。」

我心凉了下来,胃隐隐地作痛,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在跟我说笑,他们是认真的。

当初爸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是因为施工队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确实是赔了四十万。可这四十万也只在我手里过了一下手,就被上门要债的人拿走了。

这件事我问心无愧。

「真的吗?我不信。」

「当年的借条还在,我去给你们拿

。」

我起身,揉了揉胃,朝卧室走去。

他俩今天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等会儿给他们看了借条,我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两个白眼狼。

我租的这房子户型很奇葩,从客厅到卧室有一条足足八米的走廊,刚走到卧室门口,我想起钥匙还在桌子上,于是又折返。

正好听到两人小声地商量。

「如果她真的拿出借条了怎么办?我倒不是舍不得老家那房子,只是她开美甲店,来来往往都是客人,让许家人知道我有一个做酒托的姐姐,也太丢人了。」

「二姐你也太大手大脚了,老家房子能卖十八万呢,凭什么便宜她一个人?马上七夕情人节了,我给茜茜买个爱马仕,说不定她一感动就答应和我结婚了。大不了,咱们跟贺巧翻脸。」

「这能行吗?你不怕她去你公司闹?」

「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早知道我有一个不要脸的大姐,当年卷走了爸爸所有的赔偿款,挥霍一空之后去钓男人。如今我是刘局的准女婿,她是年纪大了想上岸了的下贱女人,你说大家是同情我,还是同情她?」

「还是你脑子灵活……当初要不是你拿报培训班做借口跟她要钱,咱们那些年的日子也过不了那么滋润。」

「等下你就瞧我的。」

我的弟弟妹妹,居然从来没有把我当姐姐,他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一边以学习为借口从我这里骗钱,一边在他们朋友面前诋毁我。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几乎站立不住,身体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声响,惊扰了洋洋得意的二人。

悄悄话都被我听到了,两人慌了,撂下一句「你既然听到了,那从此以后咱们断绝来往,承文是男丁,要继承家业的,老家那套房子你别打主意了」,徒留下脸色惨白,疼得大汗淋漓的我,匆匆地离开。

我挣扎着找到胃药,吃了一大把,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缓了过来。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那边,是一个冰冷带着丝同情的女声:「贺女士,你三天前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是胃癌晚期,请尽快同家属一起到医院来,同医生确定诊疗方案。」

我以为只是肠胃炎发作,原来居然是胃癌吗?挂断电话后,我抖着手,去搜这个病治好需要花多少钱。

搜出来的结果是,胃癌晚期不能治愈,如果放任不管,只能活三个月左右,但是如果积极地治疗,能延长一至三年的生存期。

到了医院

,医生也是这么说。治疗费用,大概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我想活。

这钱,必须贺承文和贺瑶这两个白眼狼来出。他们现在都出息了,几十万对他们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

然而,他俩根本不肯见我,还说我为了独占那套房子,无所不用其极,连医院的检查报告都学会了伪造。

我去他们单位堵人,他们却早已和园区保安打好了招呼,我连园区都进不去,更别说他们单位了。

短短两天,我在频繁发作的胃痛折磨下,瘦了五斤,整个人虚弱又绝望。

就在这时,我的男朋友张元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前几天出差去了,今天一定是出差回来了,来找我了。

我精神一振,张元虽然没有钱,可有一套婚房,把房子卖掉,就有钱给我治病了。

「贺巧,我们分手吧,你做酒托的事情被我妈知道了,她现在拿割腕威胁我,我不能没有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张元冰冷的声音。

我张了张嘴,像一条干涸的鱼,胃部再次地翻滚作痛起来。

「分手可以,给我三十万。」这时候,什么都没有拿钱看病重要。

张元一下子恼怒起来:「我哪来的三十万?贺巧你不要狮子大张口。」

「把房子卖掉,就有了。」

「那是我的婚房,卖掉我拿什么结婚?」

「这套房子是我付的首付,我生病了,卖掉房子把钱拿给我看病。」

张元的语气软了下来,但他的心没软。

「巧巧,你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我跟着你耽误了这么多年,我今年三十岁了,你是女人,来钱快,这套房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我想结婚,不能没有这套房子。」

我拳头抵着胃,被张元这哀求的语气恶心到了,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张元你要不要脸?当年要不是我资助你上学,你能有今天?你别忘了,这套房子我有出资证明,我现在诊断出胃癌晚期,急需钱治疗,你要是乖乖地把房子卖掉,我只要三十万,你要是不肯,那就打官司,你一块砖都得不到!」

张元被我这话激怒,恼羞成怒起来:「那你就去打官司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等到官司打完。」

我崩溃地哭出声来:「你们怎么都是白眼狼,学校没教你们知恩图报吗?」

「对,我们都是白眼狼,许大少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只不过他报到你妹妹身上去了。」

张元挂断了电话,还拉黑了我。

不过,他提醒了我一件事,许少淮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当年许大少离家出走,多管闲事惹到了几个舵爷,被啤酒瓶子砸破了脑袋,是我拼死趁乱把人背回了家,再同贺瑶一起把人送去卫生所。

贺瑶骗许少淮说,是她救了他,许少淮一直很感激她,后来得知许少淮是云城首富许家的少爷,贺瑶提出要做许少淮的女朋友,许少淮同意了。

当年,许少淮站在我面前,跟我保证,他虽然是出于报恩的心思跟贺瑶交往,但他绝不会做伤害贺瑶的事情,会努力地爱上她,娶她为妻,对她好。

贺瑶背着许少淮,偷偷地跟我下跪,说她真的很爱许少淮,求我不要说出真相。

我当时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又怎么会破坏妹妹的美好未来,就答应了。

而现在,贺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决定去找许少淮,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他能为了报恩和贺瑶交往,也能为了报恩给我三十万吧?

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我高估了人性,也高估了男人。

许少淮听我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我:「你说当初是你救了我,可所有人都知道救我的人是贺瑶。」

我以为他不信我,按了按又在发痛的胃部,迫不及待地给出证据:「当时有一个黄毛痞子,胳膊上纹着一条狼狗,他被你撅断了一根手指。贺瑶绝对不知道这个细节。」

许少淮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来:「贺巧,你没懂我的意思。我可以被贫穷但品格优良的女高中生救,但是不能被一个酒托女来救。」

我懂了,他嫌弃我。

或者说,他当年就知道救他的人是我而非贺瑶。

许大少离家出走遇险,被心地善良的美貌女高中生救下,知恩图报和对方谈起了恋爱,这九年来,女朋友越来越优秀,成了网络人尽皆知的励志女神,于是两人决定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是让全世界女生向往的爱情童话。

有我什么事呢?

胃疼得我额角开始冒汗,我虚弱地看向他哀求:「给我三十万,我从此消失,否则,我开直播,曝光贺瑶。」

我只想治病,我只想活着。

疼晕过去之前,我看到许少淮脸色变得铁青。

不知过了多久,我疼醒了,身边没有了许少淮,我已经回到了出租屋的床上,床边坐着张元,他手里端着一只碗,而

旁边,站着满脸厌恶的贺承文和贺瑶。

我嗓子火辣辣的,胃更是翻江倒海地疼,像是有一个搅碎机在我的胃里面搅和。

「贺巧,你刚刚喝了三碗魔鬼辣椒泡的水,直接用管子导入胃里的,没有人会察觉异样,你的手机,我们放在客厅了,三天后,我们会来看你。」

说完这话,张元起身,同贺承文和贺瑶一起离开。

他们反锁了门,我疼得弓起身子翻滚,像一只被丢进开水的活虾,求救无门。

我活活地疼死了。

2

我被雷雨惊醒,外面传来二叔贺军撞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撞开,我看到了二叔那张黝黑的脸。

「还睡呢,快跟我走,你爸爸出事了。」

看着贺承文和贺瑶同上一世一样仓皇的脸,我确信,我重生了。

我一边整理着心里的恨,一边带着二人上了二叔叫的车。

路上,贺军告诉我们,贺民做夜工,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和上一世一样,我们赶到时,贺民已经快不行了。

一群人将我们姐弟三人推到贺民的病床前,听他说遗言。

贺民不舍的目光在贺承文和贺瑶脸上逡巡,贺承文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根,贺瑶嘴甜,是他的小棉袄。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死死地盯着我,说:「贺巧,你是姐姐,我死后,你要照顾好承文和瑶瑶。承文和瑶瑶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爸妈,你要担起责任来,不能让他们吃苦。你大学就先别去了吧,办个休学,过几年家里松快了再回去继续上学。做个好姐姐,爸爸在地下会保佑你的。」

这个时候,贺承文十一岁,贺瑶十七岁,而我,也不过十九岁而已。

爸爸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如今临死了,却唠叨起来。

他怕贺承文不能好好地完成学业,怕贺瑶生得太好看引来小混混的觊觎,怕贺承文被别人带坏,怕明年上高三的贺瑶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唯独对我这个照顾弟弟妹妹、操持家务的长女,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担忧。

我低着头,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五分钟后,贺民咽气了。

后事是二叔主持操办的。

葬礼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我一张银行卡,告诉我,这是施工方给的赔偿款,一共四十万。

贺瑶和贺承文在灵前正跪得无聊,听到这话,眼睛「唰」地就亮了。

我拿着那张银行卡,关掉正在放哀乐的音响,拿起葬礼主持人的话筒「喂喂」了两声,吃席的众人立马好奇地停下了筷子,看向我。

当着大家的面,我问:「各位亲朋好友,请问大家,我爸生前可有欠你们钱财?」

众人沉默不语。

二叔脸色有些不好看,伸手来抢我手里的话筒。

我躲开他,继续说道:「如果有,那就请现在站起来,我当场把欠你们的钱还了;如果现在不说,回头再来找我要债,我可就不认了。」

还是没有人站起来。

我的眼睛有些发红,喉头有些发紧,上一世,二叔在葬礼上把施工方的赔偿款交给我,葬礼结束第二天,他就带着一个男人拿着借条找上了我,说我爸爸欠了人家四十万,现在人家家里老人生病要动手术,急需用钱,让我将钱还给人家。我信了,就把赔偿款都交出去了。第三天,二叔、二婶就跟我说帮我找到一个好工作,让我跟着一个中年妇女走,然后我就被带到了酒吧。

果然,都是骗我的。

死了一次,我那被亲情蒙蔽了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我提了提声音,当着众人的面,对贺瑶和贺承文开口:「今天,爸爸的亲朋好友们都在,在他们的见证下,我们把家里的财产分一分。」

「现在就分吗?这不好吧。」贺瑶还在假装矜持。

我和善地说道:「你们要是觉得不好,那就不分了,我都拿着,每个月按时地给你们发生活费。」

「那怎么行!」贺瑶急了。

亲朋好友们诧异的目光落在贺瑶身上,贺瑶回过神来,赶紧拉贺承文当挡箭牌:「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年纪又小,姐姐你没管过这么多钱,万一把弟弟那份管没了怎么办?」

「好,那就还是分一分。」

这次,贺瑶没有反驳我。

上一世,我拿到赔偿款后没有提分家产的事情,贺瑶很长一段时间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的,贺承文看我也充满了警惕,我以为他们是刚失去爸爸,在闹情绪。完全没想到他们是在疑心我独吞家产。

既然这样,这一世我就好好地给你们分一分。

「贺承文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以家里这套房子都给承文,等承文年满十八岁就去过户。

家里也没别的财产了,现金只有这四十万的赔偿款。我今年十九岁,还有三年大学毕业,本不想继续上学的,可爸爸不让我放弃学业,让我哪怕休学了,也要在家里松快了重回

校园。

现在有了这四十万赔偿款,家里挺松快的,所以我决定继续上学,这四十万赔偿款,我拿三万做学费和生活费。

贺瑶今年才念高二,高中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加上四年大学的费用,大概要五六万,瑶瑶从小没吃过苦,所以算宽裕点,拿十万。

剩下的二十七万都给承文,十七万够他一路念完大学了,还有十万,做他娶媳妇的彩礼钱。」

贺瑶不干了,凭什么她拿十万,贺承文却拿了一套房和二十七万。

「不公平。」她当着众人的面嚷嚷。

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承文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年纪又小,我们做姐姐的,就不要跟他争了。你要是觉得钱不够花,我那三万也给你,我去申请助学贷款勤工俭学。」

亲朋好友们都夸我是一个好姐姐。

贺瑶不好再闹。

看着满意极了的贺承文和勉强满意的贺瑶,我满意地笑了。

一个十一岁的小学生,手里拿着二十七万巨款,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手里拿着十三万巨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财帛动人心,人啊,有了钱,却没有守好这笔钱的能力,就会被牛鬼蛇神包围。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二叔、二婶就找到了我,说想要把贺承文和贺瑶接去他们家照顾。

我佯装为难:「爸爸让我照顾好弟弟、妹妹,我怎么能把这责任推到二叔、二婶身上呢!」

二婶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和你二叔,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你放心把承文和瑶瑶交给我们,二婶给他们洗衣做饭,接送他们放学,你只管好好地上大学就行。」

二叔趁热打铁:「你不是还要勤工俭学吗?哪有时间管承文和瑶瑶。这样,你把承文和瑶瑶交给二叔,我有个朋友是开饮品店的,我让人安排你去那里兼职。」

什么饮品店?那分明是酒吧。

笑发财了,有了贺承文和贺瑶这两坨肥肉,二叔、二婶还没放弃把我卖给酒吧做酒托女的想法,主打一个阴兵过境,寸草不留。

「你们的想法呢?」我看向贺承文和贺瑶。

贺承文手里摆弄着二叔给他买的奥特曼:「大姐你穷成这样了就别管我了,我去二叔家。」

贺瑶穿着二婶给她买的新裙子:「我高中住校的,也就周末

回一趟家,有二婶照顾,大姐你还是安心地挣你的学费吧。」

贺承文是被奥特曼收买了,贺瑶不至于被一条裙子收买,她是怕我挣不到钱,要跟她借钱交学费。

「那行,麻烦二叔、二婶了。」

3

我跟着二叔介绍的邱婶离开了家。

他们说,邱婶的侄子在云城开饮品店,我去那里做兼职,时薪高达十八块。

事实上,邱婶的侄子在云城最大的酒吧做保安,邱婶做的是老鸨的活儿,到处物色年轻漂亮的姑娘,送去酒吧做酒托。不知道有多少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因为她陷入泥沼。

我打算拿自己做引子,把邱婶送进监狱,然后安心地去上大学。

至于酒吧,我动不了,也不敢动。

谁知去云城的大巴车中途熄火,要停下来检查发动机。邱婶想拉屎,又怕我跑了,就拉着我一起。

巧了吗不是,这地方叫东口峡,上一世,东口峡出了一个大新闻。

有一个女大学生,被人贩子拐卖,路过东口峡,看到有个板房门口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就以五百块钱的价格把人卖给了老男人,老男人把人贩子睡了之后,又转手把人卖到了大山深处,警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解救出来。

新闻上,女大学生反卖人贩子的时间,大概就是几天之后。

我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了一个板房,门口坐着一个老男人。

我心里一动,拉着邱婶往那边走:「随地拉屎太不文明了,我们过去借厕所。」

等邱婶进了厕所,我就跟那老男人搭话,和他诉苦:「我婶命太苦了,初恋抛弃了她,前些年好不容易找了个男人,结果男人出轨跑了。男人跑了之后,她就有些魔怔了,在村子里老是盯着别的男人的屁股看,她侄子嫌丢人,让我带她去城里找个活儿,顺便帮她介绍一个男人……叔啊,你说,我一个年轻小姑娘,去哪里给她找男人啊!」

老男人的眼睛亮了,咧着一口黄牙,跟我发誓:「丫头你放心,我就爱你婶这样的,我对她一见钟情,你把她交给我,我一定让她感受到男人的疼爱,生两个大胖小子。」

「这能行吗?」我一脸狐疑。

老男人拍着自己的大腿感慨:「怎么不能行?她缺男人,我缺女人,我们这不是天造地设吗!」

「那我要去问问婶儿愿不愿意。」我作势往厕所的方向走。

老男人一把将我拦住,把我往大巴车的方向推:「你一

个年轻小姑娘去问她,她怎么好意思开口,你先回车上,我亲自去跟她表白,她要是接受我了,就不跟大巴车一起走了;要是没接受我,她就依旧回大巴车上,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她害臊。」

考虑得还挺周到,我满意地回到了大巴车上。

十分钟后,大巴车发动机修好了,重新上路,邱婶没有回来。

什么,你说拐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一没收钱,二没把邱婶强留在东口峡,我只是被诡计多端的老男人骗了呀!

回到学校,我立马找辅导员申请了助学贷款。辅导员听说了我家的情况之后,给了我一张表让我填,给我申请了一学期两千元的助学金,还安排我在办公室做助理,日常整理一些资料,每个月有五百块钱的补助打到我的饭卡里。

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但也能过得下去,再苦也不会比被男人灌酒苦!

和我比,我的好弟弟、好妹妹日子就过得滋润多了。

贺瑶买了最新款苹果手机,从她的朋友圈,我看到她拎上了 LV 的包包,戴上了施华洛世奇的手镯,虽然都是几千块的基础款,但在小地方的高中校园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白富美排场了。她给她喜欢的校草每天点星巴克,就在上周末,校草生日,她花大几千买了一双限量版 AJ 做生日礼物,两人谈上了恋爱。

谈恋爱好啊,谈恋爱最费钱了。

上一世的贺瑶也喜欢这位校草,但我亲眼看到这位校草陪着一个老姐姐来我们酒吧喝酒,老姐姐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这位校草戴着老姐姐送的手表,半点儿没反抗。

我当时就以断生活费威胁贺瑶不许再跟他来往,贺瑶因为这事儿跟我闹了好大的别扭。这也是后来贺瑶求我成全她和许少淮,我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的原因之一。

和富二代谈恋爱总比被鸭子骗财、骗色风险低吧。

上一世,听酒托女们八卦,那位家产丰厚的老姐姐每个月要花十万在她小男友身上,就不知道这一世,贺瑶区区十三万能支撑多久。

贺承文则被贺军两口子的糖衣炮弹哄得很好,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就改口叫贺军两口子二爸、二妈了。

我一头扎进图书馆,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

辅导员告诉我,我们专业有一个和国外名校交流学习的名额,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图书馆里有一个长相斯文俊逸的男生,听说是新能源专业的学长,叫周景逸,也每天出现在图书馆,我们

虽然没搭过话,却暗暗地较上了劲,绝不肯比对方少学习一分钟。

日子虽苦,但未来充满了希望。

又过了两个月,我发现贺瑶的朋友圈晒的羽绒服是假的,她文案配的是「是谁说今年冬天羽绒服价格涨价了的?我这件长款的才花了两千块。」但我有她拼夕夕账号的好友圈,能看到她买这件羽绒服的价格,是四十九块九,拼单购买只要四十五块九。

她的十三万,已经花完了呢。

而我们的好弟弟贺承文,和同学打架,大冬天的把同学推下了水,在二叔二婶的周旋下,赔了对方八万。

时间就这么到了寒假,我给他们打电话,说我要在云城打工,挣明年的生活费。

听说我不回去,二叔、二婶松了口气,他们怕我回去耽误了他们捧杀贺瑶和贺承文,揭穿他们坑钱的把戏。

贺瑶也松了口气,她手上没钱了,打算从贺承文那里骗点儿,我要是回去了,她不好施展手段。

贺承文也松了口气,他怕我影响到他要风有风的少爷生活,也怕我这个穷鬼跟他借钱。

我没有去打工,辅导员把我介绍给了学院很厉害的一个女教授,辅导员用了平生所有褒义词在女教授面前夸奖我,女教授答应带我进她的项目组,只要我表现得好,可以加上我的名字。

如果能成功地在女教授的项目上加上名字,只要我绩点够高,那交换生的名额我就稳了。

这是贫穷的我改变命运的最大捷径,我一定要死死地扒牢它。

没想到的是,周景逸也在女教授的项目组里,女教授说他是借调来打杂干体力活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忙得昏天暗地。就连除夕夜,也只是整个项目组的人一起吃了一顿饺子,就继续投入繁杂的资料整理中了。我抽空看了一下手机,贺瑶的朋友圈里,她和贺承文跟着二叔一家热闹极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起给「做兼职挣生活费」的我打个电话。

一直到二月十号,贺瑶打电话找我了。

她找我借钱。

再过三天就是情人节了,她要给她的校草男朋友买礼物,二叔、二婶对贺承文的钱看得非常紧,贺瑶花了一个寒假,都没能从贺承文手中骗到钱,她只能来找我要钱。

我吃惊道:「瑶瑶,你怎么会向我借钱?我寒假做兼职一共就挣了一千多块钱,开学交了住宿费和寝室的空调费,就不剩什么钱了,我现在天天吃咸菜、喝稀粥,还想跟瑶瑶你借点儿钱吃一口肉呢,我都两个月没

吃过肉了。」

贺瑶不信,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才挣一千多块钱?二叔不是说你去那种地方了吗?」

「哪种地方?我在学校超市做收银员啊。」我语气冰凉。

我忍不住想,上一世,贺军把我骗去做酒托,贺承文和贺瑶会不会一开始就是知情的。

贺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救:「我以为你去饮品店上班了嘛,一个小时十八块,怎么会只挣了一千多块?你不想借给我就算了,我其实根本不缺钱,我也不想找你借钱的,你真的很装。」

说完这话,贺瑶匆匆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就在贺瑶的朋友圈合影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我上一世的同事,叫莉莉。

贺瑶为了挣钱给校草买情人节礼物,亲自去饮品店上班了,她超爱。

到了情人节那天,连除夕都逼着我们整理资料的女教授,居然给我们放了半天假。她说「青春难得」,让我们尽情地去约会。

项目组的成员们山呼万岁,然后丢下手里的活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女教授也走了,办公室只剩下我和周景逸两人。

现场有些尴尬,我主动地打破尴尬:「你也没人要啊?」

「……」

周景逸瞪大了眼睛:「追了你这么久,你不会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吧?」

「追了吗?」我有些迟疑。

周景逸哭笑不得,他说:「不追你,我一个学新能源的,跑到你们国贸专业的项目组来干啥?」

「打杂、干体力活。」我用女教授的话来回他。

周景逸叹了口气,不跟我绕弯子来,单刀直入:「贺巧,我喜欢你,情人节礼物我就藏在桌子底下,你愿意收吗?」

好吧,我上辈子在酒吧工作了十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周景逸喜欢我?

可他那么优秀,我根本不敢想自己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对不起,我很忙。」我拒绝了他。

我要忙着学习改变命运,忙着为上一世的自己报仇,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谈恋爱。

对于一个没有退路的年轻女孩子来说,有很多事,都比男人重要。

周景逸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地振作起来,他拿出藏在桌子底下的礼物,放在我面前。

「今天下午放假,大家都约会去了,你总没有事情要忙吧?既然今天下午有空,不如做我的情人节搭子,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

不然大家都过节,就咱不过,也太可怜了。这个礼物,就当是你愿意给我当搭子的谢礼。」

情人节搭子……这是什么新型搭子!

我……答应了他,主要是,我今天下午确实有空。

一起吃了饭,去看电影,等待周景逸取爆米花时,我刷了一下手机,就刷到了让人愉悦的消息。

今天上午,贺承文约班上的小美女一起过情人节,小美女不愿意,拒绝的话说得难听了些,让贺承文在自己的一帮跟班面前没有面子,贺承文就把小美女推下了楼梯。

小美女一家都不好惹,在贺军的勉力周旋下,赔偿了十万块,才平息对方家长的怒火。

贺军发朋友圈表示,贺承文是自己哥哥唯一的儿子,哥哥不在了,他就是再艰辛,吃再多的白眼,也要保护好贺承文。

文案下面 po 的图是赔偿十万块的聊天记录。

贺承文那傻子在这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评论道「我二爸最好了」。

嗯,你二爸最好了,短短几个月,从你手里拿走了十八万。

贺瑶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打开了我的微信小号。

在莉莉出现在贺瑶的朋友圈之后,我就注册了一个小号,伪装成客人,加了莉莉的好友。

果然,我在莉莉的朋友圈里找到了贺瑶朋友圈干干净净的原因。

校草今天要陪老姐姐,没空跟贺瑶玩,就收了贺瑶的礼物,骗贺瑶说自己妈生病了,要回家陪妈妈。

结果两人在酒吧撞上了。

贺瑶觉得自己给校草花了那么多钱,有立场质问校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谁知校草比她更理直气壮,搂着老姐姐的腰,嫌弃地对贺瑶说:「送一条手链就想对我指手画脚?姐姐送我一辆车。」

贺瑶气懵了,让他把自己花在他身上的钱还给自己,如果不还,就告诉同学们他傍富婆。

校草一点儿不虚,冷笑道:「你也在这里啊,怎么敢拿这个威胁我的?」

贺瑶其实没卖身,只陪酒,但她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的。

校草得意洋洋地和老姐姐走了,莉莉劝解了贺瑶好半天,发了一条帮贺瑶谴责渣男的朋友圈。

可真精彩啊!

我的脸上洋溢起欢乐的笑容。

「你在高兴什么?」周景逸递给我一杯可乐。

「听说电影很好看,所以很高兴。」

……

情人节后,贺瑶的

朋友圈,不再晒来自拼夕夕的几十块钱包邮的假奢侈品,而是晒来自某宝旗舰店的订单。

上一世,我做了十年,始终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有跟男人一起离开酒吧,从贺瑶朋友圈来看,她才做不到十天,就彻底地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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