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落肩

「皇后娘娘,皇上将贤王妃纳为妃了……」

我笑了,好生熟悉的剧情,脏唐臭汉,这个臭皇帝也不过如此。

没错,我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太子从未来过我的宫中,后来他变成了皇帝,也没有来。

我在这个宫中就是一个摆设,帮他安稳着后宫。

「上个月那个谁,那个御史大人家的夫人,安排在哪个宫了?」

莲儿回想了一下,「是漱玉宫。」

「那就把贤王妃也安排在那个宫中吧,两个人还可以做个伴,免得无聊。」说完我打了个呵欠,「本宫乏了,退下吧。」

「是」

我父亲是当朝的宰相,只要他一天不倒我一天就是皇后,但是皇上恨我,因为我顶替了他最爱的女子入主了东宫,而他最爱的女子只能做贵妃,所以他从未进过我的宫中。

倒是乐得清闲,毕竟我跟这个王八蛋也没什么感情。

只是这件事我早就看透了,什么最爱的女子,后来他也夺别人妻,也广纳后宫,就连宫中貌美的小宫女也抬了不少。

玉贵妃也看透了,所以现在与我关系极好。

我曾嘱咐她,「后宫女子越多越麻烦,赶快生个皇子,到时候直接立他为太子,我们两人都有依靠。」

当时玉贵妃怎么说的来着?

「我的依靠就是娘娘,我不给王八蛋生孩子。」

唉,果然不能在外面骂人,好的不学坏的学。

第二日贤王妃……啊对,现在是淑妃,过来请安,弱柳扶风好不柔弱,盈盈一拜。

「臣妾来晚了,请皇后娘娘赎罪,昨夜皇上熬了夜,今日起晚了。」说完,还给我抛了个媚眼。

「哼,又不是初为人妇,丢人。」

出口的是怜妃,是当初一同从东宫出来的老人了,也早就看透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后来入宫的人才拎不清。

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又顺便欣赏了一下淑妃青白的脸,就更舒服了。

请安过后,我留了怜妃和玉贵妃留下用午膳,大家都是老人了,皇上一般也不会找过来一起用午膳,所以我们几个经常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三缺一,莲儿过来打牌。」

「娘娘,不是妹妹说,这回新来的淑妃也太恃宠而骄了吧,那话说出来多难听啊。」

「且等着这风头过了吧。」我笑着扔了一张牌。

「也不知道能被宠多久,臣妾猜呀,一个月。」玉贵妃也插了一句。

「一个月?」怜妃冷笑一声,「也就半个月吧。」

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这个淑妃居然被宠爱了整整两个月,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啊。

只不过在两个月的时候,查出来淑妃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你说这,尴不尴尬!

我赶过去的时候,玉贵妃和怜妃已经到了,正在看热闹。我整理了一下步摇,进了屋。

「皇上,怎么了这是?」我看了一眼地上跪着哭泣的淑妃,又看了一眼皇上。

嗯,这眉头皱的,牛。

「皇上,您相信臣妾啊,自从三个月前遇见您,臣妾的心就都挂在您身上了,怎么可能还与别人……」说着,又哭了。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哎呦你说你非得抢别人的妻子,这下好了吧,膈应了吧。

「依皇后看,此事该怎么解决啊?」

好嘛,解决不了扔给我了。

就连淑妃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臣妾想啊,在这后宫中最怕的就是猜忌,既然如此,不如淑妃妹妹主动将胎堕了,妹妹还年轻,以后还会拥有健康的孩子的。」至于能不能有就看你的造化了。

淑妃愣在了原地,皇上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还是皇后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吧。」说完直接起身走了。

「恭送皇上。」我福了身,低头看了看还在愣神的淑妃,叹了口气。

若是日后还能得皇上宠爱,就不能让她再怀孕了,否则我小命不保啊。

「娘娘,娘娘救救臣妾,臣妾这个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啊。」

我叹了口气,扶她起来。

「与其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让皇上疑心,不如趁着自己身体不好让皇上怜爱,在宫中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说完,我转头看向太医,「太医,下药吧。」

「臣遵旨。」

事后玉贵妃非常不赞同。

「若是淑妃恩将仇报怎么办,我看她那个脑袋好像转不过来这个弯,当时娘娘就应该让皇上说出这句话的。」

「若是记恨本宫,谁说都没用。」

玉贵妃想了想,点了点头。

玉贵妃原来在东宫的时候,跟我极不对付,仗着宠爱对我也是不敬。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等到皇上登基第一次选秀女的时候,她才认清皇家

也不过如此。

他也将曾经用在自己身上的柔情蜜意用在别人身上,到后来那些妃嫔有盛极一时的,也有被打入冷宫的,她才看清帝王。

也许皇上真心爱护过她,他们青梅竹马还是有情谊在里面的,又为了自己冷落了皇后那么多年,只不过是新人越来越多,自己就越来越透明罢了。

与其相反的是怜妃,她是护国将军的女儿,肯定会入宫的,皇上待她也不会太差,自己会拥有一个普通的皇子或者皇女,当然最好还是皇女,这样皇上也不用忌惮外戚干政。所以怜妃从入东宫的时候就清清楚楚,除了皇上与我,她不必奉承任何人。

而我,表面上看是因为玉贵妃才不宠幸我,说白了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宰相的女儿,父亲的地位太高了,这种人可以做皇后,却不能有孩子。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那皇上到底想要谁的孩子做太子呢?我想了又想,觉得差不多玉贵妃的就可以了,只是这些年玉贵妃侍寝次数又少了许多,愁得我头发都快白了。

「臣妾都不愁,娘娘愁什么?」玉贵妃示意身边的丫鬟送上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件胡服。

「臣妾想着快到秋猎的时候了,就给娘娘做了件骑服,也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娘娘骑马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呢?」

玉贵妃的眼神中透着期待,也似乎穿过我看到了五年的那个人。

五年前的我,十五岁,天不怕地不怕,是京中的小霸王,尤其骑射一流,多少男子也比不上的。

但是自从嫁给了皇上,我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我接过衣服,面料是舒适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湖蓝色,扣子都是指甲大的猫眼石。

「贵妃有心了。」

「娘娘好福气,谁不知道玉贵妃在闺中的时候绣技就是一流的。」怜妃在旁边哼哼唧唧,「我闺中的时候还骑马呢,也没见贵妃姐姐给我做一件,左右不过是妹妹就不得宠。」

吵得玉贵妃一个头两个大,与我相视一笑。

「怎么可能不给妹妹做呢,快些给妹妹拿上来,免得被妹妹挑三挑四的。」

我笑着,却恍惚回到了某个下午。

那个时候我还待字闺中,那个时候还没有被赐婚,我每日想的就是如何逃脱女夫子的课跑出去,去山间骑马,弄得一身泥泞回来,再被母亲提着耳朵训。

又想起那日收到赐婚的圣旨,母亲哭昏在父亲的怀中,父亲看着我,说是他的错为何要加在后辈身上。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儿了,我也要扛起家族的荣耀了。

学着怎样料理后宫,学着那些宫廷礼仪,学着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女子。

出嫁的前一晚,我将表哥送的匕首、大哥送的弓箭都放进了箱子,吩咐丫鬟藏在我最喜欢的那棵桃树下。

自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拿起那些东西。

「娘娘?」玉贵妃推了推我,「娘娘是怎么了,怎么发起呆了?」

「没什么,」我笑了笑,「本宫只是在想,也不知道现在骑术还有没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当初臣妾喜欢骑马,但是每每与娘娘比赛都赢不了,那时还在想,一个文臣的女儿学骑术学得那么好做什么?」怜妃笑着抿了抿嘴,「若是今年娘娘骑马,臣妾还想与娘娘比赛。」

鼻头有一些酸涩,明明才二十岁,我们却都被后宫磋磨得感慨起这些了,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虽然说前世今生的记忆加起来也有了四五十岁了。

秋猎如期而至,顺便到的还有云王的世子,原是皇上的堂弟,小时候都在京城的时候玩得极好,只不过现在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藩王的世子,到底不如当初了。

接风宴的时候,我坐在高高的主座看向他,与皇上有三分相似的眉目,却比皇上更俊朗一些。

「皇上,臣可想死你了!」

???冯巩上身???

可惜这个俊朗的脸了,没想到是个憨的。

我又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直直向我看过来。

「皇后娘娘,多年不见您还是如此貌美!」

哈?

我疑惑地看向皇上

皇上您有一个憨批堂弟您知道吗?

其实我记得这个人,叫什么来着,沈珏,对,是叫这个名,他曾经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之一,当时只记得他气得脸通红,说:

「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然后他就跟着自己老爹去了封地。

没想到现在回来就憨憨的了,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有所图谋。

我举起酒杯,笑着向他举了一下。

第二日便踏上了秋猎的路,我借着昨夜喝得有点多,从皇上的马车撤到了后面的马车,此后玉贵妃和怜妃也来过一趟,看我确实有些不适,便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叫莲儿出去候着,自己窝在了被子里。头有些痛,可能是昨晚吹

着风了。

「皇后娘娘在马车里吗?」听到马车外面的声音,我连忙坐起身。

沈珏骑着马跟在车的旁边,我靠着马车壁甚至能听到他马的响鼻声。

「娘娘睡下了。」

「娘娘是怎么了?」

「娘娘昨夜喝酒有些多,又吹了风,有些犯头痛。」

「这样啊,那我就不去打扰了,这个药你拿着,等娘娘醒来吃上一粒就好了。」说完,便听到他拽着马走开了。

我挑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他骑马的身影。

「娘娘,这是沈世子送过来的药。」

「丢了吧。」

「是。」

「等等……给本宫吧。」

我捏着瓶子,不知道沈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猎的山距离京城要走两天,所以夜里就在山里扎营了,皇上美曰其名要体察民情,就带着一堆大臣侍卫进了旁边的小镇,留下妃嫔和家眷在深山老林里。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只得安排各个事项,免得妃嫔和家眷们吃不上饭。

「皇后娘娘,皇上叫臣帮娘娘安排事宜。」

我转过头,发现沈珏一脸笑意站在我身后,还没等我讲话就将我要安排的事情开始安排起来,倒也是井井有条。

「许久没有见沈世子了,如今沈世子身上当年模样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与我并肩,眼睛斜斜地看过来,满是笑意。

「臣也许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娘娘如今也与早些年不同了,倒是更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我挑了挑眉,「本宫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当然是,也只有娘娘才能做皇后。」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呢。

「说起来,论理沈世子也应该叫本宫一声皇嫂吧。」

他安排的身影僵硬了一下,看过来,眼神恻隐隐的,似乎有些愤怒。

「怎么,不对吗?」

「是。」

「希望沈世子能认清楚,毕竟本宫也是你的皇嫂。行了,这里就交给沈世子吧,本宫乏了。」说完我转身就走,听到后面沉沉的声音。

「恭送皇嫂。」

袖子里的手捏紧,又松开了,我叹了口气。

但愿我没有会错意,也希望能将我的想法递给他。

只是没料到夜里遛弯的时候又遇到了他,我刚刚挥退要跟着的莲儿,走到溪边,他就在树林里出现了,巧得让我觉得,真的是天公不作美啊。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皇后娘娘。」他行礼,但是却没有要避嫌离开的意思。

「本宫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沈世子。」

「娘娘好生冷漠,」他走近一步,看我纹丝不动的样子,也惊讶了一下,「娘娘就不怕吗?」

「怕什么?怕你吗?」我冷笑一下,「沈世子究竟什么意思,本宫实在是糊涂。」

「臣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意难平。」他走到溪边,盯着水里的月亮,「皇上他配不上这江山。」

我吓了一跳

「沈世子慎言!你可知本宫可以治你的罪!」

他转过头,笑意连连。

「也配不上你。」

「皓质,他配不上你。」

我知道沈珏什么意思,我也清楚他想要干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怎么解决,怎么处理,怎么跟皇上讲。

到了秋猎山上的那晚,我端着一杯热茶进了皇上的帐子,看着他搂着前晚在镇上带回来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么晚了,皇后是怎么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女子,笑了。

「臣妾来问问,这位妹妹可是要抬个位子。」

皇上仍旧夸我懂事识大体,赏了些东西就打发我走了。在回程的路上却是又碰到了沈珏,我皱了皱眉头,本想避过他,却不料他直冲着走过来,我只得站住。

「皇后娘娘!」

「夜深露重了,沈世子还不回帐吗?」

「娘娘不也没回帐嘛,」他看了看我身后拿着的赏赐,笑了,「娘娘刚从皇上那里回来?听说皇上带回来一位绝世女子,正是宠爱的时候。」

我冷笑一下,他哪个美人不是绝世女子。

「本宫乏了,要回帐了,沈世子自便吧。」说着我抬脚就要走,他却跟了上来。

「臣送送娘娘。」

我看了他一眼,他仍旧是笑着,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我又看了看身后远远跟着的宫女。

「沈世子,本宫看不透你。」

「何出此言?」

「小时候,你想什么本宫都能看得出来,不服也好愤怒也好,但是现在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许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吧。」

他倒是笑了,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娘娘原来也从未看透过臣啊。」

他看过来,眼神满是我看不懂的感情。

「那不是不服和愤怒,那是得不到的恼羞成怒,只是臣现在长大了,学会了隐藏罢了。」

「本宫听不懂,」我冷冷地站在帐前,「本宫帐子到了,沈世子请便吧。」这次我倒是直接转身撩开帐子进去了,不管他在身后做了什么,只是恍惚听到他的笑声以及一句。

「逃避什么。」

说实在的,自从穿越过来,他是第一个向我表达爱意的人,要是过去我肯定高喊「我可以」然后从了他,可是我现在····

我现在是皇后啊。

那夜梦里我总是能梦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今世的记忆中,沈珏占的并不多,许是因为他不大时就离开了京城,我对他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常不出宫的皇上。

次日我醒来,仍旧是有点恍惚,就连被莲儿服侍着穿上了胡服,仍旧是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莲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怎么开始回忆起过去了呢。」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双十年华,正是娇俏的时候呢。」

我从妆匣中取出自己最喜欢的玉冠,示意她为我戴上。

「是啊,本宫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呢。」

怎么能就让这个区区的皇宫锁死自己。

我盯着铜镜中那个女子,眼神轻蔑,从前宠辱不惊的眸子中也透露出丝丝活气。

「老木还能逢春呢。」

许是我换了心态,出了帐子就被玉贵妃拽住。

「臣妾就说,一提到骑马,娘娘准就快活了,瞧瞧这眼神,亮得都发光。」

我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她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比平日活力四射了许多,就连皇上也多看了我两眼,还回顾了一下年幼的时候骑射比不过我的事情。

我转过头,看到站在次位的沈珏。

我对他没得感情,却要感谢他,他让我认清了自己,日后不能得过且过了。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也望过来,眼睛里满是柔情。

吓得我转回了头。

色即是空。

第一日秋猎非常顺利,顺利到连我都猎到一些东西,晚上自然是欢快,还叫了歌舞助兴。

没想到歌舞上面出了岔子。

一个貌美舞姬明目张胆勾引皇帝,这些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一个转身的步子,她的匕首就插进了皇帝的身体里。

血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直接掀开桌子将人推翻,大喊护驾,整个场景慌乱得要死,我看了一眼下座的沈珏,神色不明。

「将人给我制住!不要让她自尽!」

将士扣住人,却还是晚了一步,她吞毒自尽了。

即便做了皇后,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没有绽放,就凋零在我面前,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将皇上交付给太医后我站起了身。

「宰相。」

「臣在。」

「本宫要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拔营回宫。」

回宫后,皇上因刀上的毒而昏迷不醒,他一无兄弟,二无皇子,只得我来主持大局。

我也是第一次,走进了前朝,坐在了龙椅旁边的位子上,又向左面的龙椅看了看。

怎么有一种武则天的感觉。

「秉娘娘,此次秋猎皇上遇刺一事,经查实乃系中山王一派所为。」

我冷笑一声,看向台下的沈珏。

具体是谁做的,谁又说得清楚呢。

「中山王身在辽地,手伸得够长啊,相必京中也是有人,宰相,此事还是要查得清楚一些。」

「回娘娘,不如设专组……」

「就依宰相的办,如今也该好好清洗一下朝廷了。」我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娘娘圣明!」

「如今皇上虽无性命之忧,却仍未清醒,本宫就自作主张,沈珏。」

「臣在。」

「本宫命你为监察使,前去将中山王捉拿归案,梁皓轩为监察副使,择日启程。」

「臣领旨。」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恭送皇后娘娘。」

我才刚走到内阁,就被沈珏拦住,说是有要事商议,硬是挥退了下人。

他亲自关上门,盯着坐在主位上的我。

「娘娘就这么着急要将我支开?」

连「臣」都不用了,恼羞成怒?

我挑了挑眉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如中山王一般!即使我不在京中也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娘娘就不担心?!」

「成不了气候。」

他气笑了,自顾自坐在下面的位子上倒了杯茶。

「娘娘倒是自信,那么自信还将自己的兄长派过去看着我做

甚。」

「这叫未雨绸缪。」我起身,却也没有向他走过去,只是站着看着他。

「沈珏,本宫终归是皇后,只要能为这个朝廷再续哪怕一柱香的命,也会拼尽全力。」

「你分明就是利用我!你就是觉得我舍不得!」他气得眼红,「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什么都舍得!」

我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内心说不上什么感觉。

「沈监察使不日便要启程了,该回去收拾一下了,本宫就不送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父亲站在门外,目光闪烁。

「监察使。」

沈珏却理都没理,便走了。

「微臣叩见娘娘。」

「不必多礼。」我走下去,亲手扶起了父亲,又向外看了看。

「父亲,女儿如今只能相信你了。」

父亲起身也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道「沈珏有不臣之心?」

我愣了一下,捏紧手中的帕子,「他不足为惧。」

「云王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今将儿子送到朝中来,说是投诚,谁知道是不是铺路呢。」

「女儿已经将他支出去了,目前是不用担心,主要是想着借这次机会清理一下朝中的势力。」

父亲点了点头,看来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现在圣上昏迷,想必各路势力也会蠢蠢欲动,老臣必将彻底调查,斩草除根。」

「辛苦了。」

商议完正事,父亲却也并未离去,只是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罐药来。

「快到冬天了,你母亲担忧你头痛,托我捎过来的。」

我接过去,摸索了一阵子。

「事情来得太突然,这一阵子是有些忙碌,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母亲有心了。」

「娘娘不必忧心,万事皆有臣在。」

我突然鼻子有些酸,听着父亲不断转换的称谓,才突然意识到我站的位置真的太高了,高到周边只有我一个人了。

「本宫是皇后,这是本宫应做的,在其位谋其职,这还是父亲教的。」

不论是铲除中山王一系,还是清理朝中有不臣之心的人,进展得都相当顺利。

皇上昏迷,这是我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即使皇上一直没有提过这些事情,我也早就晓得他忧心的是什么。

唯有他在,皇后才是皇后,我必须帮他稳住局势。

「娘娘,中山王已经自尽了,辽地铲除得差不多了,沈检察使准备回程了。」

「倒是挺快的。」

「中山王将罪名都认下来了。」

「传本宫的旨意,沈珏直接走马上任辽军监军,不必回京了。本宫记得中山王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今年有十几岁了吧,还有一个二十多的儿子。」

「正是,抄家之时中山王之子下落不明,女儿贬为官奴。」

「命梁副检察使回京的时候,将那个女孩带回京,就这样吧。」

见人已经下去传话,宰相挥退下人,来到我面前。

「多亏宰相的提醒,才让我想到沈珏的去处。」

「中山王早有反叛之心,辽军却一直未能被其所用,将领是个好的。」

「待辽地事情平定下来,叫他回来封赏便是。」

「不知皇上现在龙体如何?」

我挑了挑烛花,「还是昏迷着,走了这么多步,此时让他醒来本宫反倒怕他坏了事。」

「那也不好总没有消息,如今朝中上下传,说是娘娘软禁了皇上,想要取而代之。」

「若是想取而代之怕是皇上也坐不到现在。」

「娘娘慎言。」

我拂过龙椅,冷冰冰的,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求,分明是权力中心最为寒冷,也最为危险。

「过完年开春,就该科举了吧,朝中查处那么些人,是时候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娘娘圣明。」

「快过年了,也不知道兄长能不能赶回来,若是能赶回来就好了。」

一直到父亲离开前,还在说希望皇上早点醒来之类的话,我只是觉得疲惫,挥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如今他醒来才是祸事,若是他看到这情况再怀疑我有二心就不好了,沈珏羽翼日渐丰满,又有云王在后照拂,怕是连逼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兄长回京那日正是除夕前,将查抄的东西收入国库后,我就未让他出宫,晚上有除夕宴,不如就在宫中稍作休息。

兄长坐在我下首,盯着我看。

「大哥盯着我做什么?」我笑着,让给了他一份白粥,「喝点暖暖胃吧。」

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娘娘辛苦了。」

我却愣住了,这句话连父亲都没有与我说过,在父亲眼里,我首先是当朝皇后,其次才是他的女儿,但是在兄长眼中,我首先是他的妹

妹,其次才是皇后。

「不辛苦,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对了,回京的时候沈监察使让我带封信给娘娘。」

我接过信打开,前面无非是一些暧昧的话,说是在担心皇上身体,担心我的身体,希望能早日回来分忧,写得却万分暧昧,若是让别人看到只怕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而后面说的是,娘娘好狠的心,一声不吭就将他留在了辽地,都不能一同过年。

我笑了笑,将信扔进了火盆。

「对于沈珏,大哥怎么看?」

「并非善类。」

「巧了,妹妹也这么觉得。」

「但是一路上他一直念叨娘娘,咱们兄妹说句知心话,臣觉得他怕不是心怀爱慕。」

「爱不爱慕本宫不知道,他这信写出来真是想将我置于死地啊。」

纸张在火里噼里啪啦地响,我恍惚想起来秋猎晚上的他,看向我的眸子中总是有几分爱恋,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的多了就容易头疼,尤其是冬天,我这个毛病总是反反复复,我皱着眉摁了摁太阳穴,希望能缓解一下疼痛。

「如今皇上还在昏迷,娘娘应该保重凤体才是。」

我摆了摆手,「无碍,大哥在这个宫里歇着吧,本宫先回去了,晚上除夕宴还有的是事情要做呢。」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恭送娘娘。」

我到了宫中,才看到有一女子站在寒风中,身形单薄,抖着身子,看到我才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

「进屋回话。」

进了屋子,我将披风交给了莲儿,就示意她出去。

「中山王的长女?」

「小女莺俪。」

「知道本宫千里迢迢地把你从辽地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她跪着,抬起头看了看我,眼中是不卑不亢不悲不喜的神情。

「不知。」

「众人皆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应接触政事。」

「娘娘岂是寻常女子。」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说话,本宫不是寻常女子,自然你也不是。」

「本宫听说中山王有一女,聪明伶俐,常与中山王在书房讨论各类大事,辽地许多政策提出也有她的功劳,不知本宫说的可有错?」

「娘娘谬赞。」

「本宫听说是在书房抓到你的,你拿到了什么?」我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她倒是不回话了。

「中山王没有兵,辽地的兵他动不了,极难叛乱,他怎么会有暗杀的心呢?」

「本宫可以给你哥哥一条生路。」

「娘娘,」她嘴唇动了动,「父亲被利用了。」

除夕宴上,我看着走过来为我斟酒的淑妃,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酒。

「娘娘也算救过臣妾一命,当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想明白之后臣妾便一直想着如何感谢娘娘,这杯合该臣妾敬娘娘。」

我笑着,抬手接过,也不矫情地直接喝了下去,拽住了她的手。

「只希望妹妹是真的明白了。」

看着脸上有些青白的淑妃回到自己的位子,离我较近的玉贵妃凑过来。

「娘娘,臣妾觉得淑妃没安好心,娘娘怎么就直接喝了呢?」

「本宫若是不入戏,又如何能抽丝剥茧呢,贵妃放心,这出戏老老实实看着便是。」

玉贵妃纠结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臣妾信娘娘。」

我斜眼看过去,却觉得身上越发无力,本以为是毒药,起初吃了能解百毒的丹药,没想到居然是软骨散类的,倒是我疏忽了。

我抬手夹了一筷子鱼肉,希望能压一压身上软绵的感觉。

「娘娘,臣有要事禀报。」贤王站了出来,跪在了堂下。

「贤王殿下,如今是除夕宴,本宫说过今日不议朝政的。」我说话有些软绵无力。

「只怕由不得娘娘了。」

说话间,许多士兵围了过来,场中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连成一片,只有我坐在主位上,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贤王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究竟是不是昏迷,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造反就造反吧,还拿皇上做借口,真是不要脸。」

许是我冷静的表情,也或许是我说的话,让他恼羞成怒,他直接拿剑劈开了旁边的桌子。

「如今大臣都在,跟随本王的日后必有好处,不跟随本王的今日就去见先皇吧!」

「本宫以为贤王当真就是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也是胸怀大志能屈能伸啊,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这一点本宫不得不佩服。」

看我一脸镇静,怜妃也放下心,还顺口嘲讽了一句,「说到底不过是个靠女人才能成事的。」

「怜妃慎言,若是日后贤王恼了可怎么办?」玉贵妃捏着帕子,笑着

擦了擦嘴角。

「姐姐教训的是,倒是妹妹失言了。」

我看着下面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又看向气得脸红的贤王,他转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将领,确定他确实没有反意,冷笑了一下。

「娘娘莫不是在拖延?」

「不是,贤王是第一个能逼宫的,本宫自然要做戏做全套,」说着,我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站了起身,「只不过准备不充足的逼宫,在本宫眼里,说到底与梨园的一出戏差不了多少。」我一拍手,御林军蜂拥而入,将他们包了个圈。

「贤王是不是觉得瞒住了所有人?不过贤王是忘记了,本宫可是皇后,这天下没有什么消息能躲得过本宫的耳朵,带下去吧。」

待抓走淑妃的时候,她又作又闹,连鞋子都踹掉一只。

「本宫可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娘娘!臣妾不知情啊!」

我制止住那些御林军,亲自走下台子,她已经被拽到了屋外,脸被冷风冻得惨白。

「娘娘救救臣妾啊。」

「说是不知情,但是酒里面的药可是没少下啊。」

「娘娘!」父亲和兄长听到这里都焦急地站了起身,我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皇上给你名分,给你宠爱,给你荣华富贵,你为何要害他呢?」

看到我的眼神,她抖了抖,开口却是恶毒的话,「娘娘就不恨他吗?他也不爱娘娘!他甚至没碰过……」

我听不得,抽了旁边御林军的剑直接给她一个透心凉。

「聒噪。」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她震惊的眼神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看着溅到我玄色衣服的血迹,终是觉得疲惫了,身上的宫服沉重,右手的剑也沉重,我提起来都用尽了全力。

突然感觉到脸上掉落了什么,冰冰凉的,抬头看去。

「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此乃好兆头啊!」

我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不要命的往外扔的好话,只是觉得好累好累,下雪就是下雪了,我想堆个雪人,再打个雪仗。

但是终究是白茫茫一片,将京城埋了个遍,不论是什么痕迹都埋住了。

皇上是在新年第一天醒的,当真应了那句「好兆头」,他听了这些日子的事情,终究是疲惫地叹了叹气。

「他们接近朕都是别有用心,唯有皇后是真心待朕。」

「皇上放心吧,宫中不会再有异心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给了他刺激,他开始求仙问药,不理朝政,只是一味地将那些政事推给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娘娘,臣妾想跟娘娘说些体己话。」玉贵妃进来就拉住我,挥退了各个丫鬟,「娘娘,臣妾觉得娘娘说得对,臣妾该生个孩子了。」

「如今皇上求仙问药,趁着他身体还好的时候怀一个,若是日后臣妾怕怀都怀不上了。生了皇子,娘娘也就不必这么难了,皇家也有后了。」

我捏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娘可知道,前些日子臣妾去找皇上,劝他朝政为重,娘娘可知皇上是怎么回臣妾的?」

「皇上说,唯有朕长生不老,才能保证江山永固。」

我莫名地想起了始皇帝。

「妹妹想明白,那就顺着妹妹的想法做吧。」

「娘娘放心,如今皇上对后宫不上心,臣妾会照料好后宫的,马上开春就要科举了,娘娘有的忙呢。」

我拍了拍她的手,亲自送她出门。

「若是太忙了,就叫怜妃帮帮你。」

「娘娘放心,少不了她的。」

我看着她身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

「娘娘,玉贵妃对娘娘是真心的。」

我往后看去,是莺俪,自从上次见她我就留了她在我身边。

「是不是觉得和你心里想的后宫根本不一样啊。」

「是。」她倒是直接。

「前些时日在辽地边境发现你兄长了,估计不久就可以带回京城了。」

「若是娘娘觉得麻烦,让他随便在一个小村落过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了。」

我斜眼看了看她,「你倒是聪慧,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本宫还有事情需要他做。」

「能为娘娘解忧,也是兄长的福分。」

「好话赖话都让你给说了,没劲。」我撇了撇嘴,抬脚往回走,「唤本宫兄长进宫。」

我自是知道辽地边疆一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相必很快沈珏就会班师回朝,我要考虑好怎么处理他才是。

不得不说,沈珏不论是军事才能还是治国才能,都是可圈可点的,只可惜是一个心野的人。

「娘娘想让臣来组织科举之事?」兄长站起了身,又觉得不妥,便坐了下来。

「前些年都是父亲组织,如今父亲年龄大了,大哥也是时候为父亲分忧了,再说有父亲在,你还怕做错了

是怎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他皱了皱眉头,「如今沈珏快回来了,臣以为娘娘要派臣去制衡他。」

我看了看桌子上一个小匕首,是前些时日辽地大捷时沈珏连着吉报一起送来的,说是蛮人的一些小玩意,希望我喜欢。

「不急,本宫再看看。」

我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叹了叹气。

「为什么他们都要造反呢?皇上在政事上面处理得当,没有太大过失,待他们也好,为什么他们都要造反呢?」

「权力二字最是诱人,说到底还是皇上心慈,才让他们生了二心。」

我抽出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梨花木的榻桌上,「那本宫就让他们生不出二心。」

科举比我想象中进行得顺利,甚至科举结束之后沈珏也没有归京,只是说在处理余下的事务,等到时候带着辽地的将领一同回朝。

我写了一个大大的阅字就将奏折放到了一边。

「娘娘,殿下那边催着呢,娘娘该更衣了。」

「什么事情啊。」

「娘娘莫不是累糊涂了,今日是殿试啊,皇上那边等着娘娘呢。」

哎呦,还真是忙糊涂了,这件事都差点给忘了。

待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了点,应试者早已排排站好,我只得从中间走过去,却冷不丁感觉到了一道视线,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一排低着的头。

「皇后可算来了,」皇上亲自迎下来,止了我的礼,将我拽到龙椅旁,「行了,殿试开始。」

我看向下面,倒是老老实实整整齐齐地站着,殿试还是以皇上为主,所以都是皇上提的各种问题。

中间有一个大谈特谈修仙之术,倒是知道怎么拍领导马屁,我看着皇上越来越亮的眼睛,忍不住摁住了他。

「皇上若是喜欢,就分给皇上解忧。」

言下之意就是,给你解个闷行,名次肯定不能随意的。

皇上看了看我,又纠结地看了看那贡士,忍痛割爱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卖孩子呢。

其中倒是有一个贡士,不论是学识还是政治上的见解,可以说是个经世之才,尤其是他提出「男女只有性别差异,女子也可以从商从政」,不得不说,即使是拍我马屁,拍得我也是舒舒服服。

哎呀,被拍马屁好快乐啊,我突然懂了则天皇帝的快乐了。

「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见识,叫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裴章。」

「哼,」我突然听见皇上在我身边,轻轻地哼了一声,我看过去,只看他委委屈屈地看着刚刚提出修仙之道的人,可能在后悔为何当时我没有直接问名字。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是?」

最后钦点状元是裴章,听闻是江南的大家,祖上也任过官,倒是家世清白,考虑再三将他分到父亲的手下做事,还能历练历练,用不了几年就能有一番作为了。

我又力排众议,将探花及几个虽未进三甲但是颇有能力的几个人放在了兄长门下。

哎呀,掌握政权就是好啊,还有人拍马屁还有人恭敬你,还能利用权力为所欲为,怪不得大家都想当皇帝呢。

在庆祝科举的宴会上,我也难得地多喝了一点,这么久了终于遇到一件好事儿了,便放纵了许多。看到我喝了不少,各大臣和新来的贡士们也放开了,互相结识,吟诗作赋。

我乐得见到这种情况,还传唤宫女做了个流觞曲水,大家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都掺一脚,看得我乐不可支。

「皇后娘娘,」裴章走过来,喝了些酒后面色红润,眸子清澈,定定地看着我,「裴章敬娘娘一杯,谢娘娘栽培。」

我支着下巴看他,「本宫哪里有栽培过你啊?」

「娘娘赏识裴章,裴章才能成为状元。」

「你说这句话逻辑不对,」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坐在我的榻前,「你们是宴的主角,不必多礼。本宫给你理一理,首先,你是才情出众才能在众人间脱颖而出,其次,你各个问题论述都有自己独特的角度,提出的观点也非常新颖,最后才是你说的话好听,本宫爱听。」

我笑嘻嘻,又赏了他几盘子好菜。

「能得娘娘喜爱是裴章的福分,本来在见到娘娘之前,以为娘娘不是这样的人。」许是看我平易近人,他倒老老实实坐下来与我推心置腹起来。

「哦?那你以为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啊?」

「在娘娘未出阁前,臣就听过娘娘。」

「那时候传出去,想必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倒是一脸尴尬,没有继续说,「后来在圣上昏迷的时候,娘娘的事迹也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当时裴章以为娘娘是个冷酷决绝无情的人……请娘娘赎罪。」

「无碍无碍,继续。」

「见到娘娘之后,」他突然抬起头直视我,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憧憬。

「原来娘娘不止年轻貌美,还端庄大体,又颇有

见识,也平易近人。」

「好话倒是一箩筐,莫不是特地过来拍马屁的。」我笑声连连。

「娘娘……」他突然闹了个大脸红,嗫嚅了几句什么我倒是没有听清,就挥了挥手。

「开句玩笑罢了,莫要当真。」

「裴章是真心敬佩娘娘的,敬娘娘。」说罢,将酒一饮而尽,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我看他离去的身影,倒是想了很多。

这是什么意思,真敬佩还是假敬佩,看我位高权重过来卖身求荣?不至于吧,看他的文章和谈吐都没有这个倾向啊。

我点了点桌子,且看着吧。

这些时日是我过的最快活的一段时间了,朝中没有大事,皇上老老实实在殿内炼仙丹,连玉贵妃都传来了怀了孩子的喜讯,再加上近期我发现裴章这个人真实有趣,我就总叫他进宫陪我,或者下朝就直接把人留下。毕竟一个长相俊美,谈吐得当的人在身边,非常快活。

「爱卿这步棋下得妙啊,把本宫堵得哪儿都走不了了!」

「娘娘谬赞了。」

「算了算了不玩了,本宫总是赢不了。」说着我将棋子扔了,将棋面一口气揉乱。

「娘娘不玩就不玩罢,这般臣可怎么收拾啊。」

「是不是本宫待你太好了,你都会顶嘴了?」

「臣不敢。」

「娘娘,」莺俪走进来,面色有一些不好,「沈世子回来了,如今已经到了京城近郊了。」

我愣了一下,拿手中的棋子敲了两下桌面,笑了。「算一算,他这段路程走得是有些慢了,本宫怪想他的,将宴席准备好,去通知一下皇上。至于你,」我转过头,看到裴章失神茫然的表情,不忍再看下去,「你退下吧,无事便出宫吧。」

「是。」他语气闷闷,也没有继续收拾棋盘,便告退离开了。

干什么啊,怎么一脸不情愿嘛。

「扶本宫回去换身衣服,开城门迎接。」

我站在皇宫正殿,看着沈珏穿着一身铠甲,风尘仆仆地走过来,满脸笑意,待看到我与皇上相携的手的时候,似乎有些僵硬。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我笑着看他汇报战况,他身为监军却领兵上了战场,这本是不应该的,皇上也并没有责罚他,倒是拉着他说了很多话,又赏赐了许多东西,才叫他入席。

「臣听闻如今许多朝政都是皇后娘娘在管。」

「是啊,」皇上转过身,一脸温柔地看着我,「皓质做得都很好,朕很放心。」

「还是皇上教导得好,不少事情臣妾都不过是照着皇上原来的方法做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比原来更好了啊,」沈珏眯着眼,看不清神情。

「朕醒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朕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么多人,唯有皓质待朕最是真心。」

我看了一眼有一些愤怒的沈珏,笑了笑,摁住了皇上的手。

「臣妾不待皇上真心,还会待谁真心呢?」

宴散后,我走在路上,却被沈珏拦住了路。

「待他真心?梁皓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沈珏,你可知直呼本宫的名字,会有什么下场?」

「我呸,」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连着我的衣袖,紧紧地摁住,「整个宫中都是我的眼线,我怕什么?我怕你会说出去吗?」

「沈珏,你这次从辽地回来胆子大了不少,你是拉拢了什么人嘛?」

许是看到我冷静的样子他太过愤怒,直接要拉我去假山后面,我挣脱不能,莲儿也只能干着急,怕大声呼叫毁了我的清白。

「微臣参见娘娘。」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裴章站在湖边,提着一盏宫灯,静静地看着我,「娘娘,微臣在议事厅等了许久,着急了才出来找的,请娘娘赎罪。」

沈珏看了一眼他,冷笑一声,「怎么,是你的新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沈珏!你慎言!」我一口气挥掉了他的手,「本宫与你无半分瓜葛,你今夜做得过分了,本宫看在你醉酒的份上放你一马,现在滚出本宫的视线。」

听到有侍卫赶过来的声音,沈珏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臣告退。」

直到看到他身影消失,我才放松下来,却是腿软差点摔倒,裴章冲过来扶了我一把,才将我交给莲儿。

「臣今天僭越了,请娘娘责罚。」他二话不说直接在满是鹅卵石的路上跪了下来。

「无碍,刚刚还要多谢裴大人及时出现。」

「娘娘无碍便好,臣这便出宫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裴章,」我唤住了他,又清了清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本宫的吗?」

「没有,」他转过身,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一些无力,「臣相信娘娘,」说完转身就走了。

「今夜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却只是停了一步,继续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我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何要在意裴章的想法,只是觉得夜晚的月光洒下来真的很凉,我也很累,他离去的影子越来越长,孤孤单单的,消失在了竹林后。他提过的宫灯放在我脚下,我这才想起他没有拿灯便走了,待我追到靠近宫门口的时候,他早就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娘娘,裴大人是个好人。」

「是啊,多亏了他,要不然刚刚就危险了。」

莲儿咬了咬嘴,拽住我的衣角,「娘娘,裴大人待娘娘真的很好。」

「这天下哪里有人敢待本宫不好的。」

「娘娘,您明知莲儿在说什么。」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本宫是皇后。」

次日早朝,我便将一支军队交付给裴章,命他带着军队前去支援北边匈奴的入侵,我看不得他的眼睛,只一眼我就记住了那双眼睛里,有难过,有不舍,还有疑惑。

下朝后,我亲手将一封信交付给他,便命他启程了。

待我回到议事厅,却发现沈珏早已在厅内等着我了。

「给臣安排了这么多事情,是怕臣四处打探消息吗?」

「沈大人多虑了,」我直走过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能者多劳,沈大人能力出众,自然是要多做些事情为皇上分忧的。」

他也没有继续说,倒是坐在了我的下首,「臣倒是想讨份辅佐娘娘的差事。」

我抬眼看了看他,在奏折上批了朱批,「本宫自己忙得过来,就不麻烦沈大人了。」

「那,裴大人刚走,不如臣接替一下裴大人的工作?」他用指尖点了点桌面,「陪娘娘下棋或是为娘娘暖床,臣都能做。」

我直接扔了一个茶杯过去。

「沈珏,你无耻,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让本宫在议事厅看到你了。」

「娘娘无非是看不穿臣背后势力到底有多大所以才不敢发火的吧,」沈珏笑得猖狂,「娘娘放心,不大不小,刚好能推翻一个朝廷的。」说完,他抖了抖衣角,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喝过的茶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若是我的根基再深一些,若是我的能力再强一些,若是……

我冷不丁的,突然有点想逃离。

十一

八月五,晴。

玉贵妃有些显怀了,现在整个后宫都在猜怀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太医悄悄与我说,大概率兴许是个公主,但是我不急,若是个公主的话,一定很像玉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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