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洲迷茫了一瞬。
而后，才慢慢回想起来。
「我看了一本小说，男主角跟我同名，但我只扫了眼开个头，就弃文了。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女主角是谁。
「但弃文前，我翻了下大结局。」
我问：「结局是什么？」
谢南洲复杂地看我一眼：「谢南洲车祸去世，这就是结局。」
我愣了：「没有后续吗？」
「没有，故事就停在十七岁，然后，我就穿来了。」
也就是说，谢南洲没有穿进原剧情。
而是来续写后面的情节的。
我脑子里很乱。
谢南洲说：「我原本有一个系统，它告诉我，攻略女主就可以回到我的世界……但是，我认错人了。」
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可你为什么会穿越呢？」我实在想不通，「你穿得有些突然，都大结局了，你才过来。」
谢南洲也不知道。
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那封信！」
「怎么？」
「信里说的一件事，我也经历了！」
他指着信里一句话——
[媞媞跪在医院里，一边哭，一边祈祷……]
谢南洲说：「我穿的时候，意识模糊，唯独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她说，她说……求求老天，把谢南洲还给她。
「这个声音一直在念叨，吵得我睡不着，我就醒来了。」
我惊愕不已：「是我在祈祷。但是，我人在 ICU 外面，离得那么远，你怎么可能听见。」
我俩面面相觑，突然悟了。
一切都源于我的祈祷。
因为我的执念，让原本死去的谢南洲，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
原来，我才是穿越的源头。
都说开了。
我提醒谢南洲：「你原本的意识正在减弱。」
「我知道。」
「这样下去，你会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他耸肩，笑得温润：「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你不想回去了？」
谢南洲仰头，看了看月亮。
声音很轻，很温柔。
很像那个谢南洲。
「媞媞，我决定留在这个世界了。」
17
我和谢南洲的关系有些恢复。
但别误会，仍旧只是普通同学，我不打算和他在一起。
我始终没办法把他当成真的谢南洲。
他也很清楚我的想法。
大半个学期以来，他只是安静地陪着我。
六月末，杨千嬅来开演唱会。
谢南洲抢到两张票，邀请我一起去。
这场演唱会我等了很久。
可就在当天下午，我接到一通电话。
老家的邻居打电话来，说外婆曾经的老破小要拆迁了。
「媞媞，你要回来看一眼吗？那可能有你外婆最后的生活痕迹。
「哦，对了，门口的路也要重修了，就你和谢南洲每天放学回家，走过的那条路。」
我挤上大巴车时，谢南洲打来电话。
「媞媞，你在哪？开始进场了。」
「我去不成了。」
我跟谢南洲解释了一番。
他有些失落：「真要回去吗？」
「嗯，那是外婆和谢南洲最后的回忆。」
他沉默半天。
「可是媞媞，演唱会可以成为新的回忆，属于我们的回忆。」
我说：「抱歉。」
谢南洲最后也没去听演唱会。
他陪我一起回去。
老家就在旁边的县区，车程不到一个小时。
我在那儿拍了很多照片。
老房子，老路段，还有我和谢南洲一起玩耍过的槐花树。
此夜一过，它们将不复存在。
我举着相机来回拍，镜头扫过谢南洲的脸。
他正看着我。
神情羡慕。
我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但我知道，他在羡慕另一个谢南洲，被我揣在心尖，如此珍视着。
晚上十点，我们返回市区。
恰好路过体育馆。
演唱会进入尾声，站在外面，可以听到里面的歌声。
「媞媞，你听，是《少女的祈祷》。」
谢南洲跟着哼唱起来。
我们并肩走在宽敞的大路上。
唱着唱着，他流下泪来。
我从未见过一个男生哭得这么伤心。
谢南洲说：
「媞媞，我永远成为不了他，是么？」
18
夏季多雨。
我打暑假工的时候，就没见到几次晴天。
谢南洲不缺钱，但他在我打工的地方，也找了一份兼职。
这天加完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错过了末班地铁，只能打车回学校。
我又累又困，上车就很想睡。
窗外，小雨绵绵地下着，潮湿粘腻，让人烦躁。
谢南洲说：「睡吧，到学校叫你。」
我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很不舒服。
有种异样的不舒服。
雨天，坐车……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腾。
我拽了拽谢南洲：「我们还是下车吧。」
「怎么了？」
他侧头问我。
目光专注。
就是这一瞬间，前面传来刺眼的灯光。
我们下意识闭上眼。
紧接着，轮胎在地面打滑，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能炸开头皮。
对面车撞了过来！
我们的出租车猛地飞向路边护栏。
这一个刹那，谢南洲突然起身推开我。
「媞媞小心！」
「嘭——」
车身直接撞凹了。
谢南洲满身血，却没有忘记，把我护在怀里。
这是我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19
我醒了。
邱星洛刚高考完，在陪床，眼睛都哭红了。
我只受了点轻伤。
我问谢南洲呢？
她不想告诉我的，可耐不住我一直问。
「他……他还在 ICU 里躺着。」
又是 ICU。
我跑到 ICU 门口，不让进，只能在外面等着。
熟悉的墙壁。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我回顾这那天的事故。
谢南洲做出了跟谢南洲一样的选择。
我双手紧握，对着纯白的墙壁祈祷。
也不知道在 ICU 门口呆了多久。
我似乎睡着了。
做了一场梦。
梦里，谢南洲站在我面前，我却碰不到他。
他说：「媞媞，我要走了。」
他一开口，我才惊觉这是穿越来的谢南洲。
他们越来越像了。
我问：「你要回去了吗？」
「我回不去了，」他笑笑，「我决定自爆，把那个谢南洲换回来。」
我愣了。
「因为你一直不开心嘛，」他很遗憾，黑润润的眼睛里充满落寞，「我原本想，未来会代替他，哄你开心，可是我……我好像永远也取代不了他……
「明明，我也是谢南洲啊……」
谢南洲低下头来，像个无措的孩子。
「媞媞，如果有下辈子，我想第一个认识你。」
他伸手，想摸我的脸，可是摸不到。
「你哭了，是为我而哭吗？」
他不再难过了，扬起笑容。
是属于他的，张扬不羁的笑容。
「邱媞媞，未来要幸福。」
我猛然惊醒。
泪水浸湿枕头。
邱星洛说：「姐，你在 ICU 门口昏倒了，就算再关心他，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我愣愣的，没回神。
她叹气：「还好，谢南洲也醒了。」
「他醒了？！」
「是啊，医生说是个奇迹，大脑受损严重都能醒来，还没留下后遗症……」
我用尽全身力气，奔去那间病房。
微风掀开淡色窗帘一角，为整个房间渡上光。
谢南洲抬起头，温润地，笑着看我。
「媞媞，好久不见。」
（正文完）
番外
我的读心术消失了。
一切都回归平凡。
二十岁生日那天。
我的男朋友谢南洲消失不见了。
手机里留着他前一天发的短信。
「媞媞宝贝明天想怎么过？」
「吃大餐！收礼物！那个……星洛送我一套内衣，还挺性感的，咳咳，你要不要看看？」
「当然要，明晚不回宿舍了。」
但是第二天，他就不见了，听舍友说也没来上课。
下午终于联系到他。
「你干嘛去了？」我抱怨道，「半天不理人，我生气了！」
「我错了，宝贝别生气。」谢南洲还是那么温柔，「我回了趟家，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啊？」
「跟你有关的东西。」
刚好下午我没课。
我打了个车去谢南洲家。
他爸妈在市区买了别墅，带院子的。
我到的时候，谢南洲正在挖土。
我打趣：「终于决定退学种地了？」
谢南洲笑笑，搬出一个箱子：「媞媞，你过来。」
看到那个大铁箱，我愣了一下。
是谢南洲藏生日礼物的宝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是我提前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嗯……」
「但是，我到今天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份。」
「什么？」
「另一份，礼物。」
谢南洲醒来后问过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只跟他说了个大概。
可谢南洲何等聪明。
他其实什么都懂。
我慢慢走过去。
箱子里，确实多出一份礼物。
也标上了年龄序号，从十八岁，到七十岁。
字体龙飞凤舞。
很像它的主人，有着一双张扬的眉眼。
原来，他已经离开一年多了。
原来，才一年多啊。
谢南洲对着礼物说：「谢谢你，曾替我照顾媞媞。」
然后他就进屋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动作很慢，一件件地拿出礼物。
十九岁是一件 T 恤。
二十岁是一条项链。
二十八岁，是一枚钻戒。
一直到七十岁。
我摸到一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
背面写着：
「邱媞媞，宇宙如此之大，
「很高兴认识过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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