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大结局

翻译穿着小吏服饰,显然是青州知府身边的人,正在跟地牢里的扶桑女人说着什么,语速很快,面露不忍。

见到沙赫尔带着我来,那翻译先是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

我手疾眼快地一把把跪倒一半的翻译架住了,信手从荷包摸了块碎银子顺便递给他:「别,这儿没有长公主,只有掌柜的,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群扶桑女子都在说些什么?」

「这群女子言说自己都是扶桑国那边的闺秀,扶桑国的大名们争权夺利相当厉害,她们都是因为父兄战败,被掠走,当作货物在各个势力之间辗转,后来又被这群倭寇随船带着,充当……充当泄欲的工具,她们都说自己手上没有沾过血,还会一些扶桑那边的织布刺绣技术……」翻译一边用扶桑语说着什么,一边冲我解释道。

「雀儿,找点布料和针线,若是她们绣得出来,此事我会和知府大人言明,若是绣不出来,那我也救不得她们。」倭人侵犯国朝土地,烧杀掳掠,因此我心中对倭女并无好感,只嘱咐了一下雀儿,捎带手表明了我的态度。

雀儿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一些白坯布和针线回来。

翻译把我的意思向倭女们传达了,为首的几个倭女互相对视一眼,慌忙地分了布开始现场刺绣。

刺绣是个精细活,时间还要等很久,我干脆出了地牢,直奔青州府衙的正堂,去找知府聊天去了。

知府姓姚,年约三旬,是杨阁老的门生,原是京官,后来外放到了地方上当大员,如今在青州抗击倭寇,找回公主,两项政绩都算在了他身上,脸上自然而然地一派春风得意,见我前来,含笑问我:「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可有什么事情?」

「大人叫我太微便好。」老是被人称呼为长公主,我有些不太习惯,冲着姚知府还了一礼,便说起倭女的事情来。

私藏倭寇可是重罪,即使我身份特殊也不行,必须得过了官府的明路。

姚知府闻言,有些犹豫:「这些倭女,并非国朝人士,恐有异心,怕只怕长公主殿下控制不住。」

我想了想素日里比较泼辣的遥影,心里觉得她能镇得住这些倭女,而且若是她镇不住,我还可以去找杜秋娘求援,看在魏王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帮我的。

于是坚持跟姚知府要这些倭女,见姚知府还是为难得很,干脆利落地对他说:「太微也不白要您的人,青州守城之战,将士们多有死伤,约摸四五十个倭女,每个人太微愿意出十二两银,算起来也是四五百两,不算是个小数目,权当是太微对死伤将士们家属的一片心意了。」

青州城并不算富裕,这四五百两白银分下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更何况还能交好我这个长公主,于是姚知府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让府衙中的刀笔吏写好了文书,算是把那几十个倭女卖给了我。

我按完手印,收好文书和身契:「等太微回京之后,钱会遣人送到青州府衙。」

和姚知府又东拉西扯了两句客套话,用了一点饭,我这才从府衙正堂告辞,回到了地牢门口。

翻译带着那些倭女的刺绣,已经在地牢门口等了许久,见我过来,连忙把四十几块布料给我。

以我的眼光来看,许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倭女们拼尽了全力,四十几块布料绣得都在国朝人均水平以上,在配色上更是相当大胆,有几块刺绣的配色,甚至给了我一些启迪。

捡到宝了啊。

我内心一喜,进到地牢却装得声色俱厉:「汝等虽是女子,但随倭窃据诸岛,窥我内附之邦,负固多端,阳顺阴逆,故作乞怜。本应该尽杀之,弃尸稿街,传首九边,永垂凶逆之鉴戒,大泄神人之愤心。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念汝等未曾作孽,便留一命,随侍帝都,以苦役消罪。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无异,但若是再寻事端者,立杀无赦。汝等可愿?」

负责翻译的小吏偷偷窥了一眼我的脸色,连忙一字不差地翻译给了这群倭女,倭女们知道自己能够逃得一命,又见我似乎不是那么好惹,连忙都答应了下来。

我这才放下心来。

在青州府逗留了五天,沐瑾扫完了尾,给陛下和太后都送了手书,这才带着一堆青州特产和我们回帝都。

由于东西和人比较多,车队行了七八日,才从青州城一路到了帝都门口,刚到帝都城外的镇远门,便看到了黄色的銮驾车盖。

有皇室女眷在等我?

莫不是我那个便宜亲娘吧?

我还在想着是谁来接我和沐瑾了,马车帘子一动,太后就蹿了上来,把我牢牢地抱了个满怀:「可惦记死你娘咯。」

我愣了一下,反手回抱住了她:「我……我也很惦记你。」

「你胡说,你被掳走之前,四天都没有进宫来看我,就知道嘴上说好听的,实际上是个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太后把我一推,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开始掰着手指跟我算总账。

我沉默了一下。

突然觉得叶临渊把我掳走也挺好的,青州城也挺好待的,实在不行改天去沐瑾辖下的南疆转一转也还不错的样子。

只要能避开这位难缠的亲娘,全国朝甚至远处的安西等国,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先是被太后拉进宫里,被各路人马慰问,甚至连皇帝都在百忙之中,宣我进宫没话找话地聊了半天。

在宫里住了足足半个月,屡次三番地说自己还有事,终于被太后放出了宫,算是坐牢结束。

一出宫,先是魏王带着齐王跑过来慰问我,然后是魏晚照和承恩伯府的几个姑娘来夺春晖问,最后又去了趟杨阁老家,才算是安了大家的心。

好不容易结束了交际,我这才叫来遥影,问她那些个倭女调教得怎么样了。

遥影这两天也忙得团团转,不过她性子和雀儿还不同,要强惯了,闻言告诉我,夺春晖延请了一位年轻的通倭语的翻译,一边教倭女们学习官话,一边教她和双双学习倭语。

「奴学倭语学得也算是快速,这些倭女的身契和性命都在我们手里拿捏着,谅她们也是不敢炸刺的。」遥影快人快语地说完,就又去指挥倭女们继续刺绣了。

府上摆了许多织机和绣架,倭女们各个都很忙碌,我巡查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偷懒,也就放下了心来。

又叫来姚二郎,开门见山地说:「我不在这几日,您和十一娘守着铺子,辛苦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我带回这些倭女,欠了青州知府姚大人不少钱,劳烦您从账上支五百两银,走一趟青州吧。」

其实这些倭女满打满算也值不了五百两,但是在姚大人府上连吃带睡那么多天,多出来的银子,算是我结个善缘。

商女么,用钱开道,多正常。

过了几天,魏王就藩,埃兰也打算带着沙赫尔先回去。

我带着人去城外十里长亭送别,喝了魏王一杯米酒,留依依不舍的齐王跟魏王说悄悄话。

又绕到沙赫尔那里,刚好撞上沙赫尔悄悄跟雀儿发誓:「半年,至多半年,商路一通我就带着聘礼上门。」

我本来对沙赫尔拐走了身边的得力干将雀儿,很是不满。

但想了想安西的黄金和宝石,以及未来沙赫尔上门会带的聘礼,突然觉得沙赫尔莫名其妙地就格外英俊顺眼了起来。

这两个人实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嫁,必须嫁。

我是东家,这事儿我准了。

雀儿要是不嫁,绑我也得把她绑上花轿。

看了一眼齐王对亲哥的依依不舍,又看了一眼雀儿和沙赫尔的郎情妾意,我没有多做打扰,纵身上了十七两六钱买来的白马,哒哒哒地骑着马回到了帝都城内。

心情愉悦地回到夺春晖,却见到沐瑾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我请他进来,刚奉上茶水,就看到他低着头,脸色酡红:「瑾,听说宫中正在给长公主挑选驸马,想对长公主你……毛遂自荐一下。」

我差点把喝了一半的茶水,喷到沐瑾脸上。

这话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见我沉默,沐瑾以为我要拒绝,慌忙地说:「瑾不会限制公主的自由,也不会算计公主的钱财,公主若是肯嫁给瑾,瑾定然一生一世对公主好……」

「沐殿下知道的,我是商女,最是重利,你的这些许诺,都太虚了。」我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也确实很喜欢沐瑾,只不过能不能做我的驸马,单看他能给我什么了。

若是婚姻带不来实际利益,我是不会同任何人成婚的。

「南疆同海外诸国有十几条海上商路,若长公主愿意下嫁给瑾,这些商路都归长公主所有。」沐瑾抿着嘴唇,试探地看向我。

十几条海上商路……

将夺春晖的丝绸带出海外,再把海外诸国的宝石香料运回中原。

获利岂止千倍。

我立刻放下茶碗,断然站了起来:「沐瑾,我们走,就现在。」

「啊?」沐瑾有些懵懵地抬头,「去哪儿?」

「去找母后赐婚,然后挑最好的布料绣嫁衣,」我急匆匆地拉起沐瑾的手,跳上了沐王府的马车,一边嘱咐车夫快点,一边冲着沐瑾解释,

「实话实说,我在杨阁老府邸外,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对您一见钟情,神魂颠倒,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方才拒绝你,也不过是女子对心上人特有的娇羞,跟那十几条海上商路,着实没有半分关系。」

被我拉住了手,沐瑾的脸又红了。

「有关系也无所谓的,瑾……很喜欢太微,愿意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他悄悄地说。

我看着身边沐瑾那张宛如凛冬中灿烂日光的脸,一时之间,不由得呆愣在了原地。

嘶。

外间的有关于我的传言,其实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听过,有人慕我身份高贵,有人怕我敢于在金銮殿上和人丝毫不让,有人也嫌我开夺春晖赚那么多钱过分惹眼,唯独沐瑾他说,他想娶我。

即使知道我重利又市侩,过分强硬无半分温婉,甚至亲眼见过我杀人的样子,得知我是因为十几条海上商路才答应这门婚事,却还是想娶我。

那么……嫁给这样一个人,似乎,也不错?备案号:YXX1B5kxzxnIwK3Z5oMCEG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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