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登堂入室

我看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勾着嘴角又甩开了他的那把折扇。

「我出黄金十万两。」

叶娇娇两眼放光:「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成元瑾进我的房间时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你可真是疯子。把自己都算计到如此地步。

「你那爹和两个哥也是真的信你,竟然愿意陪你疯这一遭。」

我看着成元瑾笑道:「可王爷也陪奴家疯了这一遭,不是么。」

十三

那田产确实是我叶家的,而且是我娘的。

那地荒了十余年,院子封了十余年,里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模子我竟不知它什么时候又开始造兵器囤火药了。

根据痕迹来看,少说开模使用也有数年了,且有一条被炸毁的地道,不知通往何处。叶娇娇一开始不过是想与我争荣宠,又岂能布如此大的局。

她背后,必然有一个知晓一切的人,操纵着一切。

我看向成元瑾:「与那农户交易的线人可处理妥当?」

在我看来眼下已是火烧眉毛了,成元瑾这厮却还是那不上心的懒散模样,他浅浅地回我两个字:「自然。」

叶娇娇似乎认为给人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让别人对她死心塌地,所以她竟然让一个小乞丐去黑市当线人。

如今叶家倒了,自然是叶娇娇放松警惕再次行动的好时机。

捉到小乞丐很容易,让他松口更容易。

成元瑾问那小乞丐为何要替叶娇娇卖命,小乞丐说因为他有一天晚上被人揍的时候叶娇娇救了他。

成元瑾说,那我让你去学功夫做衙役可好,不但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你还可以揍别人。

那小乞丐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就把叶娇娇的老底抖落得干干净净。

所以叶娇娇没高兴了两天,就被关进了天字一号牢房。

我爹与二位哥哥官复原职,我与成元瑾带着人证物证深夜入宫面圣。

皇帝舅舅叹了一口气:「惊澜,舅舅信你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可你说娇娇是都元奸细,通敌叛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都元,北境大漠外凶狠的异族。这些年更是养的兵强马壮,我大哥这才不得不去北境驻守镇压了数年。

「若是皇上仍觉得证据不足,不若与臣女一试。」

叶娇娇身上满是都元图腾,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而后我便想通了许多事。

她手无缚鸡之力,仅凭一把枪怎么可能当稳山匪头子,而她的暗卫训练有素又岂像是一群区区山匪。

以她热衷于养男妓的作风,就算成元枢真愿意如她所说绝不纳妾,她恐怕也不愿为了成元枢一个人放弃她的那些公子。

而她如此轻易应了成元枢婚事,这是否证明她有时也在受某种势力掣肘呢。

我赌叶娇娇那个蠢脑子没这个本事布这么大的局,我也赌那幕后之人不愿丢弃叶娇娇这一枚棋子。

暂且这么叫她吧,毕竟她看着真的挺像一个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子。

十四

叶娇娇五日后斩首的消息传遍了京都。

假冒皇家血脉,私造军火,意图谋反。

与上面这些罪名相比,叶娇娇其他那些罪状,诸如对皇帝皇后大不敬,偷税漏税,买卖人口,非法经营,还有几个人命官司,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特意隐藏叶娇娇通敌叛国这一条罪名,以避免打草惊蛇,惹得幕后之人因为忌惮而弃车保帅不再现身。

平日里对叶娇娇阿谀奉承之人作鸟兽散,连成元枢也被关了数日禁闭,他的太子之位已是岌岌可危,遑论保下他心爱的娇娇了。

天牢明面上布防松懈,实则埋伏了重兵。

果然,斩首前的晚上,有人坐不住了。

成元枢贴身侍卫来报说抓住了时,我激动得当即起身便去了天牢。

我到时天牢守卫却说人被皇后娘娘亲自提走了。

还说那是一个年纪与皇后娘娘年岁相仿的女子。

叶娇娇在身后的监牢里放肆大笑。

我重新认真打量着叶娇娇这张脸。

现下她头发散乱地盖住了脸的轮廓,眉眼间确实与我有四五分相似。

被拘了数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仍是那副狂妄的模样:「冒牌货,你要完了。你以为还有谁能救你吗?你,和你那个爹,都得死!」

说罢她便如疯了一般大笑:「我要是你,就快些去求求别人,留一条小命。

「可你又能求谁呢?你不会以为皇后娘娘会念在往日情分上保你吧,她只是需要一个叶家女来保成元枢罢了,至于那女子是你是我,她才不在乎。」

瞧这话说的,像是她人已经出来了,而此刻被关在牢里的是我一样。

十五

「圣上有旨,传叶铮等人入宫觐见。」

我们一家进宫时皇帝坐在正位上,下侧端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皇后,另一个,是我娘。

我那个失踪了十年的娘。

她冷漠而厌恶地轻瞥了我一眼,而后转过头去与皇后拉着手熟稔地轻声低语起来。

好在我们心里都有准备。

我爹临行前终于说出了真相。

他说我娘是一个穿越之人。

一个几千年后的杀手,穿越到了边陲小国不受宠的公主身上,与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

而后公主一改软弱作风,凭着机敏才智和狠辣手腕不但帮助弟弟登基,更是打下了端朝江山,成了开国长公主。

其间我爹与我娘相识相知,生下了两个哥哥与我。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她发现自己经常失去大片时间的记忆,随着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那位原主的行为也越发离谱,她和父亲提出了离开的意愿。

许是她自杀了之后原主重新占据了身体。

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那位长公主应该是恨极了我们吧。

莫名被夺走了十余年的人生,又与自己不爱之人生下了三个子女。

可若不是我娘,她和她的庶弟怕是早就在某个冬夜冻死了。

我爹说一开始的时候,若叶娇娇真的是那公主的遗孤,他是愿意给她叶家千金的身份来弥补他对那位长公主的亏欠的。

但叶娇娇欺我辱我,妄想取我而代之,他绝不允许。

那位长公主突然端正了身子向皇帝说道:「我知道立国时与弟弟你因为有些政见不同而让弟弟与我疏远了,那年为我朝打下最后一城,我想也是我隐退的最好机会。

「但我前一段日子病了许久,没想到娇娇思亲心切,竟是背着我自己跑了回来,还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平添了许多误会。我这才拖着这身子赶了回来。」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几声。

皇后娘娘眼含着泪水帮腔道:「怎的人都到了京城才派人来告知本宫。你也不早说,可怜娇娇还是个孩子,险些自家人伤了自家人。这端朝大半都是你打下来的,娇娇又岂能有谋反之意,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日后多教教便好了。」

皇后似乎浑然忘了自己之前对叶娇娇的苛刻言行,直接转变口风,二人几句话把叶娇娇的罪行以年幼无知为由遮掩得严严实实,更是把皇帝和我叶家一家人高高架了起来。

似乎再为难叶娇娇便是为难自家孩子,既辜负了长公主打天下的劳苦功高,又显得不近人情又冷血了些。

我偷偷看了我爹一眼,他低着头脸色铁青,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叶娇娇是他最爱的女人生出来的,生父却不是他。

十六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皇帝舅舅不知我娘一个壳子里装着过两个人,只怕他心里还记挂着他这个唯一长姐的好。

虽说扶他上位陪他从苦难里熬出来的是我娘,而他这个懦弱无能的亲姐从未做过任何事。

但我拿准了我这个皇帝舅舅心里最重的是他的皇位,他从小被人欺辱,一步一步用尽手段登上这个位子,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他的皇位。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姐姐。

这个长公主又一句话说得很对,皇帝舅舅与我娘的确政见不同。

我娘一心想要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要设立两院监管皇权,这对一个刚品尝权力滋味的皇帝来说堪称无稽之谈。

我偷偷望向皇帝,他一脸宽慰愧疚:「不过是些口舌之争,长姐竟真的怪罪起弟弟来,既然现在回家了,还带回了娇娇,就让弟弟好好补偿你们吧。

「你与丞相夫妻分离多年,与这三个孩子也生疏了,今晚便带着娇娇跟叶相一起回府吧。朕答应你,明日便下诏为娇娇洗脱罪名!」

皇帝舅舅此话一出直接把那两人放在了叶家眼皮子底下,我便知道他心里没有动摇,仍然在继续我们之前的计划。

利用这两个人,一举揪出朝内所有异党奸细。

我无视她厌恶的眼神直接扑了上去:「娘,你终于回来了!让女儿想得好苦。」

十七

叶娇娇在那个女人的带领下趾高气扬地进了相府。

「算卦的曾说过,东南方向旺我。我要住这府里东南厢房。」

我大哥二哥黑着脸,东南向除了我婢女侍从们的小院,就只我一个大院:「不可。那是惊澜的住处。」

叶娇娇一脸委屈,晃了晃长公主的胳膊。

长公主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她,嘴上却是维护之意:「惊澜也住了许久,让妹妹先住几天也无妨。惊澜就搬到西院去吧。」

她虽是初到,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之主,无视了旁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直接做了决定。

我笑着说:「当然可以。毕竟我是姐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

府里气氛诡异至极,昨天还和我家斗得你死我活的叶娇娇今日却喜气洋洋地改口叫上了爹和哥哥。

我的地位由说一不二沦落到吃穿用度对半砍,御赐下来的金银珠宝成衣锦缎皆由叶娇娇先挑。

比我还要可怜的约莫就是家里的这些下人了。

往日里他们也是只有管家在管的,父亲和哥哥们性格亲和,对他们从无苛待。

长公主规矩颇多,叶娇娇又阴晴不定,加上她认定了这些下人瞧她不起不肯认她这个主子,对他们便非打即骂。

二哥受不了长公主日日阴阳怪气和叶娇娇颐指气使,担心自己忍不住脾气坏了我的大事,干脆就收拾铺盖卷搬到了禁军营睡。

大哥担忧我和父亲的人身安全日日明里暗里地盯着那二人,几日下来眼袋都大了几圈。

我盘算着日子,差不多可以开始收网了,暗中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砍断了许多重臣党羽。

十八

成元瑾笑话我被人欺辱得卧房都没了时,我正在他府里的荷花池边上吃果子。

他倒是很会享受,池中央建着一个别致的廊亭,里面铺了软垫子,靠着十分舒服。

「真想不到十四王爷还是一个如此会享乐之人。」

成元瑾的侍卫笑道:「上次小姐来说院里石椅子凉,王爷就让人把府里所有的椅子上都放了软垫,这点心果子也都是今早上从西市……」

「多嘴。」

成元瑾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我反思着自己,近日确实往瑾王府跑得勤了些。

主要是在他府里待着太舒服了些,我很不愿回去看那个和我娘用着一张脸的女人。

茶茶在我和成元瑾直接来回扫了一眼,低头浅笑不语。

我本想调侃成元瑾,最后却好像调侃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转移了话题。

「前几日我查到些有趣的事,王爷猜猜,叶娇娇经商赚得那么多银子,最后都花哪去了。」

成元瑾摇摇扇子:「本王也查到些有趣的事,你猜你娘失踪十年,去了哪里养尊处优呢。」

我二人相视一笑,成元瑾给我倒了被茶:「本王瞧着你在这待得实在舒服,不若早日收拾收拾嫁妆搬过来……」

我又想起来他那日像叶娇娇提亲时拎的两个食盒般大的红木盒装的聘礼,摆摆手:「王爷太小气了些,不嫁。」

成元瑾没说什么,他侍卫倒是受了很大的冤屈一般:「叶小姐,她的聘礼里不过随便塞了几个首饰,岂能与小姐的相提并论。

「为着您这聘礼,我们几个可是天南海北腿都要跑断了,王爷听到什么新鲜玩意都要置办进聘礼里,再不娶个王妃进来,那院子都快放不下了。」

成元瑾不置可否,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我莫名脸上一热。

「你也听见了。」

「事已至此,不娶了你本王很难收场。」

十九

叶娇娇如愿入了宗谱。

长公主携一皇室血脉回归的消息已诏告全国。

皇后日日催促着叶娇娇与成元枢早日完婚,一心盼着通过此举能让成元枢恢复太子之位。

而我反倒像那个弃子,明里暗里被打压排挤。

从前每逢宫宴我这京城第一贵女必然坐于席首,如今叶娇娇独得恩宠,反观我,时常被人漏了安排位子便罢,有时连请柬都未收到。

市井最爱讲上位者的秘辛,亦最爱看人跌落神坛。

现今京城颇流行着女子自强的悍妇风气,以心直口快让自家男子耙耳朵为荣,以遵守礼教恪守规矩为耻。

我由此被人诟病耻笑,戏本子里也开始流传前太子为了追寻真爱不惜放弃太子身份得罪相爷的佳话,而我成了这佳话中可怜可恨思想迂腐终被厌弃的傻女。

成元枢和叶娇娇大婚的前一天,茶茶都要被气哭了:「小姐,夫人还叫你去为她二人主婚,太过分了!」

我安慰道:「无妨,他二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倒也解救了我呀。」

那长公主对我娘又嫉妒又恨,自然逮到机会便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我。

但我无所谓。

我手里攥着她们通敌叛国的证据。

「你说皇帝若是知道,皇后娘娘授意成元枢与敌国奸细婚配,该如何处之。」

二十

我和茶茶看着成元瑾送来的大红宫装大眼瞪小眼。

「小姐,主婚之人也要穿大红色吗?那你准备这身白裙还穿吗?」

我今日本准备桌一身素白衣裙头戴白花去主婚的,反正我已从京城第一贵女变成了第一恶女,我有什么好顾忌的。

成元瑾的侍卫满脸恳切地把红裙往前送了送,又招招手指挥着另一个侍卫打开放首饰的盒子。

嚯,这一身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嫁。

「叶小姐,王爷叮嘱我一定要看你穿上。叫你今日好好装扮。」

这厮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我撇撇嘴:「知道了。」

说实话我穿着这身满头叮叮当当地走出去时,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这装扮隆重就算了,绣鞋鞋底还高,我凭空比叶娇娇高出一个头,算上顶着的高冠子,当之无愧地鹤立鸡群,衬得叶娇娇像个丫鬟。

得亏叶娇娇盖着红盖头,只剩那长公主黑着脸,我二哥躲在我大哥后面强忍着不笑出声。

早早就听见街上敲锣打鼓,众人等了半天,眼看着府外头乐声近了,大家都以为是成元枢来接亲了,忙不迭地迎到府前。

远处一人气宇轩昂地骑着高头大马,翻身下来,高声道,「皇十四子成元瑾,闻叶家有女惊澜,温良贤淑,倾慕已久,今略备薄礼,敬请泰山笑纳。」

百姓皆知今日相府嫁女,早早就拖家带口来围观凑个热闹,刚才见吹笙打鼓,还惊叹前太子娶亲有排面,没想到确是另一位皇十四子来求娶我这个恶女。

我父亲倒是好像对成元瑾这作风见怪不怪,他满脸无奈地迎上去回礼,看着成元瑾嘴里的「薄礼」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恰逢另一头成元枢也领着迎亲队伍来了,与成元瑾这做派相比,他那边显得人丁单薄寒酸无比。

我大哥二哥早就知道父亲暗中在扶持成元瑾上位,成元瑾又于我家危难入狱时以命相助,对我又宠溺无比,心里对这个妹夫满意得紧。

直接弃了叶娇娇和成元枢,迎上去:「十四王爷客气。来人,把府里那占地方的没用的东西该扔的快些扔了,把我妹妹的聘礼搬进去!」

下人们皆知二哥嘴里那没用的就是成元枢送叶娇娇的聘礼,约莫也是积怨已久,手脚出奇地利落,那架势不但像是要把聘礼扔出去,像是要把叶娇娇的铺盖卷也一并扔出去。

叶娇娇又急又气地自己掀开了盖头,辱骂了几句试图制止,但却无人听她的。

她只得求助似的看向长公主,长公主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也是,叶娇娇不过是顶着她亲生女儿壳子的一个穿越女,长公主最恨穿越女,对叶娇娇除了利用,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我微笑着站在气急败坏的叶娇娇旁边,轻声道:「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二十一

成元枢领着叶娇娇十分没排面地回宫了。

我知道今日一闹,叶家是同皇后一派彻彻底底地撕破脸了。

不过我不怕。

我已将长公主嫁给都元王子十年的证据交给了皇帝。

皇帝俨然铁了心要对长公主大义灭亲,连带着皇后已被打入冷宫。

长公主早在十五年前便情定都元王子做了都元的奸细,更是发了疯一般与我娘抢占身体。

而叶娇娇确实是都元皇室血脉,她也不姓叶,姓都元皇姓尉迟。

不过几年前一场意味,尉迟娇娇落水病了许久。再后来壳子里,变幻成了这个穿越女。

而长公主的母爱随着尉迟娇娇一起死了,彻底变成了利用。

这柴还要添得再旺些,火才能烧起来。

一个通敌叛国罪只能钉死尉迟娇娇和长公主,而我要的,是要逼死我娘的那些人尽数覆灭,永无翻身之地。

我前些日子顺着线索查,牵扯出了许多陈年旧事。

我娘不是自杀。

她是腹背受敌,被人逼死的。

她被长公主抢占身体给都元报信,她的援军又被亲弟弟暗中派人截下,她手下最信任的副将也叛变。

她本是要打下最后一仗与家人好好告别的,但那些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那个副将,是她幼时闺蜜的亲弟弟,而事成之后,皇后为了表态尽忠,更是毒杀了自己的弟弟灭口。

这是我娘打下的天下,我要夺回来。

我在得知真相后再回想起那日认亲那晚的场景,如今想起仍是一阵后怕。

这局里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长公主想借助都元势力报复叶家覆灭端朝,皇后面对死而复活的长公主,赌她不知自己做的手脚,面上仍姐妹情深。而皇帝一次杀他长姐不成,如今联合我父亲监视着长公主,生怕她重新夺权。

成元瑾想要皇位,我爹想保叶家平安。

这局里唯有我看清真相看得晚了些,也唯有叶娇娇,如跳梁小丑。

二十二

「娘子。对为夫今天得表现可满意,我看十五日后是个良辰吉日,不若你与我成亲如何。」

趁大家都忙着,成元瑾凑到了我身前,邀功般地小声说道。

「王爷不必如此着急。你我今日已定亲,我爹明日便会在朝中提出另立储君。想必日后再见,王爷已入主东宫。」

我拉开与成元瑾的距离。

往日只是父亲教诲,如今亲身经历了一遭,才知道人心难测。

十年前布局者如今是局中人,大家都不得不被局势推着走,唯有这个攻势猛烈的十四王爷,他从一个旁观者,主动入了局,搅乱了这摊浑水。

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因为我知道我的心已经乱了。

成元瑾似乎被我这一句话说得有些蒙,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僵滞退去,认真又有些无奈。

「本王是真心娶你。」

我行了一礼:「可事情发展到今日地步,少不得王爷推波助澜。王爷现在说真心对我,惊澜实在难以说服自己,这真心纯粹几分。」

成元瑾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急切道:「你以为我是为了皇位才娶你?」

「没了你叶家这皇位一样是本王的,让你叶家随了我那二哥一同覆灭本王岂不是更省力气!本王费如此周折,还不是为了救你!」

他看起来又委屈又生气,急得要跳脚,又不敢大声说话惹得旁人注意,末了他只是气急败坏地扔给我一句:「叶惊澜,你简直是狼心狗肺!」

二十三

几日后的一个黄道吉日,成元瑾入主东宫的消息和叶娇娇谋反的消息一同昭告天下。

皇后党羽尽失被囚。

叶娇娇携被贬谪的成元枢出逃北境都元。

成元枢二人未离开几天,皇帝便传出来了病危的消息。

我有些紧张,因为我大哥同我讲北境来了线报,都元暗中朝我端朝发兵了。

当晚我们便软禁了那位试图逃走的长公主,她与她那位都元王子夫君按期互通的书信也全由我代笔了。

成元瑾这一两月许是忙,除了偶尔托我二哥送来些小玩意儿给我,再也没有来单独见我。

听说他把一些政敌异党顺手连带着旧太子一党势力一并清了,朝中竟有如此多他的幕僚,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此时唯一一个胸有成竹的人约莫便是皇后娘娘了吧。

她于冷宫中满心欢喜地得知自己给皇帝下的慢性毒药竟早于预期地摧垮了皇帝的身体,而她的儿子正联合着都元势力,马上卷土重来夺回皇位。

而她的好闺蜜在不久前,还派暗线与她暗中通信叫她放宽心地按原计划行事。

我对茶茶寻来的猛药很满意,此药单吃与寻常补药无异,但掺进了皇后的汤药里,便是毒性的催化剂。

尽管心里空落落的,但我此刻有更要紧的事。

尉迟娇娇从端朝赚的银子流水般地往都元走,尽数充了都元的国库,养肥了都元的兵马,而我又不知她和长公主到底复刻出了我娘发明的哪些兵器。

这一仗即便我们早有准备,仍然难有十足胜算。

我此刻照着我爹给我的旧书简,仔细研究着我娘的手记。

寻常刀枪改良的一些冷兵器倒是不足为惧,要怕的仅手枪炸药尔。

我没有寻到手枪的模具,因此我推测手枪世上仅尉迟娇娇手里两把。

而炸药需用炮筒发射,炮台沉重,都元跋山涉水行军万里,带着怕是也费劲。

多加散兵扰乱之,倒是可以一试,说不定还能抢回来几个。

在某个沉静明媚的午后,我终于收到了成元枢谋反的消息,他跟着势如破竹的都元大军,连破三城。

二十四

我大哥早就守在边关,接到消息我二哥也带着禁军和粮草前往支援。

他们都不肯带我。

但我自忖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

当夜我换上铠甲拎着长剑就混进了我二哥的大军。

我不能失去我任何一个亲人了,就算是要死,我也要死在他们前面。

我二哥确实按我的计划派了几队骑兵去都元军队后方干扰行军,截获了不少军械。

我几次跟着小队突袭,冒死点了几次炸药炸了都元后方,再后来他们也学聪明了,也特意分出来几支队伍来对抗我方的散兵。

本是要再纠缠几番,但是大哥已数日未传消息,二哥似乎是有些心急了,日夜行军只求早日抵达。

到时城墙被巨石和火药轰炸得岌岌可危,大哥已身中一枪陷入昏迷。

尉迟娇娇很惜命,她只是躲在都元大军中,偶尔瞄准了主帅副将发几枪,绝不浪费子弹。

但终究子弹有限,而我军早有准备人多势众,顺利擒住了都元王子和成元枢。

我看着灰头土脸穿着都元铠甲的成元枢,此刻他母后和爱妃娇娇都不在身边,他已方寸大乱。

我躲在营帐后看着二哥恨铁不成钢地训着成元枢:「这世上竟真有你这般傻子。

「放着全天下顶顶好的我妹妹不娶,受那疯婆子蛊惑,从堂堂一朝太子,变成了反贼。

「你说这传出去不是白白让人笑掉大牙吗?

「你看你看,你被抓了,你的娇娇丢了你跑了,你看她会不会回来救你呀?」

成元枢仍然嘴硬:「她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跑得远远的!」

我实在忍不住偷笑出声,空气突然凝滞了半晌。

我二哥屏气凝神站了半天,而后「啪」的一声把手里长剑一扔,吓得成元枢一抖。

「叶惊澜!给我滚出来!」

二十五

我估摸着我大哥应该是被我二哥念叨醒的。

我二哥日日在他耳边告我的小状,并强烈要求我大哥马上醒来训斥我。

因为他自己是说不过我的,每次只能被我噎回去。

我大哥一定是想让他快些闭嘴,所以他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喝水,亦不是关心战事,只是说:「她混进队伍小半个月你都没发现,我看你这禁军首领也快别当了。」

我正幸灾乐祸,大哥又黑着脸训起了我:「再做如此不要命的事,小心我回去告诉爹和太子。」

我无语凝噎,告诉爹就算了,告诉成元瑾做什么。

成元枢确实是个懦夫,我本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他只是没脑子罢了。

但他许是觉得无颜面再踏入都城,便在抵京的前一晚自戕了。

我当即把成元枢的头快马加鞭送去了被废黜的皇后宫里,并贴心地命宫人推着木椅上的皇帝舅舅去看望皇后。

果然,当晚皇后便一把火烧了寝宫。她二人最后齐齐葬身于火海。

我想我此刻应该像戏本子里写的一样,大仇得报,去我娘的坟头哭上一哭,告诉她女儿终于为她报仇了。

可我又遗憾地想起,我娘没有坟头。

她的壳子还好好地活着,只不过里面住着另一个人。

我还是个很心善的人。

我把她的都元王子和她关在了两个相邻的囚房里,这样他二人虽见不到面,但还可以每日说说话。

「爹,你说我把长公主杀了,是不是我娘说不定就又回来了?」

我一边用着晚膳,一边语出惊人。

我爹一口汤水喷到了我大哥脸上,惹得二哥一阵哄笑:「我觉得行。我真的觉得行,要不咱试试。」

我爹一个巴掌糊到二哥头上:「行个屁。」

我大哥一边擦脸一边无奈道:「你现在看着那长公主活着,还能见着个娘的影子有个念想,长公主要是死了,娘又没回来,壳子坏了,看你们还见谁睹物思人去。」

良久我爹叹了一口气:「放了她吧。

「都元王子狱中来信,愿自戕换她自由。」

我眼睛酸酸的,好像又失去了我娘一次。

是啊,本就是我们一家从长公主那里偷走了小二十年,她若愿意就此放下往日恩怨,放她离去同她心上人过完余生,也算我们一家人对她的补偿。

「那她若想不通放不下呢?」

我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无所谓道:「那便偏偏留着那王子的性命。放她的心上人回都元当大王,再把她关在家中一辈子当人质。我们又可以天天看见娘的样子,又可以掣肘都元保北境平安。」

二十六

满朝文武都在搜寻尉迟娇娇。

她的画像贴得满街尽是,罪恶行径广而告之,人人喊打,且抓住尉迟娇娇,赏金万两,包庇私藏者,诛九族。

长公主不认她,她又叛了都元,此时应无处可逃才对。

我与成元瑾大婚当日,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尉迟娇娇终于出现了。

她扯下人皮面具,在人群中举起了手枪,瞄准了我的心口。

狗急跳墙,她要同我鱼死网破。

我站在高台上无处可躲,闭上眼却听到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成元瑾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我颤抖地举起手,嫁衣上面沾满了成元瑾的鲜血。

我抱着成元瑾跪在地上,无助地捂住他腰间汩汩冒着血水的伤口,成元瑾张了张嘴似乎要对我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在我二哥带着人捉住尉迟娇娇之前,我看见她对着自己举起了枪,得意地扬起嘴角。

我看着她的口型:「再见。」

二十七

我守了成元瑾许多天。

每天喂他汤药,替他擦身子换衣服。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一刻也不敢离开,我甚至怕我一个打盹的工夫,他就永远离开我了。

成元瑾醒的时候是一个漆黑的凌晨。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滴在他的身上,他勉强地扯起嘴角:「别哭。」

我哭得更凶。

「从小就是个小哭包,偏偏喜欢把自己装成刀枪不入的样子保护别人。」

话说得太长了,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我迷茫地看着他:「我幼时,应该与你不相熟……」

他浅笑:「自然。你娘幼时带你去校场学武,你总是打不过别人,受伤了就偷偷躲在屋子里哭。后来有你终于抓到了一个打得过的小侍卫,你便每日都去寻他练武……」

我恍然大悟:「那个小侍卫是你!」

校场练兵都要戴着头盔穿着粗甲,我年纪又小,我真的没有注意那个小侍卫的脸。

我脸一热:「那你岂不是次次故意输给我……不过我现在很能打的,不信等你好了我们再打……」

我声音越来越小。

成元瑾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脸:「傻瓜。哪有对自己夫君刀剑相向的。

「我永远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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