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饲养员这几日出差，去某个海域实验新设备去了，不由得好奇地看着他。
「在这里生活不闷吗？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大海。」梁林与我边走边聊。
「不会啊，我本来就是人工培育的家养水母，品种是海月水母。」
这是基地里的水族部的科研人员告诉我的，我是一只羊须水母科海月水母属下的一种水母。
「那你喜欢基地吗？他们只是在拿你当试验品。」
没等我回答，梁林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我要去泡水了……」每天下午我都要去「海水室」里泡上一个小时的。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他不知从哪变出大外套和帽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正当我疑惑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梁林拿着一支针筒，将麻药打进了我的身体里。
20
笑死，根本没有晕。
我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麻醉的。
梁林看我软绵绵地睁着眼睛，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更大的针筒。
我：……
我：你是狗吧。
21
坏消息，我被绑架了。
注射了好几管麻药后，我还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陌生的房间里。梁林依旧是笑眯眯的，但在我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冷意，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发觉力量都在——我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他绞杀。因而我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你欺负我，你完了，我叫我饲养员来打死你。」
他不为所动。
「你见过我的力量，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吧？」
他走到我面前，近乎欣赏地捏着我的下巴：「当然，我没那么蠢。你可以杀我，也可以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只不过——」
他一扬手，身后一大块巨大的帘布落下，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幕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隐蔽的摄像头，正对准着基地区域的每个重要区域！
「只是我死了，或者按下按钮，基地的这些炸弹就会爆炸。哦，对了，你别指望江司辰，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死了。」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出意外，他才没那么容易死。」
「是么，你很相信他。」
梁林逼近我，「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这样吗？」他的动作与外表大相径庭，粗鲁地扯开我衬衣上的两颗纽扣。
他低头咬了我一口。
我一脚把他踹出八米远。
有没有王法了，连小水母都要下手？！
22
下一秒，监控屏幕上的一小格发生猛烈的爆炸，浓烟滚滚，原本正在耕作的人们都被波及，人们惊慌失措地溃逃着！
梁林咳出一口血，从地上爬起来，他连一声痛呼都没有。
「我说过了，你可以杀死我，但整个基地都会给我陪葬。」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小格屏幕，盯得眼睛都要酸了。
因为基地的种植区比较开阔，人不是很多，因而损伤人员也较少。可是在屏幕上，还有很多的教育区、住宅区、科研区……我立刻后悔了刚刚的举动。
不就是被咬一口么。
我心里难受，浑身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地流动着。我背过身去不看他。
「乖一点。」
他强硬地扳过我的脸，逼我与他对视，
「我也会对你好的。」
23
梁林带我来的地方，是他的地下王国。
但比起基地里，这里的人数少了很多，几乎全部都是雇佣兵性质。他们以掠夺来维持生活，上一次行动，他们洗劫了整个小镇。
梁林对我一点儿也不好。
他们绑架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想要得到我的变异力量。白天，我必须得配合他们的各项研究，他们制作各种各样的我的血清，试图制作能激发变异的药。
不仅如此，有人发现了我的自愈能力，便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做实验。
他们发现斩断我的触手，一分钟后触手就会再次长出来；
他们发现打断我的双腿，十分钟后骨折伤能够快速复原；
他们发现抽干我的血液，半小时后我才能恢复原本形态……
我能恢复，但我是有痛觉系统的。
24
在监控的屏幕里，一直都没有看到江司辰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梁林每天晚上都想要来抱着我，我已经很讨厌他，我跟他说：「如果将我彻底激怒，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身体里的力量。」
他明白我的意思。
「等到研发出来，就放你自由。」梁林说，「他们不明白你真正的价值，你会带来一个新世界。」
他还说：「在基地第一次看到你的力量，他们都很害怕。我不是，我很震撼，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美的东西。」
我一言不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我发誓一个字都不要跟他说。
「我不信基地没有对你做过类似的实验，这对你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害。」
很奇怪。
在基地里只是被关了一下，我就哭了半天，但来到这里后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梁林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没有比把美打碎更美的了。」
我用力把他的手指咬出了血。
他知道再碰我，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杀死他，因而不甚在意地重新又抱住我：「睡吧。」
25
事情发生变化的时候，是我观察到监控屏幕上有一些画面，是已经播放过的了。
如果不是我每天都很认真地看这些枯燥的监控，我一定无法察觉到。
因为间隔的时间很长，比如今天，放的是原本上周三的录像。
我垂下眼睛。
他……是不是还活着呢？
我要找到那些爆炸的按钮。
26
再次见到江司辰，是在王国的实验室里。
他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一样，他身后许许多多的战士正在与「王国」的人战斗。
三天前，江司辰在长时间的昏迷状态中苏醒，他立刻排查了基地的所有区域，并使用侦查仪器寻找地下王国所在的位置。
他不知道的是，「王国」因为研究了我，制成的试验品药丸让这些雇佣兵们变得更加强大了。因而这场战斗异常惨烈，人类仅剩的幸存者们，为了各自的欲望，依旧兵刃相向。
我不知道外界的状况。
梁林第一时间把我和他自己带进了最高级别的实验室里。
他依然笑着看向我：「我知道你恨我，我宁可死在你手里。」
我放出了我所有的触手。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从没打捞出江司辰尸体时我就知道。但我不后悔做过的这一切，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梁林的神态甚至可以说是享受与痴迷的，「这才该是我的结局。」
我改了主意。
我不想成全他。
直到江司辰赶来，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他看起来瘦了很多，眼睛里都是血丝，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将我抱在怀里。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硝烟、疯狂与痛苦的气息。
他的整个左肩肩胛骨都被子弹贯穿了。
「我来晚了。」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笨拙地回抱他：「不哭哦，淼淼回来了。」
27
江司辰本来打算带人毁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研究材料。
我拦住了他：
「这些东西，包括资料，我觉得可以让基地的科研人员们继续研究。我是说，万一它们将来有用，能成为动物变异的解药。」
痛都痛了，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好。」江司辰翻了翻实验记录，转身又回去对着梁林的尸体补了几枪。
我：……
行吧。
江司辰抱着我，一步一步地离开「王国」。
地上倒下了许多人，我看到一个平日里做实验的人倒在血泊中，眼睛还依旧睁着，旁边是一颗还没来得及服下的药丸。
我把脸埋进某人的胸膛里。
「我带淼淼回家。」
接着我们迅速离开后，王国发生了大爆炸。
梁林的最后一颗炸弹，埋在王国的地下。
回到基地后，发现这里大变样。许多区域都遭受了损失，医院里住满了人员，但好在都提前做了疏散等工作，因而大多数是建筑受损。这一次是基地内部出现了一批叛徒，与梁林一同想要血洗基地。
为了让我恢复元气，基地第一时间把海水室抢修好了，让我以水母的形态在里面泡了一周，我才感觉又重获新生。
江司辰也会来，但他是人类，在海水里泡久了之后，手指会变得皱巴巴的。
他非要陪我泡，还找来许多小鱼小虾喂给我吃。
我忍不住变成人形。
「你别泡了，不利于你伤口恢复的，」尤其是他连晚上都要带气垫来睡在旁边，「我又不会跑掉。」
「我一闭上眼睛，你就不见了。」他哑着声音。
大概就这样过了两周，我感觉又和原来差不多了，感觉体内的力量甚至又变强了一些。我恢复成人形，住进了原来的房间里。
基地在重建的过程中，大家都知道了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少人都知道我被人绑架走后，为了基地的安全才被人利用。最终大家一致决定，让我做水族部的部长。
与此同时，基地的各项系统性防御措施都得到了升级。
江司辰的称号也变了，大家逐渐不叫他「江队」，而叫他「江饲养员」。
谁让他开会到一半，神情极其严肃地表示，他要回去喂小水母，调水温了。
有一日我在教育区里，老师们带着我们看了一本书，叫做《小王子》。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故事，跑回家问江司辰喜不喜欢。
他正在做清蒸螃蟹和红烧鱼，想了想点头。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个故事里面的什么吗？」他望着我，「是狐狸让小王子驯服自己，但最后，小王子何尝不是被狐狸驯服。」
他附身，慢慢地吻住了我：
「每个触手也要亲一下吗？」
我对着放出的触手们傻笑，用力点了点头。
end
番外
《水族部上班日记》
末日 12 年 10 月 9 日
我是一名基地水族部的科研人员，很高兴迎来了我们的新部长。
新部长人很好，不管我们的考勤打卡项目进度等，只要我们去食堂给她偷虾米吃。
新部长饭量是真的好。
末日 12 年 10 月 10 日
新部长说她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水母还是人类。
从生理构造上，其实她应该属于一种新物种了，她可以自己命名是什么。
江队否决了她提议的「海王」「超级水母螺旋无敌强大人」等一系列名字。
部长当着我们的面捏江队的脸，气鼓鼓地跑了。
留下我们一伙人在江队的眼刀下瑟瑟发抖。
末日 12 年 11 月 11 日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都末日了还有光棍节。
这一天里基地充满了单身狗仇视的目光。
江队长顶着我们眼中的熊熊烈火，给部长来送便当，陪她睡午觉。
嫌实验室睡得不舒服，他居然直接把人抱回家里去睡了！
末日 12 年 11 月 12 日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不通，就是部长和江队有没有生殖隔离。
我去问部长，她的耳朵就涨得红通通的。
我本着科研精神，又去问了江队。
得到的结果是值班三天。
做科学家真难，真的。
末日 12 年 12 月 3 日
好消息是，基地准备要举办一场婚礼。
不过，我们准备偷偷给部长准备一份结婚惊喜，要付出三天晚上的时间。
部长说结婚很麻烦，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了。
部长说，江队不知道要买多少个戒指，因为她每个小触手上都想戴一个。
我：「以我们目前记录的数量来看，江队的工资还负荷得了。」
部长的眼睛顿时亮了。
江队长，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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