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她依然站得笔直,高昂着头,见了宁久安,她粲然一笑:「你腿好了,我很高兴。」
下一句是:「我做错了事,杀了我吧。」
宁久安双眼通红,欲举剑刺向龙千秋,龙千秋的匕首却更快一步,抵在了城主的脖颈之间。
「若不想她死,你现在自尽。」
宁久安停下了攻势,却没有停下脚步,他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走去,声音不大却有力:「龙千秋,你我本无冤无仇,但从今日起,我宁久安与你,不死不休。」
他步步逼近,龙千秋面色狠戾而扭曲,他将匕首狠狠压进城主颈部的皮肤,瞬间显现出一道血痕:「我叫你自尽!」
「用不着那么麻烦,」城主道,她依然笑得凄美,看着宁久安,就像一个姐姐一样嘱咐道:「永安城是你哥哥一辈子的心血,你一定要帮我顾好,别让它落到贼子之手。」
说完,毅然决然地朝着匕首撞去,鲜血飞溅,她的身体也软软倒了下去。
宁久安目眦欲裂,一个飞身,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的身体。血液汩汩流出,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一百多年了,我终于能去见你哥哥了。」
宁永安,永安城的永安。
宁久安将城主的身体放平,重新拔出了那把剑。
只几个回合,龙千秋就完全地落了下风,手臂上也受了伤,狼狈地闪躲着,他一咬牙,将手中的扇子往天空中一抛,扇子瞬间光华大作,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光华化作一道道绚丽庄严的符文,围绕在他身边,形成一道屏障,无论是剑气还是剑刃,打在屏障上,通通就像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运气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看看你身后吧宁久安,你若是现在自尽,我还能留她一条性命!」
宁久安猛然回头,眼里有数不清的惊慌与担忧。但是他和龙千秋看到的,都是好整以暇,神情自若的林涵。
「不可能!我明明给你下了毒!」
林涵哈哈一笑:「下毒?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医仙的女儿!你那些蹩脚的伎俩能奈何得了我?你以为你多厉害?不过是躲在乌龟壳里面苟且偷生罢了!」
龙千秋双目赤红,五官因愤怒而变得狰狞,他再次催动林涵体内的毒虫,林涵却毫无反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气运真的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愤怒地扔下毒气弹,趁着扇子的防护结界还在,飞快地逃走了。
烟雾散去,宁久安还欲再追,却听见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涵痛苦地跪在地上,再也强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乌黑的鲜血。
她刚刚不过是在强撑。
「不要管我,去追,去杀了他!」
怎么可能不管她!他丢下剑,飞快地跑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中,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她了。
……
林涵再次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身边躺着一个俊美的男人,她稍微动了动手指,那个俊美的男人就像被惊到似的猛然醒过来,对上她睁开的眼睛,像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惊喜又慌乱地抱住了她。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
林涵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没死没死,你再抱这么紧我就真的被你勒死了。」
她被龙千秋下了毒,但她自己却不知道怎么解。
安抚住宁久安,她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姐姐下葬了,我接管了永安城。修仙门派的人也来过了,他们接管了胭霜城,正在处理里面的活尸。陨丹被龙千秋带走,他也成了各大门派和世家的头号通缉犯。」
「嗯。」林涵点点头,又问道:「那天,你怎么会在胭霜城呢?」
「我泡完药浴,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腿好了,可是却到处也找不到你。我找遍了整个永安城,发现了姐姐做的事情,得知了胭霜城已经是人间地狱,我想起你在胭霜城有间医馆,便去找你。我到之时,胭霜城已经是一座死城……」
「那些活尸……」
宁久安的神情忽地变得有些紧张:「那些活尸见人就咬,我没有办法,只能……让它们失去活动能力,我并不是……那种滥杀之人……」
林涵抬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侧脸,道:「怪我怪我,我没弄清楚情况就开始骂你,对不起呀。」
宁久安按住林涵的手背,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害怕,你是不是也变成那个样子,若是你也……那我该怎么办……」
「那你姐姐……」
「她是我孪生哥哥宁永安的妻子。哥哥逝去多年,她太过思念哥哥,移情于我。我将她与哥哥葬在一起,也会为他们守好这座永安城。」
「嗯……」林涵只觉得忍不住地疲惫,眼皮也开始打架。
「你,你不要睡,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说……」宁久安看着她,强扯出一个微笑,「你还不知道吧,那只灰兔子又怀上了,这一次,你想吃麻辣兔头,我们就挑一只最肥的,你想吃鱼,我就去帮你捞……」
林涵听着,不禁悲从中来,一眨眼,豆大的泪水就滑落了下来。
「我才十八岁,为什么就要死了呢?我还不想死。我才刚刚出山历练,才走过一两个城市,还没看过这片大地的风景,还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就要死了呢……」
宁久安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们才刚刚表明心意,我怎么就要死了呢?我好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喜欢。」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想吃你的兔子也喜欢?」
「喜欢。」
「吃你的锦鲤也喜欢?」
「喜欢。」
「拆了你的轮椅也喜欢?」
「喜欢。」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只有一个遗憾了。」
「嗯?」
林涵捧着他的脸,还带着泪却笑得眉眼弯弯:「你这么好看,我却没有睡到你。」
宁久安俯身压在她身上:「那就让你不留遗憾。」
他的吻温柔而克制,几乎是小心翼翼。林涵不满地一口咬在他唇上,他惊惶地抬头看她。
「来啊,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他轻笑着,解开她外衫的绳结,褪下肩头,露出一件藕粉色绣梅花的小衣。
他低声嘀咕:「怎么不是青色绣荷花的……」
林涵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件是青底绣荷花的?」
宁久安想起那个香艳的梦境,手上动作不停,林涵很快就被他剥了个精光。
接着却愣在了那里,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林涵摸摸他的脸,执起他的手,引导似的让他放在自己的胸前。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胸前。
林涵笑了:「你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吗?怎么还哭了?」
宁久安再次抱紧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他一边说着深情的乞求,动作却强劲有力,他整个人成了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克制又深情,温柔又粗暴,一边怜惜着林涵,一边又想要林涵得到极致的快乐。
……
林涵一点都没有将死之人的自觉,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因为快死了所以各种姿势都要试试,不能抱憾而终。
即使自己被折腾得气如游丝,又惹得宁久安啪嗒啪嗒掉泪,歇不到一会儿,又缠着宁久安要再来一次。
三天后,林涵坐在宁久安的腿上,被他抱着在荷花池边看锦鲤。
宁久安顺便和她提了提自己的那个春梦,听得林涵眼睛亮晶晶的:「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垂涎我了?」
宁久安摇摇头:「不是垂涎,是恋慕。」
林涵坏心起,鬼点子上头,附在宁久安耳边,轻声道:「要不要在这里……?」
「胡闹。」宁久安红着脸拒绝,这几天他总是说这两个字,回回都说她胡闹,却回回都被她得逞。
不过这次没有被她得逞,福伯脚步如飞地跑过来,边跑边喊:「有救了有救了!夫人有救了!」
宁久安示意他先冷静慢慢说,福伯喘匀了气,藏不住喜色地道:「有个自称是林溯的老先生来拜访,就在前厅!」
福伯话音刚落,宁久安就像一阵风似地抱着林涵从福伯身边略过,只剩一道残影。
「城主慢点跑,别颠着夫人啊!」
前厅,医仙林溯正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着,眼前突然出现个人,吓得差点把茶都洒了。
自己的女儿正被一个俊秀的年轻人抱在怀里,一看见自己,就扁着嘴哭出来了:「爹啊,你怎么才来啊,我快死啦。」
医仙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什么傻话,我人都来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俊秀年轻人「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响声之大,把在场的父女俩都惊着了。
「岳、岳父!求您救救涵儿!」
医仙眉毛挑得老高,也不叫他起来,就着他抱着林涵的姿势给林涵把了把脉,沉吟道:「有个毒虫。」
她拿出金针在林涵的几个穴位上施了几针,不一会儿,林涵又「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血污里赫然一只毒虫尸体。
「噫!」可把她恶心坏了。
宁久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才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
医仙继续坐回去品着茶,问道:「年轻人,你刚刚叫我什么呀。」
宁久安道:「岳父。」
医仙一拍桌子,吓得林涵心里一咯噔。
「好!」医仙大笑道,「我观你眉宇间有股王霸之气,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女儿啊,你跟着他,定然不会受苦的!」
「……」不会夸人可以不用夸!
林涵现在有点苦恼,因为她把宁久安惹生气了。
原因是宁久安问她,是什么时候通知医仙的。她说早就通知了,估摸着这几天就能到。
宁久安听完就生气了,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几天我心里有多担惊受怕吗?
林涵心虚得很,因为她想装柔弱,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睡到你,特别喜欢看你百依百顺的样子吧。
宁久安拂袖而去,手里又抱着他的兔子,气闷地坐在荷花池边。
林涵悄咪咪地摸过去,「嗖」地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哇呀呀!」
宁久安不为所动,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林涵委屈巴巴地蹭过去,下巴搁在他的腿上,柔声柔气地道:「我错啦。我就是想和你多撒撒娇,好叫你多哄哄我。」
哼,你即使告诉我实情,难不成我不会哄你吗,宁久安想着,却还是没有理她。
「若不是你觉得我快死了,就你这副君子端方的刻板性子,能陪我做那些荒唐事吗?你就原谅我呗,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宁久安错了错眼珠,看着林涵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自觉就心软了,他看了一眼荷花池,小声说了句:「今晚,想吃糯米甜藕。」
林涵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两下脱得只剩短裤和小衣,开心地「耶」了一声,趟进荷花池里。
宁久安看了过去,嗯,青底绣荷花的。
原谅她了。
后记
某小酒馆。
「听说了吗?大魔头龙千秋被杀啦!」
「真被杀了?谁干的?」
「还能是谁啊,永安国君啊!」
「害,就他还配称作大魔头,不过是个毒瘤罢了!」
「那也是,人本也不错,只是像得了失心疯,经常念叨着什么『我的气运、我的命数』的,死了也算大快人心!」
「不说他了,晦气,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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